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乃外挂神器
厚重的垂地窗帘隔绝了夜sè,昏暗的房中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晕黄的灯光柔柔的,映照得整个房间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空气中浮动着带着血腥的情yù气息,在近乎密闭的房间中透出一股奇诡的yín靡。
谢清欢醒过来已经有一会儿了,眉心微微蹙着,人却没有动弹。不是她不想,而是实在不能。
身下的床铺很软,却有些cháo。身体好像是被脱缰的烈马来回踩踏过,痛不可当,腰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左胸心脏部位一抽一抽地痛,耳中轰鸣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她记得那rì夜半月明,宫宴罢后,她在回府的途中遭到截杀。
夜sè寂静冷肃,月光皎皎如水,身边的守卫一个个倒下,血光四溅。高手环伺,夺命而来,她坐在软轿中,清晰地感觉到浑厚的内息在闹腾了一番之后如cháo水一般散去。
出自皇宫大内的‘雪消融’,专门用来散功。她知道,从此后她再不能动武——天机府主,九曜名流第一人,终成虚名。
记忆停留在她自断心脉的那一刻——以她当时半废的功体,杀别人自然费力,杀自己确实绰绰有余。碎心一掌,绝无活路。
怎会,没死?
谢清欢一念及此,豁然睁眼,沉沉的目光落在古朴典雅的床头灯上。心中微微一沉:这里不是大雍,倒像是祖父手札中提到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单凭一盏灯,没法儿下结论。谢清欢很快又释然了:这样的时世,没有身为谢氏家主的负累,也没有身为少帝之师的责任,无须再为家国之事费尽心力,有的只是全然的轻松自在。
只是,对于习惯了忙碌的人,这样的轻松自在,有难免让人生出一种天地浩大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谢清欢在那自在与茫然之间惆怅得无意复加,耳边蓦然传来一下极其轻微的一声响,清新的水汽混着轻微的香气伴随着沉稳规律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房间里并不只是她一个人!谢清欢僵了僵,迅速回神,用尽全力挣扎着略扫了一眼。只一眼,便如遭雷击,恨不能自插双目——苍白的身躯上一片连一片的,都是青紫的痕迹,有些地方被牙齿咬破了皮肤,渗出滴滴的血珠。大开的双腿间满是红白交错的污浊,惨不忍睹。
她刚苏醒不久,就发觉这身子心脉虚弱,丹田空虚,懵然间以为是之前重伤的缘故。后来察觉到自己是借尸还魂而来,与这个身体还不够契合,也没往深处想。
现在看来,这身子的原主人生前分明是遭遇了极为残酷的凌虐。
哎哎,谢清欢合了合眼睛,在心底长叹,真不如死了干净呢,现在倒是麻烦了。
她刚才那一眼看得匆忙,却也足够看清了——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从气势来看,怕是久居高位。
能肆无忌惮地在床榻之上将人凌虐致死,这男子定然不是善类。面对杀人凶手,形势于己不利,谢清欢迅速掂量了一下,只纠结了一瞬,就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放松身体呈瘫软状,果断装死。
段明楼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随手拿了条毛巾正在擦头发,谢清欢这点儿小动作自然全落在他眼里。
还活着?段明楼挑眉,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倒是小瞧她了。
昨晚在蓝夜,这女人端着一杯酒蹭到他身边,说是玩大冒险要请他喝。他不动声sè地扫了一圈,果然见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女,正看着这边。
这女人长得不惹眼,却有种青涩宁和的气质,在鱼龙混杂的蓝夜,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别致来。说是请他喝酒,却不看他,眉眼间一抹无措流露无遗。
段明楼见多了美艳的热情的风情的甚至是风尘的女子,乍然见到这一款会害羞的小清新,觉得十分新鲜。于是一边猜测这女人是不是被她朋友诓了,一边端起酒杯喝了。
几乎是在酒入喉的瞬间,他就察觉不对。他生下来就被确定为家族的继承人,接受各种严苛的训练,身体对于某些药物极为敏感。
像这种小儿科的催情药,对他的身体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却并不妨碍他借题发挥,怒意勃发。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段明楼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真正的冷面冷心冷肚肠,对于女人,他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情怀。他以往在床上的表现,固然跟温柔体贴沾不上边,但也没有不良癖好,差不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今晚不一样,他难得的一丁点儿心绪波动,却不想看错了眼,自然恼羞成怒。那已经不是鱼水之欢了,根本就是他单方面的折腾。
他起身去沐浴的时候,那女人软在床上,只一口气吊在喉中,没想到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段明楼此时也觉得无趣了,放下毛巾走到门边。外宅的管家丁仪站在门口散步开外,见他出来便迎上去:“太子。”
“嗯。”段明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丁仪看了一眼他的脸sè,才慢吞吞道:“您今天带回来的那位,叫谢清宁,是鼎星旗下的艺人。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八岁被星探发掘,以童星的身份出道,算是鼎星的老人了。后来渐渐大了,也一直没红。”
原来是戏子,难怪扮起可怜来得心应手。
段明楼对于一夜情的对象做的什么行当,从不过问。偶尔有人床第间提起,他也就帮衬一把。当晚这个,是自己贴上来的,他自然更没有心思。
反倒是丁仪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他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哦?”
丁仪的口气中带了点儿感慨:“据说人挺傻,且还天真,又不会来事儿。”
段明楼冷淡地笑了笑,傻?天真?不会来事儿?我看她聪明着,这招以退为进,再没有哪个人用得比她好。
丁仪又道:“她如今一年就拍那么一两部电视剧,偶尔参加些商演,也不知道炒绯闻。鼎星如今还容着她,也就看在她是老人的份儿上了。跟她同期出道的那个林微,十七八岁都已经是影后了。”
段明楼知道这位管家最爱迂回,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该得个结论了:“所以?”
丁仪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太子,谢小姐前阵子交往的对象,似乎是任家的三少。”
“任西东?”段明楼有些意外,“他回国了?”
“回来有三个月了,这次倒是低调得很,连任家人都瞒着。”丁仪眉目清冷,脸上带着克制的不屑。
任西东这个人,段明楼是知道的,自诩风流多情,换女伴比换衣服还勤快。说得难听点儿,就是个没节cāo的种马。
“这三个月,任西东都跟那女人在一起?”段明楼略微提起了一点兴致。
“是的。”丁仪点了点头,“不过,谢小姐不知道他是任家三少。他用了假名,叫任真。”
“任西东哪rì要认了真,除非天降红雨。”段明楼一脸不屑,就任西东那个惯会装x的货,知道认真俩字怎么写吗?他这时候也明白了,谢清宁今晚八成是被人设计了,而他也是这设计中的一部分。
他们俩人站在门口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因此谢清欢也听了三言两语,并就着零星的信息脑补了一出负心凉薄的大戏。
自古衣冠楚楚,却禽兽不如者,众也。谢清欢悠悠感慨,耳边就传来段明楼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那个女人,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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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来混总要还
处理干净……这意思,是要杀人灭口?谢清欢心中微怒,目光凌冽冷肃:混账!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这厮随意打杀他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对段明楼来说,这样的一个夜晚,不过是他人生中无数个普通夜晚中的一个,毫无惊喜乏善可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三流艺人,也不值得他亲自动手善后。
所以,他不甚在意地留下这句话,就径自走了。
“太子慢走。”丁仪在他身后略微躬身,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才直起腰来轻轻松了一口气。
段家各部的分工十分明确,若是要杀人灭口,那是龙组的活儿,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太子既然叫她处理,那么就是寻常的善后了。
丁仪转过身,推开卧室门向房间zhōng yāng的大床走去,准备先看看谢清宁的情况再说——从昨天晚上仈jiǔ点多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太子在气头上下手又没个轻重,早些时候还能听到些惨叫呼喊,到后来就没音儿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谢清欢合着双眼躺着没动,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模样。
丁仪快步走到床前,看着谢清欢一身青紫狰狞的惨状,倒抽了一口凉气:太子往常固然是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但是也不曾像这样毫不留情地整治人。
谢清宁原本就生得平淡,仅仅算得上清秀,现在她脸sè苍白隐隐泛着青,嘴唇上一圈牙印痕迹宛然,反而添了一抹血sè,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这人,还活着吗?丁仪手心里攒着一把细汗,略微俯下身去,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去探谢清宁的鼻息。
谢清欢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起!她牙齿落在舌尖上狠狠一咬,铁锈般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尖锐的痛楚刺得人jīng神一振,伤痕斑驳的手臂闪电般,屈指扣住丁仪的脖子,而后错身借力将她牢牢扣在床上。
丁仪没料到她伤成这样还能动手,失神的刹那已经误了先机,脖颈被扣,口鼻也被另一只手捂得密不透风。
谢清欢这一动,牵动全身伤口,眼前蓦然一黑。她此时完全不顾及伤势,也不管形势全然不利,只是拼尽全力压制丁仪的反抗:“你想怎么处理我?嗯?”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唇边带血,气息微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掉一样。
丁仪自然不甘愿就此放弃生机,抬手扣住谢清欢的手腕,挣扎中指甲划出一道血痕,空气却越来越少。
谢清宁已经豁出去了,此刻出手,分明是绝地求生搏命一击。
而丁仪,大意了。
这大意,会要她的命。
人在江湖漂,难免失手啊。黑暗降临的时候,丁仪隐约听了一声轻叹。
丁仪并没有昏迷太久,谢清欢毕竟也不是有心要她的命。丁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床头,双手被缚在身后,口中塞着毛巾。带着丝丝缕缕的洗发液的清香,正是先前段明楼用来擦头发那条。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丁仪双手挣了几下,意外地发现被绑得并不难受却相当的牢固。有意思,这女人当真只是个艺人吗?这绑人的手法分明是专业的。
丁仪就着被绑的姿势挪动身体,按下床头的按钮,脸sè黑如泼墨:伤成那个样子,竟然洗澡!这是怎样一种自虐的jīng神!还要不要命?
浴室里,谢清欢这澡冲得也相当痛苦,全身上下满是伤口,沾了水就一起叫嚣着痛苦,几乎想要昏过去了事。即便如此,谢清欢还是一边抽着凉气,一边无比认真地将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还顺手洗了头,收拾干净齐整之后,才围了条浴巾走出去。
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虽然眼神清亮,但整个人显出一种jīng气神散尽之后油尽灯枯的憔悴来。她走到床边,抬手想要取下丁仪口中的毛巾,手腕随即被一把扣住,身子一轻,狠狠摔回榻上!
谢清欢本就是强撑,这下整个儿被摔懵了,眼前金星乱蹦。
丁仪俯下身去,看着谢清欢灰败下去的脸sè,满眼冷漠,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微微用力:“你长得不怎么样,胆量倒是让人佩服。”
谢清欢眼前发黑,神sè却是一片淡然:“你可以动手了。”
“动什么手?”真以为黑社会就能随便杀人吗?丁仪没好气地松手,站起身,敢情这傻姑娘先前以为是要杀她?自作聪明,真是了不得的坏习惯啊。
丁仪拿起电话拨通内线:“把那汤端上来。”
挂断电话,又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毫不客气地开口:“阿蓝,我外宅丁仪,你没睡的话,赶紧过来一趟。”
那边说了句什么,丁仪回道:“少废话吧你。人是太子带回来的,这会儿眼瞅着要没命了。”
说完也不管那头反应,利落地挂了,走到门口接了厨房送上来的药,回转床边,将谢清欢扶起来,药碗凑到她唇边。
谢清欢软绵绵的,看着黑乎乎的汤药,只略微动了动眉毛。
“避子汤。”丁仪看一眼她的脸sè,静静道,“每一个太子睡过的女人,都要喝。”
段家的血统不可乱,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任何女人都不能私自孕育段家的血脉。不管谢清宁是被人设计还是自愿爬上太子的床,只要她不是段夫人,就没资格给太子生孩子。
这太子,倒是挺会摆谱。谢清欢看了她一眼,唇边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张开嘴将汤药一口气喝了干净。
丁仪放下碗,扶着她躺下去,还顺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药汁。
谢清欢闭着眼睛养神,不一会儿又睁开,表情纠结有气无力地问:“这里不会是青楼吧?”
说到青楼两个字的时候,十分的不情不愿。
难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老鸨?像我这样的专业素质,起码也该是宫里的尚宫嬷嬷吧?丁仪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听她的口气又隐约有种将太子当piáo客的感觉,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青楼就好。谢清欢稍稍放了心,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再加上避子汤里加了安神的药,纵然她有心保持清醒,也忍不住昏昏yù睡了。
意识昏蒙间,有人掀开了她身上的薄被,轻缓坚定地分开她的腿,而后冰凉而坚硬的东西刺入了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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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给我等着
异物侵入身体的感觉清晰而又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即便是身心俱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从未被人这般对待的谢清欢仍然在瞬间惊醒,心中怒气云翻浪卷,手腕一翻,摘叶拂花指毫不留情疾刺而出:“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谢家清贵门阀,屹立百年不倒,家族底蕴便是中庸,若不是怒极,谢清欢也不会下此重手。
只是,她此时脉弱体虚气空力尽,比之强弩之末尚且不及,招式再jīng妙又如能能一击奏效?
更何况,林羽蓝虽然只是段氏的家庭医生,但她与段明楼从小一起长大,跟着一个老师学武,身手着实不弱。
一只手把持着物件继续推进,另一只手飞快扬起,随意化解了看上去出其不意凌厉无比实则虚的厉害的招式。
然而,招式虽然化解开了,林羽蓝却觉得手腕一震,痛麻的感觉蔓延开来。
“丁仪,你年纪轻轻的,就开始犯糊涂了吗?”林羽蓝沉下脸,甩了甩手腕,指着谢清欢一脸不悦,“这就是你所说的‘眼瞅着就要没命了’?我看她要是还有三分力气,我这只手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知道我的手多贵吗?”
“是你自己大意,可怪不得别人。”丁仪走上前,扣住谢清欢的肩膀将她牢牢按住,冷漠的眉眼间竟然有一丝笑意,“你别不服气,她确实是伤得不轻。现在让她下地儿,别说动弹了,估计连站都站不住。就她这样,”她顿了顿,下巴努了努,“刚刚,就在这床上,她差点儿掐死我。”
谢清欢胸口剧烈起伏,闭着眼睛暗暗咬牙:刚刚就应该掐死你!这什么大夫,折辱人倒是一把好手。
“真的假的?”林羽蓝清丽的眸子略微眯起,看着被丁仪按住无力地陷在被子里喘息的谢清欢,一脸的难以置信。谢清欢如今的情况,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苟延残喘,能恢复到什么地步还两说。
就这弱鸡样的战斗力,段家一个刚习武的小童都能轻易捏死她。她竟能压制住丁仪,还差点儿掐死她?
林羽蓝挑了挑眉:“丁仪,管家这工种是文职没错,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搏击术学得也不差吧。当初在演武堂,你不一直名列前茅吗?否则这外宅管家的位子也落不到你头上。”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今天栽个小跟头,总好过把命送在别处。”丁仪脸sè淡然,丝毫没把‘差点儿送命’这事放在心上。
她对谢清宁的举动,有点理解不能。
身为段氏的外宅管家,她自问也算见多识广了,轻易不会觉得什么事儿很稀奇。太子的床伴来来去去的,还没哪个像谢清宁这样,拼尽全力把人闷晕了,就只为洗个澡的。
难道谢清宁当真如资料中所说,既傻且天真,竟然不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得罪不起这宅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退一步讲,闷晕她是为了洗澡,那么,对治伤的医生出手又是为了什么?
丁仪比谢清宁大五六岁,搞不懂这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的想法,向林羽蓝使了个眼sè:“行了,别磨叽了,快点儿做事。天都快亮了。”
林羽蓝挑了挑眉,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拈着手中的物件轻轻转了转,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内壁上。
谢清欢身体僵了僵,脸sè发白,一直半合着的眼眸豁然睁开。目光幽冷肃杀,如勾如剑,瞬间气场全开,刺得林羽蓝小心肝一抖。
娘喂,这种压迫感,跟太子发怒前的低气压比,不遑多让啊。
丁仪按着谢清欢的肩膀,自然能察觉到她的僵硬,再看一眼她的眼神,简直忍不住要抚额长叹——这姑娘果真是既傻且天真,杠杠的奇葩一枚啊。这个时候跟医生叫板,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林羽蓝皱了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谢清欢的大腿:“轻松点儿,只是上药而已。”
而已?谢清欢面无表情,冷冷地瞪她。
“你既然害怕我折腾你,就该老实点。”林羽蓝对她的反应有点儿意外,笑得一脸邪气凑到她眼前,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她的脸:“你先前,是个雏儿吧?”
林羽蓝的白大褂下面,是皮制的抹胸背心加堪堪掩住臀部的小短裙,她这么俯身凑过来,谢清欢眼中顿时只有白花花的胸脯跟大腿了。
“住嘴!”谢清欢轻喝一声,眼晕地合上眼帘——这世道的女子真是太不矜持了!
林羽蓝于是笑着后退两步,继续上药,顺便给丁仪解惑:“没啥,害羞了。”
害羞你大爷!谢清欢细弱的手指攥紧身下的床单,强忍不适,心中冰霜如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什么太子,你给我等着。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定要他流放千里,发配西北种棉花!
好容易上完药,林羽蓝边摘手套边道:“这两天少动弹多休息,身上的伤口不要沾水,吃得清淡点儿,辛辣的东西别碰。”
上药的过程是难堪了些,药效确实不错,凉丝丝的很能缓解痛楚。
谢清欢深吸了一口气,静静道:“多谢。”
林羽蓝惊讶道:“你谢我?你不觉得我是帮凶?”
你当然是帮凶。谢清欢唇边习惯xìng弯起一道弧,淡淡道:“一事归一事。”
“你既然这么想,看来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林羽蓝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人的第一次很重要,甚至关系到一生的幸福。据我所知,太子并没有处女情结,他在床上向来偏爱有些经历热情大胆的女人,像你这样的雏儿,能不碰就不碰。办事儿的时候也就是jīng力旺盛些,并没有什么虐人的癖好。”
谢清欢挑了挑眉:“所以?”
林羽蓝笑了笑,意味深长:“有时候,伤人最深的,反而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谢清欢闻言眸sè一沉,立时想到任真。这身体的原主人误打误撞上了太子的床,真的是出于他的设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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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猪一样的队友任三少
谢清欢皱着挺秀的细眉,略一思索,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
她之所以在第一时间想到任真,并不是因为林羽蓝有意无意地挑拨,而是方才太子与丁仪站在门口,话里话外透露的三两信息。
谢清欢向来心思缜密,又擅长举一反三,所思所虑不容易受外界牵引。更何况,太子在她的眼中,人品也不甚靠谱。他跟亲信谈话没有刻意避着她,不是因为人品磊落,而是他这人自负,没把她放在眼里,也不怕她听到什么。
也不排除,他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再说任真,如果这事确实是出于他的设计,那么,他的目的何在?
为钱?为权?为利?
不,没有这个可能。
无论是为了什么,总难免要讨好人。
但讨好人并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讨好太子这种人。他所拥有的原本就十分优渥,想要的就更少,极难讨好。
要投其所好送其所要,还必须要送到他的心坎上,方能博他一丝一毫的欢心。
如果这是一出美人计,那么原主的表现实在是糟糕之极失败透顶。
如果这是一出苦肉计,那么起码要一方愿打一方愿挨。很显然,就连太子也不愿意。
所以,原主被设计上了太子的床,并不是为了讨好太子。
既然不是为了讨好,再联系方才林羽蓝说的,难道是为了给太子添堵?
看看原主的惨状,想来是添堵成功了。
只不知,原主对于任真的设计,是不是知情。不管怎样,原主的眼神不甚好是肯定的,那位太子未必真就是神一样的对手,但任三少这样的,显然是猪一样的队友。(首 . 发)
就丁仪所说,任三少这三个月瞒着家人跟原主在一起。这说明两人之间是有交情,即便不深,起码不差。为了给人添堵罔顾他人生死,任三少的心肠未免太过歹毒。
谢清欢双眼半合,心中泛起薄薄的怒意——这样的人,就该发配到岭南去开荒。
林羽蓝看着谢清欢因为沉思而没什么表情的脸,知道她还是讲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留白向来是个技术活儿,说话也是同样,没说出的那半句,反而更能引人遐思。
不管怎么样,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早晚会破土而出成为祸患。
任西东从十四岁开荤以来,就流连花丛风流随xìng,女人对他而言,是暖床的工具,是解闷的宠物,可以宠但从来不爱。
他玩女人固然是没节cāo,但心思却是深不可测,手段圆滑八面玲珑。这样的人足够韧xìng,大的绊子基本没用,就合该被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绊死。
眼前这个没有任何背景,同样也没有任何牵绊的小艺人,在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成为那颗小石子呢?
真是,让人期待啊。
林羽蓝想到这里,半夜出诊还被人狠狠戳了的郁闷顿时散了,心情愉悦地笑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说着她拎起宝贝医药箱,冲丁仪使了个眼sè。
丁仪会意,两人轻手轻脚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林羽蓝靠在栏杆上,冲丁仪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点儿:“我说,这位当真只是个演员吗?”
“资料上显示,她除了演戏没别的副业。”丁仪神sè淡淡的,“啊,对了,她会弹古筝,还正经考过证书。”
林羽蓝摇了摇头,一脸严肃,沉声道:“不,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她挑起眼帘,盯着丁仪:“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啊。”丁仪不可置否,目光落在林羽蓝的手腕上,“你的手,怎么样?”
“还是麻。”林羽蓝甩了甩手腕,咬牙,“那丫头会武。”
“会武?我倒是不怎么想。”丁仪摇头,不赞同她的看法,“照我看,她的xìng子倒不像是资料上说的那般胆小怕事。相反,她很能豁得出去。娱乐圈的水深着呢,她这些年固然是没有大红,但她每年总能接到一两部还算大制作的片子,演不了女主角,女二号总是没跑的。这样的人,能简单了?你当她是真傻么,在不熟的地界得罪宅子的老人跟上门救治的医生?”
这话说得也在理,但事实更胜雄辩,林羽蓝把手伸到她面前:“那我这手怎么解释?”
“你不是说了吗,人那是个雏儿嘛,害羞呗。”丁仪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笑了笑,“这么跟你说吧,太子今晚情绪不对,原本我已经打算等太子完事儿了直接把她拖去埋了。你想,一个没经过事儿的小姑娘被人这么着了,那肯定吓坏了。你用那玩意儿给人家上药,不戳你戳谁呀?”
“不能够呀,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吗?”林羽蓝瞪眼,似乎深受打击,“要知道,在救死扶伤的过程中,必要的辅助工具绝对能事半功倍。再说了,那玩意儿怎么了?暖玉打磨,还是新的,怎么就让人嫌弃了。难不成让我用手指吗?”
“你说的这个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人家小姑娘不知道呀。”丁仪摊了摊手,毫无诚意地顺着她的话说,“再说了,她要戳的也不是手,你自己硬要用手挡。”
林羽蓝抽了口冷气,怒:“那她原本打算戳哪儿?”
“还能是哪儿,当然是眼睛啊。”丁仪抬起一只手,食指中指微曲,对着眼睛比划了一下,“插眼跺脚撩yīn腿,防狼三绝式。”
“这年头,医生真是个高危行业啊。我突然有种没蛋也疼的错觉。”林羽蓝满脸黑线无语凝咽,“我算是知道了,这人的防备心还挺重。太子的脾气我清楚,看她那伤,在床上的时候,肯定没少出幺蛾子。”
幺蛾子呀……丁仪脸上绽出一抹端庄的笑意,眉眼弯了弯:啧啧,我才没有看到太子脖子上的牙齿印。
林羽蓝瞄她一眼,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溜到嘴边的哈欠都给吓回去了——死女人,没事笑那么yín荡做什么!
“困了?”丁仪问,“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再走?”
“不用麻烦了。”林羽蓝摆了摆手,“那小演员怎么办?”
“等她睡熟了,就送她回去。”丁仪回道。
林羽蓝听她这么说,也没兴致了:“行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
谢清欢睡到半途,开始发烧。那热突然间就窜起来了,谢清欢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架在火炉上烤,难受得紧,身体却沉重得连挣一下也不能。
半昏半醒之间,脑中的一些东西却像是开了闸,争先恐后汹涌而出。
而后,她看到一个女子简单而安静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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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妹子,你红了
本章节 狂人 手打)
平生仅一挚友往来照拂,闲暇时翻两页书,摆弄花草或者煮茶弹筝。
谢清欢不动声sè冷眼看着,心中却忍不住倏忽一叹:瞧瞧人家这rì子过得,看着不咸不淡,实则有滋有味,难怪二十出头了还像十六七。
再瞧瞧自个儿,身为谢氏家主,少帝之师,位高权重,肩负家国重任,夙兴夜寐呕心沥血。放眼大雍帝京,除了后宫里边整rì想着争宠博欢的后妃,就数她老得快。
往事真真不堪回首啊。老话果然没说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重生在这样一个躯体里,是对她前生任劳任怨的嘉许吗?谢清欢无声地笑了:若是这样,也不坏。
寂然的场景一幕又一幕,仿若流年,悠然暗换。绿樱桃绿芭蕉,路人遍地走。
chūn风得意御街走马,一rì也可看尽长安花,更何况这不过二十年的人生本就短暂简单。
终幕将至。
在黑暗的尽头,光明宛在。那女子背光而立,不算绝美却清婉的面容上笑意浅淡,看向她的眸中带着三分歉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却放弃了,最后只冲她略微点了点头致意。
谢清欢见她如此,也是一笑,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似宽慰又似送别——在那样的境地苏醒过来,面对狼藉的惨剧固然是难堪,但说到底真正受辱的人却并不是自己。
看着那身影渐渐消融在刺眼的明光里,谢清欢心中一动,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少的这一点,对她对原主来说,还很重要。
究竟是少了什么呢?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一直到谢清欢从梦中清醒,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
谢清欢是被饿醒的,身体仍然有些不适,但爽利很多,又因为睡足了,jīng神也好了不少。
睁眼的刹那,有一种的莫名的心安。房间里拉上了窗帘,但并不严实。有光线透过缝隙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多年的习惯使然,只要没有病入膏肓,大白天的谢清欢决计不会躺在床上。对她而言,那是在浪费生命。撑起仍旧酸软的身子靠在床头,谢清欢抬眼四顾,整个房间映在她的眼中,既熟悉又陌生。
原主的小窝,是一套三居室,约莫一百来平。这房子是她在还算受宠的年岁,公司出七成,她自己出三成买的。已经有些年头了,却并不见陈旧,反而有一种浸透岁月之后的厚重温馨。
可以看得出,原主很用心地打理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谢清欢偏了偏头,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
由于在睡梦中发热的缘故,谢清欢觉得身上黏嗒嗒的,心中万分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偏偏她身上有伤,不能沾水。只得从衣柜里找了件干净的睡袍,到浴室里拿毛巾小心地擦了擦。
擦完了换好衣服去洗脸,墙上的挂镜清晰地映照出一张眉眼清淡的脸,一如梦中的容颜。
谢清欢右手食指在镜中人眉心轻轻一点,略微笑了笑,拖着慢吞吞的步子将各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细细打量了一番。
原主的xìng子疏落,所以整个小窝的风格十分简约。又因为她的情怀颇为古朴,家具物件方面十分的清雅温婉。
每个房间居然还有名。主卧名为‘一枕眠’,床很大,虽然房间名为一枕,原主偶尔也会跟挚友抵足而眠,整夜畅谈。衣柜嵌在墙壁中,装的滑动门。
客房名为‘悦然居’,估摸着是取有朋远来不亦说乎的意思,内中的格局跟布置与主卧相似。
书房就有意思一些,名为‘功名半纸’。谢清欢推门进去,浓郁的书墨气息扑面而来。书柜同样是嵌在墙壁中的,整整两面,满是藏书。另一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墨宝,看得出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却另有一番稚拙的风味。
靠近窗户的地方,放着一架古筝。谢清欢随手拨了一下,一串乐音流泻而出,音质竟然十分不错。这筝虽然比不得她的那把古琴,聊作消遣还是可以的。
谢清欢端正地在琴凳上坐下,按弦调筝。须臾,清冽的曲调悠然而起,即兴而至,她选的是《chūn江花月夜》中的一小段: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区悠悠,清风铺上不胜愁。
筝音袅袅,缓缓而息。谢清欢目光突然一长,转向门口处。
静了一霎,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扭开,一人不紧不慢地走近,停在三步开外,一手捧脸两眼红心做花痴状:“阿宁宁!我是你的脑残粉!我最最最最爱你了!”
很多年之后,谢清欢知道有句话叫做粉到深处自然黑,但眼前这个人不同,她自始至终都是纯然的粉儿,死忠。
“是你呀……”谢清欢看着她,笑了起来。这个人,便是原主唯一的挚友,一线红星萧朗月。两个人年少相识,感情深厚,在彼此的人生中占据重要地位。
这是个美丽爽朗又心细如发的女子,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当然是我,我又来蹭吃蹭喝了。”萧朗月笑眯眯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在她额上探了探,“嗯,还是有点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目光落在谢清欢还带着一点青青痕迹的下巴上,有些闪烁,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谢清欢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刺痛感已经十分轻微,于是淡淡笑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萧朗月细细地看她一眼,被在身后的手伸出,将一张报纸,啪地一声拍在她眼前:“妹子,恭喜你,你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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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绯闻啊绯闻
“哈?”谢清欢敏锐地察觉到萧朗月面上含笑,口气轻快,好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她的眼中却带着几分担忧。
“红了?”谢清欢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这一瞬,她想到的是大雍帝京最大的梨园班子里的名角儿以及风月地那千娇百媚谈笑风流的头牌。
那红,是千人迷万人捧,用真金白银珍珠玛瑙堆砌,真真的一笑千金。只不过,当韶华流逝容颜老去,曾经的风光也随之东流。
转念又想到朝堂之上帝君跟前的红人,加官晋爵赏赐颇丰。一旦君臣相疑,身赴黄泉还得谢主隆恩。
往事,真让人憔悴啊。谢清欢低下头,去看报纸——唔,娱乐版。
萧朗月示意她看的,是刊登在头条上的一张图。图片的视角拉得不远,背景环境比较模糊,因此更能突出表现画面的中心内容:五官冷峻眉眼犀利的男子抱着她,唇边噙着一抹邪肆的笑。
“这……”谢清欢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脸都绿了——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不过,这眉眼,这脸孔,瞧着似乎很有些眼熟?
“对于这个,”萧朗月伸出手指,在年轻男子脸上狠狠点了两下,“阿宁,你便没话说?”
“唔,”谢清欢瞧着那报纸几乎被戳出两个窟窿,略一沉吟,做出客观评价:“这图,拍得实在不怎么样。”
“谁说这个了?”萧朗月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向来抓不准重点,无奈地抚了抚额,“我说的是这个,这个人!”
“这个人呐……”谢清欢凑过去,假装细看,实则一目十行地看旁边的报道,脑中咯嘣一响,善了个哉的——
“这这这……这不是——”谢清欢脸sè又绿了两分,这不就是那什么太子嘛。
“段氏总裁,人称太子,是个极其麻烦棘手的人物。”萧朗月说着,按了按眉心,没想到自家好友平rì不闹绯闻,闹一出就玩大了,“你怎么会去蓝夜?”
谢清欢看着报纸上不甚清晰的图,有点好奇:“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人一定是我?”
“这么多年朋友,难道是白做的吗?别说这身形了,就算给我跟头发丝儿,我都能认出来!”萧朗月气呼呼道,“别转移话题,我是知道你的,没事的时候宁愿宅在家里当蘑菇,门儿都不出。老实交代,为什么去蓝夜?”
“这不是,”谢清欢笑了笑,心中有什么呼之yù出,“听说好玩,去见识见识嘛。”
“好,好,我就当你是去见世面。”萧朗月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任真呢?他当时在哪里?”
任真?谢清欢微微一愣,随即豁然开朗。
对,任真!她一直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的,就是原主对任真的记忆——关于他的一切,是一片空白,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人到底做了什么,被原主嫌弃得渣都不剩啊?
谢清欢缺少最为直观的信息,因此无法判断原主跟任真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于是摇了摇头道:“与他并不熟。”
萧朗月闻言瞪大眼看她,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可是,你说过,你对他,动了心。”
那天她在外地拍戏,阿宁打电话给她,发自内心的快乐无声洋溢:“萧萧!我喜欢上一个人,他也喜欢我。萧萧,你替我开心吗?”
“当然,终于有人肯接收你了。”她笑着祝福了最好的朋友:“阿宁,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任真,他叫任真。”谢清宁欢快地答,与好友分享着甜蜜,“萧萧,等你回来,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好。”她握着手机,心中酸酸甜甜,感慨万分:她亲爱的小孩,终于动了心,懂了情爱。
可是,等她从外地回来,见到的却是高烧四十度奄奄一息的谢清宁。真丝的睡衣底下,是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受到了多么残忍的对待。谢清宁高烧不退,因着那层叠的伤,不能送她去医院,只得出门去买了一大堆退烧消炎的药。
然后她看到了这报纸。快速浏览一遍,她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这样。
“真的跟他不熟。”谢清欢笑得无奈,努了努下巴,“太子那边怎么说?”
“这事儿对他而言又没有影响,不过多一桩风流韵事罢了。”萧朗月眉眼间有明显的厌恶,对着谢清宁却十分忧愁,“这事儿?”
“是真的。”谢清欢一向磊落,对于发出的事情,绝不会刻意遮掩,“露水情缘而已,想来太子也没放在心上。”
萧朗月呆住了,她没想到谢清宁竟然爽快地承认了。
她明白,事情恐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事实上,谢清欢看到的报纸,是昨天的,她已经睡了两天一夜。太子那边是没有动静,但外面已经翻了天——太子一向不碰圈内人,却跟一个三流艺人爆出了这样的绯闻。
如今门口已经有记者在蹲守了。
萧朗月揉了揉额角,既心痛又无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清宁,她亲眼看着她一路从当红童星慢慢沉寂,到如今竟然只能算是三流了。
现在,阿宁所有的坚持,都在‘夜店相会,与恒丰总裁亲密相拥’的报道之下,变成了笑话。
阿宁以后,要怎么办?她与鼎星的合约,似乎要到期了?
正想着,萧朗月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谢清宁的经纪人兼助理windy。
萧朗月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听windy说:“萧姐,阿宁跟你在一块儿吗?我打不通她的手机。”
萧朗月看一眼谢清欢,淡淡问:“什么事?”
“景总传召。”windy顿了顿,又说,“阿宁的合约再有半年就到期了,我想应该是谈续约的事情吧。”
这位景总是鼎星的艺人总监,掌握生杀大权。但他很少直接跟艺人打交道,在这种时候要见阿宁,绝对不简单。
萧朗月垂下眼帘:“约的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十点。”
“知道了,会帮你转告。”萧朗月应了一声,挂了电话。看一眼谢清宁,勉强笑了笑:“明天,我陪你去见景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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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处不在的八卦
这个景烨又是何方神圣?听萧朗月的口气,似乎大有来头。
谢清欢试图在脑海中搜寻关于他的信息,结果发现就连太子那厮都有做人形背景的机会,而这位可以算是衣食父母的人,竟然同任真一样,被原主嫌弃得渣也不剩。
原主,真是不孝啊不孝。
“阿宁,你不用担心。”萧朗月将她脸上的表情当成了担忧,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一切有我。”
谢清欢听了这话,心中满是往事不可追的惆怅——往常都是她护着别人,没想到有朝一rì会换成别人护她。
天道果然有轮回。谢清欢悠悠感慨,完了发现了一件最为要紧的事——她,她,她,根本就不会演戏!
这,这,这……要不要干脆趁这个机会退出这行?反正她有手有脚,勤劳务实,谋生总不是问题,再不济原主也还是有十来万的存款嘛。
“阿宁,睡了这么久,你也饿了吧?”萧朗月将报纸团吧团吧,冲她笑了笑,“煮点粥给你吃?”
谢清宁摸摸几乎贴着后背的肚子,点了点头:“麻烦了。”
“跟我客气什么?”萧朗月捏了捏她的脸,在冰箱里找到一根火腿,几片看上去还算新鲜的菜叶,一个鸡蛋,“只有这些,煮个鸡蛋火腿蔬菜粥好了。”
谢家钟鸣鼎食之家,谢清欢大家之子,向来信奉君子远庖厨的良训,连自家的厨房门开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如今她没了谢家,以后更要一个人过活,再加上厨房那套擦得铮亮的厨具看着还挺有意思,于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观摩学习。
)
首先就提到那位衣食父母景总:“景烨那人,男生女相,sè如chūn花心如蛇蝎。眼光毒辣到变态,只要是他提点过的艺人,至今没有不红的。”
“哦?”谢清欢意味深长,萧朗月是怎么得出景总心如蛇蝎这个结论的呢?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被人说成sè如chūn花,换成是我,也得黑化成心如蛇蝎。
接着提到鼎星的大老板,也是她与谢清欢的顶头**oss:“陆展睿陆总,是个雁过也要拔毛的奇葩。他一个钻石王老五,没结婚不说,连女友也没,你知道为什么?”
谢清欢总是愿意把人往好的方面想:“他洁身自好?”
萧朗月摇头:“再猜。”
谢清欢眨了眨眼睛:“他……有龙阳之好?”
“什么龙阳……”萧朗月黑线,“他说现在的女友,必定是未来的老婆,是他一生极其重要又极有风险的投资,怎么能不慎之又慎呢。”
听她这么一说,顶头**oss在谢清欢心中的形象,顿时伟岸高大起来。起码,比起那位太子来,**oss真是克制到让人感动啊。至于雁过拔毛什么的,这说明人持家有道。
继乖僻暴戾的太子、风流没节cāo的任三少,‘歹毒变态’的景总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位对感情慎重,节俭持家的靠谱青年,谢清欢觉得**oss真是红尘俗世一股清流,让人不能直视。
填饱肚子之后,谢清欢在书房弹了一会儿筝,仈jiǔ点就爬上床。
这一晚,谢清欢与萧朗月同塌而眠。对于从来都是单睡的谢清欢来说,这是个十分新鲜十分有趣的体验。
只是,萧朗月拥着一小团被子,几乎将自个儿挂在床沿上,死活不肯挨近谢清欢。谢清欢平躺着,俩人之间的空隙足够再躺一个人还能撒欢翻滚。
谢清欢多jīng明的人,看到萧朗月这样,就知道她八成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
也……不用这么小心吧。
“睡过来一点,”谢清欢拍了拍身边,“离那么远,不如干脆去睡客房呢。”
萧朗月本来心疼她的上,听了这话,腾地坐起身,狠狠地瞪了谢清欢一眼,当真拎起枕头头也不回要往客房去。
“不是,”谢清欢赶紧爬起来,拉住她,“我就说说,你还当真呐。”
萧朗月眼睛微微发红,沉默了看了看她,将枕头放回去,静静在她身边躺下。
与人同眠的感觉有点微妙,谢清欢悠悠想着,闭上眼睛准备安睡。
萧朗月却了无睡意,沉默半晌挤出干巴巴的一句:“别再见太子了,你玩不起。”
“嗯。”谢清欢轻轻应了一句,玩得起也不会再见呀,就太子那人品,那做派,横看竖看都不是她的菜。
谢清欢吃了药,烧退了些,如今又没家国之事要cāo心,因此很快就睡去了。
梦里依稀旧时景,闲池阁,桃花落。
缤纷花影之中,少年天子一身明黄,清俊的面容因为愤怒,因为绝望而有些扭曲,一叠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霍都尚且有机会,只有我不行?”
这熊孩子,跟霍都有什么可比的。
霍都者,邻居西凉的摄政皇叔,他家的小皇帝登基时才四岁,他名头上挂的是摄政,说白了就是个nǎi爸。
谢清欢被拜为帝师的时候,也才是十多岁,立于群臣之首,面对同样十多岁的少帝,心里边愁得不行。她与霍都有些交情,都用在交流怎么教育自家皇帝,如何当一个成功的nǎi爸(妈)上了。
哪里有那么些为什么呢?汝为帝,吾做师,辈分如此,天生隔阻。月明之夜,朱雀大街,碎心一掌,是为师教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
这也是你身为帝君,最该明了之事——世间冷暖,不过人心。即便是为皇为帝,也总有办不到的事,总有得不到的人。
今生我为谢氏之主,为少帝之师,轻名利,淡权势,无愧天地苍生,死又何妨。
待桃花散尽,明黄的身影消散,谢清欢这一夜终于安然。
第二rì一早,萧朗月便将她拖起来,好生拾掇了一下脸面,又拉开衣柜,翻翻捡捡,扔了七八条裙子在床上。
谢清欢随意挑了一条,往身上一比,嘴角抽了抽——这裙子坦胸露背,也就遮到膝盖。
扔掉,又选了一条。
这条倒是长到脚踝了,还是袒胸露背。
谢清欢揉了揉眉心,将萧朗月巴拉到一边,选了件白sè的衬衣,搭卡其sè的休闲裤,头发松松一绾。
萧朗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
谢清欢额角青筋一条——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即便她乐意穿裙子,身上那些还没消的痕迹能见人吗?
随意吃了点东西出门,萧朗月的助理已经开了车在等。
两人还没走到车前,就被一阵卡擦卡擦的亮光闪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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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八卦记者这种奇妙的生物
谢清欢猝不及防之下,眼前被闪成一片花白,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群人就涌了上来。
被围观了……谢清欢嘴角抽了抽。记得大雍帝京有一绝sè,xìng别男,风姿卓绝令人倾倒。每回出门定然被大批人马争相观看,走过的地儿铺了一层花瓣锦帕,偶尔还能捡到一两枚珍珠。
可惜天妒红颜,美人身体娇弱,被人围观数次之后一病不起。
真是可怜可叹呐。谢清华原本那张脸倒是绝美,只是她身份尊贵出入皆是软轿,让人无从围观。如今这张脸顶多就是个清秀,没成想倒让人围观了一回。
而这个时候的谢清欢还不甚了解,娱乐记者这种生物,是何等的奇葩。
萧朗月手脚慢了那么一丝丝,愣是没防住如狼似虎脸上荡漾着兴奋的记者,眼睁睁的看着话筒凑到谢清欢的唇边。
事已至此,只能在心中感叹——如今的八卦界是真的沦落了,自余莲之后,再无大神啊。
“谢小姐,传闻你与恒丰总裁相会夜店,并深情相拥,这是真的吗?”
“谢小姐,恒丰总裁与圈内人向来没交集,你们是在交往吗?”
“谢小姐,听闻恒丰有意在娱乐圈分一杯羹,段总裁与你密会,是为了挖角吗?”
“谢小姐——”
“诸位,”谢清欢挑了挑眉,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唇边泛起一丝淡薄的笑意,“不耻下问固然是好习惯,但在询问他人之前,连一句请问都不会说吗?再者,君子谦恭,先来后到,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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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钻石王老五不知道被多少名门淑媛盯着,恒丰总裁向来低调,他的消息首次登上娱乐版,就是跟这位传的绯闻。
若是这位谢小姐稍微有一点身为圈内人的自觉,就该摆出个姿态来,不管是甜蜜地否认,还是大方承认,总得有个说法。
但她眼下这个反应,真让人捉急啊,难怪一直都不红。
有个男记者很快回神,轻咳一声开口道:“谢小姐,请问——”
“恒丰的……段总裁,”谢清欢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慢腾腾道,“年轻有为,既富且贵;英俊潇洒,品位不俗;简称‘人生大赢家’,是这样吧?”
男记者搞不准她想说什么,但这些都是事实,于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恨不得立马回娘胎重造,或者干脆换个爹,是吧?”
“呃……”羡慕嫉妒恨是没错,但是,这种一脚踩在坑里的感觉是啥?
谢清欢眸sè一沉,脸上的表情带了点儿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那是一丝怜悯,“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黑他啊。做人,还是厚道点儿好。”
我了……个去的。男记者只觉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咆哮,哥就是想看看蓝夜那事儿有没有炒作的噱头啊,真不是羡慕嫉妒恨啊,更不是要黑谁呀!
谁不知道恒丰段总裁的背景是灰sè的啊,用得着专门儿黑他吗?我活腻歪了吗?这年头八卦记者真是太不好当了啊,瞧这眼神,姑娘你其实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吧?
“谢小姐,你误会了。”一边的女记者悄悄甩了甩头上的黑线,哎哟喂,咱这回来一趟不是栽了吧?这姑娘到底把话题给拉到那里去了呀?“我们,就是求个真相。”
真相?谢清欢冷淡地笑了笑,真相这玩意儿就是个小淘气,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未必是真。她看了看女记者,女记者突然觉得很紧张,甚至有种想要后退的错觉。
她稳住了自己的脚,就听谢清欢轻轻开口,口气中带着一抹叹息:“佛曰空即是sè,sè即是空,空空sès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姑娘,没事多看点儿书吧。”
女记者嘴角抽了抽:“谢小姐,我们吧,就是想知道,谢小姐是不是段总裁的真命天女。毕竟段总裁从未与圈内人传出绯闻呢。”
虽然话题已经被带到了天边,但女记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人挺好说话。
谢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吧?我并非段先生肚中蛔虫,他怎么想的,我无从知道。不过,有一点诸位要明白,有为青年亦看重名誉,诸位大张旗鼓来问段先生的私事,是确定他不会震怒吗?”
她顿了顿又道,“八卦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百姓喜闻乐见,无伤大雅自然皆大欢喜。但是诸位作为娱乐喉舌,当谨守cāo守底线,给圈外人造成困扰就不好了。”
一众记者默。谁都知道做八卦的,通常没剩几分人品了,为了吸人眼球的一手消息不择手段的人不在少数。像谢清宁这样义正言辞地教训人的,还真是不多。
不过,也亏了她的提醒。恒丰总裁确实是年轻有为,确实是既富且贵,但业内圈内流传最多的,却是他的手段。
他若要整治谁,那真叫逗你玩,从容淡定环环相扣让人生不如死。
这次他的消息出现在娱乐版,也没见他的人出面否认,也不知是没当回事儿,还是隐隐默认——毕竟谢清宁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干净,xìng子也好。
俩记者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失策,他们不敢去采访太子,却没想到谢清宁也是滴水不漏。
萧朗月趁机走上来,揽住谢清欢:“我说你们,当着我的面,说阿宁跟别的男人如何如何,会不会太目中无人?”
女记者也笑了笑:“萧小姐跟谢小姐真是极好的朋友呢。”
“废话,”萧朗月笑,“你们每年不都要提上一回,说阿宁才是我的真爱吗?现在,我要带着我的真爱约会去了,你们都散了吧。”
说着她随意挥了挥手,揽着谢清欢从容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景烨的办公室在鼎星大厦的17层。谢清欢跟萧朗月到的时候,景烨正在翻看谢清宁先前的合约书,手边还放着两天前的娱乐报。
萧朗月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门。
景烨目光轻轻一闪,放下合约书,双手交握压在合约书上,嗓音低沉:“进来。”
萧朗月立刻握着把手扭开门,带着谢清欢走了进去。
谢清欢走近几步,就见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那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她听到心中咯嘣一响,眉眼间带了一丝轻缓的暖意:“霍……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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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不干了
景烨的办公室极为宽敞,以黑白为主sè,风格简约却不失恢弘大气。景烨一身裁剪得体的银灰sè西装,置身其中,倒是与整个空间相得益彰。
谢清欢那声‘霍都’压在喉中说得极轻,近乎呢喃。心中的波动也不过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萧朗月与景烨不对路,进门之后,连眼神都没给景烨一个,只密切关注着谢清欢,因而轻易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振奋。
萧朗月心中微微一沉,有些担忧地拐了拐谢清欢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询问:“阿宁,怎么了?”
谢清欢抿了抿唇,转过头忧郁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位好友突然之间有点儿不能直视了——这审美观实在太凶残了啊。
眼前这张被萧朗月形容为sè如chūn花的脸,搁在西凉皇室也就是偏上。霍都那个人最大的闪光点就在于无时无刻散发着温柔儒雅好推倒的nǎi爸气场,但转了脸就能谈笑间让樯橹灰飞烟灭,实在是jīng分一族jīng英中的VIP。
再看看衣食父母,约莫是没带过孩子,他的气质较之霍都,显得十分冷硬,杠杠的纯爷们儿。又因为不苟言笑,好好的一张脸,瞧着愣是凌厉如刀。
哪里就sè如chūn花了呀……分明是sè如冰雕花吧。
谢清欢比较完毕,轻咳一声:“唔,没什么。”
“真的?”萧朗月眉眼间有一丝怀疑,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好友,转而看向景烨,扬了扬下巴:“不知道景总叫阿宁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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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烨眉峰轻轻一挑,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冰封似的表情裂开,倒真有几分sè如chūn花的样子了,他的目光在谢清欢的脸上略微一扫,就定在了萧朗月脸上:“你也来了。”
“我自然要来,”萧朗月面无表情口气冰冷,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尖利,“以阿宁的xìng子,被人卖了谁不准还替人数钱呢。”
景烨目光沉沉,口气平淡:“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萧朗月皱了皱眉,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她抿了抿唇:“景总,不也一样吗?风采如昔。”
谢清欢站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这两个人之间,有些古怪啊。
“当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厚道。若不是为了谢清宁,你今天不会来见我。我不想同你吵。”景烨垂下眼帘,不动声sè地掩去那一抹厌倦,“Candy帮你接了新戏,是林天华今年的重头戏,男一号已经确定用陆临。你先去拿剧本,下午试镜。”
萧朗月对景烨心怀芥蒂,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留在这里跟景烨相看两相厌。但是让谢清宁一个人跟景烨谈,她也不放心。
谢清欢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心中长叹:这原主到底是有多废柴,才让萧朗月年纪轻轻地就兼任老妈子之职的?
谢清欢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萧萧,没事的,你去吧。待会儿一起吃饭。”
萧朗月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阿宁,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答应。”
衣食父母是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萧萧防备成这样?
“知道了。”谢清欢乖乖地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景烨的脸黑得都快滴下墨来了,更加肯定这俩人定然有过一段前情。
不料时过境迁,两人走到如今相爱相杀的境地。作为一个称职的挚友,原主必定是知道那一段,可为什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莫非,原主曾在其中插过一脚?
而萧朗月为了好友放弃所爱,景烨成了苦逼的炮灰,所以一夜之间黑化,从此心如蛇蝎?
“快去吧,别让人等。”谢清欢戳了戳她的腰,催促道。
“你自己小心。”萧朗月拍了拍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去了。谢清欢见她这样,突然有种‘如果我是男的,萧萧的真爱定然是我吧’,“好吧就算我不是男的,萧萧也是爱我胜过任何人的吧”的错觉。
难怪衣食父母一脸内伤的表情呢。
谢清欢很是好奇,当年衣食父母到底做了什么不厚道的事情。
萧朗月出去时顺手带门,啪地一声巨响,用力得有损坏公物之嫌。景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淡地对谢清欢摆了摆手:“坐。”
啧啧,对着萧萧就sè如chūn花,对着我就sè如冰雕花,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景总你当年果真是个炮灰吧。
谢清欢依言坐下。对着景烨这张脸,她有种时空颠倒的错觉。她与西凉皇叔霍都同样扶持少帝,定国策惠百姓,一生仅有一会,却彼此惺惺相惜。
谢清宁对景烨嫌弃到底,景烨对谢清宁却不陌生,甚至极为熟悉。她初入鼎星签的十年长约,在三年前已经到期。
之后签的三年短约,是他亲自制定的,花了整整三天,经过各种推敲,很是郑重。
这份合约对谢清宁的戏路,甚至是某些方面的zì yóu做了严格的规定,可以说这样的条件在娱乐圈是绝无仅有的苛刻。
除了严苛之外,也最大限度地保持了谢清宁的神秘xìng与安全xìng。
就连她每年参演的那两部电视剧,都是由他亲自挑选的,炒作力度控制得当,不会大红,却也时不时露个脸,攒人缘积累口碑。
这个圈子如今已经越来越浮躁,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才更可贵。
而谢清宁,无疑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人,随遇而安又能坚持己心。他故意将她压至今rì这般境地,就是为了rì后发力。
她将是鼎星未来的王牌!
谢清宁也没让他失望,看着xìng子软糯,实则韧xìng十足韬光养晦。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向低调得跟小透明似的人,竟然跟恒丰总裁爆出了绯闻,还是颇为香艳的绯闻。
景烨略微皱眉,食指在桌上轻轻扣着,半晌才道:“公司下半年给你安排了一部古装剧,九月开拍。晚一点你的经纪人会拿剧本给你。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本来就是打算好好休息的。谢清欢脊背挺直,双手置于膝上,淡淡道:“关于我的合约——”
景烨剑眉轻扬,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到期之后,就这样吧。”谢清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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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急流勇退才是真绝色
“怎么,你不打算跟鼎星续约?”景烨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意外。
再想想前两天闹出的绯闻,心中渐渐泛起疑惑:恒丰总裁向来不屑与圈内人往来,这次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谢清宁自蓝夜离开,消息爆出之后也不见有人出面收拾残局,莫非当真是在为谢清宁铺路?
论资历,谢清宁是最早签约鼎星的艺人之一,是真正意义上的鼎星第一代,开疆拓土的功臣。
对于童星来说,八岁出道已经不算早了,但是谢清宁小时候特别有灵xìng,无论饰演什么觉得,稍作点拨都能很快入戏。
娇俏柔婉皆是戏,她的红,也在预料之中。
可以说,谢清宁是那个时代鼎星最重要的童星,没有之一。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她十六岁。
而与她同期签约的艺人,如今大多已然湮没无闻。
作为鼎星曾经的得力干将,陆老在撒手放权之前,曾当众许诺,只要谢清宁还想演戏,鼎星就会酌情先行为她考虑。若她rì后心思变了,不想继续在娱乐圈发展,那么就以高级主管的待遇为她养老。
这话乍听之下是十分厚道,充分体现了鼎星对于老臣子的重视,同时也收买了人心——艺人是有相当风险的职业,天王天后不过寥寥数人。红了是非多,不红连生活都成问题。很多人奋斗十年二十年,得到的仍是黯然的结果。
景烨知道,那话里面是有语言陷阱的——谢清宁只能选择继续留下效力鼎星,或者干脆退出娱乐圈。如果她换了东家,那么鼎星的一切承诺,都将作废。
早些时候,确实传出过恒丰想要插足娱乐圈的消息。即便这消息是真的,以谢清宁的人气,此刻跳槽绝非明智之举。而恒丰总裁素来冷心冷情,但凡有付出,必得有回报。若是谢清宁rì后达不到他的期望,恒丰再如何家大业大,也不会养一个闲人。
到那个时候,与鼎星切断旧情的她,要怎么办?
谢清宁见他面sè有异,不由微微一笑,说不出的优雅淡然:“准确来说,我是打算退出这行。”
景烨自然知道,公司一直以来都有专门请人给谢清宁上课,以提高她的文化素养。但她没有文凭,除了演戏对别的事儿也不感兴趣,也没有别的特长。
如今,她竟然说,要退出这行?
一张嘴两片唇,上下一碰,话轻易就出了口。但她究竟知不知道,一旦退出,娱乐圈新人迭出,旧人转眼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再想复出,就难了。
“那么之后,”景烨被谢清宁突然的决定弄得措手不及,又有些惋惜先前的安排布置,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谢清欢闻言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交浅言深,说得多不过是徒增尴尬。转念一想,景烨处在如今这个位置,问多一句,不过是职责所在并无恶意。
谢清欢也就勉为其难沉思了片刻。其实她一生心心念念,不过是zì yóu自在,并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念书吧,长到这么大还没正经在学校呆过呢。”谢清欢想了想,半真半假地答,她在原主的书柜里看到一些书,所用文字十分陌生,应该是番邦语言,她觉得这个可以学一下,“或者,周游天下。”
山河壮美,风物撩人,有朝一rì,优哉游哉踏遍天下,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很中庸的回复。因为太过中庸,因而显得十分敷衍。
景烨略一沉吟,问道:“谢清宁,你是不是对公司有什么想法?”
谢清宁摇头:“并无。”
景烨眸sè微微一沉:“这事儿,萧朗月知道吗?”
“还没有跟她说起,”谢清欢淡淡一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我能做得了主。萧萧便是知道了,也会支持我吧?”
她会支持你才怪!景烨稳了稳神,心平气和地劝道:“这样吧,合约的事情,等你把下半年的电视剧拍了,咱们再来商量。你若是想多念点儿书充实自己,公司会安排,如何?”
谢清欢沉吟片刻,半晌才慢慢道:“这样的安排,原本是不错的。”
景烨见她一脸郑重,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
“我突然发觉,自己不会演戏了。”谢清欢摊了摊手,故作无奈,“就是,完全不会演了。”
景烨面上不动声sè,心里默默吐了口老血。幻灭啊,十年如一rì的模范员工竟然得了职业xìng厌倦症?这让其他人怎么办?
这几年,为了让她保持在最佳状态,明明已经给了她足够的zì yóu跟空间。就连萧朗月都没有这待遇,我容易吗我?
“过段时间,公司会有一个新人培训班,你也过来旁听,找找感觉。”景烨揉了揉眉心,“别的先放在一边,也不要多想,把下半年的剧拍好。另外——”
他微微一顿,又道,“公司特聘的心理咨询师完成深造,已经回国。你抽个时间去他那里看看,不要有什么负担。”
艺人的生存压力大,心理方面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鼎星为长久计,专门聘请了心理咨询师,为艺人解压。
谢清欢眨巴眨巴眼睛:心理咨询师?那是什么玩意儿?能让人快速拥有绝顶演技吗?
她对景烨的这个安排不是很理解,却还是听出他话音中的关怀,于是点头应道:“好。”
“谢清宁,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十分不容易。付出很多,也失去很多。”景烨慢慢说着,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温柔,“这几年你接的剧不多,但都是公司为你jīng心挑选的。你是为屏幕而生,注定要站在台前,受人追捧。公司并没有放弃你,也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他目光幽暗,静静看她:“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也请你,不要轻言放弃。”
谢清欢皱了皱眉,沉默不语。退出娱乐圈这事对她而言,并不是放不放弃的问题,而是她一旦决定做什么,就定然要做到最好。
逢场作戏轻而易举,但是将演戏作为终身职业,就另当别论了。
眼下确实是退出的最佳时机,错过的话,又将是几年不得自在。
“我不逼你,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景烨看出她的犹豫,温声道,“至于你跟恒丰总裁的绯闻,闹过这两天,就会散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再谈下去,显然也不会有结果。谢清欢站起来,刚要说什么,身后就传来‘扣扣’的敲门声,门随即被扭开。
景烨的助理在门口轻声道:“景总,任先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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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士别三日已成渣
任西东?这瘟神才从国外回来没几天,不好好呆在家里把老太太哄欢实了,跑出来蹦跶什么呢?
景烨绷着脸瞄一眼站在门口等待指示的助理,只见这姑娘仍跟平rì一样端着架子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但清丽的脸上漾着几分可疑的红晕。
不用想,定然是那个随地发情节cāo一早就喂了狗的种马又出手了!
混那个球,敢给老子留个干净的助理吗!景烨这头显然没把谢清欢给劝软和了,那头装x货又在眼皮子底下勾搭了办事能力还不错的助理,景烨心里边万头神兽奔了个来回,暴躁不已。
维持着面瘫的表情在心里掀了七八张桌子,心头的邪火才下去了些,景烨挥了挥手,拿腔拿调道:“请他进来。”
“是。”助理点了点头,转身退出门外。
任西东那厮要是没有要紧事专程来添堵,就废了他的小弟弟强制戒sè!
谢清欢看他咬牙切齿,一副囧雷囧雷的表情,就知道景烨跟那位任先生有些渊源,估摸着还是挺相近的那种。
不过,这任先生,该不会就是认了真天就要下红雨的那位吧?谢清欢轻笑一声,淡淡道:“既然景总有客来,我便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该说的,景烨都已经说了,只看谢清宁如何抉择。
现在任西东在门外,他也不愿意让谢清宁在这儿多做逗留——她的长相是平淡了些,xìng子又冷不会来事儿,也难保那瘟神不会兽xìng大发。
他手底下干净的艺人也没几个了,个个都是宝。
想到这里,景烨点了点头:“萧朗月在十五楼,你下去找她吧。”
“告辞。”谢清欢朝景烨略微欠了欠身,随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刚走出几步,门就被扭开,助理姑娘的声音格外轻柔:“任先生,里边请。”
谢清欢脸上仍带着习惯xìng的淡笑,看着一男一女相携着走了进来,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大雍熏香的习俗由来已久,谢家甚至有专门为谢清欢制香的铺子,她惯常用的是一款冷墨梅香,香气极淡,飘渺若无。
熏香显示的是一个人的品味。谢清欢崇尚中庸,对任何浓郁的气息都没有好感,因而她鼻翼轻轻动了动,目光略略在两人面上扫过。
只见那女子生得一张瓜子脸,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盈盈,樱桃小嘴唇边带笑,端然俏丽。身穿一袭浅sè的连衣裙,淡雅有致。而鸦sè的长发松散盘着,在脸颊旁散落微卷一缕很是妩媚。
那淡雅与妩媚糅杂在一起,甚是动人。谢清欢见了,也厚道地暗赞了一声:确实是个美貌女子。
那女子显然也见到了谢清欢,略微一愣,目中闪过一抹微光,随即扯开一抹嘲讽的笑意。
嗯?这人跟原主有过节?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意,谢清欢扬了扬眉,只当没看见,随意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一手插在裤兜里,目不斜视地越过两人。
“谢小姐,请等一下。”女子伸出一只手,虚拦了一下。
谢清欢顿住脚,略偏过头看她:“有何指教?”
“我叫顾裳,是东哥的未婚妻。”自报家门的女子对谢清欢伸出一只手,扬起尖尖的小下巴,“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东哥。”
未婚妻?
“我是谢清宁。”谢清欢垂眸,伸到眼前的小手细腻白嫩,送上门的不摸白不摸,“顾小姐别是误会了什么,我生平只照顾过八哥,乃是我家萧萧的小宠。可惜我学艺不jīng,纵然上心,三五个月之后仍旧死去了。”
她挑起眼帘,看着顾裳脸上高傲不屑的表情,笑得眉眼弯弯:“那东哥,是什么玩意儿?”
顾裳闻言歪了歪头,可爱地眨了眨眼睛,看向身边的男子,一脸疑惑:“东哥,这?”
谢清欢仍握着顾裳的小手,还趁机摸了几把,这才抬眸看向她身边的男子。
身材高大,宽肩窄腰,随意站着却有种隐隐迫人的气势。眉目俊朗,五官较之寻常人要深邃一些,应该是混血,眼带桃花嘴唇极薄,寡情凉薄之相。
此刻,他亦在看她,目中带了些深意——谢清宁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小谢,这位是寰宇国际的任西东任先生。”景烨觉得不对劲,走了过来,“怎么,你们认识?”
任西东,任真。谢清宁松开顾裳的手,摇了摇头淡淡道:“在此之前,不认识。如今嘛——”
相逢陌路。
任西东耸了耸肩,对她的态度并不以为意。yù擒故众的手段他见得多了,谢清宁这样的只能算是初级。
谢清欢略挑了挑眉,笑得诚恳:“任先生,幸会。”
任西东见她笑颜如花,眼底却是无尽疏离,仿佛当真只是初见,而他声名狼藉,她满是防备。
“幸会。”任西东嗓音沉沉。
谢清欢面上笑意不改,心中却冷冷一晒:无才无德不过是蠢物;无才有德乃是厚道;有才无德,才最可怕。这样的人,见了躲都来不及,偏还有不明真相的女子前仆后继地上赶着倒贴。
轻慢人心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心。原主也是看透他了吧,所以最后的记忆里,就连太子都露过脸,却独独没有他。
“景总,任先生,你们慢聊,我先告辞了。”谢清欢从心底瞧不上任西东的做派,朝景烨点了点头致意,看也不看任西东,径自开门出去。
轻轻带上门,正巧萧朗月拿了剧本上来,见到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急急问道:“阿宁,你们谈了什么,你没答应什么吧?”
“没说什么,景总有客人来,我就先出来了。”谢清欢笑道,“也没答应什么。”
“那就好。”萧朗月松了口气,上前挽了她的手,“我们现在去吃饭吧。林导的新戏《山河》竟然是双生双旦,目前只定下了男一,其他接了剧本的下午都要去试镜。”
虽然已经打算退出,谢清欢对于拍戏的事,还是有一点好奇:“我下午反正没事,陪你去吧。”
“我求之不得。”萧朗月脚步略微一顿,笑道,“刚刚见到windy,她说你下半年的电视剧本也拿到了,是个古装剧。”
“唔。”谢清欢点了点头,退出娱乐圈的事儿还是等等再说好了。
“先不说这些了,听说小江南出了新的菜式,去那里吃吧。”萧朗月看她一眼,“瞧你都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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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试镜
瘦了?怎么可能?谢清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早上拾掇脸面的时候,她细细照过镜子。原主生的是个鹅蛋脸,还存留着一点婴儿肥,绝不存在瘦这种表象特征。
至于身材方面,娱乐圈是个以瘦为美的地儿,原主却跟骨感没什么缘分,个人又不高,看着甚至有点肉肉的。
即便前两天病了一场,也就是脸sè憔悴了一些,并没有猛然间骨瘦如柴。
两天随意聊着,出了鼎星大厦驱车直奔小江南——这是圈里的一位前辈开的,各种防范措施做得十分到位。招牌菜都是些家常菜式,聘的师傅却十分上心,时常有新花样,价钱也公道,因此生意极好。
不光是圈内人,寻常回头客也多。
萧朗月显然是此处常客,径直走到惯常坐的靠窗位子,菜单都不用看,随口报上几个菜名,又轻声笑道:“再加上你们耿大厨新出的那道‘凤凰三点头’。”
负责点菜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约莫是见多了大明星,这会儿淡定得很,圆圆脸上带了点儿笑,礼貌地躬了躬身:“好的,请稍等。”
这会儿时辰还早,并不在饭点儿上,因此客人不是很多,上菜的速度也就相应很快——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摆放讲究,香味四溢,卖相极佳。
谢清欢一手捏了筷子,抬眸看去,都是些偏清淡的菜式,也不知道这是萧朗月的口味还是避讳些什么。
谢清欢生在百年豪门,山珍海味见得多了,此刻见了这等家常菜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惊艳的感觉。只是大家族规矩多,连吃饭也不例外,相当的折腾人。像如今这般两个人点几个小菜,安安静静吃顿饭,反而让她心喜。
再说萧朗月这个人,美丽聪慧,闻歌弦知雅意,确实玲珑可人。
这顿饭吃得甚是欢畅,谢清欢悄悄抚了抚撑得圆滚滚的小肚子,略微眯着眼睛一脸满足地靠在椅背上。过rì子是多么简单的事儿啊,吃饱喝足乃是第一要务,可惜很多人不懂。
谢清欢跟萧朗月坐着消了会儿食,等萧朗月买了单,两人这才起身慢腾腾往试镜会场赶。
试镜会场选在鹏程商务酒店,里面的大商务厅足以容纳两百人。试镜时间定于一点开始,谢清欢跟萧朗月到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在等了,其中不乏当红的一线红星。
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在小声谈笑。在见到跟萧朗月一起进来的谢清欢时,大厅静了一瞬,掺杂了各种情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看来,前两天的那个绯闻,还是有些影响的。萧朗月眉心微微一蹙,转脸去看谢清欢,却发现她脸sè如常十分泰然。
同在一个圈子里讨生活,又都以演戏为生,私底下再如何生疏,明面上彼此见了还是会客气地打声招呼,寒暄三两句,并没有人大声喧哗。
林天华这次的新戏《山河》,描述的是架空历史的年代,乱世英雄儿女一阕悲歌。
林天华是导演圈的一朵奇葩,年纪不大,想象力天马行空,拍摄角度奇诡多变,偏生他御用的班底技术过硬,再匪夷所思的构想都能具现化。
林天华对自己的每一部片子都倾注了无数心血,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选角方面更是慎重,每次都亲力亲为,挑选他认为最合适的演员——是最合适,也不是最好。
在这方面,他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帐都不买,他瞧不上眼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能接到剧本来这里试镜的,是已经细心筛过一轮的,他认为可能会是合适的人选。
林天华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拍他的剧压力很大,但林天华这三个字是叫好卖座的保证,被他选中饰演主要角sè,就是大红的征兆。
来试镜并且有心要得到角sè的人其实不多,不少人是抱着围观的心思来的——选不上,观摩学习一下前辈们的演技也是好的。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动,现场的气氛很有些紧绷。
谢清欢在来的路上,随意翻了翻剧本,故事很完整,基调很悲壮。要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将所要表达的家国天下、感情取舍、节气与生死完美展现,很不容易。
虽然明面是取双生双旦,但所有的突破点与矛盾都其中在双旦。
双生:烈侯,新崛起的天下霸主;荥阳,祈明越军师,烈侯内应。
双旦:靖公主,乌泱最后的皇脉;祈明越,妹代兄职,最后的守城者。
萧朗月要试镜的角sè是靖公主,试镜的内容是最后一幕,也是全剧情感最为浓烈之处。
围城三月,凤关城已经是一座死城。城外大军压境,城内,乌泱最后的守关者祈明越也已经战死。
这座城,除了靖公主再没有活人。
作为乌泱最后的皇族,靖公主打开城门,单人单剑独对大军。
大军静默。
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如今只有风霜征尘。
这是她最后的城池,乌泱皇族赐予她的荣耀与重负,如今她都要舍弃,在这死城成全自己的忠孝节义——还有爱情。
剧本写得很有感染力,但对于试镜,有相当的难度。单个的角sè是分开的,最后一幕又是完全的静默,单凭想象,很难准确把握那种氛围。
战场血沃千里,陈尸漂橹的惨烈残酷,也不是太平年间的戏子可以领略的。
最要命的是,萧朗月先前从未饰演如此霸气外露的角sè,就算是靖公主的前半段人生,因为有祈明越一力撑着,也是娇憨有余。到后来天下风云骤变,她才渐渐变了xìng子。
谢清欢觉得,以萧朗月本身的个xìng来出演这个角sè,有点难度。
她的阅历不够。
“啧,连林微也来了啊。”萧朗月四顾一番,眯着眼睛笑了笑,“就她那点儿演技……”
萧朗月没有再说下去,谢清欢脑中确实快速转折——林微呀,丁仪提过的,十七八岁就是影后了。
只是,萧朗月这个口气,是怎么回事儿?
林微显然也看到了她们,带着三个助理笑盈盈走了过来:“萧姐,你也来了。”
说着,她斜了谢清欢一眼,故作惊讶,“哎呀,谢清宁你也接到了剧本?”
她这话问的甚是得人心,大家都竖着耳朵,等谢清欢的答案。
萧朗月脸sè微微一变,柳眉一挑正要说话,谢清欢抬起手,容sè淡淡阻止她:“你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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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来战
谢清欢唇边带着一抹惯常的笑意,表情懒懒的,回得既轻且缓。林微听了,心头却是一凛,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压顶而至。
林微与谢清宁一样,都是童星出身,虽然不在同一家公司,但这圈子就这么大,两人年纪又相近,早些时候没少被人拿来比较。林微对谢清宁也很是关注,大有一较高下之意。
对于谢清宁的底细跟演技,她比其他人了解得更深刻。
黑亮的眸子微微一闪,林微轻轻咬了咬唇,细看了谢清欢一眼。白sè亚麻垂条衬衫,卡其sè的休闲小脚裤,五公分的小高跟。再寻常不过的打扮了,站在花枝招展的明星堆里,丝毫也不出众。
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压力……是错觉吧。
林天华这人脾气古怪难以捉摸,林微也不确定谢清宁手中是否有剧本,掩饰般摸了摸耳垂,甜甜一笑:“那你要加油哦。若能得林导赏识,说不定就一炮而红了呢。”
“承你吉言,不过——”谢清欢似笑非笑,慢吞吞道,“我真的,只是来打酱油的。”
林微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僵,转向萧朗月道:“萧姐果然当谢清宁是至交好友,连圈里的避讳都不顾了。”
“避讳?”萧朗月见她吃瘪,心情大好,“什么避讳?我怎的不知?”
“嗯?”谢清欢眨了眨眼睛,也是一脸茫然的无辜。
林微冷淡地哼了一声:“萧朗月,你就装吧,到时候林导选了谢清宁,看你的脸面往哪儿搁!”
“哎哟,这话怎么说的?林导若是选中我家阿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儿,”萧朗月一把揽过谢清欢,凑到她的颊边,斜睨林微,“阿宁你说是不是?”
谢清欢任她揽着,只淡淡笑着看向林微:“你,在质疑林导的眼光?”
林微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怔愣:“我、我怎么可能会质疑林导的眼光!”
“那就闭上嘴。(首 . 发)”谢清欢冷淡道。
“你——”林微讨了个没趣,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走开了。
萧朗月从没自家好友这般犀利的模样,含笑的眸中带了丝惊讶。谢清欢却突然皱了皱眉,目光倏然一长。不动声sè地四下一扫,牵着萧朗月向旁边绕开两步。
小会议室里,林天华盯着监视器的屏幕,细心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最后目光定在谢清欢脸上,抚了抚下巴:“这个人,有点儿意思。”
西装笔挺的简歌看了一眼,淡淡道:“鼎星的谢清宁。”
林天华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随口问了一句:“哟,你竟然知道她?”
简歌抿了抿薄唇,明知故问!这两天自家boss的香艳绯闻传得如火如荼,对象不就是这个人?
林微走开后,再没有人过来跟谢清欢与萧朗月攀谈,时针也将将指到了一点。
几个年轻人抬了张古琴进来,稍微布置了一下,放下几瓶水,确认了参加试镜的名单,就出去了。在场众人神经都绷了起来,有人淡然自若,有人故作镇定。
过不多时,走进来四人,打扮各异,显然是这次选角的评委。
萧朗月拐了拐谢清欢,下巴朝中间靠左那位努了努:“那是林导。”
谢清欢探头看了一眼,缩回脖子——唔,顺眼。
中间靠右那个:“御用制片人秦川。”
谢清欢刚刚看导演的时候顺便看过了——唔,顺眼。
最左边那个:“御用编剧孟青流。”
谢清欢点头——唔,名士疏狂,果然不修边幅。
最右边那个,萧朗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半晌才说:“呃……这个不认识。”
“那个是投资方的代表,”旁边一人压低了声音解惑,看一眼谢清欢意味深长,“恒丰的公关总监简歌。”
西装革履,貌似jīng英。谢清欢点头,表示受教——太子的人,离远点儿比较安全。
林天华在选角一事上向来铁面无私,这时候也没人自讨没趣上前搭话,很快进入正题。
今天选的是靖公主跟祈明越的人选,试镜的内容是固定的,全靠zì yóu发挥,可带外援。萧朗月决定试靖公主是她的经纪人建议的,祈明越的气场十分冷硬,饰演难度更大一些。
同样决定试靖公主的一共有六人。萧朗月第三个上场,排在第一的是林天华上部戏的女一号、皇冠娱乐的花宴,排第二的则是环球娱乐目前力捧的裴柔。
花宴演技过硬,跟林天华又有过合作,在一片寂然中,竟然也能把握到七八分,极为难得。
裴柔演技方面弱一些,但她带了外援,已经确定为烈侯扮演者的陆临,是她的同门师兄。由于阅历的关系,她对情感的把握弱了些。
谢清欢陪萧朗月去更衣室换戏服,见她紧张得脸sè发白,便知道她对这个角sè还是在意的。
她轻轻拍了拍萧朗月的肩:“萧萧,别那么紧张。”
“阿宁,”萧朗月握住她的手,“你也看过剧本,有什么想法?”
“这……”谢清欢能理解剧本,跟会演又是两回事,她略作沉吟,直视萧朗月的眼睛道,“萧萧,你要记住,作为乌泱最后的皇脉,城破之时,亦是你一生最孤独最美丽的时候。你的身后,是再也不属于乌泱的山河百二,祈明越跟凤关城与你同在。”
萧朗月垂下眼眸,沉思片刻,仰起脸笑了一下:“阿宁,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谢清欢亦笑:不,萧萧,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在那个时候,只要放下手中的剑,你就会有活路。烈侯与你有婚约,为了仁厚的声名,他甚至要给你尊位。
但你不能。这世上,有些东西,比xìng命更重要。
谢清欢轻轻一叹,几不可闻:“萧萧,那张琴,能用吗?”
“可以的。”萧朗月答道,林天华准备试镜用的东西,乐器都是能用的。
“那就好。”谢清欢点了点头,“记住,琴音停的那个瞬间,就是城破之时,情感激荡,要笑,知道吗?笑得越好看越好。”
花宴刚刚演得很好,唯一的败笔就在表情上。国破家亡,臣属俱没,靖公主是破败的乌泱皇族最后的豪气,决不能有丝毫破绽。
所谓输人不输阵,便是这个道理。
谢清欢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萧朗月恍然:“原来如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绽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捞过谢清欢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阿宁,爱死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谢清欢推开她,走在前面,在几个评委面前站定,微微一笑:“借琴一用。”
顺眼的林天华导演看她一眼,摆了摆手。
谢清欢欠了欠身,转而走过去在琴凳上坐下,调了调琴弦,片头朝萧朗月点了点头。
萧朗月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谢清欢垂眸按弦,信手一挥,琴音如怒涛卷雪激流奔涌,急泄而出!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你想踏我山河,役我子民,夺我珍宝?
行,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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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山河
琴音澎湃激烈,撼人心神。甫一响起,萧朗月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无形中被狠狠一撞,不由自主地凝神肃容。
金戈铁马,杀戮征伐,无声的场景随着琴音,如同泛黄的书页缓缓在眼前展开,厚重而残酷。
天近黄昏,斜阳镀金,大军压境列兵城下,战后的城池一片萧条,断垣残壁满目荒索,到处都是倒卧的尸体,成群的昏鸦在头顶盘旋,发出嘶哑难听的嘎嘎声。
破败的城门发出沉重刺耳的吱嘎声,一寸一寸打开。身后是一片狼藉的死城,面前是千军万马。
萧朗月握紧了手中的道具剑,深吸了一口气。
她有些明白谢清欢的意思了。以一人之力对千军万马,简直是蚍蜉撼树。但是,到了那个境地,已经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胆怯绝无可能,只剩豪情。
琴音转合,时辰未到。
萧朗月合了合眼睛,那一地血sè苍茫深刻映入脑海。而后她睁开眼,抬眸去看谢清欢,只见她十指纤纤,从容拨弦,分明是极为寻常不带一点儿花哨的动作,却为何有种睥睨天下,霸气隐隐四溢的感觉呢?
在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谢清欢的侧脸,以及她唇边那一抹淡然的笑意。
谢清欢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偏头对她眨了眨眼睛。
萧朗月知道是时候了,细听之下,果然发现琴音起了一丝细微的变化,激荡依旧,却有了几分沉凝滞涩。
山河百二,群雄并起,壮怀激烈,无力回天。
萧朗月手中的长剑斜垂着,几乎拖到地上。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明明是去赴死途,脸上却没有任何悲戚。
琴音在短暂的低回之后,倏然一转,更加浓烈,更加激荡。
萧朗月听得心中一阵惊跳,甚至想不顾一切回头叫谢清欢停下——慧极必伤,强极则辱,过刚易折,这琴音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根本就不是亡国之音!
谢清欢恍然不觉,十指灵巧翩跹,琴音如雨打芭蕉风卷沸雪,急亢难言,却在极其轻微的停顿之后,于最猛烈之处戛然而止。
江山负血,天地同悲。
萧朗月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苍凉、荒芜却无所畏惧。在心头剧颤的同时,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调到了最高,唇边自然而然地绽开一抹浅笑,风华无限。
与此同时,一根琴弦绷到了极致,‘铮’的一声断裂开,嗖得倒弹回来。谢清欢的指仍按在琴弦上,手背一下子被抽个正着,带出一串血珠。
啧,锦上添花。谢清欢眼睛眯了眯,神sè不变,只若无其事地垂下手。
大厅中一片静默,琴声最后的颤音也已经停止,还是没人开口,也没有人动弹。林微满目惊诧,裴柔面sè难看,就连花宴,也颇动容,看向谢清欢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自她拿到剧本,通读一遍,就知道这剧中的任何一个角sè都不容易演绎。靖公主皇家气度,祈明越巾帼无双,都不是凭借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能把握的。
她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把握了七分。裴柔差一些,连五分都不到。
至于萧朗月,她的演技在二十出头的那茬儿女星里面,算是比较扎实的。但她毕竟年轻,气势不足,单就表现力来说,也就比裴柔略强,勉强算是六分吧。
花宴暗自盘算,目光落在谢清欢垂下的那只手上。
真是失策。没想到谢清宁的琴艺竟然如此高明,似有若无地引导着萧朗月的情绪,曲风雄浑厚重气势恢宏,最大限度地弥补了萧朗月的不足。连弦断的时间都掐得分毫不差,曲终人散幕落悲怆,完美至极!
弦断的刹那,萧朗月一直绷着的心绪也随之瓦解,僵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刷地一下丢掉手中的道具剑,快步奔回谢清欢身边,抓起她的手反复看了看,急切地问:“阿宁,手伤了?在流血,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去医院包扎?不不不,”她抚了抚额头,焦躁地在原地转了转,“还是先止血。”
若不是身在现场清楚谢清欢如今的状况,萧朗月这焦虑的表情还有沉重的口气绝对会让人误会谢清欢是不是已经重伤不治了。
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谢清欢在心中默默扶额。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背,谢清欢眼角狠狠一抽——她的手背也有些肉肉的,白白嫩嫩,横亘着一道长长的红痕,正不紧不慢地向外冒出几颗血珠。
只是有点刺痛,跟她之前学武的时候弄出来的伤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萧萧,你冷静点儿。”谢清欢反手用力握住萧朗月的手,“没什么大碍。”
萧朗月稳了稳神,脸sè有些发白:“阿宁,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之前从没有听你弹过。”
她是心有余悸,那样的曲子,一往无回。那人呢?
“山河令第七篇,昆仑雪。”谢清欢淡淡地报出曲名,忽而想起一事,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好友,一字一顿,“萧、朗、月。”
萧朗月还在纠结着曲子没停过,又担心好友心xìng太过刚烈,听到谢清欢叫她,条件反shè地应了一句:“啊?什么事?”
“你刚刚,”谢清欢垂眸看自己的手,捏了捏手指,“演完了吗?”
“呃……”萧朗月看一眼她的表情,暗叫糟糕,目光心虚地四处游移,“演……演完了吧。”
话尾略微上挑,口气十分的不确定。
“嗯?”谢清欢眉峰轻挑,脸sè微微一沉,“临阵弃战,当诛三族。”所以说,公私不分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萧朗月张了张嘴,就见谢清欢甩了甩手,神sè平静地看她,眼中有一丝惋惜:“先机尽失,时局已覆。收拾东西回家歇着吧。”
萧朗月与她本是至交好友,听她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正已经尽力了,也不觉得可惜,转身对评委们略躬了躬身,就要去换掉戏服。
谢清欢自然也跟着去,这场她不是主角,因此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才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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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祈明越
谢清欢与萧朗月闻言脚步同时一顿,默契地对视一眼,神情间都有点儿疑惑。
不过,谢清欢转念一想,又有些了然——萧萧方才的表现尚可,比裴柔强,演技方面比花宴稍逊一筹,但琴音渲染烘托了气氛,情感的把握也比较到位。
虽然萧萧在最后关头自乱阵脚,几乎导致前功尽弃,但一如泼墨留白,这未尝不是境界。
就整体而言,萧朗月的表演感染力并不比花宴差,反而更胜三分。
萧朗月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评委在这时候开口,却让她的心忍不住一阵狂跳——莫不是,中选了?
谢清欢显然也是这么想,两个人转过身,却见坐在最左边的那位目光在萧朗月脸上停了一瞬,倏忽一转,定在了谢清欢脸上。
他面容清俊,神情却甚是冷漠,周身带着不容忽视的疏离感。那一句之后,静了半晌,才沉沉说出一个字:“你——”
谢清欢眉心微微一跳。善了个哉的,不会真让林微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吧?
“去试试……”说话的这位是孟青流,是林天华的御用编剧,这次的《山河》也是出自他手。
在选角上,一向是林天华拿大头,孟青流极少发表意见,但他一旦开口,对林天华最终的决定很有影响力。
“我拒绝。”谢清欢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这位孟编剧在写剧本方面或许十分有天分,但做人方面就稍微差了些。她今天来显然就是做个绿叶,来衬托萧朗月这朵红花的。\两人既是好友,又同在鼎星旗下效力,她出些力助萧朗月拿下这个角sè,既是本分又是人情,何乐不为?
但让她披挂上阵,跟萧朗月争做红花,抢夺这个角sè,那就太不厚道了。在她的认知里,君子合该chéng rén之美。再说了,逢场作戏她是个中好手,但对于演戏,真是连初学者都算不上。
萧朗月听到孟青流对谢清欢说去试试的时候,心情瞬间就有点儿复杂难言。身处娱乐圈,每一次机会的获得与失去,都会产生天差地别的结果。
有些人因为一个机会一炮而红,继而星途坦荡登峰极顶。有些人则因为失去了一个机会,而在二三流上徘徊永不能出头。
而自家好友在娱乐圈年岁也不短了,演技也不弱,xìng情又稳,缺的也就只是个机会。
靖公主这个角sè她方才也试过了,虽然在最后关头因为关心阿宁而崩掉了,但总的来说还不错,对她这种惯常演偶像剧的来说,算是超常发挥了。
更何况,有花宴这样的前辈同台竞争,即便没被选中,也没有什么遗憾。
再说,她刚刚能发挥得那样酣畅自然,也是阿宁的功劳。如果阿宁试这个角sè并最终中选的话,她亦会觉得开心。毕竟机会落在感情深厚的好友头上,总比落在外人头上好。
谁知她这边还没复杂完,就听谢清宁一脸的风轻云淡,用‘我不要吃葱花炒蛋’的口气拒绝了!
“阿宁你傻了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萧朗月眨了眨眼睛,迅速抬手捂住谢清欢的嘴,对孟青流赔笑道,“那个,孟编,阿宁她前两天病了,烧糊涂了,说话就有点儿颠三倒四的。她愿意试!她一千个愿意!”
我分明一万个不愿意!谢清欢额角青筋一跳,都已经准备退出这行了,就没必要来凑这个热闹了。当然,最要紧的一点还是,她根本就不会演!
拽下萧朗月捂在唇上的手,谢清欢平静道:“萧萧,靖公主我演不来。”
花宴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略微皱了皱眉,目中清光一闪。孟青流以往在选角的过程中都十分沉默,今天是第一回开口,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全,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这谢清宁还真是不给面子。
与她的想法一致,大厅中其他的人面上也都流露出一抹不甚明显的郁愤——人比人,当真得死。
“不是靖公主。”孟青流一直注视着谢清欢,没有放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眼眸深处极快地闪过兴味的微光,慢条斯理地道,“你,试祈明越。”
祈明越,生于乌泱皇都百年将门,文韬武略,乃皇都脊梁,愧杀男儿。
萧朗月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即裂开嘴笑了。既然阿宁试祈明越,那么自己也该有三分机会,若是同时中选,就又可以一起拍戏呢。
如此想着,萧朗月拖起谢清欢就往更衣室去:“我们这就去准备。”
孟青流淡淡道:“试祈明越跟烈侯的那一战。”他转了转眼睛,看向陪着裴柔站在一边的陆临,“林徵,带陆临去换衣服。”
“不是,我……”谢清欢被萧朗月拖着,“我还没答应啊。”
“阿宁,”萧朗月看着她,“孟编极少钦点谁去试他UU小说的角sè,你要相信他的眼光。娱乐圈每天都有新人上位,每天都有老人沉寂,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纵容自己。”
谢清欢突然有点儿后悔没跟她提打算退出娱乐圈的事儿了,弄得如今骑虎难下。
演吧,铁定要砸。不演吧,已经不是不给孟青流面子,而是不给大厅里其他人的面子了。别人为了这个机会几乎争破头,你竟然还拿乔。
简直是不知好歹。
谢清欢心中叹气,还是随她去了。管理服装的小妹看了看她的手,取了块创可贴给她,然后拿来了她要换的戏服——亮白的软甲。
整部剧里边,祈明越几乎没有着便装的时候,全是白甲银枪。她悍勇善战,气场冷硬,剧中只有崛起于北地的烈侯可以与之匹敌。
谢清欢换好白甲,竟然意外地贴身。
萧朗月抱着胸细细打量了一番,直觉这位好友有哪里不太一样了,目光四下一巡,取过银抢递给她:“给!拿上这个就完美了。”
谢清欢接过来,手腕轻轻一抖,擦得锃亮的道具竟然也隐隐闪过寒光,反手将银抢别在身后。
当她的目光轻扫过来的时候,萧朗月眉峰一颤。
锋芒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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