第三百章 难以想象
什么下场?七夕捏着棋子愣住,等反应过来说的是哥哥的考试,顿时欣喜:“先生觉得我哥如今已经可以下场一试了?”
心扑通扑通忍不住直跳,她是知道自家哥哥念书一向得田先生看重,人又聪明勤奋,否则也不会在村里以及如今的县里都脱颖而出,听二哥他们回来说,如今大哥在学堂里极为有名气,与从前学堂里极有才名的蒋煜两人同是叶山长极为看重的学生,可她以为毕竟年纪不大,不曾想竟然可以去考一考了?
赵天慈在一旁也跟着高兴,沈敬文念书好也跟她的哥哥念书好一样,也目不转睛看着季先生。
七夕太过喜形于色,连声音里都满是高兴,季先生抬头看了看两个小丫头的样子,笑着落棋,随后道:“今日田先生给我看过你哥的文章。”
七夕马上紧盯着季先生,也不下棋了,就等着他下头的话,明明着急不过还是忍着不去催促。
季先生似是也沉吟了一下,这才道:“外圆内方。”
七夕皱眉愣住,不是在说文章做得如何,怎么说出个“外圆内方”来?
不过稍一想就明白了,这就是在说大哥的文章,有时候人的文章就跟人的品性一般,七夕也算了解大哥的几分性情,若是不想熟的人瞧着,敬文必然是温文尔雅,接人待物无可挑剔,甚至很多事情上头并不与人计较过多,看似没什么脾气的,可其实敬文这个人很有自个儿的原则,无论是行事还是念书,从来都有自个儿的想法和底线,若是不曾触碰到,自然千好万好,可若是一旦触及底线,他必然不会妥协。
而为了他的原则。他也不会太过固执,就像是跟老宅之间的事儿,若只看他那般,必然是个重规矩的读书人。可几次与老宅打交道,他也会为了家人而用心思,并不会只一味愚孝或者如何,该说这是他的规矩,为达成目的,再不会违背本心的情况下,并不会太过迂腐。
想到此七夕越发高兴,这几个字该是季先生自大哥的文章瞧出来的,她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可她觉得这算是夸赞。无论是文章亦或为人,不要表现得锋芒毕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内里还是要有自个儿的风骨才行,将来的路还很长。若不是个内心有坚持的人,怕不能走得远,毕竟这一路要遇到的挫折和诱惑都太多。
有季先生这话,加上她对大哥的了解,她就放心了太多,虽然没正面说是不是可以下场是不是一定能中,但这就够了。读书不是要旁人的保证,还是要看自个儿,她真想现在就跑过去跟她大哥说,就说,就说让她大哥只管好好念书,将来无论念到什么时候。家里都一定好好供着,只要他想念。
“多谢先生,我会将这话转告给我大哥。”到底还有几分理智,七夕高兴了半天还是忍住了,只是喜滋滋道。
季先生也笑了。这孩子倒是听懂了,就点头又说了一句:“嗯,贵在持之以恒。”
这是在说读书也是在说做人,无论哪样,都要始终如一,从来没有人可以简单就成功,尤其她们家不过是平凡的庄户人家。
“下棋,咱们接着下棋。”七夕心里高兴,顿时又精神了几分。
季先生一愣,随即笑了,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连下棋这小丫头都要坚持了。
这晚下棋到了挺晚,中途瞧着季先生饿了,七夕还去厨房给煮了碗鱼汤面,一直在锅里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鱼汤,奶白色的鱼汤,红萝卜面,加上碧绿的青菜过水一烫,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七夕端着进门就鲜味扑鼻而来,季先生一碗面连汤都没有剩。
吃完面继续,只是七夕后头实在有些无奈,于是不顾赵天慈偷偷摆手,硬是把她拽过来替换了自个儿,两人轮着上阵,陪着季先生下棋到了深夜,当然,季先生也一直输到了深夜,七夕心里感叹,有时候能一直输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啊,这得是多差的棋艺啊。
旁人早已去睡了,推了棋盘七夕给去寻了温着的热水,又给季先生送过去,等回房洗漱完已经是筋疲力尽,这比当初家里赶集天冷活多的时候还累,七夕躺下连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赵天慈也是一样,而且她还很少吃苦,这会儿比七夕看起来还可怜,躺在那里没多会儿就有些迷糊睡意了,只是临睡之前还不忘叮嘱:“七夕姐姐,明儿个可千万别叫我跟季先生下棋了。”
七夕困意阵阵袭来,不过还是果断转身装没听见,没有应下赵天慈的话,既然两个人关系都这么好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假装客气了。
再说她很忙的,来县城还有不少事儿要做,总不能一直陪着季先生下棋,可也不能扔下他不管,所以赵天慈还是帮忙分担一下吧。
赵天慈不知道她的如意算盘,嘱咐过后放心了,抱着被子转头很快入睡,先前还想着晚上跟七夕睡一起要好好聊天,这会儿根本忘到脑后去了。
一夜好眠,次日早起吃过早饭,原本是打算今儿个就去林家瞧虾苗蟹苗,若没问题直接就结算了银两拉去鱼塘。
谁料一早赵天慈打发人过去一问,说是林家回来的人,因故要在路上多停留一日,不过也不用担心,传来消息明日一早就应该能到了。
“姐姐不用担心,外祖家去南边儿的人从来没出过差错,此去路途遥远,耽搁一两日也是有的。”赵天慈小大人一样安慰道,她可知道七夕一直盼着呢。
七夕其实还真是有些担心,从南方运过来本就路途遥远,她还真是担心多耽搁一日那些鱼苗蟹苗会出什么问题,不如早一日放进她的鱼塘她才能放心。
可显然现在只能等了,正好也有旁的事儿要做,就马上不留情面把赵天慈打发去跟季先生下棋了:“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赵天慈苦了脸,拉着她的手:“那你可马上过来。”
不然她自己真是招架不住啊,屡战屡败还屡败屡战的人,她真是头一次见到啊。
七夕忙不住点头,转身就去找她爹了。
“要雇这么多人吗?”沈承厚林启年等人都坐在对面,对七夕的提议有些不解。
不过就是几个鱼塘,虽是连成一片,怕这附近几个县都没谁家有这么多,可到底说起来鱼并不叫人觊觎,如今已经雇了一家子看守,怎么还要再雇人,有必要为了这个花那么多钱吗?
“原本没啥,可咱们养出来的鱼不一样,等咱家酒楼开了,若是生意火起来,早晚叫人觊觎,再有明儿个开始还有虾蟹,这些可不是寻常鱼类,若是养好了那就是一大笔的银子。”七夕道,“语气到时候着急,不如现在防患于未然,你们说呢?”
“这倒是。”林启年微微皱了眉想了一下,觉得七夕说得有道理,只是忍不住又道,“夕儿,你当真觉得咱们那虾蟹能养好?”
言外之意,若是能养好自然有必要雇人看着,须知宵小之徒哪里都不少,这虾蟹若养好了可不知道值多少钱呢,若是叫人偷去了损失必定不小,跟那个比起来,雇人的钱当真就不值一提了。
可若是养不好呢,白折腾一场不算,还白白花了人工钱,如今家里的事儿都要一起商量,林启年自然要多问问,也是尽心尽力。
七夕有些窘然,不自觉捏了捏手指,面对家人这么认真询问,她实在有口难言啊,要她讲出里头的门道她也说不出什么,但这根本也是没法说的啊,可又无论如何要让她们放心。
“林叔放心,这虾蟹我有把握。”想来想去没法子,七夕只得信誓旦旦道,“左右不过一段日子,虾蟹苗的钱也花了,雇人也就那样,要是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保证会把损失的钱给补回来,不会叫家里白白费了钱的。”
这当然不会白费钱,养好是一定的,只是在那之前她怕是要多花心思了,行事还要偷偷摸摸背着大家,而鱼塘往后雇了人必然也没那么方便,好在占地广,她总能找到机会的,这还真是叫人无奈,可谁叫她心虚有事儿瞒着大家伙儿呢。
林启年等人对视就笑了:“有你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说什么补回来,用沈承厚的话说,没这孩子的点子,家里哪有现在这些铺子田庄啥的,再说干啥都是有挣有赔,不试试谁知道?
于是林家人还没回来,就定下来马上再去雇几个人到时候看鱼塘,怕这附近的县也都没人像是他们家这么重视几个鱼塘了。
“林掌柜,外头来人找东家。”见商量完了,七夕正要去看看那下棋的两人,就听外头有来学规矩的伙计喊道。
钱掌柜带着人在酒楼前头学东西,几个伙计有从前干过的,也有第一次做伙计的,可无论哪种,这段日子下来,如今都能单手拖着托盘,上头摆满饭菜,一路问问走过,还能面带笑容有礼有节招呼客人,可见这些日子都没有白学。
第三百零一章 可别不放心
“找我的?”沈承厚纳闷,昨儿个才到了县里,今儿个就有人来找了,以为是先前认得的人,就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七夕也没在意,不过还是留了一下想瞧瞧谁来了,很快就看见她爹带着人进来,不由放下茶碗小小吃了一惊:“二伯,二伯母?”
来人正是沈承才与姜氏夫妻二人,一路被沈承厚带进来,风尘仆仆,脸上神色也略略有些拘束。
也自然是如此,七夕家的酒楼重新收拾过后,如今看起来比县里最华贵的大酒楼也不差什么,且看起来还更为有格调有特色,这夫妻俩连镇上的“仙客来”都没有去过,怎么会不觉得拘束呢,是以一直都在尽量不左右打量,可到底还是觉得不自在。
“夕儿……”这屋里就只有七夕一个他们认得的,姜氏看见她就笑了笑。
沈承厚沈承安都跟着进来,忙叫两人坐下说话,七夕又给倒了茶过去,这才问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要知道老宅的人除了沈承安沈惠君并没有人知道她家在此有宅子。
沈承才夫妻俩对视一眼,显然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这会儿若是不说反倒容易让人疑心,赶紧解释起来。
原来昨儿个在村里和镇上都找不到沈承安,老沈头气得要命,可这时候显然顾不上这些了,老沈头思量之后,就决定先不管沈承安,打算先看看杜家的意思,如今光凭着孙子的话,他已经是不咋相信了,他得亲自去县里问问才行。
于氏心里着急,一看小叔子找不着,赶紧急着问:“爹,这咋行,老四还没找着呢。咱们这不把他的亲事解决了,回头敬博的亲事耽误了可咋整?”
“闭嘴。”老沈头对这个愚蠢的大儿媳妇早没了耐心,皱眉呵斥了一句,就道。“那有啥相干,先去见见杜家的人,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儿。”
老爷子把事情前前后后都想过了,老三家虽一直跟他作对,但也不过就是向着惠君和承安,是以这事儿最后要解决,无非就是他吃些亏,如他们要求的把老三给分出去,那他们就不会再挡着敬博的亲事,孙子总是撒谎。如今杜家才是关键,他这心里头没底得很。
“啥意思?”于氏还是傻傻地不明白,还想要追着问,依照她的脑子是想不出老爷子心里头的打算的,只觉得老爷子这还是在挡着她儿子的好亲事。
老爷子却是再没搭理她。转头就把沈敬博叫过来了。
“爷……”沈敬博进门低着头,再不敢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
“嗯。”老爷子眯着眼哼了一声,好半天再没说话,直到沈敬博手心直冒汗,这才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了一句,“明儿个起早去县里。”
“爷?”沈敬博惊喜地睁大眼睛,他比他娘有脑子些。知道他爷要进县里做什么,必然是要见杜家的人的。
老沈头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老眼里头竟然好像有寒光射出来一样,看得沈敬博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自觉又有些往后退,这才开口:“去收拾东西。到了县里就跟杜家联系。”
“我知道我知道。”沈敬博忙不迭应道,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他爷,根本不敢仗着宠爱在他跟前放肆。
随后老宅好一通折腾,沈远德亲自进镇里一趟,先是去了他大哥家。兄弟俩关起门来不知道说了啥,再开门,沈远龄送他出来,又安排了大房的马车跟着,第二天天都没亮就启程来县里了。
“所以你们就都来了?”沈承安听了二嫂的话,有些不解地道。
其实对他爹的行为他倒是不奇怪,毕竟他爹一向是只顾着自个儿要做什么,这会儿不把他放在心上也正常,可怎么二哥二嫂也跟着来了县里,又怎么找到了三哥家来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还是姜氏开了口:“大嫂想来,爹没让,说大嫂……说让大嫂在家看家,大哥倒是跟来了,可大哥不咋爱说话,爹就让我跟你二哥一起过来了。”
沈承才也跟着道:“刚才已经找到了住的地方安顿下来,敬博出门去跟杜家联系,大哥也跟着去了,我跟你二嫂想孩子,就跟爹说趁着这功夫去学堂看看敬海,去了听学堂里留下的学生说了他们在这儿,这才找过来的。”
这倒是可以理解,多久没见儿子了,好不容易进县里一趟,自然是要想法设法见一面儿,找到这里来也不稀奇了。
“都来了?”七夕有些诧异。
还想着等在县城办完事儿回去,那时候老沈头也差不多想通了该怎么做了,正好两头坐下来说明白,回头谁也别耽误谁,谁料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竟然紧跟着就进镇里来了。
当然不是为了找沈承安,看来她当初的猜测应该有几分属实,那跟杜家的亲事就成了?否则老爷子不会如此着急就来县里,想必沈敬博这下老实什么都说了,就转头去看她小叔,眨眨眼笑了一下,这会儿小叔可以自由了。
沈承安自然知道小侄女想的是啥,老实说这几天被三哥一家劝得已经心里好受多了,这会儿见结果如预期一样,倒是也没咋多想。
许是从跟着三哥家在铺子里做事儿开始,他心里就不像是从前,老是因为家里的那点儿事憋屈个没完了,长到十七八岁,他终于发现原来还有另外的日子可以过,让他觉得这么有奔头。
“我去叫敬鸿过来。”坐着又说了会儿话,沈承厚留意到二哥二嫂不住转头打量,这才想起来他们本来是要看儿子的,忙站起来道。
“别……”七夕马上也跟着站起来。
沈承才夫妻俩都已经要客气地跟三弟道谢了,没想到七夕会阻止,一时就都有些愣住了,脸上就显出几分不自在,还以为他们这样贸然上门让老三一家不乐意了。
七夕见他们误会了,赶紧笑道:“爹,不用把敬海哥叫过来,二伯二伯娘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如让他们直接去敬鸿哥的屋子看看,往后休沐日哥他们不方便回去村里,还要一直在这里休息,也好让二伯二伯母放心不是?”
夫妻俩听了就有些惊讶,其实心里多少知道一些儿子在县里的事儿,可老三家还给孩子们准备了屋子?这倒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的了。
敬海是个懂事儿的,知道三叔家对他们好,同时也知道酒楼的事儿不大好跟老宅的人提,可又不想瞒着爹娘,就只是叫他们放心,但跟敬鸿两人说好了,并不会将三叔家酒楼的事儿说出去,是以沈承才夫妻才会吃惊。
“对对对,咱过去瞅瞅。”沈承厚一听有理,赶紧在前头带路。
西厢房门关着,里头很是静谧,几个孩子都在书房各自的书桌后温书习字,若不是七夕时而来送些茶水点心,并不叫旁人过来打扰,自成一方小天地,再是舒服不过。
看见爹娘过来沈敬海很吃惊,当然更是欣喜,而沈敬鸿没瞧见爹娘,神色黯了一下,倒是也没问什么,显然也对爹娘的性子有几分了解,再说他大哥在县里这么久,除了他找过去一次,也从来没来看过他。
“敬鸿,你爹陪着你爷在办事儿,回头空出来就去学堂瞧你。”沈承才忙道。
“我知道,二伯,二伯娘。”沈敬鸿懂事地笑了笑。
“敬海哥敬鸿哥都懂事,二伯你们就放心吧,瞅刚才过来不都在念书?根本不用咱们操心。”七夕忙上前打岔,笑着道,“这屋人多,不如二伯你们去敬海哥的屋子说说话?”
“好。”爹娘自然想跟儿子私下说说话。
临走又转头仔细看了看这间书房,窗明几净,整洁舒适得比他们家住的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再看书架上那不少的书,及儿子单独的那桌椅,上头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夫妻俩有些湿了眼眶。
将人送到卧房,七夕就体贴地把门关上,留出空间来给他们一家人。
“敬海……”姜氏打量着有些日子没见的儿子,打小儿子虽没咋享福,可也是在爹娘跟前长大,还头一次离家这么久,偏他们没法来看。
“爹娘,快坐。”敬海拉着爹娘在桌前坐下,倒了茶水给爹娘,这才道,“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可别不放心,你们在家咋样?妹妹们呢?”
沈敬鸿这会儿看起来确实不错,甚至比当初在村里时瞧着气色还要好几份,学堂里头先生学问好,他跟敬鸿本就是用功的孩子,自然学业大有长进,且虽说不跟敬文他们住在一屋,但无论三叔家送去什么,保管他俩都有一样的,休沐日过来更是吃住都舒适,只管用心读书旁的都不用操心,可以说长这么大,还是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只除了想念爹娘和两个妹妹。
“都好,都好,家里你啥都别操心,好好念书就行。”看着儿子红润的脸庞,姜氏原本的担心此刻全无,忙不迭说道,沈承才也跟着不住点头。
第三百零二章 左右他们是被逼的
从找到了老三家到现在,所看见的一切给这夫妻俩触动太大,心里不知道咋说,只觉得打破了他们从前一直所想,好像有些事儿再不能那样下去了。
一家三口在屋里说了好长时间话才出来,七夕中途还去“杀”了季先生好几盘,随后就去了厨房,想要留他们在家里休息用饭,谁料夫妻俩都摆手拒绝。
“二哥二嫂,咋能到家里还不吃顿饭?”沈承厚一见就急了。
虽知道他爹不待见他一家,要不家里置了宅子的事儿上次就告诉他了,也不会来了县里还住到别的地方,知道眼下也僵持着,可咋也不能兄嫂吃顿饭都不行吧。
“老三……”沈承才显然不大习惯说这些,从前都是不掺合的,可如今家里这么乱,有些时候不是和稀泥就行的,跟妻子对视一眼还是道,“我跟你二嫂想过了,家里最近事儿多,孩子在你这儿我们也放心,你就啥都别说了,只当我们今儿个没来过。”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明白他们是想要保密三房的事儿,宁肯少跟儿子相处一些也要这样,怕是觉得这时候再牵扯上酒楼,事情就更乱了,不由都说不出话来。
“爹娘……”沈敬海站在爹娘身边,声音微微有些不稳。
姜氏回头慈爱地看着儿子,拍了拍他道:“敬海你在你三叔家懂事些,有啥活儿都帮着干,还有你比弟弟们大,要让着他们些。”
“娘,我跟你们去……”平时没法回家,跟爹娘的联系不过是让人捎些东西,就算刚才说了会儿话,咋能舍得就这么分开,沈敬海想不能说出三叔家,那他就跟着爹娘过去。
“不行。”沈承才也开了口。他一向疼爱儿子,现在也很坚持,“你马上要考试了,在你三叔家好生看书。”
这个他一定不会同意。来县里本就忙乱,等沈敬博跟杜家联系上了,还不知道后头有啥事儿要闹腾,他咋能让孩子跟着折腾念不好书,说啥都不干,必须留在三弟家。
沈敬海就没再吭声,懂爹娘的担心,只是眼睛有些红了,大家也都没说话。
七夕在后头听着没吭声,说实话二伯二伯母的为人到现在她也能看出来一些。应该是说最圆滑且明哲保身的人,在老宅从来谁都不得罪,还能让老爷子信任,很是有几分心计。
可就算是这样的人,也有最为在意的人。显然他们如今这番举动就是为了沈敬海这个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在他们的儿子孝顺。
他们不能多耽搁,众人只好把他们送出门,七夕看沈敬海攥着的拳头,突然就多了句嘴:“敬海哥……”
“嗯?”马车已经消失在街角,沈敬海眼眶微红转头看着小堂妹。
“敬海哥好好念书。将来出息了,接了二伯二伯母好好孝顺,就比啥都强,眼下大家谁吃苦都只是暂时的,是不是?”七夕笑着悄悄道。
轻轻的声音叫沈敬海有些激动的心情有些平静下来,回头瞅瞅站在身边跟着他一起出来相送的几个兄弟。这么些年兄弟们虽住在一个院子里,可真正亲近起来就是在这几个月。
不由一笑,到底亲情是割不断的,小堂妹说得对,早晚他可以孝顺爹娘。如今读书最重要,就抿了唇:“嗯。”
敬文几个就拉着敬海回书房,七夕好心情地去厨房准备做饭,这头夫妻俩上了沈承厚帮着雇来的马车,坐在车里却是一时相顾无言。
好半晌,姜氏才叹了口气,突然道:“幸好今儿个没坐大伯家的车来。”
“是啊。”沈承才自然明白妻子所想,也暗自庆幸。
出来说要去看儿子的时候,因为知道爹心情不咋好,夫妻俩就赶紧说不等沈敬博回来了,自个儿找车过去就行,哪成想会来到三弟家。
这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这里,回头会不会闹腾真就说不定了,眼下家里这么乱,儿子能在这样一个地方好生读书,他们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
“他爹……”姜氏出神想了会儿,赶紧转头道,“咱们往后……”
“我知道。”沈承才打断妻子的话,看见她眼里的担心,其实自个儿何尝不是,就道,“我知道你要说啥,就算为了咱儿子,咱们也得站在老三家这头。”
“嗯。”姜氏放心地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道,“旁的咱也顾不上了,咱们就只顾着儿子就是了。”
“我懂。”沈承才手缩了一下,这话其实夫妻俩早说过,只是今儿个完全不一样,接着道,“咱们……也该为自个儿争取点儿啥。”
老沈家这些事儿,无论是哪件他们都是清楚看在眼里的,所以没人比他们更明白里头的丑陋,原本这些也无所谓,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家里,还有啥看不透的,甚至他们还在想着要从中牟取些什么。
可今儿个看到儿子在三弟家里的屋子,看到儿子从没有过的心境平和,忽然就觉得之前他们太傻了,那么看着旁人看啥,管谁要怎么折腾,他们最应该做的,就是为儿子多做打算。
老宅有沈敬博,有老爷子一心为他大孙子打算,家里就算再有啥能轮到他们家吗?显然不能,既然这样,他们从前还小心翼翼奢望啥,他们就不该再犹犹豫豫的,往后在向着老三家的同时,也要为自家多打算,不能像是以前一样什么都躲着,躲来躲去他们可就啥都没了。
夫妻挨得很近,马车辘辘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遮过他们的说话声,两人借着这机会商量了一路,倒是心里头松快了不少。
马车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地方,还是上次租住的民居,下车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是相互鼓励地望了望,这才笑着若无其事进门去了。
沈敬博还没回来,只有老沈头在屋里坐着,瞧见是他们回来只睁了睁眼睛看了一下,就又闭上了,连问一句都没有。
姜氏原本还打算好要怎么回答,却不想公公半点儿不关心,一句“爹我们回来了”就噎住了,纵使知道公公偏心,也还是有些愣住。
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一般,为自己的儿子万分不值,那到底也是他孙子啊,而且他们夫妻俩在老宅一直孝顺有加,敬海又懂事,从来都没有让他操过心,可公公却连一丝一毫的关心都吝啬给予,姜氏不由就捏了捏衣角,眼睛也微微闪动了一下。
沈承才看见妻子的举动,忙伸手悄悄拉了她一下,这才笑着开口:“爹饿了吧,我跟孩子他娘这就去做饭。”
绝口不提刚才去找孩子的事儿,见老爷子没吱声,又等了一下,就拉着妻子走了出来,出了门这才松了口气。
站下碰了碰妻子,眉头不赞同地皱了一下,冲着妻子做了个口型,提醒妻子刚才不该那么做,其实刚才看见他爹的举动,他何尝不心凉,可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如今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他们刚才在车上不是都决定了吗,心里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了。
姜氏也意识到自个儿的失态,忙冲着丈夫笑了笑,闭了闭眼,这才开口道:“咱做啥给爹吃?一路过来好顿折腾,怕爹胃口不好,要不我去煮粥吧,再拌点儿小菜,你看行不?”
“行,咱去厨房,别吵了爹歇着。”沈承才也跟着道,作出刻意压低声音的样子。
夫妻俩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叫屋里的老沈头听见,这才往厨房走去。
姜氏脸上一直挂着笑,心里却是比刚才在车上更硬了几分,这样才好,既然没有情分在,无所谓期待失望,才好各自为了自个儿争取,左右……左右他们是被逼的。
屋里老沈头没啥反应,只一边等着长孙回来,一边等着二儿子二儿媳妇给做了饭送过来,没有半点儿心思去想着学堂里头另外两个孙子。
他却不知,此次走了一趟,如今那个家里,就连最为躲着不计较的二儿子一家,怕往后也不会再那么任由人捏圆捏扁了。
其实有时候人要惜福,因为一旦你太过分了,那么从前很多理所应当的东西,怕到了后头也不是你的了,也许是钱,也许是物,当然也有可能是亲情。
酒楼这头仍旧一片祥和,沈敬海很快想通,继续心无旁骛念书。
中午七夕下厨做了药膳锅,原本是想热闹热闹,可又怕吃了火锅上火会影响几个哥哥考试,干脆中和一下,药膳锅正好给滋补一下,吃得所有人都脸庞红润润的,通体舒畅,席间说话听闻过几天七夕就回去,季先生甚至马上就说算他一个,也跟着一起回去,大有七夕这个厨师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的架势。
七夕被逗得直笑,原本还想问问季先生来县里是做什么,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来蹭饭的。
饭后季先生等人去午休,七夕也准备回房,临走突然笑了,看着满脸不解的她爹和小叔笑着问。
第三百零三章 何忍丢弃?
“爹,小叔,我其实一直都不咋明白,你们说我爷这么在意我小叔没成亲,生怕挡了沈敬博,可他咋就不介意我小姑在小叔前头成亲呢?明明我小叔是兄长啊。”
沈承厚沈承安一愣,显然他们心里竟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敬博那不是差着辈儿呢,可你小姑不一样,旁人家妹妹要是订了亲,先成亲的也不是没有。”
这理由可太牵强了,不过七夕本来也没想问出来啥,反倒是心里早有答案,她觉得,老沈头之所以一直没揪着这个不放,是因为小姑的亲事闹得一波三折,怕是他那么多事儿的人也被绕糊涂了,加上后头有了沈敬博的事儿,更是顾不上了。
顾不上了好啊,等他想起来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到时候旁人爱说啥说啥去。
下午七夕没有跟着爹和小叔出门去田庄,只嘱咐了鱼塘再细细看顾一遍,明儿个虾苗蟹苗到了就直接放下去,她则带着小点心去了隔壁秦家。
“怎么?虾蟹宴?”秦昭雪拈起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点心,瞧着喜欢还没舍得吃,听见七夕的邀请就顿住。
“嗯。”赵天慈也跟了过来,到底是性子爽快的大家小姐,几句话下来就跟秦昭雪显得很对脾气,此时接话道,“明儿个晚上,七夕姐姐说亲自下厨做给咱们吃,昭雪姐姐你可一定要来。”
七夕闻言无奈看着赵天慈,还用得着特意强调是她亲自下厨,这几日因为季先生和赵天慈在,哪顿饭不是她做的,连早饭赵天慈都绞尽脑汁想着吃不一样的,生怕一同待着的几天少吃了一顿好的,她倒是觉得赵天慈应该是季先生的孙女。
还别说,这一老一小相处极为不错,主要是赵天慈性子好。是唯二两个肯一直陪着季先生下棋,又在他唠唠叨叨“这不可能”的时候还能笑嘻嘻的,另一个自然就是七夕。
弄得季先生天天嚷嚷能不能用自家孙子换这两个孙女,季羡每次听见都跟没听见一样。但显然他也在沈家待得乐不思蜀,尤其跟敬晟很对脾气。
秦昭雪闻言就笑了,由着赵天慈拉着她另一只手,痛快应允道:“好,我一定准时过去,对了,酒你们不必备着了,我这里可是有好酒。”
虽是个女儿家,可跟七夕相处的时候一向自在,并不会过多拘礼。加上秦昭雪几次与七夕相处,知道她家里人都甚是宽和,是以早已决定好生来往,因而心里头觉得很是亲近,这才一口应下。
“有好酒?”七夕一听马上扬声问道。追着问,“是什么酒,现在就有吗?给我看看成不?要是好酒的话说不定可以做醉虾醉蟹,只是也要明日看看虾蟹到底如何。”
林家运回来的虾蟹她虽没看到,但听赵天慈说往年都会给她家送去不少,自然都是好的,醉虾醉蟹她琢磨菜式的时候也想到了。只是一时没去买好酒,便想着日后再说,没想到秦昭雪这里就有。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不是因为没有好酒就不做了吧?我可以叫人回去府里取来啊。”秦昭雪还没说话,赵天慈就急了,马上拉着七夕一副险些吃亏的语气。末了转头拉着秦昭雪,“好姐姐,你那酒就先给一些吧,咱们喝不喝无所谓,醉虾醉蟹最是美味。”
“噗嗤”一声。秦昭雪实在没忍住笑了,乐不可支指着这两人,她自小到大经历多少事儿见过多少人,却还没见过这两人一样,花一般的容貌却为了吃的急成这样,而且还一副毫不客气理直气壮讨要的模样。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哪怕咱们不喝也先给你做菜。”笑过在两人眼巴巴注视下,赶紧应了,随后吩咐丫头去取了酒来。
又坐着说了会儿话,两人这才告辞,赵天慈临走还比七夕这个主人更要样子地殷殷叮嘱:“姐姐明儿个可别忘了早些过来,若是想吃什么也可提前使人来说一声,七夕姐姐什么都会做。”
语气很是与有荣焉,弄得七夕和秦昭雪都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一个不住点头一个忙拉着走人。
送了两人出门,见她们快要到了家门口,秦昭雪这才带着凌儿转身往回走。
凌儿跟在身边雀跃笑道:“七夕小姐性子真好,有好吃的从不忘了小姐,那赵小姐性子也好,怪道与七夕小姐交好。”
她是真的高兴,自搬到这里,不,该说自从出了秦家,小姐就再没有可以这样说笑的人,自打结识了七夕小姐,每每无论是小姐亲自做了东西送过去,还是七夕小姐次次挂念着小姐拿了东西过来说话,都叫小姐心情很好,她看着自然高兴。
秦昭雪闻言笑了,想了想,突然歪头问:“你可知那赵小姐是谁?”
“嗯?凌儿不知,小姐认得?”凌儿诧异,七夕小姐带过来的人,自家小姐如何认得,稍一想就变了脸色,颤声道,“不会是……”
“不是。”秦昭雪一见她想岔了,忙摆手叫她别害怕,“那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够得上的,赵家乃府城极有名气的人家,我只记得当年好似见过一面,那时她年纪尚幼,玉雪可爱,却与现在也肖似,若不曾猜错,赵天慈该是是赵家嫡支的嫡出小姐。”
是了,秦家当年虽也富贵,可在旁人眼中却算得是爆发起来的,若是不曾有三代的底蕴,即便是再如何的富贵之家,怕在那些人家眼中也差着一层,更何况,当年秦家刚去了府城没多久,就……
秦昭雪只好似随意说着,心里头隐隐泛起酸涩,却是面上不显,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去想,不能去想,她得稳住,她还有很多事儿要做,不过是遇见从前见过的人一时有些没忍住,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这么说赵小姐出身富贵?”凌儿也没注意,只是听了有些惊奇。
她虽没见过,可到底也在府城待过,自然知道赵家那样的人家,而七夕小姐家里是什么出身从没瞒着她们,不曾想寻常的乡下人家却是跟赵家小姐交好,当真叫人觉得惊奇。
却不知岂止是这样,也不知道小百里镇是个什么风水宝地,不过是远离府城的一个寻常小镇,不想却是如今府城几大家族的发迹之地,甚至老一辈的人还是习惯来这里养老,若不是如此,七夕连府城都没有去过的,哪里能结识他们?
“那,小姐……”乐呵着又走了两步,凌儿才后知后觉停住,肃了神色看着小姐,心里也是惊诧一片。
不由拍着自个儿头一下,她怎么这样笨,如今小姐最心心念念的,还有她们一直努力的是什么,怎么听到这个还无动于衷,若是能够借着认得赵家小姐的机会……
“不。”秦昭雪知道她要说什么,马上就开口否认。
深吸一口气,对上凌儿不解的眼神,也跟着站定,认真看着她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七夕相识之初便是不带着目的,如今她肯这样带着朋友来与我相交,我便不能那样做,否则,否则我与那些人何异?”
她并不觉得自个儿品性如何高洁,可无论如何还是有底线,更何况这些年她虽不承认,可却是孤寂太久,与七夕相识虽不算久,可却是难得说得来,她自不愿意因为一己之私而毁了这段情谊,至于她要做的事儿,并不用非得用这样的手段。
“奴婢知错了。”凌儿听懂了小姐的话,忙跟着低头请罪。
心下了然,小姐该是真的不忍做出伤害与七夕小姐之间感情的事儿,她能理解,实则刚才她说出那番话也是因为为小姐着想,但心里何尝不难受,这么些年,难得有这份轻松自在,谁忍心丢弃?
“你何错之有?”秦昭雪抬手抚了抚凌儿,像是疼惜自家小妹妹一般,事实上她们主仆情谊也早与姐妹无异,“跟着我苦了你们了。”
凌儿马上抬头,使劲地摇着头道:“小姐可莫要这样说,咱们不跟着小姐要跟着谁?”
看着这丫头着急的样子,秦昭雪才意识到自个儿失态了,忙让自个儿稳了心神,她若总是如此只会让身边的人跟着担心,如今身边都已经是她仅剩下的亲近之人,她自是不能让他们担忧。
“我随口说说。”秦昭雪嫣然一笑,似是随口转了话题,“其实在想明儿个要带些什么过去,七夕说她家里也有客,咱们也不好空着手过去不是?”
凌儿小心觑着小姐神色,见已经没了刚才的感伤,这才忙也跟着扬起笑脸,兴致勃勃给了建议。
这头七夕和赵天慈两个也慢悠悠回家,赵天慈自个儿抱着酒瓶不放,生怕七夕一个失手让她到了嘴边儿的醉虾醉蟹没了,自从住到了七夕家,出来进去她连丫头都不让跟着,做什么都亲力亲为,还整天欢欢喜喜的。
第三百零四章 原汁原味
“哎?谁来咱们家了?”两人刚要进门,听到身后有马车的动静,一回头瞧见有人停了马车往里走,赵天慈顺嘴问了一句。
七夕也回头,见车上下来个眼生的小厮,忙笑着上前打招呼,心道这不会是来要吃饭的吧,她家酒楼可还没开张呢。
不想一问竟是哥哥们的同窗蒋煜着人来传话,要约着明儿个一起回学堂。
七夕一听就把人领进屋子让先坐着喝茶,随后急忙跑去书房问了大哥:“大哥,这蒋煜为人如何?”
她还记得当日在学堂外与蒋家小姐蒋朝的一面之缘,自也见过蒋煜,只是对其性子不了解,但总归是跟自家大哥同样在学堂受重视的学子,很有必要问问。
“蒋兄品性很好,为人端方,在学业上没少指点我。”敬文对小妹突然来问这个有些惊讶,只当她是好奇,就笑着回了。
虽两人在学堂都很受重视,可蒋煜毕竟念书早,又大了敬文两岁,且一直不曾断过进学,比之敬文还是要强的,难得他性子极为豁达,自与敬文结识,惺惺相惜之余从不吝于将自个儿所学告之于敬文,敬文也得益于此多有长进,如此两人自是都有进步,敬文一直心里很是感激。
“大哥说得没错,要不是因为这个,咱们也不会跟他走得近,全都因为他人不错,而且听说他家里极为富有,却半点儿公子哥习气都没有,平常与我们吃得都差不多,常一同温书,夜里还过来跟我们抢过饺子。”敬晟在一旁也插嘴,又问道,“小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抢饺子?”七夕倒是没想到这个,想到上次见过蒋煜一副极为温文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不过听了说平时对大哥多有帮助,忙道,“蒋煜着人来要约了一同去学堂,大哥。不如你顺便手书一封,邀了他明儿个早些过来,咱们也招待一次,还有他妹妹蒋朝,你们看行不?”
其实若是寻常休沐日,上课当天早早去学堂就行,往常几兄弟也是多在家住一夜的,可因为马上考试,是以便想着早些过去准备,想必蒋煜也是这样想的。
“自然是好。”敬文一听很是高兴。只是看着小妹又道,“可这样就辛苦你了。”
这是心里话,小妹年纪小,可却能在一应事情上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旁的。就是这吃食上,每每他们带了些什么去学堂,总是引得同窗们羡慕不已,直说自个儿怎么没有个厨艺这么好的妹妹。
七夕却被大哥逗笑了:“这也算辛苦?咱们自家人不也要吃饭?不过是多加几个人罢了,更何况季先生和天慈也在,我还邀了昭雪姐姐,大哥你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办吧。蒋家的人还等着呢。”
敬文自然应了,一听同窗明儿个要过来,敬海几个心里头也都很高兴,敬文马上写了封简短的信,自个儿过去交给了蒋家的小厮,说等着那头回话。
蒋煜也很痛快。傍晚之前就派人回信,约定过来的时间,还说蒋凌蒋朝也会一起过来,当然蒋朝是七夕让她哥在信里提了一笔,代她邀请的。跟着哥哥们一起过来,到时候吃过饭蒋家的马车再送回去就是了。
因为第二天的宴请,赵天慈比七夕还高兴,一直叽叽喳喳跟七夕研究菜式,其实虽以虾蟹为主,到底还有些小菜,余下七夕也没费力还折腾什么,连主食也是简单的米饭,七夕私以为这是挺好的搭配,要是花样多了,反倒繁杂失了原味了。
家里人都想着明日宴客,连季先生都很高兴,当然他是期待明儿个七夕的手艺,直说不能叫他失望才行,下棋输了也脸色都是笑呵呵的。
这头七夕家里跟林家商议好了明儿个上午去取虾苗蟹苗,老沈头那里也没闲着,下晌午沈敬博回来了,原本满脸的喜气,在进门看见老爷子的时候赶紧收了起来,只赶紧说了此去杜家的结果。
老沈头沉着脸看着孙子小心翼翼说话,心里一时不是个滋味,甚至有些厌烦的心绪涌起,不由就有些愣住,心惊了一下,隐约记得这些日子他总是会有这样的念头,尤其是在跟三房那几个孩子对比的时候,顿时就是一惊,怎么会如此?
“爷……”看他爷不出声,沈敬博越发心慌。
不知道他爷心里所想,只是怕不能到了这时候要反悔吧?那怎么行,他可是一心等着成亲呢,且跟杜家都已经说好了的。
老沈头回神,看着孙子游移不定的眼神,心里当真是堵住了一般,好半天,才挥了挥手:“去叫你二伯母进来。”
“哎。”沈敬博应了一声,转身却还是步子有些挪不动,终究还是回头问道,“爷,那杜家那头?”
“不是都约好了,还问啥问?”老沈头怒不可遏,终于冲着孙子吼道。
“我知道了。”沈敬博再不敢多话,赶紧小跑出去把二伯母叫了进来。
姜氏低眉顺眼地进了门,也不提刚才听到老样子的怒喊声,只是等着公公吩咐。
老沈头拿了银子出来递给姜氏:“去买几身衣裳过来,明儿个咋说也是会亲家,衣裳不能太寒酸了,你跟承才也一起去。”
“哎,那我这就去买。”姜氏不多话地接过。
出门跟丈夫说了,瞅着时辰也不早了,夫妻俩赶紧出门寻衣裳铺子去了,至于明儿个到底会是咋回事儿,他们还真是不在意。
两头各忙各的,当晚都早早歇息,次日七夕起床做了早饭,简单的灌汤包配稀饭,加上一些拌的小菜,却吃得大家伙儿胃口都极好,灌汤包汤的存在列第一位,肉馅次之,面皮次次之,七夕包出来的皮薄馅大、灌汤流油、软嫩鲜香,包了不少却一个都没剩下,被大家一扫而光。
随后出发去了林家,林家的车马一早就到了,当然大批都在府城,只替七夕家捎来的还有要送人的才送来了县里。
有赵天慈这个大小姐在,此去取东西顺利得不像话,林家什么都没管,紧着先把给她家的收了出来,随后结账也是痛快,甚至林家管事还主动提起日后的销路,说总管早就跟他们说过了,若沈家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她们就是。
七夕知道他们是看着林家总管的脸面,当然更是要在赵天慈面前卖个好,就大方应下了,心里清楚这本来也是互惠互利的事儿,日后她家的虾蟹若是养好了,借着林家的名气打开门路,林家必然也能从中受惠,不说旁的,单是供应他们的酒楼就很好了。
顺利接手之后就马上赶车去了鱼塘,沈承厚等人还怕南边过来的不能适应这里的水,七夕却是豪气地一摆手:“没事儿,倒。”
一旁等着吩咐的沈家雇来的人都被逗笑了,再看东家没意见,就都动手,很快就都进了鱼塘,当然,他们动作虽然毫不含糊,但心里不是不犯嘀咕的,尤其是原本就有过养鱼经验的,总觉得这样太草率了。
七夕摸摸鼻子,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可先头该做的也都做了,她总不能这会儿还焚香沐浴之后再来养虾蟹以示重视吧,反正都已经进鱼塘了。
就转头拍了下手道:“该怎么做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往后就辛苦大家了,按着咱们之前说好的好生照料鱼塘,往后自不会亏待大家的。”
跟酒楼一样,凡事七夕都喜欢讲个章程,有规矩好办事儿,家里鱼塘的看守她很看重,是以该怎么做都说得清清楚楚,尤其强调要防着外人偷盗,不能因为刚开始养就掉以轻心。
七夕来过几次,甚至规矩都是她给讲的,是以众人也都不觉得惊奇,全都点头应下,东家待人宽和,给的工钱也不低,只要能守着规矩,这委实是个好活计。
再三叮嘱之后又绕着看了许久,方方面面都顾到了,折腾一通时辰都过了午后了,一家人这才坐车回去。
到家离着约定宴客的时辰也没多久了,众人匆匆收拾后吃了些东西,就开始准备待客了。
除开直接放进鱼塘的,七夕又带了不少的虾蟹回来,这虾蟹做法甚多,她又好久没吃,所以并不想太过繁琐,只选了最为保留原汁原味的做法,清蒸蟹白灼虾,当然因为得了秦昭雪的好酒,醉虾醉蟹是少不了的。
敬文几个留在家里也没只顾着读书,把要用到的青菜都洗好了,米也泡了许久,这样煮出来的米饭更为香糯。
“可惜我娘和我姐还有石头他们没来,这放两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活的虾蟹做出来味道才好,七夕一边忙着一边忍不住遗憾道。
早知道跟林家要些东西,也能多养几天,带回去就都还是活的,还想要给外祖家和她奶送一些呢。
“这好办,咱们不是很快就回去了吗?我家里必然送去有养着的,回头我拿一些就是了。”赵天慈很是大方地道。
第三百零五章 投缘
七夕转头眨了眨眼,点头道:“那多拿点儿,回头你也来吃。”
“还是七夕姐姐知道我的意思。”赵天慈立刻跳过来抱着七夕的手臂,笑嘻嘻道。
若是有可能,她真想天天跟着七夕玩儿,当然赵家什么都好,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可哪有跟着七夕这么自在,没人跟在后头束手束脚的,她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舒心。
七夕没理她,由着她在后头闹腾,算着时辰加快手里头的动作,都是简单的做法,加上早就都是惯熟的,是以客人相继进门没多久,七夕这头就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原本若是只有自家人也就罢了,可到底还来了不少外人,但本来就是为了热闹,太过刻意也不好,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名门世家,规矩没那么多。
是以七夕就把上次赵天慈非得送给她的一扇屏风拿了出来,在正屋中间一隔,七夕领着几个女孩坐了一桌,余下人在另一面分了两桌,沈承厚等人陪着季先生坐了首桌,余下少年人们不分身份全都坐了一桌。
七夕并不需要人打下手,只林启年几人非要帮忙,便最后一同帮着摆上了饭桌。
在座的其实除了沈家人,多都是富贵人家出身,是以说起来真正没有吃过这些的,反倒是除了七夕之外的沈家人。
瞧见季先生高兴地坐在首位,七夕心里也觉得高兴,大约也是如今这宅子里头最为身份高的季先生性子如此,所以无论是来做客的还是自家人,这几日的相处都极为自在。
“余下话自不多说,咱们……”季先生当先举杯,里头自是秦昭然带来的好酒,说着顿了一下,想起七夕上次吃饭说过的话,这才笑着接道。“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众人都被逗笑了,季先生如此身份之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叫人惊讶,然而也叫气氛越加放松,可不正是如此,今日只管吃好喝好,余下无需提及。
当晚众人开怀畅饮,加之桌上虾蟹宴着实美味,一时到了傍晚时分才散席。
七夕和季羡敬文他们一起把季先生送回屋子歇着,这才安排车马送了学生们回学堂,临走七夕提着两个食盒:“哥,这个带去给叶山长及田先生吧。”
敬晟在一旁瞧见。笑嘻嘻道:“小妹,大哥这性子的,你还敢让他拿这个给送去?”
言外之意这算是私下送礼,敬文一向耿直,加上在学堂里头甚有名气。若是是要顾忌着会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些什么,自然不会接着这个。
七夕白了她二哥一眼,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就转头去看大哥。
敬文却是没有迟疑就接了过来,还顺道将书箱里一个小瓶子拿了出来,晃了晃道:“这是方才我私藏下的好酒,田先生最爱美酒。本想着有酒足矣,如今再有好菜,只怕他会迫不及待拉了叶山长对酌了。”
说着冲着妹妹眨了眨眼,难得显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狡黠之气来。
田先生此人学问好性子直,否则也不会如此看重出身贫寒的敬文,唯有贪恋几口杯中之物。当然甚有节制,可也跟叶山长算是酒友,如今敬文心中坦荡,并非讨好,只是有了好东西自然而然惦念师长。想必他只有高兴绝不会怪罪。
七夕乐了,没成想她大哥还会私藏好酒,不错不错,直而不迂,就帮着把两个食盒放好,这才目送他们上车。
那头蒋朝也上了马车,蒋煜等人的马车顺道拐过去将蒋朝送回家,直接就去学堂,正巧两不耽误。
蒋朝很有几分恋恋不舍,她性子跟赵天慈和七夕很是相投,一顿饭的功夫早就很是亲近,如今自然不舍得离开,可她不比七夕跟赵天慈早已相熟,刚刚相识就算想留下家里也不会允许,只得扒着车门眼巴巴看着七夕。
七夕也无奈,有心想说再邀请她来玩儿,但县里事情办完了,明儿个就要回乡下去,再来不知道是哪天,自然没法子开口。
蒋朝有些着急,急忙给二哥递眼色,蒋凌摸摸鼻子,飞快转着脑子想辙,否则日后回家小妹一定没完没了地闹他,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妹还是从大哥身上着手,他跟小妹在家皮惯了,爹娘不怎么信他们,想要做什么除非大哥开口。
“大哥……”蒋朝接到眼神,忙会意地把视线转向大哥,她大哥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会儿子必然要收起顽皮,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你若听话,回头敬文兄邀我去他家里做客,便带着你一同去。”一旁的蒋煜看着好笑,心里早知道弟弟妹妹的打算,只是他一向疼着弟妹,就轻轻咳嗽可一声,这才开口道。
刚才用饭之时蒋煜和敬文提及,说起考试之后学里会放几天假,他想要离了县里散散心,敬文就邀他去乡下家里,说家里村口有片树林,还挨着鱼塘,介时可在林中读书,亦或垂钓,图的就是野趣。
蒋煜一口答应了,说定回头就跟着敬文去,蒋凌自然膏药一样跟着,如今看来蒋朝也要去了,不过这也是蒋煜看出来自家小妹跟沈家小妹关系好的缘故,否则也不会这样贸然开口。
“果真?”蒋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不住去看七夕。
七夕转头去看她大哥,见得点头就知道应该有此一说,也跟着点了头,顿时换来蒋朝小小欢呼一声,跟同样高兴的赵天慈对视一眼。
“等你去了那里,由我跟七夕姐姐带你好好玩儿,姐姐家里有铺子还有饺子摊子,每逢五有集日,可热闹了。”赵天慈高兴不已,极为热情地道。
宾主尽欢,这才目送马车相继离去,又送了秦昭雪回隔壁,众人这才回屋,赵天慈却又有几分失落地道:“哎,日子过得当真快,明儿个咱们就要回去了。”
七夕笑,看着她小脸上很是不满的样子,慢悠悠道:“回去要忙着我小姑成亲,要是老夫人允许,你可可以过来玩儿啊。”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我还给小姑姑备了礼呢,我定要去观礼。”赵天慈马上抛开小小的惆怅,欢快道。
七夕摇头,赵天慈这一天的心思全都用在怎么说服赵家老夫人让她出来玩儿上了,好在该知礼的时候都能谨守,她也不会担心。
当晚收拾了东西,沈承厚与林启年等人坐下来说话,商量接下来几天县里的安排,七夕自然也在,不过很少说话,只是听着林启年和钱掌柜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有条理,倒像是在向她爹与她做汇报一般,沈承安坐在一旁认真听着,也是在跟着学习。
县里如今事事顺利,原本酒楼该开了,只是虾蟹来得晚了些,加上沈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七夕就提议干脆就想着等虾蟹养了几天再开,若是能行,开张第一天就要弄个轰动的鱼虾蟹全宴。
“这样正好,原本咱们酒楼就要与众不同。”林启年大为赞同。
装修别具一格,如今就连开张宴都不同凡响,须知这县里除开那几家大酒楼,想要可着劲儿地供着虾蟹的可不是谁都行的,在这并不算小的县城必然能传出些名声来,更别提当天还邀了一些有分量的人前来,钱掌柜对此很是满意,因为这其中有些人非东家出面邀请不来,而一但来了,往后酒楼立刻就不一样了。
“菜单不如今儿个就议出来?名字起得富贵吉祥些,价钱……就往高了定,如何?”钱掌柜不愧姓钱,脑子一转马上就开始出主意。
众人都同意,平价酒楼县里有许多,根本不差他们这一个,若只是价钱普通,非但吸引不了贵客,赚得钱也不多,反倒是大酒楼都集中在一片,也就是林家宋家那些,如今加上他们这个吃食上与他们不同的,做好了自然不愁钱财。
“钱叔,大厨那里可有问题?”七夕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们放心,老吴一听就答应了,我也把你的话说给他听了,他自然没二话,原本他那性子就固执,要不是遇上咱们这里,怕真是找不到好去处。”钱掌柜一听就忙回道。
这老吴就是钱掌柜帮着给酒楼找的大厨,伙计帮工一类的好说,有七夕定下的规矩在那,照着办事儿,干好了有赏,做错了挨罚,实在不行就走人,没什么难的。
可就是这大厨成了难事儿,要知道一家知名酒楼的大厨是极为重要的,有些酒楼一旦大厨被挖走,马上就开不下去了,是以必然要信得过才行。
如今沈家也有几个人能干,赵源手艺不错,七夕教一教应该也能拿得起来,可接下来他新婚,加上镇上铺子已经属意他当掌柜,没法子直接扔下不管。
林启年也会一些,可到底不是专门做厨子的,加上沈家如今一大堆事儿,他这个总管忙得很,哪能憋在后厨专门做饭,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第三百零六章 下毒
钱掌柜倒是什么都一把抓,可如今“沈家园.渔源”不是小铺子,是要开成富贵人家趋之若鹜的大酒楼,哪有说掌柜的不在前头与人打交道的?
这才有了老吴这人,是钱掌柜以前做掌柜时那酒楼的大厨,性子与林启年有几分相似,却比他还要固执,当初就是因为不肯听了东家的在食材上头以次充好,这才被辞了,后头东家又在背后不知说了什么,弄得在县里难以找到好的活计。
这倒是正适合七夕,马上跟老吴接触了,说定签了契约之后七夕才会教了他许多菜的做法,自然往后他就只能为沈家干活儿了。
“成,回头他家里安顿好了,就把他送到镇上去吧,我在那里教他。”七夕笑道。
县里人多眼杂,在开张之前所有菜谱一律保密,也算是在吊胃口了。
林启年仍旧再留下两天,毕竟田庄鱼塘都离不了人,沈承厚就得回家准备妹妹成亲的事儿了。
当晚商议到了挺晚才歇下,次日也不着急,起早吃了早饭,待日头上来几辆马车才慢慢出发。
临走之前沈承厚还有些担忧,毕竟老沈头他们还在县里,虽说不住在一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到底离得近心里也有谱,就这么走了总是有些担心会发生什么事儿。
“怕什么?咱们回去还有事儿呢,谁有功夫跟他们在这里磨蹭?何况现在咱们没啥好怕的,我爷就是折腾出花来,咱们只要不松口,就拿咱们没办法。”七夕不以为意,本来也没把那头太放在心上。
随后想起她爷是她爹和她小叔的亲爹,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可刚才说就是有些不孝了,忙低了头溜溜地上了马车,不多会儿才听到前头的马车动起来。七夕就偷偷一笑。
赵天慈昨儿个晚上说话到了挺晚,睡得太迟,这会儿上了车一晃悠就开始犯困,掩着口小小打了个呵欠。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七夕笑:“困了就睡吧,这才刚出发,咱们走得晚,怕到家都要下晌了,中途吃饭我再叫你。”
“好。”赵天慈终究抵挡不住困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没多会儿就迷糊过去了。
七夕给她盖了薄毯,自个儿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一路不紧不慢行着,果真是下晌才到了县里,先把赵天慈送了回去。七夕等人就先奔着铺子去了,打算先做出来些虾蟹,留着铺子里的人晚上吃。
“七夕?”提着东西刚下了马车,就看见虎子端着菜出来,见到他们忙匆匆把菜端给客人。随后就小跑着过来,满脸焦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沈承厚几人脸上的笑都收了,如今都已经算是条件反射了,只要一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头就忍不住突突地跳,指定是家里又有啥事儿了。
可瞅瞅铺子里头一切如常。生意还挺好的,伸头瞅瞅厨房里赵源还在颠勺,不像是有什么事儿啊,就皱眉道:“虎子哥,咋回事儿?家里出啥事儿了?”
虎子把人直接拉回厨房去,赵源正好一盘菜装盘。拿着帕子抹了把汗,回头瞅见他们,也脸上露出喜色:“你们回来了?太好了。”
几人面面相觑,虎子忙麻利地端过菜去,赵源这才得空跟他们说话。因为还有客人点菜,赵源也不能多耽搁,就长话短说,三言两语说了今儿个发生的事儿。
“下药?”饶是七夕隐约猜到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一听到赵源所说,还是吓了一跳。
“你说大嫂她、她往饺子汤里下药?”沈承安更是有些结巴,不敢相信地提高嗓音问道,“她疯了吧?”
沈承厚眉头深锁,看着赵源点头,知道这是真的了,跟小闺女对视一眼,一时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昨儿个昨儿个正逢集日,虽说家里沈承厚等人不在,可因为有雇来包饺子的人帮着,大集上的摊子李氏还是摆了,打算再卖一次,往后等小闺女回来,就改卖凉皮啥的了,却不想到底铺子这头也忙着,赵源他们也没法过去帮忙,就难免忙了些,谁料就是这时候于氏竟然过来冷嘲热讽。
李氏忙着煮饺子没空搭理她,原以为她自个儿说几句也就没趣走了,却被云朵瞅见她竟然要趁着忙乱往汤里放东西,被云朵给抓了个正着。
推推搡搡中于氏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当时好些人都瞅见了,有认得的客人说那是巴豆,大家伙儿都被吓到了,于氏见事迹败露,一慌就跑了,李氏只得急着收了摊子,回头去找人,不想于氏根本没回沈家。
“这巴豆……她咋能这样?”沈承安见三哥气得说不出话,就有些急了,“那可是有毒的,真要害了人了咋整?”
“一早我过去瞅了,三嫂说还没找到于氏,也没在家里,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铺子也离不了人,我正愁着找不出功夫回去看看呢。”赵源最后道。
家里能主事儿的几个都去县里了,连平日多留下帮忙的沈承安都走了,原本有了事儿自然是赵源帮着处理,可这铺子如今他掌厨,他走了就得关门了,加上还不知道于氏那里到底要怎么办,他就没有贸然离开,可心里必然是着急的,还想着要不要今儿个早些关门,现在沈承厚他们回来可就太好了。
“她真的是疯了。”七夕开口道。
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只是对于氏的行为很是咬牙切齿,竟然趁着他们不在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三哥,这事儿你们打算怎么办?”赵源瞅了瞅七夕,想了想还是问了沈承厚,毕竟他是三房的当家人。
七夕也抬眼去看她爹,想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她爹不会还心软吧?
好在沈承厚虽性子憨厚,可到底知道这不是小事儿,马上做了决定:“先找到人再说。”
是,当务之急是找到人,于氏做了恶以为躲起来就完了?痴人说梦!
七夕也点了头,随后跟赵源道:“赵源叔,你别担心了,铺子这头还得你看着,我们这就家去,你别操心,对了,亲事如常。”
赵源原本还想说什么,只是听七夕说得肯定,知道这孩子不是心里没谱的,就点了头。
倒是也放了心,加上前头客人的菜耽误不得,赵源赶紧回身继续干活,七夕等人也顾不上旁的,撂下虾蟹就又上了马车回村里。
马车走了一段,车厢里很安静,七夕突然开口了:“爹,小叔,今儿个这事儿,我不想放过。”
这回不是询问,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的迟疑,七夕是在告诉她爹她的想法,同时也想知道她爹的意思,毕竟人找到了只是第一步,那接下来呢。
沈承安没说话,沈承厚闻言沉默了一下,就在七夕有些心急想要追着问的时候,开了口:“好。”
七夕看着她爹,见脸上没有丝毫勉强,这才笑了:“爹放心,咋做我心里有数。”
这才简单跟她爹和小叔说了待会儿准备怎么做,沈承厚和沈承安听了有些吃惊,可回头想想,也只有这么做才行,否则往后还指不定会有啥事儿。
回家只有云容在,说李氏和云朵又去了老宅,她在门口转悠不放心,也正打算让大柱婶帮着看家,她也跟去瞧瞧,七夕也没耽搁,安抚姐姐几句就马上去了老宅,那地方个个都不是善茬子,生怕她娘和二姐就这么去了会吃亏。
谁想到了门口竟然看见有马车在,七夕辨认了一下,这是沈家大房的马车,这么说,老沈头他们也从县里回来了?
“正好,还省事了,今儿个就一朝解决了吧。”七夕笑道。
方才略微想了想,七夕就打算赶紧解决,没成想正好人都在,就决定今日事今日毕,明儿个还要给小姑成亲做准备,谁有工夫跟他们在这里扯皮。
爷几个对视一眼,赶紧都加快了脚步进门,七夕推开正房的门,果然看见老宅一家人都在,她娘和二姐正站在屋中间,对面于氏满脸跋扈。
七夕皱眉扫了一眼,惊讶发现沈承才和姜氏竟然也在旁边,而且瞧着站着的位置隐隐有护着她娘和二姐的架势,要知道以往有什么事儿,这夫妻俩都是躲在角落能不出声就不出声的,恨不得当没有他们这个人。
“你们来干啥?”转头瞅见七夕她们进门,于氏刚才嚣张的气焰立刻没了,不自觉就有些心虚,却还是虚张声势喊道。
心里直嘀咕不是去县里了吗,咋这时候回来了,这丫头一回来怕就要坏事儿,每次都是因为她才让自个儿吃了大亏,这会儿还想着趁着她们不在把这事儿赶紧糊弄过去呢。
七夕走过去站在娘和二姐身前,瞅瞅对面沈家人一个个的嘴脸,顿时就被气笑了,这可真是,她还真是高估了这些人了,原以为于氏做了这样的事儿,好歹他们也该着急担心的吧。
第三百零七章 无知妇人
谁料除了于氏站出来横着脸,剩下人都老神在在坐在那儿,显然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没事儿吧?”沈承厚也过来,赶紧把妻女护在身后,小声问着妻子。
李氏瞧见丈夫和小闺女回来不由满脸欣喜,忙摇了摇头。
要她这性子的独自面对老沈家这些牛鬼蛇神有些为难她了,原本咬了咬牙想着自个儿来,二闺女说啥都要跟着,她没办法才带来,李氏性子软但不代表好欺负,就算家里顶梁柱不在,这事儿她也不想善罢甘休,所以才找上门来。
“爹娘,坐。”七夕站定,转头斜睨了沈家人一眼,突然皱了皱眉,回头去搬了条凳子过来。
沈承厚拉着还有些不解的李氏坐了下来,云朵立刻自觉地跟着妹妹并肩站在一起,姐妹俩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是要干啥?”老宅的人都有几分不解,看三房的人坐了下来,大有长谈的架势,老沈头这才皱眉,有些威严地开了口。
“自然是要解决事情,我娘和我二姐刚才来应该说得应该很清楚了,今儿个人也都在,正好讨个说法”七夕抬头道。
“讨个啥说法,你要干啥?多大的事儿,还要闹腾个没完了?”老沈头一看七夕那不咸不淡的样子就心头火起,冲着七夕喊道。
好不容易跟杜家的事儿算是商定了,回家为了沈敬博的亲事接下来还有得忙,大儿媳妇这事儿做得虽愚蠢,可他真没往心里去,正想着随口打发了,谁料这个杀星又来了,眼下却看着这死丫头又要闹大?
“对你们来说是小事儿,对我家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儿。”七夕不以为意,淡淡道,“凡事要害我家的。不管是人还是生意,决不轻饶。”
“决不轻饶?”老沈头被这四个字气得治咳嗽,伸手指着七夕,“那你还想咋样?”
“爷消消气。你大儿媳妇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沈家丢脸,爷就不觉得烦?爷不烦我可烦了,我家里事儿多,没空天天在她身上浪费功夫,我要干啥爷待会儿就知道了,放心,我也是帮你一劳永逸。”七夕倒是不急不躁,看了老沈头一眼,慢慢说了几句,这才转头看着她二姐。“二姐,你跑一趟吧,去把三爷爷找来,要是三爷爷问起来,这事儿该咋说就咋说。就说咱们都等着呢。”
她刚回来,虽知道得也算清楚,可到底不如二姐多,再说二姐嘴皮子挺利索,让她去找人最合适。
“不许去。”老沈头一惊,马上怒吼。
“哎!”云朵同时干脆应道,转头就往外跑。让人拦着都来不及。
甚至还抬头挑衅地看了老沈头一眼,她可不怕把事儿闹大,今儿个就是小妹不回来,她也绝对让于氏吃不了兜着走。
“你给我回来。”老沈头气得站起来。
一旁的沈敬博也坐不住了,马上站起来要去撵人,却是被七夕错开一步挡在跟前。他知道这死丫头力气大出手还狠,顿时就没敢再动。
这功夫云朵已经跑出去了,老沈头一看又要找里正,就知道没法如他所想的善了,气得看着七夕:“你想干啥?啊?你说说你想干啥?这家里一有点儿事儿你就闹腾个没完。你是不把这个家闹腾散了不罢休是不是?”
七夕抬眼看了他一眼,对老沈头颠倒黑白的话不予置评,半句话都不肯说,就老实站在那里。
“你……你成何体统?你知不知道这是啥时候?这时候闹事儿耽误了我的亲事你担待得起吗?”沈敬博也急了,这可是关键的时候,眼瞅着只差一哆嗦他亲事就成了,这死丫头非要把里正找来,是想干啥?
七夕没理他,真逗,沈敬博成亲本来就跟她家没啥关系,凭啥她要放在心上,再说了,连他那个娘都赶着这时候闹事儿,她凭啥要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亲事息事宁人?
转头自个儿又搬了把椅子过来,就放在爹娘身边,七夕瞅瞅小姑小叔也坐着,就踏实地自个儿坐了下去。
见七夕不接话,时辰一点儿一点儿过去,眼瞅着里正就要来了,老宅的人都急了,对着七夕一家说个没完,说来说去意思很清楚,一开始还直嚷着七夕这么做不对,完全是倒打一耙,后头不由放软了语气,意思是既然没有造成损失,总归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较真?
只是任由老宅的人再说啥,七夕都不吭声了,而且也不让她爹娘说话,这时候跟他们这些完全不讲理心长歪了的废话什么,何必较真?哼,她今儿个还真就较真定了。
没多会儿,里正就到了,一次次的事儿下来,如今老沈家再发生啥事儿里正都不稀奇了,是以云朵去找的时候格外镇定,背着手就跟着过来了,只是进门还是没忍住瞪了于氏一眼,这个搅家不嫌的,每次都是她惹事。
路上云朵该说的都说了,里正坐下也不废话,直接道:“事儿我都知道了,说说吧,你们都是咋想的,打算咋解决?”
老宅的人忙强着开口,无非就是刚才的一套说辞,争着抢着尽量把这事儿说得没啥大不了的,末了老沈头做了总结:“三哥,你看这事儿闹的,孩子不懂事儿还折腾你一趟,本来也没啥大事,是孩子不懂事,就不劳烦三哥了,家里自个儿处理。”
说着还责怪地看了七夕和云朵一眼,倒是注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那些个怨毒的目光没有露出来,看着就像是个慈爱的祖父在怪罪自个儿不懂事的小孙女一样。
可惜这屋里的人都不傻,甚至唯一的外人里正都知道老宅跟三房的关系,心里没忍住觉得好笑,你们这两家闹得都要断交了,还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老沈头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里正也没马上开口,往往遇事儿都是这样,两方各执一词,他要听听三房的意思,刚转向沈承厚,就见三房的视线都落在七夕身上。
“想就这么算了?”七夕冷笑,直接站起来走到老沈头前头,看着他道,“爷的意思是说,今天因为大伯娘下药未遂,因为我们家发现得早没有酿成大祸,所以这件事儿就不了了之?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想,爷是要等着真出了人命才来清算?介时还来得及吗?”
老沈头被噎住,他也知道刚才那说法有些难以让人信服,可谁家有了家丑不是捂着藏着自个儿解决,偏这死丫头每次都迫不及待往外抖搂,就想要反驳。
“出啥人命?”不等他开口,于氏却还不知悔改,她本来就一心觉得七夕是小题大做,这会儿见里正在,觉得再不说话就要吃亏了,马上上前嚷嚷道,“那不过就是一点儿泻药,吃了顶多就是跑几趟茅房,咋会出人命,你当我不懂?想冤枉我?没门!”
“你可真是好委屈啊,巴豆无害?这话怕也就你这么无知的人才敢说,这本就是味不敢多用的毒药,即便用来医人也是小心用量,服食多了就会恶心、呕吐、剧烈腹泻,严重的还会头晕脱水、痉挛昏迷,甚至导致死亡,还有孕妇食后可致流产。”七夕看着还弄不清状况的于氏,一字一句冷声说道,“顶多跑几趟茅房?说得可真是轻巧,告诉你,巴豆下多了与砒霜无异,都是能害死人的东西,怎么,你不会忘了你自己拿了多少巴豆吧?出了这些事都你兜着?”
七夕说完,那头云朵就机灵地把一个纸包拿了出来,打开来摆在里正前头,正是昨儿个于氏跑得急没拿走的巴豆。
“大家伙儿看看,这是多少巴豆?”七夕以手敲击着桌子。
里正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睛看着于氏,不敢相信这于氏竟然敢拿这么多巴豆去害人。
“你、你说啥?啥砒霜?你、你别唬人……”于氏被她的话吓得退了一步,再瞅瞅那明显不少的巴豆,说话有些结巴道。
她一个无知妇人,哪里懂得那么多,不过是因为对三房心存怨恨,加上这次老沈头带着人离开家,她在家无事就惦记起这事儿来,巴豆还是好不容易弄到的,她倒是真不知道巴豆可以吃死人,只是想着下到那饺子汤里,等有人吃坏了肚子,回头就说三房做的东西不干净,还有坏的当好的,把他们家的名声给弄糟了,到时候看他们还在做生意挣钱?
至于说的啥巴豆过量咋样,还有啥跟砒霜一样能毒死人,她是听都没有听过。
七夕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理他,而是撇了老沈头一眼,转头去看里正,语气很是坚持道:“今日能下泻药,明日就能下砒霜,无知妇人其心歹毒至此,更何况于氏已经不止一次做出这样的事儿,三爷爷,七夕以为这样的人万万不可轻饶。”
里正也被七夕刚才说的话吓到了,他到底比于氏见多识广,知道七夕不是危言耸听,早年误食巴豆出事儿的他隐约也听过,是以这会儿听七夕这么说,就迟疑了片刻,随后就点了点头。
第三百零八章 肝胆俱裂
“三爷爷……”沈敬博看了看他那个没用只会拖后腿的娘,见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再看里正点头,顿时急了,忙忙上前道,“三爷爷你别听她胡说,我娘也是一时糊涂,她根本啥都不懂,再说、再说这不没咋地吗?”
说来说去,沈敬博到现在还没有认错的意思,而且他人愚蠢,到现在还只会转着刚才的车轱辘话去说。
倒是沈云仙,听到她大哥这么说,留意到里正皱了眉头及七夕寒着的脸,咬了咬唇只得上前:“三爷爷,我大哥不是那个意思,我娘今儿个确实做错了,只是她一向性子直,其实没啥坏心,也绝对想不多巴豆会有这么厉害。三爷爷,云仙本不该插话,也不是要替我娘说啥,只是三爷爷知道我哥马上就要成亲,我哥是沈家的长孙,这是整个沈家的大事儿,现在我们全家都为大哥的亲事忙着,三叔是我们的亲叔叔,指定还是以这个为重,别的这时候也就不算啥了,三叔你说是不是?”
说着怯怯地往沈承厚那里看过去一眼,眼带恳求,显然想着要把沈家绑在一起,也算给三房戴了顶高帽子,想着他们被架上去下不来,最后碍于脸面只得应下来。
“大妹……”沈云仙倒是能屈能伸,只可惜被挡住的沈敬博还不能体会沈云仙的良苦用心,一听她把错都给认了下来,也不管她后头说的啥因为亲事别多计较,就有些不悦地叫了一声,还伸手把她往后拉,“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云仙气极,心里暗骂这个不知好歹的草包,可到底这不是置气的时候,只得不理他,又要开口。
“云仙姐这话说得有意思,你哥哥要成亲确实是你们沈家的大事儿。可跟我们却没啥关系,不是早就说了让我们离你们远点儿吗?要说有那就是为了给你们让道,逼着我小叔随便找个人成亲,我们总不能因为这个还要感谢你们吧?那也太以德报怨了。”七夕却根本没想是沈云仙以为的顾忌脸面。
“再说谁家没个红白喜事儿。照云仙姐这么说,杀人者只要家里有了婚丧嫁娶之事,难不成还能法外容情,就此不追究了?我倒真是孤陋寡闻了。”七夕毫不客气转头道。
“杀什么人?七夕,你又何必这么不饶人?”沈云仙没想到七夕这么不给脸面,咬了咬唇,马上眼眶就湿润了,哽咽着道,“我知道我娘做错了,可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咱们沈家马上就有喜事儿了,这事儿现在闹出去不好听,你们脸上也没光不是?要不,要不我给你们赔不是?成不?”
说到底现在她们还都没意识到严重性。就连沈云仙说这番话,也只是以为要让她娘丢脸,她怕杜家听见会介意而已。
七夕冷笑:“云仙姐这是在跟我打苦情牌吗?我记得当初你娘偷东西的时候你都没敢站出来,怎么,这次打算表表孝心了?”
“不是,你……”听七夕这么说,沈云仙当着里正的面儿有些下不来台。就想要解释,也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哪知七夕还没说完,打断她道:“让我想想,你这次之所以着急,也是因为怕耽误了你哥的亲事吧?”
沈云仙一听,这才稍稍放了心。虽被戳穿了心思,可到底也不算啥错,总归是替家人着想,还算是她有理由。
“你们兄妹倒都是不吃亏的,知道好不容易搭上了县里的亲事。说什么都不愿意舍弃了,要不是为了这会儿都躲避不及吧?”七夕马上接着道。
沈云仙脸色立刻煞白,被七夕毫不留情地当众揭穿,她的脸马上涨得通红,气得想要说些什么,可对上七夕似笑非笑的眼睛,知道这会儿说啥都别想糊弄过去,怕多说多错,沈云仙抬手抹了抹泪,委屈地往一旁靠了靠。
“还有谁要说啥?尽管站出来说,但是我把话放在这儿,今儿个你们说破天去,这事儿也不能随便就了了。”七夕笑道,还以为真的要替她娘出头,也不过就如此。。
七夕这话一出口,包括沈云仙在内的人都没了声音,因为大家伙都看出来了,七夕这次态度异常强硬,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到底想干啥?”老沈头自然也懂了,瞅见里正不开口,只好他问道。
“没想怎么做,不过是要个公道罢了。”七夕看着老沈头,随后盯着犹自忿忿然看着她的于氏,一字一顿道,“于氏送去衙门承认罪状,沈家休了于氏。”
“啥?”于氏猛地睁大眼睛,再顾不上气愤盯着七夕,不敢相信自个儿听到了啥,愣愣地看着七夕。
“不行。”一屋子的人都惊讶无比,老沈头最先反应过来,断然一口否定。
“不行?”七夕很好说话,一听也不坚持,随手把那巴豆重新包好,收进怀里,站起来道,“不同意那就没必要说下去了,爹娘,咱们走吧,有这巴豆在手,还有当天那么多人看见了,我相信想要定罪再容易不过了。”
这会儿七夕甚至都不去问里正了,显然老沈家要是不肯答应,就算里正开口,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能由着他说了算,她干脆不去为难里正。
“不能,不能去。”沈敬博一听急得直喘,张开手过去拦着,满眼焦急地瞪着七夕。
无奈七夕根本不理他,只是一边转身一边道:“这可不是我为难你们,是你们欺人太甚,我看你们也不用忙着准备亲事了,这官司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打完的,别白折腾一趟最后还不成,好歹省点儿钱不是?”
“你,你……”沈敬博惊惧交加,说啥都不肯退让,一直挡在七夕前头。
他再蠢也知道,一旦告到衙门,不管他娘最后是定了啥罪,他的亲事就算完了,就算杜家小姐再怎么与他两情相悦,沈家有了这样的事儿,也绝对不能嫁过来了。
“让开。”七夕开口,不过却是没有非得要走,还看着沈敬博,“你拦着我干啥?”
“我、我……”沈敬博越急越是脑子乱成一团,下意识回头去求援,可他爷阴着脸没开口。
“你现在能拦着我?这有啥用?”七夕看他急得满脸汗,反倒是好心提示了一句,“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衙门随时都行,你能一直拦着我到你成亲还是如何?要真是那样也算你行,最起码媳妇娶到手了不是。”
七夕这话说完,旁人还没反应,可沈敬博急啊,竟然脑子灵光了一回,一下子反应过来七夕话里的意思,马上面露惊喜道:“对对对,七夕,我错了,堂哥求你,求你现在先别去衙门,再等等……”
“等等?”七夕挑眉,“等到啥时候?”
这话说到现在,屋里好些人也反应过来,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七夕,尤其老沈头,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等我成了亲,不用多久的,只要等我成了亲,你想咋办就咋办,行不行?”沈敬博顾不上别的,一看七夕这么问,觉得有希望了,忙不迭地开口道,“七夕,堂哥求你了,求你现在别去,等我成了亲,到时候我让我爹休了我娘,行不行?”
轰地一下,所有听见沈敬博这话的人脑子都嗡地一下,满脸的震惊,一是终于明白了七夕的打算,她应该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在一步步勾着沈敬博上钩罢了。二是没有想到,沈敬博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哪怕是老沈头都身子不由得歪了一下,看着孙子满脸焦急祈求地看着七夕。
七夕对上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并不否认,她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也算准了沈敬博是个狼心狗肺的,于氏心肠早就黑了,既然这样,就要趁着这个机会收拾利索,借谁的手都不如借着沈敬博的手更有力度。
其实原本直接送去衙门也行,只是于氏到底是没有投毒成功,进了衙门到底会判个什么程度她也不清楚,万一不重的话岂不是错过了好机会,二来她怕沈承业会心软,会不同意休了于氏,于氏非休不可,晚一些可以,但必须要休,所以她才这么转了个圈子。
于氏也傻了,愣愣地看着儿子,等反应过来嗷地一声就蹿了过去:“你说啥,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我是你亲娘啊,你竟然说让你爹休了我?”
于氏刚才还存着侥幸心思,说到底她是沈敬博的娘亲,家里马上就要有大喜事儿了,沈家原本就家境一般了,总不能还有个因为这些事儿被休的娘亲,就算老沈头不介意,那杜家能同意吗?
是以于氏真没咋怕,她也是故意挑着这个关头做事儿,就是打量着万一不小心让人发现了,也没人呢能拿她咋样,不想先是七夕不依不饶,大有不休了她就让沈家都不好过的架势,可现在,让她肝胆俱裂的,是儿子说出这番话来。
沈敬博吓得直往后躲,看着他娘形如鬼魅地过来要挠他,心里直后悔。
第三百零九章 一个比一个自私
当然他不是后悔刚才的话,而是后悔当着他娘的面儿说出来,十几年的母子,他娘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清楚,怎么就不小心当着面儿说了出来,她娘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的,失算了,应该私下做了打算才是。
只是他也怕这时候要是不赶紧说出来,瞅着七夕那意思,根本不会再给他机会,回头真的闹到了衙门去,就不知道要咋收场了,到时候他必然更为后悔。
“够了!”老沈头怒喊一声。
于氏疯癫地上去挠儿子,再不顾平日连大声跟儿子说话都不敢,很快就逼迫得沈敬博狼狈不堪,身子不住东躲西藏,旁人却被于氏凄厉的声音吓得连拉都不敢拉,甚至刚才还委屈求情的沈云仙还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正正就叫沈敬博撞到了老沈头身上,这才气得忍不住阻止。
换了平常于氏就算再泼辣,也不敢这么折腾,只消老沈头一个眼神她就必然不敢再吭声,可现在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个,儿子都不要她了啊,要是公公也发了话,这个家里哪还有她的地儿?
于氏被老沈头这一喊,着实吓了一跳,可紧接着脑子难得冷静了一下,当即噗通在老沈头面前跪了下来:“爹,爹啊,媳妇再有不是,那也都是为咱家着想,可这个不孝子,竟然啥都不说就把娘给舍出去了,他就不想想,成亲了娘被休了他脸上就有光了?爹,爹你想想,咱家往后得要脸面啊,今儿个要真是舍了我了,谁都别想得了好去,爹你给媳妇做主啊……”
于氏总算知道要求饶了,她刚才看着儿子一脸躲闪同时眼中不掩饰厌恶的眼光,心里头凉得彻底,马上就意识到指望这个儿子回心转意。还不如抓住有用的,让老沈头替她说话才是正经,今儿个七夕那死丫头咬死了不松口,如今还忽悠得儿子都吐了口。她也不能指望那个没用的丈夫,只能找公公了。
说完话就眼巴巴地盯着公公,同时于氏心里头发颤,她到现在才发现,这家里在这时候竟然连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不管是她自小放在心尖上的长子,还是一直以来孝顺懂事的长女,甚至从没跟她说过重话的丈夫,现在也是一脸失望地看着她。
于氏心里满是忐忑与期盼,她却不知道。她这番连着讨饶带威胁的话才是真正给自己堵死了后路,原本老沈头也被孙子的寡情吓到了,还在想着要咋办,可听了于氏的话,却是马上下定了决定。
“还愣着干啥?还不把你媳妇拉回屋里去。在这儿丢什么人现什么眼?”老沈头眼神暗了一下,马上转头冲着怯懦不堪的大儿子喊道。
话出口他心里也有了决定,于氏没说错,要是休了于氏,即便杜家小姐嫁过来,往后指定家里头名声也损了,可跟这个相比。绝了后患才是更重要的,于氏这个大儿媳妇,半点儿没有长媳该有的本事,成天只会闹腾,偏还闹腾不出啥来,没事儿净会惹祸。
原本留着她给三房添些不痛快也成。可瞧瞧这两次的事儿,分明是惹出一堆的烂摊子,徒留给三房把柄让他们受制于人,除此之外三房啥损失都没有,想到因为于氏被三房逼着签下的契约。老沈头就委实不甘。
要不趁着这个机会休了她,谁知道往后还能惹出多少事儿来,而休了她,三房手里的把柄对他来说就无所谓了,他还怕啥?跟那暂时的名声不好相比,这才更省心,再说他还可以找借口,到头来还说不定成了沈家家风好,这才不姑息养奸了。
“爹……”于氏猛地叫了出来,吓得声音都越发凄厉了,公公没有训斥她儿子,却只说她在丢人现眼,那岂不是……岂不是真的同意休了她了?
不行,这不行,于氏不住地摇头,等沈承业真的犹豫着上来拉她的时候,就激烈地挣扎起来,说什么都不肯就这样下去,因为她从老沈头的眼里看出来了他的意思,那真的是要舍了她了。
“你别拉我,你放手,沈承业你个窝囊废,你就看着你媳妇受欺负?你放手……”于氏挣扎起来,一口狠劲地要在沈承业手上,又猛地站起来,力道大得却是把两人都给带倒了,却是死都不肯离开。
人若陷入癫狂,那力道大得当真非常人能制住,尤其于氏现在心下恐惧,更是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你……”老沈头看着于氏这个泼妇把他儿子的手都咬出血了,气得站起来。
“爷……”七夕也几乎同时开口了,转头看了看还在拉扯的沈承业夫妻俩,这才跟老沈头道,“我看你们也得些功夫商量,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在这里碍事儿了。”
七夕声音不大,可这屋里除了于氏没人出声,自然都注意到了,一时连老沈头都弄不懂她是个啥意思,难不成先前只是在吓唬人的?骤然涌起这个念头,不可否认老沈头还真是说不清心里啥滋味。
是松了口气?大媳妇这个祸害不休也有好处,不用费心想辙把这事儿圆过去了。还是失望?还以为能坚持一下,没想到也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哪知七夕却是马上拿出那包巴豆晃了晃,又收回去,这才接着道:“我们也还有事儿要忙,没工夫也没耐心等那么久,不如你们商量好了派人过来告知结果,看是现在去对簿公堂,还是咱们先签下个契约啥的?我这儿都没啥问题。”
七夕一派很好说话的样子,只是末了加了一句:“但仅限今日天黑之前,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你们还是抓紧些为好。”
这才不管有些愣住的老沈头,自顾自拉着她娘往出走,沈承厚自然也拉着二闺女跟着,沈承安沈惠君没马上走,只是都守在面无表情的张氏跟前,不管谁说啥都不插嘴。
七夕两步走到里正跟前,里正从进门就没说几句话,一直被动坐在那里听着,这会儿看着七夕过来,竟然下意识也跟着站起来要走。
倒是叫七夕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好笑,可脸上依旧是恭敬的表情,开口道:“三爷爷辛苦了,没想到会折腾这么久,不如请三爷爷过去我家坐坐可好?我爹从县里带回来一些虾蟹,本就想着回来之后请了三爷爷过去尝尝的。”
她丝毫不避讳老宅的人,事到如今,就算他们明知道里正是站在他们这一边儿的又咋样,不只是老宅的人知道,想必全村的人也知道,而看着里正的作为,也不像是在意的,毕竟七夕家里如今可算得上是小百里村最为富有的人家,更别提后头还认得的人。
本就是如此,若你只是比旁人强一点儿,那可能招来的是嫉恨不满,可若是你比旁人强出一大截,尤其到了可以施恩惠的地步,那就没人敢说啥了,七夕家里在镇里县里不算啥,可在这小村子里绝对是头一份儿,想必里正也是如此想的。
里正闻言,回头扫了沈家老宅的人一眼,回头缓慢地点了下头:“好,三爷爷就过去叨扰你家一顿饭。”
“守正叔太客气了。”沈承厚也赶紧说话,无声叹了口气,赶紧在前头引着人出去。
七夕临走回头看了她小姑小叔一眼,这家里如今她挂心的也就是她奶了,留下小姑小叔在不用担心啥,可她还是递了个眼色给小叔,想让他回头把人带家里去,有好东西她当然不会忘了长辈。
眼瞅着就要出门,刚才被她们的举动惊得停了一下的于氏反应了过来,好像突然觉得刚才找错了人一样,“嗷”地叫了一声,就要往这头扑,人被沈承业拉着,却还是伸着手往前够着,一边嚷道:“你不能走,你给我站住,你不能走。”
也不知道她留下七夕是想要报复还是想要求饶,只是反反复复地嚷着不能走。
七夕微微停了一下,回头看着于氏,平静道:“我留下你又能奈我何?实话告诉你,于氏,我早厌烦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好歹,原本你要是能老实点儿,我当然也懒得跟你计较,怪就怪你太愚蠢,我自然不能留你,你要是识趣的,趁早走了算了,要是真不愿意,我不介意想法子让你在牢里多待待。”
说着不去看于氏张大嘴巴呆傻的样子,跟着爹娘里正往外走去,不愿意看那些人的嘴脸。
其实对于于氏落到如今的境地,七夕心里没啥反应,既不幸灾乐祸也不会同情于氏,只觉得这似乎是早就注定的,这就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饶,于氏自私自利心肠歹毒,结果教出来的儿女也不遑多让,一个比一个自私,半点儿没有把她这个当娘的放在心里。
而唯一一个有良知的儿子,却是被她扔在县城好几个月都没想起来,人是不是总是这样盲目,忽略了身边最该珍惜的,挥霍无度,到头来什么都不剩?
第三百一十章 早已注定
七夕这会儿倒是庆幸于氏这个当娘的不尽心了,有个这样的娘,不关心对沈敬鸿来说反倒是好事儿了,想到她那个表哥跟自家哥哥一起讨论学问时脸上的光彩,心里倒是柔和了几分,不说别的,就冲着当初他能想到去给两个哥哥讲课,她就愿意以后多照顾这个堂哥。
几人出了门,随后听到身后屋里爆发出一阵哭嚎,一听就是于氏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渗人,却是没人停下脚步,继续朝着门外走去,或许不只是三房的人,就连数次被找来的里正心里头都觉得,这沈家老宅,当真是个让人觉得心里头压抑的地方。
“老三,今儿个你们刚回来,我就不去打扰了,改天,改天我再过去。”里正听云朵提了一嘴沈承厚他们刚才县里回来,以为刚才只是七夕的说辞,到了家门口就主动开口道。
“守正叔……”沈承厚老实人,说了请客那就绝对不是假的,是以一听里正这么说,就忙开口道,“不打扰不打扰,本来也要请守正叔的,择日不如撞日,再说那虾蟹拿回来,不趁着新鲜吃就不好了……”
沈承厚说得实在,七夕更实在,直接道:“三爷爷,你可不能不去,待会儿我爷他们要过来,不管是个啥结果,都得请三爷爷当个见证人,回头再麻烦三爷爷一趟我们哪里好意思,不如就一起过去,三爷爷放心,今儿个我指定下功夫,好好拾掇一桌饭菜出来。”
这爷俩把话都说成这样了,里正哪里还有理由拒绝,左右今儿个没事儿,就回家跟妻子说了一声,人就跟着走了。
七夕却是说到做到,说了等他们自个儿商量出结果,果真是不再多想。回去之后就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做饭,这时候其实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可里正在屋里坐着喝茶。把人请回来了,她可不得下下功夫不是?
她相信老沈头会有定夺的,是以也不着急,中途还和他爹商量了,让她二姐跑了一趟镇里,把留在铺子里的虾蟹拿出一部分送去她二舅的铺子,她二舅自然就会找人给她姥姥姥爷他们送去了。
沈惠君没在,李氏在厨房跟着打下手,这虾蟹咋弄她可不会,只能瞅着能干啥帮着干干。还有云容心灵手巧,看两眼就能懂,娘几个很快就把晚饭用的食材都拾掇出来了。
这头屋里喝茶厨房做饭一派祥和,老宅却是气氛沉闷。
正房屋里没人吱声,只东厢房时不时传来声音。于氏到底是让沈承业给拽去了东厢房,老沈头交代看好了不让她出来,还说要是再嚷嚷就把嘴给堵上,于氏被吓到了,倒是也不敢大声喊。
“去把你爹叫来。”老沈头沉默地瞅了一杆烟,又吧嗒两口,见烟袋里头啥都没有了。这才敲了敲,沉声开口,又嘱咐道,“让你娘老实点儿,再吵吵别怪我不客气。”
“我、我这就去。”沈敬博原本想拒绝,自从他说了那话。他娘看他的眼神就满是恨意,他是真打怵过去,可一看他爷面色不善,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小心翼翼挪出门去。
在门口磨蹭了半天。这才咬咬牙进门,头也不敢抬:“爹,我爷让你过去一趟。”
屋里几人顿时也都没声音了,随后于氏尖着嗓子叫道:“叫你爹干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良心都让狗吃了是不是?你让你爹过去干啥?啊?想让你爹休了我是不?你这个丧了良心的……”
于氏喋喋不休,沈敬博原本心里还有几分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啥的,马上就被不耐烦给盖住了,当即抬头道:“娘你别嚷嚷了,走到今天也都是你自找的,你还想怪谁?我还没说让你连累呢,要不是你折腾,我今儿个至于那么憋屈吗?”
“你、你说啥?”于氏傻眼,不错眼珠地看着儿子。
她一直这么不依不饶地叫骂,就是觉得是儿子对不起她,是沈家对不起她,所以才这么理直气壮,也觉得她们不敢反驳,而且虽说公公和儿子都没良心地要舍了她,可只要她坚持,总也能挽回些,是以害怕之余心底还有几分底气。
可现在,她儿子竟然没有愧疚,反而还在怨她?
“要不是你天天这么折腾,咱们至于让我三叔家欺负成这样?”沈敬博一看他娘那样,却是越发觉得自个儿有理,刚才被七夕压着的怨气就朝着这里发了出来,气愤道,“你瞅瞅我三叔三婶,看看人家现在把日子过成啥样,再瞅瞅你们,我好歹是沈家长孙,要不是你们没本事,我至于像是今儿个这样啥都自个儿着急吗?你们帮不上啥也就算了,还在后头拖后腿,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样的爹娘?”
说到最后沈敬博简直是喊出来的,而且不由得把他爹也带了进去,可见平日里心里头积攒了多少饿不满了,而且恶习不改,到啥时候都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不是都是别人的,他自个儿自然是千好万好。
只是激动之余,倒是没留意,其实他尽管再不承认,再怎么在面对七夕一家的时候故作趾高气扬,可其实打从心里头是艳羡的,只是他嘴硬不肯承认,加上一直端着沈家长孙的架子,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了,岂不知他在七夕眼里,根本啥都不是。
沈承业夫妻俩完全让他给喊愣了,连于氏都忘了吵嚷,她是真的迷惑,自问一向没亏待过这个儿子,家里不管有啥都可着大儿子,就她这么护食的,藏了好东西也都是先给大儿子吃,可怎么、怎么到头来就没落下一点儿好呢?
沈敬博发泄了一通,心里不但没有痛快几分,反倒更为烦躁了,实在懒得在这上头纠缠,他心里还着急七夕那头不能惹毛了,就赶紧催促道:“爹你赶紧的,我爷还等着呢。”
说着转头看了他娘一眼,干脆不让她再开口:“娘你省些力气吧,你该知道我爷的性子,老实听话他还能顾着你几分,你要是再闹腾,他会做出啥来我可不敢保证了。”
说着再不去看她,自顾自摔了门走出去。
后头沈承业被那大力的关门声吓了一跳,颤了一下回过神来,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带着难过无奈妥协等等复杂的眼神看了妻子一眼,却是没开口说啥,长叹了口气跟出门去。
而于氏,却是被儿子骂傻了一般,萎坐在原地,脸上神情极是茫然。
“爹……”沈承厚进门,站在门口却是没敢挪一步,似乎怕再往前进一步就没了退路。
然而即便是这样害怕,也阻挡不了该来的,老沈头几乎没有给他说话的功夫,就直接道:“你媳妇非休了不可。”
沈承业正站在门口,闻言顿时身体力气抽干了一样,马上伸手扶住门框,却还是止不住身体一阵一阵地抖,想要说什么却是张不开嘴。
屋里人都沉默着,等着老沈头或者是沈承业这个于氏的丈夫,不管是谁再说一句,不管沈承业是拒绝还是同意,又或者老沈头再说句什么,这事儿基本就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商量要咋做,毕竟七夕那头还等着回话。
那丫头说了天黑之前,虽然没说等不到结果会咋样,但他们都猜得到,想必明儿个就没啥转圜的余地了。
可就是没人张口,连刚才发了脾气的沈敬博都垂着头,没有人说话,好像这样沉默着能阻挡什么一样,然而心里又都清楚,就算不开口,于氏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了,早在她一错再错的时候开始。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如今天黑得越来越晚,冬天这个时候,外头早就是漆黑一片,而这会儿却是不同,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淡金淡红的色泽,毫无保留地映过来,照得人脸上都像是在闪着柔和的光一样。
七夕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让美得像话一样的晚霞影响的,还是她自个儿想开了,总之不再如刚刚听到于氏所谓那样气愤,手底下的食材好像也受了心情影响,打算用来待客的几道菜发挥得极好,称得上色香味俱全了。
“娘,姐,这里收拾好了,你们别管了,都进屋坐着去吧。”七夕往外赶人,不肯再让她娘和大姐跟着忙活,又笑嘻嘻地看着她二姐道,“二姐你帮我摆了碗筷也去坐着,今儿个你们都别忙了,要送酒盛饭啥的都我伺候。”
“那感情好。”李氏还不愿意,哪能让小闺女自个儿忙活,她也刚回来,就被二闺女拉着往外走,“那咱们今儿个就擎等着你伺候了,我先把娘拉去坐着,回头来拿碗筷啊。”
“去吧去吧。”七夕乐得看着她娘和大姐被拉走,转头高兴地干活儿。
难得的好东西,怎么能因为那些人那些事儿影响了,尤其这两天她爹和她不在,家里娘和两个姐姐指不定怎么担惊受怕呢,她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安抚一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等了
最先一盘清蒸蟹上了桌,蘸料是七夕自个儿调制的,就算都是普通的几样东西,可她摆弄这些花了多少心思,一看之下惊艳就算了,至少她能保证吃到嘴里绝对配得上这滋味鲜美的螃蟹。
饶是里正这个年岁的人,都忍不住一直瞧过去,他虽活了一把年纪,过去在这小百里村也一直是头一号的人物,可到底不过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螃蟹这样在北方算得上金贵的东西,就算他家里有几个钱,那也舍不得为了口腹之欲买来吃啊。
七夕瞧见了,就抿嘴笑笑,很是懂事儿地道:“三爷爷,你们先吃着,白灼虾啥的马上就好。”
沈承厚忙给倒了酒,这些日子常出门跟人打交道,他也不再是在酒桌上不知说什么话的了,一边给里正满上,一边很是恭敬地劝着酒,倒是语气很亲近,把里正也当成家里的长辈一般了。
陆陆续续几道菜都上了桌,摆了两桌子,瞅着就极为丰盛,尤其还是这么稀罕的东西,七夕也坐下来,教她娘和姐姐怎么技巧又赶紧地吃蟹肉,这可是有窍门的。
看着她们吃得满足,七夕倒是站起来了。
“夕儿你不吃饭干啥去?”云朵还在跟蟹钳奋战,瞅见七夕放下碗筷站起来,抽空问了一句。
“我不饿,就告诉告诉你们咋吃,厨房还留出来一些,我给三奶奶她们送去点儿尝尝。”七夕小声道。
不只是送去给里正家,她瞅着到这会儿小姑小叔还没带着奶过来,就想出去瞧瞧,想着指定那头的事儿给绊住了,就转着心思,决定今儿个事情完了跟她奶商量商量,这几天就先住到镇上去,左右也得忙着小姑的亲事,到时候想吃啥她都可以随时做。
已经是压低了声音。不曾想还是让那头的里正给听到了,愣了一下,随后赶紧摆手:“可使不得,使不得。这多稀罕的玩意儿,别送了。”
不是不想给家里妻子孩子,可他来吃这一顿已经挺不好意思,哪有还连吃带拿的?
“就是吃个新鲜,家里也是头一次弄来,我让我三奶奶她们尝尝鲜,三爷爷你还不许啊?”七夕笑嘻嘻道,人已经开始往出走,一看就是不准备听劝的架势。
反倒是让里正没法拒绝了,也知道这丫头主意正。估么就是答应了转头也能偷偷送去,只得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只得嘱咐一句:“那少送些,这东西金贵着呢……”
“三爷爷放心,保管留够给你们吃的。我去啦。”七夕扔下一句话,转头就跑了。
屋里人顿时都被逗笑了,倒是成了他们嘴里舍不出东西来了。
七夕还真是不饿,在厨房里待了挺久,尤其她还“尝”了点儿,结果就尝饱了,这会儿收拾出来两盘虾蟹。就给里正家送去了,自然又是一番推辞,可也知道自家男人跟沈家三房走得近,到最后也就收下了,亲自送出门来。
七夕回家之前往老宅瞅了瞅,有心去找她奶。可又不想去瞅那些人的嘴脸,就果断转身回家了,只是心里头又给那些人记了一笔,一个个的不省心也就罢了,还总是连累老人。要不这会儿她奶指定在她家吃饭呢。
有酒有好菜,沈承厚陪着里正这一顿饭吃了挺长时间,不过两人都很有节制,酒没有喝多少,想着待会儿还有事儿。
吃完饭撤下桌子,七夕给大家伙儿端上姜茶,沈承厚在县里就听七夕说过螃蟹性寒,吃过后最好喝一杯姜茶,倒是里正等人好奇,喝着味道不同,问了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不免就笑道:“要说你们家这是越来越讲究了,这吃啥饭喝啥茶我可是从来都没听过。”
“咱们好歹也是挣口饭钱,这孩子说了,别的不懂,啥啥不能一起吃的可得记清楚了,要不容易出事儿呢。”沈承厚笑道。
吃饱喝足,加上还略略饮了些酒,要不是等着老宅的人过来,这会儿其实最好是躺下睡一会儿,七夕瞅着她爹和里正都有些酒意,说着话都有些困倦,就有些不耐烦起来,这眼看着天就黑了,老宅的人竟然还没过来。
不过到底也想着能不折腾最好不折腾,毕竟她小姑的亲事重要,她也不愿意分出精力来忙别的,就只有又耐心等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头不耐,觉得时辰过得极为缓慢,可也瞅着天色暗了下来,傍晚也有了一丝凉气,微微的风吹着,倒是舒服,只是也把她的耐心给吹没了。
“时候也不早了,三爷爷回去歇着吧。”知道里正是准备留下帮着处理事情,只是总不好耽误太久,七夕想了想就开口道。
“哎?”里正正跟沈承厚说话,也顺便等人,闻言有些迷惑,就转头看着七夕问道,“不是要等你爷他们过来?”
七夕一笑,平静说道:“不等了,这不是马上就天黑了,我看他们大概也不准备过来了。”
“那……”里正迟疑开口。
也不知道为啥,看着这小丫头的笑容,反倒是刚才不过三四分的酒意更加醒了一半,想问那接下来打算咋办,可没问出口里正自个儿心里就有个想法了,当时这孩子话说得清楚,这会儿既然决定不等了,那必然就是要走另一条路了。
想到果真要对簿公堂,里正彻底清醒了,忙开口道:“夕儿,你是……”
到底他是里正,就算心里头绝对会向着沈家三房,可站在他这个位置,要是事情能好生解决,他自然不愿意太过大张旗鼓,相比起休妻来说,去衙门对簿公堂显然更为严重,闹不好整个村子的名声都给搭进去了。
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也听七夕说了几句,里正其实明白这孩子的意思,若是老宅那头识时务,签下个契约啥的,七夕也能同意缓几天,到时候不管是沈惠君还是沈敬博的亲事,估计就都完事儿了,而她只是要手里攥着把柄,另外把于氏给休出沈家,省得以后她真做出啥事儿来,虽说分家了,到底同一个姓,她还怕影响了她哥哥的名声呢。
这样一来,倒是大家都能面子上过得去,只是沈家老宅的人迟迟不来,连里正都有些着急了,这孩子脾气说急也急,真要拖着不来,他也没辙啊。
“三、三叔在家没?”里正开了口,七夕也同时摆了手,两人都要说话,却都被外头的声音给打断了。
里正心里松快了一下,还好沈家老宅的人来了,这一听就是沈敬博那小子的声音,只是想起从前听得沈家长孙虽说念书不出息,到底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在,可今儿个那番作为……顿时又皱起了眉头。
沈承厚夫妻俩对视一眼,还没等要起身,就让七夕把人给按下了,她自己也没吭声,反正也不知道老沈头来没来,一个小辈儿在外头出声,还要她爹娘出去迎是咋的?
云容咬着唇不说话,云朵更是坐得稳当,甚至比七夕还要架势足,斜眼看着门口等人进来,要不是女孩家得守着规矩,她都恨不得把腿翘起来,总算上门来了,看他沈敬博还得意个啥?
屋里安静,外头这一瞬也是安静的,彼此僵持了一下,终于传来动静,有人推门进来,七夕听了一下外屋的动静,不是一个人来的。
随后里屋的门就被推开了,沈敬博给开的门,可当先进来的是老沈头,接着后头是沈敬博沈承业,连着沈承才姜氏也都来了。
一帮人都进了屋,七夕探头又往后看了看,于氏没来也就算了,虽说是讨论她的事儿,可其实还真不需要她同意,却没瞅见她奶和小叔小姑,就皱了眉头,这是咋回事儿。
沈承厚夫妇却是马上站了起来,赶紧给老沈头让座,又招呼大哥二哥他们坐下,云容也懂事地去又取了茶杯过来倒茶,自然是另外的茶水,不是吃螃蟹姜茶也不适合拿出来待客啊。
忙乎一通都坐下后,又没人说话了,一屋子的人都那么坐着,尴尬不尴尬的不知道,七夕这会儿反倒是不着急了,反正有人比她着急,比方说从进门就眼神飘来飘去的沈敬博。
七夕不说话,沈承厚夫妻俩还有里正早知道七夕自有打算,也不随意插话,果然是沈敬博急了,开口却是先冲着老沈头去了,有些怯懦又催着:“爷……”
老沈头怒其不争地转头瞪了孙子一眼,似是气他这么沉不住气,可瞪完了自己又泄了气,还置这个气有啥用,人都已经过来了,这就是跟三房妥协了,谁先开口结果还不是一样。
想到这里,老沈头身形就不由自主有些矮了下去,习惯性地想要吸一口烟,却发现来时候心里太乱,连烟袋都没有带过来,只得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沈承厚,神色极为复杂,却是终究把视线转向七夕:“说说吧,你到底要咋办?”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能再拖一天
七夕闻言觉得好笑,这时候还在端着架子?不过她也不想计较这些了。
其实本身面对老人的时候,不管这人跟她有没有关系,七夕总是不自觉打从心里会有尊敬,或者是为了年纪,也或者是为了有些老人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等等,可老沈头明显不包括在内。
有时候七夕忍不住会想,老沈头是不是打从年轻就这样心性自私,结果这么多年下来,就只长了年纪,余下什么长进都没有,才成了今天这么个想起来就叫人无奈的人。
她多希望自家能像是旁人常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可惜,这注定是奢望了。
看七夕只是笑着不说话,老沈头这才不自在地瞅了也没吭声的里正一眼,又瞅瞅屋里都不发一语的众人,不管是三房的人还是他带来的,他知道都指望不上了,而且不管咋拖着,该咋办还是得咋办,绕是绕不过去了,就想着不如赶紧说完就算了,这么坐下去,他当真是觉得如坐针毡。
就不甘心地再次开口,语速极快地说道:“你不是说要休了你大伯娘?依我看,这事儿就这样吧,等你敬博哥成了亲,你大伯……就会写了休书,剩下啥衙门的,就别提了。”
说着抬头看了七夕一眼,眼神里头有怨恨有不满,当然也有一丝的不确定,毕竟他以为这是他的底线,可这丫头一向都心狠,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没想到七夕极为痛快地一口应下:“好。”
“……”老沈头说不出话来,狐疑看着七夕,不知道她又有啥打算。
倒是沈敬博忍不住喜滋滋开口了,眼睛亮亮地看着七夕:“真的?七夕你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七夕你放心,我跟杜家说定了,一定早早成亲,不会耽误太久的。你一定等等啊,等我成了亲的,到时候我把休书给你送来,我一定给你送来。是不是爹?”
说着还去问他爹,示意他爹赶紧点头,好让七夕相信这事儿,也给他容出功夫来成亲,沈敬博一脑门的汗,心里头噗通噗通地跳着,只知道这事儿再不能有差错,是以极为心急。
七夕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敬博一眼,谁管他啥时候成亲?只是她听了这话还是有些心凉,这说的是他亲娘啊。说的是等他成亲就要给他娘一封休书,结果他只心心念念惦记着不能黄了亲事,还这么一副恨不得马上解决了的样子,余下根本不走心,说他狼心狗肺都脏了这词。
七夕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他,心说这要是她的儿子,她一定毫不犹豫掐死重生一个,留着还不够糟心的。
马上又赶紧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下,胡说胡说,坏的不灵好的灵,她才不会有这样的不孝子。子女如何往往跟父母的品性有极大的关系,她日后必定孝顺爹娘长辈,她的孩子也不会像是这样的,一定不会。
沈敬博不知道七夕心里把他鞭笞个遍,还在等着她的话,七夕却是转向老沈头:“爷说的我没啥意见。不过休书还是早些写了吧,大不了晚些拿出来就是,还有于氏那里得有认罪书,她的罪状得承认下来,至于去不去衙门。要看她后头的表现,但休书和认罪书,不如就交给我保管吧,爷看怎么样?”
老沈头一滞后,半天说上话,这才明白这丫头的打算,刚才还在想着咋那么好说话,现在想想,这根本就不是心软,正相反,手里捏着那证据,比现在就直接捅出来更让人忧心,这分明是打算着证据留在人家手里,就跟脖子上头随时悬着一把刀一样,不知道啥时候会落下来。
而且他这时候隐隐有了一种想法,这丫头没有啥都不顾直接把人给送去衙门,是不是也在顾忌着,也怕这事儿给敬文几个带来不好的影响,那要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可以借此说些什么。
然而这念头不过一瞬,老沈头想了一下却是没有开口,不知咋的,他总觉得若再有所要求,就会彻底激怒这个死丫头,虽说现在她看着挺平静。
“你……”老沈头开口,心里不住告诉自己,没事儿没事儿,等敬博成了亲,到时候休了于氏,那证据就算让人担心也未必那么重要了,就想要再问问就应下。
“还有,认罪书日期可一定要写清楚,于氏犯错的时候还是沈家的大儿媳妇,是沈敬博的娘亲,这个我没说错吧?”七夕又开了口,又转头看着里正,“这还要麻烦三爷爷当个见证人,上头可得把事情写得清楚,要不都是沈家人,回头再有个啥事儿的,我怕好听不好说啊。”
顿时让老沈头心一抽,瞪着七夕想要张嘴就想要反驳,这写上日期还有见证人,他就算不懂也能猜到,日后家里孩子要真是读书进学,若是惹了三房,有这东西拿出来必然受影响。这咋能行?
可他偏偏又说不出口,原本人家就是打算要留个把柄在手里的,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难不成还真要个没用的认罪书,想也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里正瞅瞅老沈头怒气冲冲偏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才应下了:“成,都是咱村里的事儿,我身为里正自然要出面。”
什么不好说话,分明是怕回头老沈头他们会赖账,有了里正在中间,回头这东西拿出去就由不得人不认,里正也知道其中的道理,更何况他虽不愿意真的闹到衙门,但也赞同七夕非要休了于氏并握着把柄的意思,不然真怕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多谢三爷爷。”七夕笑着道谢,看老沈头,“爷呢?同意不?”
同不同意给个话,真是,谁有功夫在这儿攀扯个没完,老沈头一个下午思来想去跟儿子孙子合计了半天,打算进门说了话之后,先让三房安心再慢慢琢磨,岂料根本没有啥机会,眼看着就要定下来了。
“七夕……”沈敬博又犹犹豫豫开口了,“休书啥的都没事儿,我爹指定回去就写,就是那认罪书?是不是得要我娘签字画押啊?”
七夕看了沈敬博一眼,这问的不是废话吗:“她不签字画押难不成你代替?你若承认是你做的也行?”
这本就是随口说的一句,不是沈敬博的罪状,就算他承认了,也经不起推敲,可显然沈敬博当真了,马上慌乱地摇着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咋能让我写那啥认罪书,我、我又没犯罪。”
这还没咋地呢,也没人真的让他给他娘定罪,瞧把他吓得那个样子,丢人现眼。
“爹,爹你回去就赶紧写啊,可别耽误了,七夕,七夕都跟咱说好了。”沈敬博生怕七夕说真的,急急忙忙回头嘱咐他爹,又回头看着七夕,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要赖账,我就是想说,那休书没事儿,我们回去马上就写,可那认罪书,七夕你也知道我娘那性子,我、我怕她不肯签字画押啊。”
说着脸上现出十分为难的神色来,仿佛真的让他觉得困扰,又转头看了老沈头和他爹一眼,显然是指望他们帮着说话。
只可惜老沈头脸若寒霜,沈承厚从进门就低垂着头,若说这事儿对沈家谁的打击最大,只怕连于氏都算上,也还是沈承厚心里最难受,没法子,谁叫他虽性子怯懦却心软,而余下人不是没长心就是心狠得什么一样。
而七夕更不会对这事儿还体谅,马上开口道:“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怎么还要我帮你去劝你娘认罪不成?我自认没那个本事,你们要是不行,衙门行。”
说起“衙门”,沈敬博马上就是一抖,这一天发生的事儿让他有些像是惊弓之鸟,当然仅限于对他这样自私的人来说,他甚至到现在还没有想通,为啥好好的亲事马上就要成了,偏偏家里就发生了这事儿。
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跟衙门牵扯上,至少是现在,至于往后,往后只要他乖觉些,不去招惹三房,总也不会有啥吧?又或者,说不定借着杜家的势,他能有了出息凌驾于三房之上?到那时候就更不用怕三房了,总之是要把眼前这一关先过去再说,要不就啥都没了。
七夕一提衙门就没人开口了,显然这才是所有人心里头最为顾忌的,就连只是做见证人的里正心里也是如此想的,一看所有人都闭了嘴,七夕才满意了。
“就在这儿写吧,休书和认罪书,至于签字画押啥的,我也不为难你们,待会儿你们拿回去,晚上熄灯睡觉之前给我送回来就行。”七夕抬头瞅着老沈头。
老沈头眯眼看着七夕,沈敬博也使劲抓着衣裳还想要开口,他们都没想到七夕连多等一天都不肯,竟然要今晚之前就送来,那他们岂不是回去就要说服于氏?
七夕笑,当然不能再拖一天,不都说夜长梦多?再说明儿个她就打算去镇里住了,一直到小姑成亲了再回来,难不成还为了这个专门跑一趟?
第三百一十三章 没闹?
“我去拿纸笔。”云朵很机灵,一听这话忙跳下地,蹭蹭蹭跑到东厢房取东西去了。
“云朵……”沈敬博还有些担心,这写下来回头拿回去可咋整,他有心再求求七夕,却咋都开不了口。
这次是自家占上风,也不是啥占上风,就是能看见沈敬博他们吃瘪云朵就乐意,是以格外勤快,自个儿拿了东西过来,在桌子上头铺好,随后一言不发磨墨,等磨好了还提笔大有由她来执笔的意思。
七夕想到她二姐那手暂时还有待磨练的字,再瞅瞅她大哥不在家,当然也不可能让老沈头他们来写,干脆就自个儿接下了笔。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写了?”七夕落笔之前还贴心地问了一句。
显然老宅过来的几个人中意见不大一致,姜氏沈承才两人垂首不吭声,也不知道老沈头把他们叫来干啥,是觉得老宅如今让他自个儿给折腾得根本没人能出面儿办事儿了,所以啥时候都把他们给叫上?
剩下几个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七夕,看着都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尤其是老沈头,他还满脸的不解,这听着意思是七夕要动笔?那认罪书也就罢了,谁写都一样,最后于氏签字也就是了,可那休书,沈承业又不是不识字,难不成也要她来写?
但既然已经止了,七夕就当他们这是没意见,迅速落笔:“稍等,我马上写完。”
接着真的就不抬头了,唰唰唰写字,很快认罪书和休书都给写完了,拿起来吹了吹上头的墨迹,瞅瞅字迹很清楚,相信都看得明白,这才把东西拿给众人看。
里正自然第一个看,他可是七夕请来作证人的。没啥意见看完,三房这头的人又传看了一遍,最后由七夕递给老宅的人。
一张给了老沈头:“这个就交给爷了,这认罪书最后必然要于氏签字。不过还是爷回去先誊写一份的好,回头连着这个一起交还给我,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看着老沈头不情不愿地接了过去,七夕也没在意,事儿都做到了这份儿上,她还有什么可掩饰的,她就是希望这认罪书是她的意思老沈头的笔迹,最后下头于氏签字,别回头再反咬一口,说是她逼迫的。这事儿她可不干。
另一张交给沈承业,七夕说得很客气:“大伯,我知道你怕是不想写,不过这次没法子,侄女以为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为了咱们都好,还请大伯接着吧。”
看着沈承业腰弯得似乎都有些抬不起来,七夕也说不清心里啥滋味。
有同情?或许吧,但更多的是觉得可怜,当然不是对于氏,而是对沈承业,这是个老实的男人。从来没啥坏心,可也正是因为老实过头了,连妻子都约束不了,所以由着她就这么折腾下去,有时候人老实不是错,可当连自己该管束的都没法子的时候。外人也不得不伸把手了。
这东西一交完,七夕也没有了再问他们意见的意思,显然打算就这么办了,就坐回去不吱声了,这下屋里众人都极为尴尬。
还是里正看不下去了。刚才那薄薄的酒意这么一折腾啥都不剩了,就轻咳了一声,站起来道:“我瞅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这就走了吧?”
话是试探着问,可人都站起来了,老沈头那头有了台阶下,抬眼看了看自顾自端着茶水不往这头瞧一眼的七夕,心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头一次心里头涌上深深的无奈,甚至压过了那股子愤恨,就跟着站了起来:“三哥说得是。”
“哈哈,这咋说也都过去了,咱、咱得往后瞧不是?”里正见他答了呛,再瞅瞅那脸色,也不由语气缓和了几分,劝了两句,又痛快道,“我这回去也没睡那么早,沈老弟你那头抄完了就过来,我马上签字。”
说完不等旁人看,他自己就顿了一下,随后讪笑了两声再不吱声了,心里暗骂自个儿这不是喝那点儿酒喝糊涂了吧,这是他爽快的时候吗?说不定人家还怪他多事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房的人也都站了起来,瞅着老沈头和沈敬博他们默默起身跟着里正往出走,都送了出去,一行十来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走到门口。
看见那几人二话不说抬脚就走,七夕倒是挺高兴他们没了纠缠的心思,只是又在后头补充了一句:“对了,于氏那么多巴豆是哪里来的?就算是药铺没方子也不会随便就给开那么多吧?”
老沈头等人的身形在门口一顿,沈敬鸿满脸惊恐地回头看着七夕,显然他们在忙乱之下,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七夕其实自个儿心里大概有数,只是觉得依着那人的精明,怕就算问了也绝对不会承认,而且指定留好了后手,这么匆忙之下,她倒是愿意快刀斩乱麻,至于其他的,她慢慢找机会再查就是了。
就不去看沈敬博,也不理老沈头的若有所思,转头看着里正:“三爷爷慢走。”
瞅瞅定住的老沈头等人,里正也不想再参合啥,就笑着说了一句:“回吧。”
沈承厚无奈笑了笑,一家站在门口看着众人越走越远,全都无声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回屋。
这么一折腾屋里就更暗了,七夕进屋点上灯,云容云朵两个收拾了桌子,纸笔啥的又都收回东厢房去,这才又过来坐下。
云朵心里满涨得都是欢喜,虽然知道暂时还不能赶走于氏,等沈敬博成亲咋也得过个挺长时间,但是她不急,那不是早晚的事儿?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于氏被赶走的样子,背着个破包袱,从此不再跟沈家有一点儿关系,旁人提起来也不会说那是你大伯娘,对此她心里可没一点儿同情,打从她记事儿起,这个所谓的大伯娘除了欺负她们家还有整天挑事儿,就没做过别的好事儿,一次次的让她想起来只剩下咬牙。如今终于得到该有的下场了。
“我爷他们回去不能劝不动……那人吧?”云朵笑着笑着又开了口,只是最后拐了个弯儿,一时没想起来学着七夕直接叫于氏,又担忧道。“我小姑小叔咋还没回来?不是那头有啥事儿了吧?”
“看给你操心的,你放心吧,那都是有本事的人,于氏那样的还不够瞧,他们既然肯走这一趟,就该知道这是咱们的底线,说什么都会办成的。”七夕可是半点儿都不担心,对老爷子还是有这点儿信心的,不过也往外瞅了一眼,“就是小叔小姑他们。估么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
自打跟那头闹开了,沈承安沈惠君就没在老宅住过了,七夕想着还没回来许是陪着她奶,就给留了门,再说也得等着那几张纸送回来。
果不其然。临睡之前这两人回来了,那几张纸也一并拿回来了,众人也不觉得奇怪,瞅见上头果然按着七夕的要求全部弄清楚,心知老宅的人这是不愿意再过来撂一回脸面。
云朵心心念念盼着他们,这会儿忙开口追着问,要不她晚上都未必能睡着:“咋的?那人就真同意了?这不是别人帮着写的吧?”
说着甩了甩那认罪书。下头于氏的名字签着,歪歪扭扭的字,还按了手印。
“不是。”沈承安摇着头,虽没跟七夕说好,但回去听了他们商量的话,沈承安就自觉跟着过去。亲眼看着于氏签字画押的,“你爷亲自过去说的,也不知道说了啥,你大伯娘……那人就同意了,这才把大家伙儿都叫了过去。”
自然把沈承安沈惠君也叫上了。老爷子不说,想必也是存了叫他俩看看的心思,正好要叫他们给带过来,回来告诉七夕,也省得还说啥了。
“这可怪了?她这回咋这么好说话?不像她啊。”云朵啧啧称奇,她自问对于氏的性子还有几分了解,咋可能这么简单就同意了,那哪是于氏的性子,她以为得闹得天翻地覆才对啊。
瞅着没啥事儿了,七夕就推着她二姐往外走,一边道:“奇怪啥,这还不是时候,于氏指定得闹腾,只是不是现在,你就等着吧。”
七夕这么一说,屋里人神色也都古怪起来,显然心里都有些明白了老沈头单独跟于氏说了啥,估么是瞒着她了休书的事儿,要是没猜错,大概是欺哄她什么写下这认罪书不过是为了沈敬博着想,也是让七夕不闹上衙门没法子的事儿,这才让于氏答应了。
说不定沈敬博成亲的时候,于氏还能借着娘亲的名头,里里外外跟着张罗亲事,坐在上头受新人一拜。
至于往后,等沈敬博成了亲,那一纸休书该给还是得给,到那时候于氏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必然会如云朵所说,指定会大闹一场。
从回来就一直折腾,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出得急,可解决得更快,等躺到炕上,七夕才觉得疲乏袭来,浑身舒展着躺好,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问她小姑:“小姑,我奶明儿个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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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提前安排
那头沈惠君倒是还没有睡意,闻言笑着道:“来,咋能不来,你奶说就剩两天,得看看还有啥漏下的。”
“小姑……”七夕一听干脆翻身趴着冲着小姑那头,笑嘻嘻道,“咱明天直接把我奶接镇里去吧?往后就让我奶在镇里住下,行不?”
早先她就提过,家里人也都动过这个念头,而且还想过理由,大伯还在老宅也没分家,可也有不住在一起的孩子为了孝顺接了住些日子的,至于时间长短,这就说不好了。
哪知沈惠君却是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指定不行。”
“为啥?”云朵心急问道,动了动嘴想说话却还是忍住了,其实她想说她奶在老宅也说不上啥话,偏还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弄得心里头难受,还不如离得远点儿,咋就不行了。
七夕跟云容没吭声,想了想,大约能猜到是为啥。
倒是云朵脑子转了一下,忽然想到个理由,还没等沈惠君张口就口没遮拦就问了出来:“不是……不是舍不得我爷吧?”
说完果然挨了沈惠君一下,云朵赶紧往后缩了缩,也知道说错了话,这老人再有不是,那老两口也是一辈子走过来的,咋能不惦记,虽说想得到老沈头那自私性子怕是也没顾念过张氏几分。
“瞅瞅现在都啥日子了,没多久就要秋收,你大伯娘回头就得……离开家里,王怀玉那头指不上。那恨不得当祖宗伺候着,回头我也出门子了,家里就剩下你二伯娘,秋收时候家里那老些地,还得给上地干活儿的人做饭还得喂猪啥的,人少了咋能忙得过来?”沈惠君道。
“奶跟着忙活啥?除了我二伯娘那不是还有别人吗,沈云仙那么大了,我姐在家啥都能干,咋就她那么娇气?再说反正小姑你出嫁了。我小叔的亲事也不用我爷管……哎呦……”云朵不长记性说道,这次是被云容给拍了一下,彻底老实不敢说话了。
这丫头前头倒是没说错,只是后头只惦记着小姑小叔,忘了老宅还有老太太的儿孙,念书的孙子和将来要寻亲事的孙女都不少。虽说有沈敬博那样不争气的,到底也还有沈敬海沈敬鸿那样的,老太太咋能不顾着家里的收成?
七夕闻言有些失望地躺回去,知道她小姑说得在理,心道看来还得往后挪挪了,不过也好。要不干脆下次就把她奶领县城住去?
她奶只是性子好,这个年纪的老人家不够厉害不是她的错。而看着原本脸上时常露出慈爱笑容的人,如今总是满脸愁苦,她就心里不得劲儿,总忍不住琢磨要接走。
一时几人也都没说话,黑暗中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可闻,不知道都在想啥。
“哎呦,我才想起来。”安静了一会儿马上要睡着了。七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忙又起身看着她小姑。“小姑,这就剩下两天了,你怎么还跟赵源叔见面啊?”
不管是乡下还是城里,不都是有那样的习俗,成亲之前一个月两人不要见面,直等到娶亲的时候才可以,她根本就忘了这茬,这会儿想到小姑天天镇里家里两头跑,就没有一天不跟赵源叔见面的,一时有些纠结,不能为了这个就往后延迟日子吧?
“又想啥呢……”沈惠君伸手过来摸了摸小侄女的头,看不清都能想象到她脸上的神情,不由失笑,这才道,“我跟赵源早就说好了,不讲究那个,再说前几天铺子里那么忙,家里这头也得照看,我上哪儿顾忌那么多去?”
七夕闻言点头,这就是原因了,就是因为她们都跑去县里,家里赵源叔和小姑才成了主力,要不娘亲在家指定忙不过来,这么看来想要避不见面还真挺难的。
“咱们不讲究那些,我觉得那些规矩啥的可比不上吃饭穿衣重要,你赵源叔也说了,他不信守着礼不见面以后日子就过好了,真见了面又能有啥不好的。”沈惠君又很是豁达地笑着说道。
七夕愣住,随后也笑出来了,她其实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想着小姑的亲事最好啥都不缺啥都没差,却没小姑和赵源叔想得通透,其实果真如此,只要好好过日子,亲人们都在身边,干啥非得在意那些?
“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儿个家里人都进镇里去,必然不会起晚了,沈惠君催着道。
七夕应了一声,心里释怀,也不愿意在这上头多花心思,一转头侧身过去,没多会儿就进入梦乡了。
倒是沈惠君没了睡意,想着刚才小侄女的话,忽然想到不知从啥时候起,她的事儿最惦记的就是三哥家里,啥都替她想到了,而她自小长大的家,却好像变得四分五裂了,而且如今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到底是啥时候呢,似乎是从爹把三哥一家给赶出来的时候。
沈惠君长叹了口气,不由想着是不是家里再也没法恢复从前的宁静了?可又想想,那样所谓宁静的日子,其实也并非是真的宁静吧,向来是以三哥家里受委屈来做平衡的不是吗?而真正家里和睦相处的日子,她印象里竟然就没有过。
不由苦笑一声,算了,别想了,明儿个还有不少要做的事儿,而家里那些人,包括她爹在内,似乎也不需要她的这份担心。
折腾一天都累了,很快就沈惠君也撑不住睡意袭来进入了梦乡,东厢房屋子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云朵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美好。
次日早起,全家人吃了饭,谁都不提昨儿个发生的事儿,按着七夕的说法是,既然过去了那就过去了,至于啥时候于氏能走人,她相信老宅的人也不会拖着,毕竟杜家那头等不起,说不定比她还着急呢。
现下重要的还是小姑的亲事,吃过早饭,七夕跟着一起捡下去碗筷擦了桌子,这才坐下来道:“爹娘,咱这两天都咋安排,你们只管说就是,我们姐几个干活儿,保管利索。”
沈承厚瞅瞅一排仨闺女都跃跃欲试的神情,就被逗笑了:“闲不着你们啊,这几天有得忙活。”
可正是,一场亲事下来,新郎新娘自不必说,最亲近张罗的人其实才是最累的,尤其他们家现在是男方女方两头合一起了,聘礼嫁妆都跟着忙活,新房喜宴种种的,他们也都是头一回经手这事儿,就算有张氏教着,也还是有些忙乱。
不过忙也没啥,到底都准备差不多了,庆幸的是赵源并不介意这些,要不当时提议新房安置在铺子后院的时候,七夕还真担心他会有所顾忌,结果赵源手一挥,直接道,管他谁要说我是倒插门我也不介意,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这话叫人听起来格外熨帖。
沈承厚又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安排,为了亲事别的都得避让,给县里送芦笋的事儿,沈承厚在县里的时候就跟林家提过,原本正好成亲那天早上来取,这会儿说好了提前一天,明儿个早上就会来人取走芦笋,啥都不耽误。
月底的大集自然也不能赶了,还有铺子,沈承厚就道:“咱铺子这几天就别开了,明儿个还得把菜都备好,省得到时候来不及。”
“别……”沈惠君一听忙开口拦道,摇头表示不同意,“咱该开还是得开,少做两天生意得少挣多少钱啊?”
这说得也太直接了,根本就是一心朝钱看,让众人没忍住笑了出来,七夕还凑过去道:“小姑你还老说我财迷,我看你比我还厉害,你这马上要成亲了,不该多想想亲事?咋还惦记挣钱哪?”
沈惠君被取笑得脸不由得红了一下,可马上就理直气壮反驳道:“那总不能成亲就不过日子了吧?成亲本来花销不小,我这……这都心疼死了,再不挣钱拿啥吃饭?”
其实说来说去,沈惠君还是在惦记她这成亲兄嫂给她花的那不少的银子,一开始还好,答应给她置办多少嫁妆也就算了,去县里买了不少,她知道三哥一家对她好就接着了。
可后头三哥和小侄女总去县里,每次回来都会又给她带东西,而且都还是贵重的,她心里很清楚,如今她的嫁妆别说是放在小百里村,就是放在镇上嫁人也是很拿的出手的,可又拒绝不得,她咋能不想着?
沈承厚摇摇头,摆手不听妹妹的,直接做了决定:“挣不挣钱也不差这两天,待会儿过去瞅着差不多就关门吧,咱也算提前歇歇,给过两天攒攒体力。”
“我同意。”七夕大力点头,直接越过她小姑去,旁边几人也都跟着点头。
几件重要的大事儿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余下都不忙在一时,就起身收拾了往镇上去,喜宴定的在铺子里办,也是挺给沈惠君长脸的,要知道这村里哪家嫁娶不是就在自家院子操办了,谁舍得花钱去镇上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c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