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任真vs任西东
孟青流平rì里疏于交际,却也知道饭点儿是个相当敏感的时刻,一般提起来,跟送客是一个道理。
像任三少这样强行蹭饭的,其实挺少见,孟青流心里边对他的不待见又多了几分:“我没记错的话,寰宇是做房地产吧?跟我们有什么好谈的?难不成寰宇也打算在娱乐圈分一杯羹?”
孟青流眼中敌意如此明显,任西东想不在意都难,他眉峰轻扬,笑得狂肆:“有何不可?世界一体化,买卖多元化,才能走得长远。再者,娱乐圈水虽然深,但不可否认,确实是挣钱的好去处。”
“即便如此,”孟青流嗤笑一声,冷淡道:“我们也有选择不与任三少合作的权利。”
“哦?”任西东看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有钱不赚,又是为何?”
“三观不合,难以相谋。”孟青流的神情中带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厌恶,“再说,我们不差钱。”
任西东目光轻轻一闪,唇边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孟家财大气粗,实力雄厚。那个孟大公子赚钱的能力又极为彪悍,号称‘人形印钞机’。孟家上下都宠着孟青流,要让这位纯然天真的小公子知道一百万跟一千万之间的差别,还真挺难的。
孟青流这边显然说不通,不过他原本也没打算跟孟青流说这事儿,转而看向林天华:“那么,林导以为呢?”
孟青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在他开口之前,林天华及时抬手阻止了,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
林天华目光如炬,敏锐地感觉到任西东与谢清欢之间有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要不然,以谢清欢先前出现出的谦和有礼,即便是对着寻常的工作人员,也不会刻意无视,更不用说故意在人前落任西东的面子。
——这两人,莫非也曾有过一段?
他的目光不动声sè地往任西东身边一瞟,只见顾裳仿佛没察觉到任西东些微的神情变化,只安静端庄地挽着他,脸上带着优雅从容的微笑。
顾裳略偏了偏头,目光盈盈与林天华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撞个正着,轻描淡写地冲他点头致意。
“既然三少有发财的门路,听一听也无妨。”林天华以目光安抚孟青流,笑道,“三少,这边请吧。”
“林导先请。”任西东谦让道,转身的瞬间飞快地看了谢清欢一眼。却见她略偏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跟小巧的耳垂,与萧朗月相对浅笑。
任西东心中微微一动,再想着她看自己的目光冷淡疏离,跟看别的任何一个人,别的任何一样东西没有丝毫的差别,他竟然隐然生出一种失落来。
——明明是已经放弃的……
有侍者过来将他们带去包间,林天华是这儿的常客,熟练地点了菜。在上菜之前,萧朗月拿胳膊拐了拐谢清欢,示意她陪她去一趟洗手间。
谢清欢会意,从容起身表达了歉意,才跟萧朗月去了洗手间。
萧朗月只是想找个地方叮嘱谢清欢几句,两人就在洗手池那边洗手。萧朗月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儿说话,只随便挑了一个问道:“欢欢,你怎么会认识任三少的?”
“一面之缘罢了。”谢清欢淡淡笑道,“上回在景烨办公室见过一次,你那会儿正好去拿《山河》的剧本了,没见着。”
“谁要见他?”萧朗月撇了撇嘴,“任三少那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除了亲妹妹,都是情妹妹,谁要是嫁了他,一辈子都不省心。”
“话也不是这么说,”谢清欢想着顾裳那正室的端然姿态,轻轻一笑,“有些男人婚前玩得很疯,是因为肩上没有责任。等他们成家了,为人夫为人父就知道收敛了。”
萧朗月暗暗摇头,再次感慨好友的善良,竟还能将男人想得如此美好。要知道,这种门当户对的婚姻,成家之后没准儿会玩得更疯,收敛?那是啥玩意儿。
萧朗月本意也不是要聊这个,话题一转,又问:“欢欢,你觉得孟青流怎么样?”
“孟青流吗?”谢清欢略皱了皱眉,想了想,才道,“从他的剧本来看,家国天下,情义长傲。至于为人嘛,有一点书生常有的傻气。”
萧朗月的心一沉,暗道不妙:糟糕!听欢欢的口气,对孟青流的印象似乎不错。
萧朗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这样的人吗?”
谢清欢摇了摇头,神情间有一丝迷惑:“怎么样才算是喜欢?”
“喜欢吗?”这个问题略有些深奥,萧朗月也细细想了一下,慢腾腾道,“大约就是你想要与一个人共度一生的心情吧。”
共度一生?谢清欢略扬起下巴,一脸深思,半晌终于道:“若是这样,那么,我并不喜欢孟青流。”
听她这么说,萧朗月稍稍放下心来——谢清欢非常自爱,牵挂又少,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孟青流想潜她,也要看看她乐不乐意。
萧朗月偏头看一眼谢清欢线条柔和的侧脸,轻声道:“欢欢,我原本不想多问。但我这次拍戏回来,发现你变了些,似乎比以前凌厉许多。还有任真,你曾打电话给我,说是喜欢他,并且有与他共度一生的期望,我回来之后你却只字不提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清欢垂着眼帘,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就听一人轻笑道:“你说任真?”
谢清欢的手仍放在水龙头之下轻轻冲洗,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微微一叹。萧朗月则皱着眉头转了身,脸sè不善:“顾小姐?”
顾裳双手环抱胸前,唇边一抹讽刺的冷笑十分刺眼:“刚刚,你提到任真。”
萧朗月皱了皱眉:“那又如何?”
“不如何。”顾裳走到洗手池边,萧朗月往旁边让了让,将手放在烘手机处烘手上的水。
顾裳看一眼谢清欢,清亮的声音穿透烘干机工作的声响,清晰得让人心头发寒:“怎么?没人告诉你们:任真,就是任西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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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请看好你的男人
萧朗月闻言浑身一僵,缓缓收回手,有些无措地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仿佛扎了一把刀,有人握着刀柄在狠狠转
她知道谢清欢的xìng情淡泊,极不容易动心。然而一旦动了心,喜欢了,必是全心全意,不求轰轰烈烈,只盼一生一世细水长流。
可是,这个傻姑娘啊,怎么会喜欢上风流却薄情的任西东?她怎么能喜欢任西东!
谁来告诉她,在她外出拍戏的三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欢欢孤身一人跑去蓝夜,就是因为发现倾心相许的任真,其实是花名远扬的任三少,所以伤了心,有意去买醉的吗?
结果买醉不成,竟然又不知为何招惹上了太子。那一身渐渐消退的伤痕,是太子的恶趣味?
才一动心,就换了一场情殇,怎不叫人叹惋?难怪她决口不提。
萧朗月偏头去看谢清欢,目光有些躲闪,她害怕在好友脸上看到淡然龟裂、伤心绝望的表情。
她想着谢清欢明明受了委屈却又什么都不说,心里不由又酸又涩,神情间带着痛惜,却存着一分侥幸:“欢欢,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呢?谢清欢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谢清宁心里边其实明白着呢,所以心怀期待却从不奢望,感情一旦有了瑕疵就彻底舍弃。到了最后,任真也好,任西东也罢,不都被她嫌弃得渣也没剩下吗?
有谁规定薄情的只能是风流的任三少呢?
谢清欢抬手关了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手,动作优雅写意,毫无窘迫局促之感。
而后她略挑起眼帘,目光清澈恬淡,神情间并不见一丝痛苦愤恨,唇边泛着一抹惯常浅淡的笑意,显出一抹漫不经心的风致来。
今天站在这里的无论是她,还是谢清宁,顾裳这一趟来得都毫无意义——一段失败的感情罢了,任西东如今已是路人。
萧朗月见她这样,一颗心反而渐渐沉了下去:谢清欢对于既成事实,绝不会否认。她此刻沉默不语,等于默认了顾裳的话。
怎么……会这样!萧朗月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进掌心,尖锐的痛楚从掌心直奔脑门,刺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谢清欢将濡湿的纸巾团吧团吧,准确地投进了垃圾桶,发出轻微地一声响。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问道:“顾小姐专程过来,就是为了告知我,这个我早已知晓的事实吗?”
顾裳对谢清欢有一些了解,知道她真正放在心上的朋友只有萧朗月一个人,而任真,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谢清欢与任真,从相识相知相爱到相离,统共不过三个月时间。
顾裳不知道那三个月里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却知道,自己回国的那天,亦是任西东做出选择的时候。
那一天,他们在机场拥吻,顾裳知道任西东选择了自己,作为他得到寰宇掌控任家的最大筹码。她爱他多年,甘心为他利用。
也是那一天,出道以来从未有绯闻的谢清欢,爆出与恒丰总裁夜店相会深情相拥的八卦。
而任西东在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脸sè铁青,手上青筋暴起,硬生生捏碎了一个杯子。
顾裳瞥一眼报纸,只看到一张略带醉意的清淡面孔——任西东的心,为了一段三个月的情,乱了。
顾裳原本以为:将任真的身份说开了,谢清欢那三个月付出了真心的爱情就是一个可悲的笑话。当她得知真心错付,是会伤心,还是愤怒,亦或是冷漠?
却没想到谢清欢压根儿就没当回事,这让顾裳觉得有些意外。
“任西东那个贱人!”萧朗月怒喝一声,眼中泛起一层血红,粗鲁地将袖子一挽,像个被点燃了的炮仗,瞬间炸了,“老娘要废了他!”
话音未落,就顶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顾裳略一皱眉,脸sè也沉了下来,反手就是一掌挥出,冷哼道:“我的男人,还轮不到你来骂!”
谢清欢眼明手快,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地格开顾裳挥过来的手掌,另一只手飞快地捞住萧朗月,使力将她扣在身侧。
“欢欢放手!老娘要踢爆他的蛋蛋!”萧朗月正在暴怒地关口上,奋力挣扎了一下,随即就发觉扣在腰上的手狠狠一紧。
一抬眸就见谢清欢目光清寒,隐约带了点儿jǐng告的意味,耳边响起温和的叹息:“姑娘家家的,矜持点儿,行吗?”
萧朗月的心突然就柔软下来,顺了她的意乖乖站着,嘴上却不饶人:“顾小姐好大的气xìng,任三少风流薄幸之名人尽皆知。许他做,还不许人说了?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倒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话固然说得在理,但也未免太粗糙了些。谢清欢不由皱眉——萧萧张扬惯了,又出于义愤,怕是早忘了祸从口出的道理。
谢清欢瞥一眼顾裳,眉峰一抖,轻声喝道:“萧萧住嘴!”
顾裳知道任西东在外放浪形骸是别有深意,但别人不知道。如今她被萧朗月一阵抢白,偏还不能辩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甚是jīng彩。
谢清欢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觉得她有些可怜。无论如何,自己与任西东的缘分已尽,门第身份相差甚远,以后各安天命相见无期,顾裳又何必来这么一出,自取其辱嘛这不是?
谢清欢上辈子活到二十来岁,既未成亲,也不曾喜欢过哪个男子,自然不能理解这种正妻对于妾或者外室甚至只是引起了自家男人兴趣的女人,是永远没办法真正大度的。
“顾小姐特意找来的目的,我并非不知。”谢清欢淡淡道。不就是想绝了她的念想嘛,只不过顾裳很显然没搞清楚重点。“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来rì方长,还请顾小姐笑意留意,看好自己的男人。”
萧朗月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要让任西东这样的人不打野食,除非rì出西方黄河水倒流。
顾裳看着一脸淡然的谢清欢,目光森然:“你这是,在嘲笑我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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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渣男VS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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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风流薄幸,心xìng难定,对别的女人心动渴望几乎是一种本能。而顾裳上回就提到她是任西东的未婚妻,显然已经得到任家的认可。她此时特意寻到洗手间,端着正室的架子说项,未免太小家子气。
这样做落了下乘不说,分明就没有抓住重点,治标不治本。
但她这话问的也有些道理。且不说任西东的名声如何,留不住自己的男人,未尝不是女人无能。
这么一想,顾裳在她心中的形象又矮了几分——大雍帝京那些高门大户后院里出的女人,战斗力也比她高上许多呢,更不用提后宫的妃嫔了。
“顾小姐,我对已经有主的男人,尤其是像任先生这样的,没有丝毫兴趣。”这话说得矫情了些,但又不得不说。坚定地表明态度很是重要,毕竟小家子气的女人心思容易浮动,用的手段往往也上不得台面,但你永远也猜不到她将要做什么蠢事。
谢清欢眸光轻动,浅淡笑道:“倒是顾小姐你,还请好自为之。”
顾裳略皱着细眉,看谢清欢揽着萧朗月出去,唇边隐约还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似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顾裳咬了咬唇,是她太在意任西东的心绪变化了,并且感同身受,总不自觉地想要做点儿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面对谢清欢时,心中莫名的焦躁是什么。
顾裳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谢清欢,我不会输给你的,绝对!”
我比你,更了解任西东,更清楚他想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比你,更爱他!
谢清欢与萧朗月才出去,萧朗月就拍掉谢清欢揽在腰间的手,慢慢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却冷气十足:“任西东就是任真?”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看来气得不轻。
谢清欢稍稍拉开同她之间的距离,斜睨她一眼:“唔。”
“难怪,你一直都不提他。要换做是我,不小心看上那种贱男,绝对自插双目无颜见江东父老。没准儿还要去东南枝上挂一挂。”萧朗月悠悠一叹,拍了拍谢清欢的肩,无比感慨,“欢欢,你没必要觉得难以启齿。你的段数跟那种贱男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说得也是,”谢清欢点头,表示赞同,表情还颇有些惆怅,“谁年轻的时候,没爱错过一两个人渣啊。”
萧朗月觉着她这表情萧索了些,带了几分不详的意味,语重心长地劝道:“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当时惊艳,只因世面见得少。咱也不能因为见着个贱男,就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是不是?再说,这次的事儿,是任西东不厚道,不是你不好。这好男人吧,多半忠厚老实,xìng子慢,这会儿指不定还在路上打酱油呢,咱得给他们机会,是不是?”
谢清欢没料到萧朗月会说出这番话来,暗暗挑了挑眉,在心里边琢磨景烨还得打多久的酱油才能勉强够上好男人的标准。
没准儿,在萧朗月的心里,景烨已经被直接划归到贱男的行列了。
萧朗月目光灼灼地看她,漂亮的眸子里燃着一片火焰:“对任西东,死心了吧?”
这傻姑娘。谢清欢几乎要喷笑出来,她这个样子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于是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为何要死心?”
“任西东对你,并不是真心,他就是玩玩!”萧朗月知她倔强,皱了皱眉,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愤,“你很好,他却不珍惜。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谁说我伤心了?”谢清欢挑了挑眉,神sè淡淡,“人生在世,有些人幸运,一段感情可以直到终了。而有些人运道差些,到中途缘分就尽了。付出过的真心,投入过的感情,都无法收回。但,总要给以后遇到的那个最爱的人,留一些好东西。”
她说到这里,轻笑出声:“所以,绝不能轻易死心啊。”
“欢欢……”萧朗月听了她的话,心中也颇受触动,紧紧握住她的手,嘴唇噏动,半晌才慢吞吞道,“你受苦了。”
谢清欢嘴角一抽,就听萧朗月又道:“欢欢,咱能把太子排除在好男人的候选之外吗?”
这又关太子什么事儿了?谢清欢疑惑地看着好友,以眼神询问。
“他嗜好另类,重口味啊。”萧朗月想着谢清欢身上的伤,现在那些痕迹虽然消得差不多了,但刚开始的时候看着确实很是狰狞。时至今rì,她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欢欢,伤不起啊伤不起!”
谢清欢默默甩了甩头上的黑线:“萧萧,那真的只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萧朗月瞪大眼睛,仿佛炸毛的猫咪,“S/M也是一种病!你的xìng子我还不了解吗?你肯定不喜欢玩这种的。要知道X生活不和谐,对婚姻是极大的伤害!很容易影响安定团结的局面,到时候小三趁虚而入,一段感情就完了。”
“你真的,想太多了。”谢清欢从不知道萧朗月的想象力这么丰富,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跟太子的关系,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一夜情,丁点儿感情基础都没有。
萧朗月顿了顿,认真地道:“孟青流也不行。”
“……”谢清欢一脸严肃地看萧朗月,慢吞吞道,“萧萧,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家亲爱的,真的,还在路上打酱油。而且,还远着呢!”
萧朗月松了口气,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回到包间,菜已经陆续在上了。才刚坐下听任西东跟林天华聊了两句闲话,顾裳也回来了。
这顿饭终于开席。席间几人俱是见多识广,谈天说地气氛不算浓烈,但不曾冷过场。
谢清欢秉承‘食不言’的规矩,并未开口,只唇边带笑,用心倾听,吃得慢条斯理,很是优雅。
林天华特意分心打量她,注意到她举筷只夹转到面前的菜式,且每道菜动得绝不会超过三筷。他神情不变,心中却是微微一动——这种严格的规矩,多用于皇室,防着有人知晓上位者的口味而动手脚。
谢清欢这般,是入戏太深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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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七爷传话
若是忽略任西东时不时扫过来,自以为将心情隐藏得天衣无缝滴水不露实则破绽百出的眼神——
若是忽略孟青流白皙的脸上那一抹不自然的酡红,以及略带羞涩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
若是忽略林天华明目张胆大大方方看过来,实则目中尽是审视探究的眼神——的话,那这顿饭确实可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谢清欢放下筷子,照她先前的规矩,这时候该是要漱口的,但出门在外,又不是自己做东的饭局,这规矩有些不合时宜了,也就不强求,只抽了纸巾默默擦嘴。
买单的时候,林天华与任西东产生了一点儿小推搡。
原本这场饭局是由林天华做东,由头是跟几个主演亲近亲近,便于rì后合作,由林天华买单无可厚非。
后来任西东携投资计划强行加入饭局,这顿饭吃得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在饭桌上任西东也并未提及那个投机计划,想来是打算饭后找个僻静的地儿专门谈,这样一来,这顿饭就算是他的诚意,由他买单也可。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林天华做出了让步——这雍华宫是小舅舅的地儿,外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任西东赢下这一局,下意识看了谢清欢一眼,却见谢清欢仿佛手上长花了一样,正细细地瞧自个儿的手指,连眼帘都没挑一下。
谢清宁xìng情淡泊,但心思细腻,对有心之人,确然是温柔写意,笑颜解语。一旦冷心,便是真正绝情。在她眼中,自己此刻连陌生人也不如了吧?任西东神情略略一黯,招手叫过立于一旁的侍者,递给他一张无需密码的金卡。
侍者目光在席间极为快速地一扫,略摇了摇头,小退了半步,并不接金卡,微微笑着弯了弯腰:“几位,请稍等。”
说罢,一脸从容地退出了包间。
任西东两指间还捏着那张金卡,见状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天华耸了耸肩,对他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林天华也觉得奇怪:雍华宫的种种规矩都是小舅舅定下的,在这儿吃饭,就要守这儿的规矩。欠债还钱,吃饭付账,天经地义,天皇老子来了也得认这个理。
雍华宫自开业以来,只出现过一位狗胆包天不开眼胆敢吃霸王餐的主儿,但那位的下场之惨牵连之广,简直让听者伤心见者流泪。
同样,像今天这样,临到买单了不收钱的,也是头回见。
等了片刻,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方才那位侍者,而是身着黑sè套装,面容冷艳,身材玲珑,颇见风韵的美女。
林天华见了那人,脸sè却忍不住微微变了——来的这人竟然是苏沐,那个最近三五年几乎已经不出面的雍华宫楼面副总!
林天华的表现还算镇定,万事不萦于心的大龄正太孟青流见了她,脑中蓦地一空,觉得腿肚子有点儿抽筋——竟然是苏沐,雍华宫三巨头之一!
如今她是极少露面了,但当年吃霸王餐那位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就是她亲手促成的。
她来这儿做什么?孟青流现在只要稍稍一回想,就觉得后背凉飕飕地窜起了一层冷汗:“苏、苏姨。”
他面上的表情还算镇定,心中却无比郁闷:善了个哉的,这究竟是哪位大佛的面子,竟然劳驾这冷面修罗动了玉趾啊。得亏这是吃完了才现身,要是要正吃着,绝对伤胃!
苏沐其实已经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当,因而面容娇嫩,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路家渊源之深,枝蔓之广,是外人难以想象的。而苏沐,则掌握着如今路家在明面上最jīng锐的力量,她本人更是路子允的武术教习之一。
路子允那一辈的小姐们,都因着联姻或是zì yóu恋爱嫁入了豪门,小一辈的少爷小姐们个个儿含着金汤匙出生,金贵无比,为了安全着想,小时候都曾送入路家习武。
那段rì子,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回味无穷。像林天华与孟青流这种不需要执掌门户的,还稍微放松了些,顶头那些要继承家业的大哥大姐们,各个被调教得耐打抗摔,生命力旺盛活像打不死的小强。但每每提起小时候,都是一脸血泪。
到长大了,林天华心理素质过硬还稍微好一点,像孟青流这种脸皮不够厚只能用乱糟糟的头型来凑的款,每回见了苏沐都绕路走,连带着路家都不常去了。
苏沐脸上带着疏离的浅笑,略欠了欠身:“林少爷,孟少爷。”
苏沐因对路子允有半师之恩,一直以来在路家的地位十分超然,路子允对她也极为敬重。林天华哪里敢承她的礼,赶紧起身赔笑道:“苏姨,您太客气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劳驾您走这一趟?”
“林少爷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儿。”苏沐神sè不动,淡淡应了一声,而后目光轻轻一转,往谢清欢坐的那个方向扫去。
萧朗月与陆临分坐谢清欢两侧,被一并扫中误伤,目光相触的刹那,两人皆被她眼中森冷的杀意激得心头巨震,手掌心里沁出一层冷汗,若不是坐着,这会儿恐怕就瘫软在地了。
苏沐的目标很明确,她目光森冷如剑,怫然不悦,谢清欢如何感觉不到?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了。谢清欢略笑了笑,漫不经心的抬手覆上萧朗月的手,温暖干燥的掌心贴在手背上,让萧朗月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但下一秒,她的脸sè就白了——这个苏沐,竟是冲着欢欢来的!
谢清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起身,挑起眼帘,目光平静无波:“苏小姐,有何指教?”
苏沐年轻的时候,路家的产业中心在北美,为了路家的基业,她杀戮很重。这几年,她虽浮于明面修身养xìng,但有些东西已经沉浸到骨子里,再难改变。
所以,曾为修罗,她知道自己的眼神具有怎样的压迫力。却没想到,那个娱乐圈出身的小演员,竟然丝毫不惧。
倒是有些胆识,不愧是七爷看上眼的女人。
苏沐挑了挑眉,口气冷淡:“谢清欢?”
谢清欢点了点头:“是我。”
“七爷传话,”苏沐淡淡道,“凡是你在路家产业的消费,一律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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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帝王师vs帝王师(上)
“什么?”苏沐话音未落,孟青流已经长身而起,身下的椅子与地面强力摩擦发出了刺耳的一声响。
他皱着眉,眼中满满的尽是难以置信:“苏、苏姨,小舅舅为何要你传这种话?”
路家七爷一向低调,神秘莫测,对女sè更是淡薄,如今传出这种话来,难免让人惊疑,揣度他的用意。
苏沐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会让在座众人错愕,却没想到孟青流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且反应这么大。要知道孟青流打小就是个乖小孩,xìng子温和腼腆。平rì里若是与林天华一起,那么,出头的定然是林天华。
如今林天华尚未有所反应,孟青流倒先动了。
苏沐心下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目光忍不住在谢清欢脸上溜了一圈。这姑娘生得鹅蛋脸,杏眼小嘴,瞧着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颜sè,孟家这小少爷此刻出头,是对她有些意思吧?
像孟青流这种软绵绵又有些天真的xìng子,有了喜欢的人,知道替她出头,这种担当,在她看来固然还幼稚了些,但已然是长足的长进了。
真是可惜,七爷看上眼的人,绝不容他人染指的,就算是嫡亲的外甥也不行。
相比于孟青流的激动,林天华则悄悄抚了抚额。他知道小舅舅对谢清欢有些兴趣,却没料到他出手这么快。如果来传话的是路小心,这事儿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但来的是苏沐,那么等于说路家所有明面上的势力都已经得到了消息。
小舅舅这是在——宣示主权。
小舅舅掌路家权柄,这些年来,身边差不多年岁的女人只有路小心一个。
而路小心的身份极为特殊,搁古代她就是个贴身侍女兼心腹。她原是小舅舅一时心血来cháo捡来的小孤儿,但她这人向来知道上进,又甚是知恩,曾为小舅舅挡过一劫,路家上下当她是半个小主子。
谢清欢这情况显然不同。小舅舅对女人的兴致极为淡薄,也不屑在感情方面虚与委蛇,他一旦对哪个女人有了兴趣,并传了话要保,那么透漏给整个路家的信息就是——这位,十有仈jiǔ是未来主母。
林天华瞥了孟青流一眼,心中微微一叹——这呆瓜的爱情萌芽,已经被掐死在摇篮之中,没机会茁壮成长了。
孟青流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苏沐看着孟青流失魂落魄的表情,也颇为感慨,七爷这话一旦传出,谢清欢作为路家未来主母的第一人选,就不是孟青流可以肖想的了。
任西东琢磨了一下那传的话,看向谢清欢的目中满是复杂,心中又隐约觉着又酸又涩又失落。
他与谢清宁一起,也不过三个月。这短短的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里,是他一生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候。没有任家三少的光环,没有傲人的学历,没有万贯家财,只有她不介意。
她在金钱方面并不宽裕,jīng神上却十分富足。跟她在一起,能忘却岁中天长,rì子寻常却不觉得无聊。
是他,先选择了放弃。
而今,她改了名字重头来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身边,有了别的男人。
谢言墨看向谢清欢的目光悠忽一闪,却平静地没有一丝异样——如今圈子里的小姑娘,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陆临方才被苏沐的目光误伤,又见谢清欢站起身,还以为苏沐来者不善。如今看来,这谢清欢倒确实是有些能耐。
路家的七爷还不到而立之年,在T市已经是传奇般的人物了。有这样的人罩着,谢清欢何愁不红。
不,她哪里还需要演戏?
顾裳抬眸,细细看了谢清欢一眼,小心翼翼地掩去眼中的一丝莫名。
跟这几人相比,萧朗月的反应则是慢了不止一拍。她初初听到苏沐的话,顿时愣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怒气腾腾地站起来,也不知道害怕,冷冰冰问道:“七爷这是什么意思?”
苏沐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这小姑娘倒是有些意思,自己明明怕得很,却还硬要替朋友出头。她的神sè和缓了些,淡淡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萧朗月一听,心头一把邪火直往头上窜——IT!这帮子有钱有权的男人真是防不胜防!
谢清欢面上的表情不变,声音却冷了八度不止:“七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想我rì后也没什么机会在路家的产业消费了。”
“谢小姐真是太天真了。”苏沐看向她,淡淡一笑,“路家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就拿T市来说,只要七爷愿意,这整片地儿上都可以是路家的产业。”
她这话说得狂妄,但与座的每个人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谢清欢挑了挑眉,目中一片清冷:“那又如何?我与路七爷不过一面之缘,些微交情,尚不足让我厚颜白吃白拿路家的东西。”
苏沐闻言略一顿,她原以为照路子允的xìng子,能引起他的兴趣,彼此之间起码有些熟悉,却没想到两人仅有一面之缘。而谢清欢此刻面上虽然还带着笑,但从说话的口气中不难听出一丝不耐与愤怒。
这些年来,上赶着倒贴也要扒上路家这棵大树的人实在是太多,她料想谢清欢一个小小的三流演员,听了七爷的传话,起码得欢欣鼓舞,从此趾高气扬。
却不知道谢清欢此时心中怒火几乎滔天了。谢家为大雍世家之首,传承百代,族中子弟的前程声名,全靠自己来挣,流过血流过汗,才知道世事不易,于自身成就倍加珍惜。
同样,这一世,她选择了作为一个演员,从不曾打算依靠任何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她自己将要挣下的前程,不需要任何人来给她铺路,不需要任何人给成就捷径。
流过血,流过汗,拼尽全力奋斗过,才能真正体会这份工作带来的荣耀与快乐!
路子允传话,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毫不疑问触了谢清欢的逆鳞!
苏沐眼见谢清欢目光越来越冷,眼睛略微一眯,故意道:“这是七爷的恩赐。”
下一秒,怒浪如涛扑面而至,竟硬生生压下了她的气场,而谢清欢眼帘轻挑,目中已无一丝温度,冷漠地抛下两个字:“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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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帝王师VS帝王师(下)
谢清欢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分毫改变,唇边原本浅淡的笑意甚至还拉大了几分,眸sè乌黑,目光森然,分明已是怒极。
谢清欢自小学的便是不怒自威,最擅长不动声sè一笑制敌。然而,一旦发怒,气势更为迫人。
谢清欢冷冷挑眉——且不说路子允如何,他的人,倒是真知道如何激怒人。
强大的压迫力无声蔓延,迅速充斥着整个空间。其他人是怎样的感觉,苏沐是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在娱乐圈仅算是三流的小演员,竟然让她感觉到不逊于七爷的气场。
这不能不让她觉得诧异。这谢清欢才二十出头吧,即便是七爷,在她这个年龄,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陆临对这种罩顶的压力并不陌生,只是试镜的时候,他直面的是祈明越天下名将的气场,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儿。而现在,谢清欢的怒气并非冲他而来,他仍然觉得心中仿佛压了千斤巨物,呼吸滞涩难言。
林天华对谢清欢也有所了解,知道她xìng情冷清,寻常事后也极少与人交陪,在为人处世方面往往显得生硬。尽管如此,她对外形象大抵是温和的,即便不亲近,在礼数方面也无可挑剔。
却没想到,她看着文静,一朝被激起怒火,竟是如此光景——明明怒焰滔天,偏偏冷静之极。绝对的冰火两重天。
)苏沐原本协助路家在欧美的黑道买卖,手上的人命没一千也有八百。后来她转战国内,掌管路家明面上商道的事儿,那脾气是收敛了些。
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明目张胆地苏沐跟前儿呛了声,还能全须全尾的。在苏沐面前,哪怕是说错话,后果也是难料——在一般人面前,叫一声‘美人’,即便不是真心赞美,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错误。苏沐就能为了这俩字把人全身的骨头拆成一块块。
孟青流想到这里,手掌心里攥着一把冷汗——我都女神呀,苏沐她就是喜怒无常的魔星,躲都来不及,你还迎头直上去招惹她!
孟青流暗暗咬牙,惴惴地瞥了苏沐一眼,十分为难地在心中衡量,自个儿要不要昏一昏,来缓和一下此刻剑拔弩张眼瞅着要见血的紧张气氛呢?
苏沐对这个xìng情绵软的孟家小少爷知之甚深,他眼风一动,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孟青流心头剧烈一跳,顿时焉了。到了这时候,他罢工的智商反而迅速回笼了——小舅舅是什么时候跟女神接上头的?
遣苏沐而不是路小心来传话,可以看出小舅舅对这事儿十分慎重。那么,小舅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想潜女神吗?这怎么可以!
孟青流这头心念千回百转,那头谢清欢心头一把滔然怒火烧过了只剩下无尽的冷漠:“苏小姐方才所说,真是路子允的意思?”
林天华心头一跳:瞧瞧,直呼大名了,别说‘七爷’,就连路先生都不叫了。
苏沐被她冰冷的眼神刺得心中一抖,隐约觉得今天这事儿办差了。不对,应该说是七爷这点儿心思差了。
苏沐反应极快,略笑了笑道:“是七爷的意思没错。不过我想,七爷只是想跟谢小姐交个朋友,并无恶意,还请谢小姐不要介意。”
“朋友?”谢清欢一字一顿,冷冷一晒,“我与路子允不过一面之缘,交情泛泛。听苏小姐之言,路家权势滔天,富贵逼人。谢清欢不过一介戏子,高攀不起路家!”
谢清欢目中冷意仿若利剑,几乎要刺伤苏沐的眼:“再者,君子之交,仗义疏财,其淡若水。而天下熙攘,皆因利之往来。我倒是不知道,谁人诚心结交朋友,偏还上赶着送财送物的!我又几时沦落到探手取物,用嗟来之食的境地了!”
她斜睨苏沐,一脸冷淡,哼道:“路子允,路家七爷,简直欺人太甚!”
此言一出,室内的温度又嗖嗖地降了几度。
苏沐听在耳中,一张脸几乎挂不住,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七爷对谢清欢是重视的,但他显然对她的了解不够深刻,以至于出了昏招。这一脚,是结结实实踢在了铁板上。
谢清欢的话确实没说错,也颇见风骨。但她这般当众给七爷没脸,未免太不识时务。以路家的权势富贵,七爷要抬举一个小演员,那谢清欢还真就是高攀。
就算是欺人太甚了,那又如何?苏沐仅是这般想,并没有说出来。
一来,无论七爷rì后如何安置谢清欢,目前她确实是七爷第一个有兴趣的女人,二来,谢清欢的气xìng远比她预想的要大。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很难收场。
她这么一犹豫,谢清欢眼中的冷火已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嫌弃以及疏离。
苏沐悚然一惊——她方才为试探她而故意说的那句话,这姑娘怕是已经记在了心里。
谢清欢原本对路子允的印象极好,但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昏招打击,那点儿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她前世也曾有过几位知交,人情往来皆十分淡泊。曾有位好友游历天下,踏遍山河千里迢迢地托人给她带了几朵风干的野花。
这搁在别人眼里,别说值钱了,就跟垃圾差不多,随后就丢弃了。谢清欢却颇为喜欢,她一生极少离开帝京,即便离京,也有要务在身,这样的礼物反而让她欣喜。
再说回七爷,交朋友互相送礼也不是不可以,有缺心眼到这般地步就差直接送钱的?
当她是什么人!
“苏小姐,”谢清欢凉凉地笑:“请替我谢谢路七爷的美意。蒙他抬举,不胜感激。不过这顿不是我请,任先生,记得付账。”
任西东满脸复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言地点了点头。
“另外,”谢清欢终于敛去了唇边的笑意,整个人冷冽如剑,声音碎金断玉,“请转告七爷,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他不滚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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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小孟雄起
苏沐闻言,眼帘轻垂,不怒反笑——这谢清欢,还真是什么都敢说!真的只是为了争一口气那么简单吗?
“欢欢!”萧朗月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并且很快意识到好友说了了不得的话。她抓着谢清欢的手臂,紧张得脸sè都发白了,“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七爷是谁?”
谢清欢听了这话,慢慢转头,她眼中的寒凉之意还没有散尽。萧朗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面容带着几分扭曲,在她乌黑的瞳孔中清晰映现。
谢清欢就那么看着她,平静无畏。萧朗月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恐慌,有种她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把握住的错觉:“欢欢,你……”
她想说:欢欢,算了,七爷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跟这个苏小姐说两句好话,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欢欢她,已经将话都说死了。
“七爷是谁,又有什么打紧?”谢清欢的目光冷淡地扫视一圈,在苏沐脸上略顿了顿,随即移开,口气淡漠,“这世道于我而言,无至亲,无至爱,仅有一友,便是你。你说,路家七爷可会自贬身价,以你迫我?”
萧朗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瞥一眼脸sè难看的苏沐,摇了摇头,用她自己也不确定的口气道:“不会。”
>在电梯口再见,她视而不见,他仍相信她心中还有一分情意。
直到方才,她亲口界定了自己的人脉圈子,否认了所有暧昧的情感。不仅仅是他,与她爆出绯闻的太子,扬言保她的路七爷还有席上这位眼神不对劲却显然有些别的心思的孟青流,她都一并否定了!
仅有一友……阿宁,还真是绝情啊。
孟青流心中五味杂陈,天人交战。他对谢清欢的心思,是有些复杂的。他挚爱她祈明越的扮相,对她的洁身自好以及不轻易妥协的xìng子也甚是敬重。但这些,尚不足以让他为了她,去跟小舅舅或是苏沐翻脸。
他再如何天真,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他心里很明白,先有孟家,而后才有孟青流。更何况,他确实也没几分胆量。
只是,听谢清欢用平淡的口气说无至亲无至爱仅有一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阵胸闷——是了,她是孤儿,自小挣扎求生,七八岁就在娱乐圈里闯荡。昔年她幼弱无力,也不曾见谁出来拉一把,鼎星当年看重她,也不过是利益驱使。
这世上,谁曾待她真心诚意?谁曾怜她孤苦?谁曾敬她爱她?而不是将她当成是可以随意讨好的小玩物?
孟青流握紧双手,修剪整齐的指甲抵在掌心,掐出深深的月牙形状。
谢清欢似笑非笑,略眯起眼睛看向苏沐:“天生我孤寡,无可依靠。但凤翔九天,鹰击长空,何曾攀附木石,何曾眷恋温暖。
路子允若是缺个玩物,以他权势富贵,招呼一声,多的是人等他宠幸。我愿结交之人,必光风霁月,躬勤彰德。苏小姐的身份,在路七爷跟前应该不低吧?由你及他,路七爷平素之言行也可推知一二——”
谢清欢说到此处,顿了顿,半晌才在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氛围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哈!”
讽刺意味,不言而喻。苏沐心头一震,倒是忍不住对谢清欢刮目相看了——今天这事儿,显然已经无可转圜。
谢清欢说话看似随意,实则将条条路都堵死了。她唯一承认的弱点便是萧朗月,不管七爷对她是什么心思,想要用什么手段,这个萧朗月是绝对不能碰的,不但不能碰,还要好生护着。
哪怕她是擦着捧着,到最后都会变成是七爷自贬身价。
而谢清欢本人,在短时间内,亦是动不得。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眷恋,也不甚在意声名,偏心xìng刚硬如铁。将话说到这一步,全然不顾是否激怒了人,亦完全无视了路家可能会有的报复。
这样的人,如今已极少见了,难怪能得七爷青眼。
若是苏沐再用心细看一分,就不难发现,谢清欢不仅仅是没有眷恋,亦不仅仅是不在意声名,她心中早已有所决断。
如同前生宫宴散后,朱雀大街上那碎心一掌,恩断义绝隔阻yīn阳。她既为帝师,又是谢氏家主,即便是武功散尽,即便是少帝存了别样心思,她也并非定要一死。
江山如画,风物秀美,浮华过眼,怎不眷恋?但,她的底线就在那里,无论如何,也再不能退让一步。
所以,她不惜一死,来教导她此生最得意的弟子——这世上的事,总会有缺憾,并非你争取了就定然能得到。人心,永远值得敬畏。
谢清欢心里也清楚,路子允未必是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他身在高位,眼神一动,就有人细加揣摩他的心意,出了昏招也并不是他所愿。只不过,她用错了方法,表达了最为不堪的意图。
苏沐看着平静无波的谢清欢,觉得这事儿有点棘手。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人了,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还不能说!如今她只要一开口,如论说什么,都是错!
束手束脚至此,她心中也是无比气闷——早知如此,就叫路小心来传话算了。这热闹,也不是那么好凑的。这不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
“苏姨,你别说了。”孟青流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双手撑在桌上直视苏沐,“请小舅舅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嗯?”苏沐眨了眨眼睛,挑起一边眉毛:哟,这是什么情况?软绵绵的孟小少爷雄起了?
我的亲娘哎,不那个是吧……林天华身体一震,惊诧地看着孟青流,心中呼啸着一万只草泥马。
孟青流看上去很有些紧张,眼神却很是坚定:“谢清欢,是我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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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文艺男才是大杀器
谢清欢眉峰微微一抖,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孟青流,喜怒难辨。
孟青流看着她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心下轻轻一颤,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苏沐闻言挑了挑眉:啧,这孟小少爷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天华一口冷气抽得肺都在隐隐作痛,孟呆瓜这是要逆天啊,小舅舅的墙角那是你能撬的吗?就算你要撬,也得问问人家红星愿不愿意啊?
林天华瞥一眼谢清欢,纳闷儿至极——就这姑娘的模样,跟绝sè也不沾边儿啊,完全够不上祸水妖姬的境界吧?值得这一个个上赶着往上凑的?
就算要凑,也得看看天时地利,是不是合适吧?这么没头没脑,没个计划的,以为择rì不如撞rì这话搁哪儿都成吗?
没瞧见面儿都没露,实际上一句话都没说的小舅舅被嫌弃得渣都没剩下吗?
谢清欢看孟呆瓜的目光,跟看苏沐,绝对没有半分不同。听她方才那话,绝对是存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竿子全打死的意思。
孟青流打小就是个呆瓜,而小舅舅则jīng明近妖,俩人活到这个岁数了,还都是恋爱初手,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林天华一方面欣慰小舅舅跟孟呆瓜同时开了灵窍,终于知道女人的好了,一方面又不免忧愁,亲甥舅两个,平rì里审美观天差地别,怎么就栽在这同一个人手里了呢?
苏沐亦觉得心情复杂,要知道孟小少爷平rì里见了她就两腿哆嗦,一句话愣生生断成两截说,过年的时候去路家领了压岁钱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这小一辈里唯一纯良的呆瓜也知道为女人强出头了,怎不叫她好奇:“你喜欢她什么?”
“她很好。”孟青流淡淡道。
苏沐摇头道:“她xìng情强硬,不知圆滑变通,说话处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好在哪里?”
“若她八面玲珑圆滑知趣,说话处事瞻前顾后滴水不漏,便是好吗?以小舅舅苛刻的眼光,会喜欢这样的人吗?”孟青流脸上没几分血sè,却是轻轻笑了一下,“我原本,只有三分喜欢她。现在,倒有五六分了。”
谢清欢听了这话,只轻轻抿了抿薄唇,冰霜般的神sè并无一分松动——这世道的人,还真是奔放啊。
苏沐看她一眼,悠悠一叹:“她不喜欢你。”
“有什么关系?”孟青流眉宇间并无失望,也无沮丧,倒有了几分谢清欢初见他时那种狂士疏狂的感觉,“喜欢一个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想要讨好她,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她不喜欢,那是她的意愿,也是她的权利。甘心情愿地将心奉上,敬她爱她重她信她,努力地站在离她的心门最近的地方,有一天她推开门出来,见到我,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林天华愣愣地看孟青流,忍不住微微动容——文艺青年,才是大杀器啊。
苏沐若有所思:“在她出来之前呢?”
“等。”孟青流一脸坚定,“还有就是,坚守自己的心。我还不够强,但是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就算对手是小舅舅,我也不会退让的!”
谢清欢目光轻轻一闪,略皱了皱眉:“孟青流,你——”
“谢清欢,”孟青流一字一字唤她的名,心中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几乎要满溢而出,“我喜欢你,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无需你承认,也无需你拒绝。”
谢清欢沉默片刻,才挑起眼帘,略笑了笑:“你说的,也在理。”
孟青流见了那个笑,整颗心都柔软起来:“这饭也吃过了,你……你们都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接着拍定妆照。小舅舅那边,我会亲自过去,与他一谈。”
听孟青流这么一说,一直装聋作哑的男主二人组顺势起身,说了两句场面话,从容离场。
陆临走出包间,才吐出一口浊气——今天这事儿,可真是蹊跷,对谢清欢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谢清欢深深看了孟青流一眼,转而向苏沐笑道:“我想我的态度,苏小姐也看得清楚明白,这事到此为止。孟先生的好意,我也心领了。”
她携了萧朗月的手:“诸位,告辞了。”
待她们也走出去,林天华才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任西东跟顾裳:“两位,今天我恐怕是没心情谈什么生意了,咱们下回再约吧。”
任西东沉默地站起身,与林天华和孟青流各自握了手,又同苏沐打了招呼,才慢慢走出去——当然,还是得去买单。这一场算是他的饭局,他怎么能让谢清欢来承路子允的情。
包间里再无其他人,林天华立刻看向苏沐,淡淡道:“苏姨,小舅舅的话,究竟是怎样的?”
苏沐摊了摊手:“七爷的原话是,凡是有谢清欢消费的场子,一律免单。”她斜一眼林天华,“怎么,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这问题大了!林天华苦笑:“苏姨,你到底是想了什么,将小舅舅好好的话传成这个样子的?”
“哦?”苏沐故作诧异道,“七爷他是个什么意思?”
“小舅舅手上有谢清欢详尽的资料,自然知道她朋友少,寻常时候是不会在外面开饭局的。一旦有,铁定是赶别人的场子。”林天华摇了摇头,“圈儿里的场子,可不是那么好赶的。我想小舅舅的意思,就是暗中卖个面子罩着谢清欢。哪知道苏姨你把话说成那样。”
“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吧?”苏沐淡淡道,“这个谢清欢倒是自爱得很,分毫不肯承人的情。我也看出来了,今天就是七爷亲至,照样被她喷满脸的口水。算了,既然连你都瞧出七爷有那个心,我另外派人护着她就是了。”
她的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孟青流脸上:“孟小少爷,男人知道守护,明了痛苦,才能真正成长。你今天的表现,不错。”
“呃……”孟青流头回得她称赞,嘴角抽了抽,额角滑落一行冷汗。
“不过,”苏沐笑了笑,“道格拉斯家的新家主近来打算在海上的水晶宫选妃,七爷凑热闹去了。你还是先顾好手头上的事儿,等他回来吧。我看那位谢清欢对七爷尚且不假辞sè,对你,也没什么心思。”
“……”孟青流无言抚额,苏姨,你能别总说实话吗?谢清欢是不喜欢我,但起码人不讨厌我啊。
林天华悠悠望天——哎哎,真想看看小舅舅知道事情办成这样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说起来,道格拉斯家的水晶宫云集各sè美人,怎么小舅舅每次去,都没能破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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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是否有隐疾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冲散了一天的暑气。亦不影响此刻月sè如织,温柔地铺开在墨sè的水面上,如同散了一层碎银。
神秘的海上水晶宫,夜之狂欢盛宴才刚刚开始。衣香鬓影轻摇,欢声笑语甜腻,随处可见仅着薄纱酥胸半露的少女以及轻浮迷醉的浪荡贵族,空气中尽是靡丽的气息。
道格拉斯家的海上水晶宫,素来是温柔乡,是英雄冢,亦是销金窟。
相较于外殿那浮夸的热闹,同样金碧辉煌的会客餐厅显得冷清许多。洛可可的装饰风格jīng致纤巧,墙上挂着价值连城的壁画,全银质的餐具冷光轻闪,繁复的古典宫灯悬在头顶,将整个空间映衬得异常奢华。
餐厅正中,长达数米的餐桌两端各坐着一人。
上方主位那人,五官线条疏落凌厉,仿若刀削。jīng致的眉眼略略弯起,隐约含笑,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玩世不恭。灯光流泻在他栗sè的头发上,引出一道柔和的光圈,湛蓝的眼眸仿若是碧空之下的湖水一般,轻轻漾着温柔。
他穿了件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直扣到领口处,外边一件白大褂裹住极具爆发力的jīng悍身材,顺着流畅的线条蜿蜒到餐桌下方。袖口却松松挽起,露出晒成小麦sè的健康肌肤。
他举止优雅,仿佛是数代勋爵的贵公子。
这个人,正是这水晶宫之主,道格拉斯家的新任家主——格雷·道格拉斯。
坐在下首客位上的,是一名黑发黑眼的东方男子。穿着一身jīng心裁剪的绸白唐装,秀丽如画的眉眼间一脉漠然,对于身周发生的一切,显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厌倦来。
与身形高大,身材jīng壮的道格拉斯家主相比,这人看上去就像易碎的瓷器一般不堪一击。但格雷很清楚,这只是惑敌的表象。能仅凭一脚就硬生生踢死一头壮年黑熊的男人,怎么着,也跟弱没什么缘分。
“路,”格雷手中捏着一把手术刀,在指间灵巧地转动,“对于我jīng心的安排,你还满意吗?”
路子允端起面前的红酒,轻抿了一口,略挑了挑眉:“你指的什么?中餐,还是女人?”
八二年的拉菲,味道不错。路子允眼帘轻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印出一道扇形的yīn影。
他突然想到谢清欢。那个单手拨弦,奏出轻灵乐音的女子,是否也如这酒,因着珍藏,也醇香如醉?
“啧,真是冷淡啊。”格雷耸了耸肩,“要知道,我对你可真是费尽心力。就拿着中餐来说吧,你不爱吃西餐,又挑食,一般人做的东西也入不了你的眼。我为了能好好款待你,可是专门千里迢迢从中国请了个厨师过来呢。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正?”
路子允眉峰一挑,冷淡道:“你确定是请的?”
“嘛,别这么较真嘛,手段跟过程都不重要,反正人是毫发无伤到了水晶宫。”格雷一手托着下巴,细细看一眼他的脸sè,懒懒笑道,“看你也没吃什么,定然是那厨子不用心,失了手。怠慢了我的贵客,我很不高兴。不如,我把他的手剁下来,算是给你赔礼?”
这个疯子。路子允轻轻抿唇,懒得理他。他一响敏锐,如何吃不出这桌菜是路家老厨子的手艺?格雷能从路家大宅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厨子弄到欧洲来,足见他的本事。
道格拉斯家族在欧洲道儿上的声誉并不好,行事诡谲,反复无常翻脸无情,向来被人称作疯子。而且,每一代总要出几个格外出类拔萃让人完全不知道如何招架的BT。
眼前这位格雷先生,绝对是道格拉斯家这一代疯子中的翘楚,BT中的航母。细算起来,他还是道格拉斯家这一代最为正统的继承人,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迷上了医术,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可惜,道格拉斯家遍地BT,这几代以来唯一一棵向着光明向着正义的幼苗,在茁壮成长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黑化,不负众望地长歪了。
生在道格拉斯家,没有最BT,只有更BT。格雷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开了灵智,捏着把手术刀纵横杀手界,充分享受着杀人的快感,完美的布局无懈可击的现场让jǐng方无比头疼。
原本,他做了杀手也没什么,毕竟个人之力有限。偏偏他那个最有实力的异母哥哥脑抽了,好好的rì子愣是嫌混着闹心,非得豁出去跟他死磕。结果可想而知,战斗机对上航母,小步枪扛上AK47,简直是自寻死路。
格雷下了盘大棋,玩儿够之后,才将异母哥哥的势力一锅端了,而后大摇大摆地坐上了家主的位置。
别人杀人,也许是被逼无奈,也许是迫于生计,但格雷不同,他就单纯是为了享受那一瞬的快感,并没有任何理由。且手段新奇,花样百出,道格拉斯家几代的BT全加在一块儿,也抵不上他一个。
格雷当了家主,神经病有了生杀大权,欧洲道儿上哀鸿遍野,一直以来稳定的环境瞬间动荡,给路家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路子允早年,跟格雷做过几个月的同窗,在格雷素来孤家寡人的人生里,算是十分了不得的交情了。但路子允知道,格雷这个人眼里,并没有交情这种东西的存在,跟他做生意,也并不是轻松的事儿。
餐桌上平躺着几名美貌少女,赤着的青涩身躯上搁着各种佳肴。微耸的双峰间放置着一碟烤rǔ猪,烤得金黄yù滴皮脆肉香,让人食指大动。格雷执着手术刀,漫不经心一路向下,冰冷的刀锋停在娇嫩的肌肤上。
少女的眼睛紧紧合着,卷翘的睫毛却抖个不停,苍白的小脸上半是恐惧半是屈辱,咬着牙极力控制着身体不要颤抖。
“给你安排的女人,你也没看上……”格雷叹了口气,一脸失落,“路,你真是太难伺候了。”
路子允的手一顿,放下酒杯,取过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明rì再叙吧。”
“路,”格雷轻笑,飞扬的眉眼间尽是挑衅,“你这个年纪,不该对女人如此冷淡。你,是否有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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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她很好
冷淡吗?这原本就是个不错的借口吧。路子允无视格雷的挑衅,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格雷先生,你有资格嘲笑我吗?”
格雷不甚在意地摊了摊手,懒懒道:“嘛,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呀。”话音方落,横陈于餐桌上与美味佳肴交相辉印的少女就僵僵地抖了一下,身上的盘盏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嗯?”格雷的目光转而落在少女脸上,邪魅的双眼略略眯起,轻柔一笑,“你,对我的话,有什么意见吗?”
少女脸上仅剩的血sè瞬间褪尽了,只剩死寂的灰白sè,如同垂死的小兽,看着非常可怜。
路子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神sè却是分毫不动——成王败寇,拉斐尔决意要格雷的命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自己饮弹自尽倒是潇洒,家眷却无力自保。
再说格雷这人,平常时候确实并不随便,他一旦随便了,就不是人。路子允放下擦嘴的餐巾,优雅起身:“洗洗睡吧。”说罢,不再理会格雷,径自不紧不慢地离开了餐厅。
路小心等在餐厅外,见他出来,上前两步小声禀道:“七爷,苏师方才传讯过来,说是事情办砸了。”
“哦?”路子允料想那事儿不会顺利,挑了挑眉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狂欢盛宴到这个时候,已经进入狂热化,角落、走道甚至是台阶旁,目之所及,处处是活chūn宫。路小心视若不见,神sè如常地避开脚下纠缠的人体,快速而简洁地将苏沐的话复述了一遍。
路子允目光悠忽一闪,神情间隐约有几分欣慰:“这么说,她果然是拒绝了吗?”
“是的。”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一分余地。
“拒绝了,也好。”路子允悠悠一笑,秀丽的眉眼展开来,显出一种十分奇特的温和,“这事是我欠考虑,给她造成了困扰。”
路小心小声嘟囔道:“七爷也是好意。”
“对她而言,这并不是好意,而是侮辱吧。”路子允笑着摆了摆手,看上去心情极好,“她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人,这很好。”
路小心不解地辩驳道:“可是,七爷也并没有别的心思啊。跟七爷做朋友,对她的事业也有帮助不是吗?”
路子允对她甚是包容,伸出一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这个啊,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就是孤松,傲雪凌霜,永远学不会攀附。这种人往往心韧志坚,一旦决定道路,纵然荆棘遍布,风霜摧折以难改其志,一往不悔。
并不是不知道另有捷径,而是太过明白,走上那捷径,亦要付出惨重代价。而那大家恰恰是曾经最为阵势的东西,一旦丢弃,最本真的她,便不复存在。
这个世道,功成名就是最后的结果。而她要的,是以最本真的自己,做到功成名就。若是两厢冲突,她必定坚持自我。
这样的人,做朋友则为诤友,做身边人,则为良伴。所以,谢清欢能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好意’,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突然,有些想赶快见到她呢。
以我这个年纪,自然不可能对女人冷淡。只是没有遇上合适的人,就胡乱发情,那跟禽兽又有何区别?即便是禽兽,尚且知道忠诚伴侣,人若是活到连禽兽都不如的地步,才是真正悲哀吧?
不过,如今我已有心动的人。路子允一手负在身后,淡淡地想,在遍地靡艳里升腾出一种柔情——让格雷那个BT处男嫉妒去吧,他长到这个年岁,只对尸体有兴趣,让他心动的,只有福尔马林。
路小心纠结地看着路子允眉宇间的温柔,轻轻咳嗽两声,又道:“七爷,还有一事。”
路子允的语调温温的:“嗯?”
“苏师说,孟家的小少爷也对谢小姐有些意思。”路小心挑起眼帘,“您看——”
“既然喜欢,争取便是。”路子允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外甥xìng子绵软,做事情优柔寡断,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爱情,可不是靠嘴说的。”
谢清欢既然极好,那么有其他慧眼识珠的人喜欢她,这很正常。但,最后能站在她身边的,必定是最强的!
孟青流,身上带着一半路家血脉的你,可不要叫我失望,中途弃战。
这边的事情完了就早些回去吧。路子允悠然一笑,忽而想起一事:“上回说送她的琴,送去了吗?”
路小心回道:“七爷吩咐之后,我便让人拿去重新配弦刷漆,好好包装一番,。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谢小姐手上了。”
路子允笑了笑:“先闹出了岔子,那亲,她怕是不会收了。”
“这倒未必。”路小心摇了摇头,“谢小姐来御琴斋,一眼就相中绿绮,显然是懂琴的。面对七爷,单手斗琴,也不见有半分局促,那琴艺连七爷也颇为欣赏。高山流水觅知音,七爷赠琴,名正言顺。”
路子允看她一眼,赞赏地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
T市。谢清欢听了送亲人的来意,十分爽快地收下了绿绮,并将它与先前的古筝一起安置在书房,更即兴弹奏了一曲,正是先前在试镜现场弹的那曲<山河令第七篇·昆仑雪>。
萧朗月静静坐在一边,听得如痴如醉,还不忘拿手机将曲子录下来。完了之后,她十分纠结地皱着眉毛:“欢欢,你干嘛收他的东西。”
“先前咱们去御琴斋,不就是冲着这琴吗?”谢清欢笑眯眯道,“虽然这折扣夸张了点儿,但我并不是空手拿的。我平rì弹的曲子,只有你能听,他这不是沾了你的光吗?”
萧朗月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豁然开朗,悠悠叹道:“哎,早知道有这些事,当初我就不去参加《山河》的试镜了。如今连累你遇到这些破事儿。”
谢清欢笑道:“人生在世,哪能没点儿波折呢?你我之间,说这些就太生分了。”
“说的也是,祸福相倚,有林天华这活招牌,《山河》肯定会火。会有更多的人,被你的演技折服的。”萧朗月信心满满,找到数据线连上电脑,打开网页。
谢清欢对电子产品的认知,还停留在祖父的手札上,心中十分好奇,看萧朗月的cāo作,不由问道:“萧萧,你这是?”
“好东西当然要跟大家一起分享嘛,”萧朗月晃了晃手机,伸手捏了捏谢清欢的脸,“当然,你除外。”
谢清欢双手抱胸,笔直地站在她身边,看她熟练地将曲子上传到音乐网站。
“山河令、第七篇、昆仑雪。”萧朗月灵巧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作曲,谢清欢。Ok,搞定!”
萧朗月点击确认键,上传完成之后在列表里找到曲子,点开来播放。她的是手机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录音效果比不上现场原版,但音质也算是很不错了。
谢清欢听着自己弹奏的曲子,跟萧朗月相对一笑,白天里因为七爷传话带来的yīn霾瞬间散去了。
此时的她们并不知道,这首曲子,将会给谢清欢打开另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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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造势
翌rì,谢清欢与萧朗月早早便起了,继续前去恒丰拍定妆照。(首 . 发)前一天虽然并没有迟到,但比前辈去得迟却是不争的事实。两人也就吸取了教训,比昨天整整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一路畅行,果然在恒丰大厦门口处分别遇上谢言墨与陆临。
几个人脸上都挂着浅淡而得体的笑容,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便一同往摄影棚去。昨rì雍华宫种种,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天要拍的是剧情照,摄影棚内已经重新布置过,妆面与昨天的也大为不同,两厢对比,能清晰地感受到世事变幻,人物形象更为从容,却也不可避免得变得沧桑。
于此同时,《山河》剧组也开始了网络上的首轮造势——林天华官方网站的背景,由挺拔翠竹换成了意境辽远,苍凉肃杀的古战场。首页上发布了确切的开机时间,并贴出了第一波的定妆照。
昨天拍摄的是个人角sè照,放在首轮造势,讨喜与否全靠扮相与人气。孟青流选择的时候十分谨慎,根据对UU小说人物的解读仔细对比,反复考量才终于遴选出最为合适的几张,交给剧组的御用美工修饰加工。
四个主演,谢言墨自不用说,双料影帝,这几年在好莱坞发展也很顺利,死忠粉丝一抓一大把。萧朗月与陆临都是各自公司力捧的一线红星,正由偶像派向实力派转变,人气也相当不错。
这三个人,都有自己的官网、贴吧与后援会,宣传起来并不是难事。
只有谢清欢,因为先前混迹于三流艺人之中,又极为爱重名声,难得传次绯闻,曝光率一直不高。但这也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她的神秘感。
>像谢言墨,孟青流选择的是谢言墨一手执扇,轻掩了半张脸,只留一双多情悲悯的眼。而那折扇之上,泼墨山水,正应了山河二字。
陆临的定妆照,则选择了他手持‘燧锋’身形半蹲,略仰起头面容紧绷,蓄势待发志在必得的一张。崛起于北地有志于天下的诸侯形象,跃然于纸上。
萧朗月的则选了最为端庄,却隐约有几分俏皮的一张,娇憨公主的形象甚是贴切。
至于谢清欢,孟青流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选了一张她手持‘淬火’,略偏着头,只露出小半张脸的背影照。这照片挂在官网的首页,倒是与恢弘的背景相得益彰,无端显出一种悲壮来,留足了悬念。
那张照片选得极好,又被jīng心修饰过,影影绰绰的反而让人无比期待。
定妆照才挂上去不久,就被各大娱乐网站转载报道。官网下方,更是迅速汇聚了闻讯而来的各路粉丝儿,有单纯来花痴自家偶像的,有来吐槽的。
因为《山河》才刚刚开始宣传,各方获知的信息不多,相当一部分粉丝冷静地观望着,猜测倾世名将祈明越的扮演者究竟是谁。
别的尚且不论,单单那个背影所表现出的悍勇无畏的气质,便能刷下大半的艺人去。有人猜测那是不是圈中如今最霸气外漏的影后罗蔷。
但这个观点很快就被否决——林天华喜欢用气质独特的新人,在圈里已经不是秘密。而《山河》其他三位主演大家都不陌生,剩下的这位,要么是新人,要么就是在三四流里混被一眼相中的。
再然后就会有‘知情者’出来爆料,说祈明越的扮演者十分低调,将种种猜测引向更为扑朔迷离,难辨真假。
至于真正的知情者,都是聪明人,只要还在圈子里混,就不会主动拆穿这种浅显的宣传把戏。
今天的剧情照拍得并不比昨天顺利,作为重头戏的烈侯与祈明越对战,靖公主与策师荥阳的朦胧情怀,烈侯与策师荥阳的无间矛盾,都拍不出神韵来。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只有祈明越与靖公主相互扶持的姐妹情深,祈明越与策师荥阳之间心心相惜的默契顺利完工。
周放皱着眉倒回去看拍摄成果,摇了摇头无奈地喊了暂停——他也看出来了,几个人中间,竟然只有谢清欢的气质百搭,该霸气就霸气,该柔情就柔情,该睿智就睿智。
相比之下,陆临的烈侯面对谢清欢的祈明越时,有点儿撑不住天下霸主的气场。而萧朗月的靖公主面对谢言墨的策师荥阳,则显得紧张太过,完全是小女儿的娇羞,失了公主的大气雍容。至于烈侯跟策师荥阳之间,则少了几分诚意。
周放知道,林天华在选角方面,向来眼光独到。这几个人,除去谢清欢,应该都经验老到,不该出现这种磕磕绊绊的情况。而且,现在仅仅是拍照,各方调和便困难重重。
等到真正开机拍摄,这问题若是还没法解决,那么这戏拍起来恐怕就悬了。
待几人补妆完毕,周放看一眼众人脸上认真的神sè,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并非是敷衍了事,怎么拍出来的感觉就是不对呢?
接着拍烈侯与祈明越。陆临也不明白,谢清欢这才二十出头,哪里来的那么强的气场,让他无法招架。尝试着摆了个pose,陆临涌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果然。
周放也是烦躁不已,他也能感觉到谢清欢身上那种霸道的气场,往往他才刚刚把握住镜头,那边陆临就泄了气。
演技跟气场与年龄没有必然关系,这一点陆临也认,于是冲谢清欢歉意地笑了笑,转而对周放道:“周老师也发现了吧,我最多只能坚持半分钟。”
谢清欢轻轻挑眉,这人倒是坦率得可爱。
周放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分钟!尼玛这太考验技术了好吗?他虽是这么想,却也不由得更加集中jīng神,得了陆临的这声招呼之后,拍摄确实顺利多了。
拍了四组pose之后,终于满意了。
萧朗月面对大神偶像的紧张感,跟陆临面对谢清欢的气场压制,其实相差不远,见陆临这笨方法见效,也依葫芦画瓢,好歹是顺利拍出了周放想要的效果。
到烈侯跟荥阳的时候,周放就有点傻眼了。谢清欢站在边上看他们折腾了半晌,还依旧是个四不像,只得对周放说:“让他们像寻常一样,pose的角度转一下就成了,不必有眼神交流。”
谢言墨闻言看了谢清欢一眼,走到拍摄位置,对陆临略一点头,转换角度。
周放端起相机,看着镜头中的两人,一个是霸气王侯,一个是狷狂书生,背向而立,角度微微错开。
周放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谢清欢的用意。这两个人为了天下苍生这同一个目的,但同时彼此的境遇又使得彼此的心境在时常变化。
他们之间牵系的,其实并不存在无间,亦不存在矛盾。他们原本,就是不同的个体!
周放顺利抓拍到镜头,放下相机的时候,看着谢清欢的目光很是复杂——她,看透了孟青流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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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王霸之气的后宫
单元剧情照完成,还差一个大团圆的海报,周放留出十分钟时间给几人补妆并调整情绪。
萧朗月照旧跟谢清欢凑做堆,手挽着手低声交谈着。谢清欢的神情仍然平淡,只眼中多了三分温情。相比之下,萧朗月眉宇间那一抹苦涩沮丧十分显眼。
萧朗月是谢言墨茫茫死忠粉儿大军中的一员,从他出道至现在,一直都密切地关注着他,亲眼见证他的演技从略显生涩到出神入化随手拈来。
但她自身也是一线红星,不像别的粉丝,对于谢言墨是单纯地将他供奉在神坛膜拜。
谢言墨在她眼中,更像是一个标杆,一个目标。
这几年谢言墨在好莱坞发展,作为一个东方人来说,发展势头不错,一直在稳步上升。萧朗月被鼎星力捧,自身也十分努力,演技已经大有进步,不在像之前那样流俗于表面,华而不实。
她原本以为,两人之间即便有些差距,也不至于如此天差地别。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面容映在他的眸中,仍然青涩紧张,这才发现,偶像仍然在神坛上,只能仰望。
她的努力是如此的微末可笑。
谢清欢看着情绪低落的好友,有点儿无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为了充分了解为何萧朗月为何会对影帝哥那般痴迷,她昨晚专门找了影帝哥跟萧朗月出演的片子各两部,细细看了,并认真做了比较。
影帝哥的那两部片子,一部他饰演主角,王霸之气力压全场。一部他友情客串,饰演黑街上的一个小混混,一共只有三个镜头,但一举一动皆是戏,演技直接盖过了男二号。
萧萧的话,她走的是电视剧路线,两部剧中选取了四集,可以看出,她的演技在进步。
但是,要跟谢言墨比的话,确实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生而为鹰,终要击长空。”无论过多长时间,谢清欢对于心怀鸿鹄之志并为之努力拼搏的年轻人,都是充满欣赏的。她略略含笑,安慰受了小打击的好友,“你年纪比他小,阅历比他少,起点币他低,现在赶不上他也是正常的。等你到他那个年纪,说不定成就远胜于他呢。”
事实上,让萧朗月沮丧的,并不仅仅是自身跟影帝哥之间的差距。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家好友的表现明显超越自己。
萧朗月很清楚自家好友的xìng子,淡薄宁和,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这几年,她每年只接两部剧,拍摄rì程控制在三四个月内,再加上一些不知名的商演,一年之内最多只有六个月的时间扑在工作上。
那么,剩下的时间呢?她的爱好亦不多,那些空出来的剩余时间,都用来琢磨演技了吧?
难怪欢欢一直如此从容。
再看看自己。在欢欢沉寂的时候,公司将她力捧成一线红星,忙起来的时候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拍戏好似批量生产,产量上去了,质量下来了。
听了好友的劝慰,萧朗月也不由反思自身,不甚确定地问道:“欢欢,你看,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如此善于反省己身,真是再没有比这姑娘更上道的了。谢清欢摇摇头,浅笑道:“心急固然吃不了热豆腐,但,熟能生巧嘛。”她伸出手在萧朗月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萧萧,你以后,会走得更远的。”
萧朗月反手握住她的手,举到眼前紧了紧:“欢欢,你会陪我的,是吧?”
原来绕来绕去,还是为了说这个。谢清欢不由失笑,点点头,口气温和而坚定:“是。”
萧朗月知道她向来说一不二,此刻得了她的保证,立马神清气爽,哪里还见得一丝分毫的沮丧?她转过身欢快地招呼化妆师:“BOBO姐,麻烦给我补下妆!”
BOBO那边刚刚给影帝哥补完妆,听到萧朗月叫她,笑嘻嘻走过去,托着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下:“公主天生丽质,扑点粉就成了。”
“真的?”萧朗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小镜子,左右照了照,“本公主要开王霸之气的后宫,天生丽质也架不住跟前儿全是美人啊。”
BOBO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她是没看过剧本,不过就围观剧照拍摄的情形来看,《山河》这部剧里,靖公主还真是开着王霸之气的后宫。
BOBO麻利地给萧朗月补完妆,便各自就位拍最后的团员剧照。
这一项并没有要求,全靠zì yóu发挥。该邪魅的就邪魅,该霸气的就霸气,该疏狂的就疏狂,该雍容的就雍容。各自将自身长处发挥到极限,在一脉不相容的矛盾中衍生出最极致的和谐。
周放见状甚是满意,抓准时机咔咔擦擦连拍了十几张才停手,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大声道:“perfect!收工!”
在旁协助的工作人员应了一声,欢呼着互相击掌,而后小心翼翼地收拾器材。
谢清欢等人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相视一笑,映照在彼此眼中却有些沉重——他们都是目光长远的人,对待工作的态度不可谓不端正,彼此之间也尽力配合,但始终是欠缺了一些默契。
如今只是拍定妆照,尚且如此,不难想象,到影片正是开拍的时候,必定是困难重重。林天华那人又是出了名的完美主义者,吹毛求疵,对自己的作品有一种十分变态的执着。
陆临看着温和浅笑着的谢清欢,心中十分纳闷:这姑娘瞧着挺平易近人的啊,怎么一换上祈明越的行头,就一个劲儿霸气侧漏呢?
那种收发自如的气场……
陆临看一眼谢言墨:谢前辈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果然,是我的演技还不到家吧。
谢言墨并非全然未受影响,而是到他这个地位,见多了不怒自威的人,早已习惯了而已。他今rì尚有别的通告要赶,便温和地笑道:“我很期待,与你们的合作。”
前辈都这么说了,后辈自然忐忑欢喜:“还要请谢哥多多指点才是。”
谢言墨摆了摆手,深深看了谢清欢一眼,转去更衣室卸妆换衣服了。陆临跟谢清欢和萧朗月都不算熟,随意闲聊两句,也紧跟着影帝哥的后尘去了。
谢清欢与萧朗月换好衣服,还没有走出恒丰大厦,就接到了林天华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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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山河九章
萧朗月的对外事务工作都是通过助理windy来联系,能打到她手机上的,都是极为相熟的。所以萧朗月一见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瞟了一眼就准备掐掉。
谢清欢处事向来不分大小,一视同仁的严谨认真,她站在旁边,见萧朗月态度这般敷衍,神情间就有点儿不赞同,还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萧朗月被她的目光一扫,小心肝轻轻一抖,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键,将手机凑到耳边:“你好,我是萧朗月。”
“我林天华。”陌生号码略一沉默,才慢吞吞道。
林天华这通电话打到萧朗月的手机上,实属无奈。他原本是打算找谢清欢,但是吧,谢清欢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刚开始的时候还提示说是无人接听,到后来就直接提示关机了。
林天华并不是多心的人,哪怕前一天还在雍华宫闹得有点儿不愉快,他也不会觉得谢清欢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谢清欢在工作的时候,绝不会分心接电话这点儿,他也有所耳闻。
“林导?”萧朗月略觉惊讶。林天华既是导演,亦是整个剧组的统筹,从确定剧本到选角,从前期宣传到开机拍摄,从拍完之后的润sè制作到发行放映,他都参与其中。
从他先前的行事作风来看,他绝不会私底下联系女演员。
萧朗月自然没忘记昨天在雍华宫发生的事,她看了谢清欢一眼,目光微微一沉,才轻声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林天华此刻坐在办公室中,桌上的电脑连着音响,正放着慷慨激昂的曲子,正是谢清欢弹的那首昆仑雪——音质并不十分好,可见录音并不专业。
这曲子的上传时间是昨晚七点十五分,今早《山河》开始网络造势,这曲子被顺带牵了出来。
到目前为止,这首《昆仑雪》的点击率已经超过十万,甚至有粉丝特意在官网下方留言询问这曲子跟《山河》是否有关。
一部影片成功与否,与音乐的烘托是否应景,亦大有关联。林天华当然记得这曲子在试镜当rì带来的惊人效果,若非那曲子实在是太过震撼,给萧朗月表演增sè太多,以萧朗月的演技,想要超越花宴当选为女主角,几乎没有可能。
孟青流一发现这曲子,就立刻找了过来,询问这曲子用于影片中是否合适。
林天华心思缜密,走一步看十步,他看的重点在那个‘七’字上——这山河令,应该是组曲。他也查过,这个山河令,并非是流传曲目,谢清欢考有古筝九级的证书,平rì闲暇谱出一两个曲子也不稀奇。
《山河》电影之后还有电视剧,如果这山河令确实是组曲,那么,可以考虑出一个专辑。
林天华打定主意,看一眼坐在度面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孟青流,尽量和颜悦sè道:“谢清欢在你旁边吧?她那手机怎么回事儿?一直都打不通。”
“林导,您稍等一下,我看看。”萧朗月说着略皱了皱眉,自雍华宫那事儿之后,她对路家七爷相关人等就十分忌讳,生怕他们出幺蛾子,她看向谢清欢:“欢欢,你手机呢?”
谢清欢闻言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道:“没电了。”
萧朗月噎了一下,哭笑不得——昨晚欢欢拿手机玩愤怒的小鸟,玩了半个多小时,后来睡觉的时候忘记提醒她充电了。
“林导,欢欢的手机没电关机了。”萧朗月抚了抚额,“您找她?”
“啊,一点儿小事。”林天华一手搭在椅背上,轻轻叩着,“你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说。”
萧朗月挑了挑眉,将手机递给谢清欢,用口型告诉她:“林天华。”
谢清欢接了过来:“我是谢清欢。”连寒暄都省了。
林天华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网上那个昆仑雪是你弹的吧,你会写谱子?”
“是我弹的。”谢清欢淡淡道,“但我不会写谱子。”
林天华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考过古筝九级。”
“我只是会弹而已。”谢清欢坦白道。毕竟她那个时候的乐谱跟现在的五线谱有些差别。
“好吧。”林天华不yù在这事儿上计较,转而问道,“那个山河令,一共有几个曲子?”
谢清欢顿了顿,才慢慢道:“九个。”
“《山河》开机之前,你把山河令的曲子都弹出来,录好之后交给我。”林天华果断道,“曲子的所有权归你,版权以及发行权我买下了。”
“嗯?”谢清欢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惑。
萧朗月在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到这里的时候,间谢清欢迷茫不解,立时抢过手机道:“林导,这事儿咱们抽个时间细聊,好吗?”
林天华知道萧朗月是替谢清欢参详,也明白白纸黑字更有效力,爽快应道:“好,时间你们来定。”
“谢谢林导。”萧朗月笑道,“等欢欢弹好曲子,我们再跟您联系。”
“有其他曲子,也可一并录下。”林天华追加了一句。
“林导放心。”萧朗月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喜滋滋地揽住谢清欢的肩膀,道:“欢欢,可能会有一笔不小的外快。”
谢清欢脸上却不见一分喜sè,仍是淡淡的:“这样做,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萧朗月耸了耸肩膀,“安啦,你的合同只是限制你接剧。如今你自娱自乐弹出了好曲子,被伯乐相中,那叫缘分。”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是没错。”谢清欢觉得有必要学习一下这世道的律法,不然两眼一抹黑,很容易坏事。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林天华那个人呀,只有拍戏的时候脾气特别不好,平常口碑在业界还是非常不错的,给钱也格外大方。”萧朗月挽着她的手,上了保姆车,摸出手机看一眼备忘录,嘟囔道,“后天有顾裳的签约仪式必须参加呀。啧,真是麻烦。”
提到顾裳,谢清欢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顶高端知xìng美女的高帽,眼睛略微一眯,她唇边的笑意顿时显得意味深长起来:顾裳的……签约仪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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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顾裳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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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殊荣,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绝对是空前的。但若是这个新人是顾裳,有寰宇任氏在背后作为推手,那就另当别论。
从上午十点开始,获得邀请的媒体与鼎星艺人就陆续抵达游艇。
鼎星内部办大型活动的时候,通常十分低调,让媒体望风而动都不行。像这种艺人齐聚的场合,往年只有年会的时候才能看到,且不对外开放采访拍照。
今天因为顾裳的签约仪式,有些半退隐的圈中前辈也有到场,记者们自然卯足了劲儿,抓紧机会挖掘一手材料。
娱乐圈最是重人脉,在这个圈子里混,娱乐记者的手边总有三五个相熟的,以便能再第一时间获取第一手的信息。所以,一时之间,只见记者各个如同穿花蝴蝶,寒暄搭讪套话,忙得不亦乐乎。
谢清欢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那些原本看着就觉得心惊的痕迹也消退了。萧朗月见她身体无碍,昨天晚上终于回自己家歇着去了,今天一早就先去跟谢清欢回合,而后绕去三昧楼喝了早茶才优哉游哉地往游艇那边赶。
待她们抵达的时候,游艇上已经意识一派熙攘繁华景象。入眼的尽是jīng心装扮的俊男美女,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小声而欢快地聊着。
这种场景,谢清欢并不陌生,宫里的小主子或者得宠的嫔妃寿辰,也会大办宴会。谢清欢面上带着疏淡的笑意,却被扑面而来的混杂在一起的香水味熏得微微皱眉。
谢清宁平素疏于交际,偌大的鼎星娱乐,光艺人就有上百,她身边始终只有萧朗月一个朋友。其他的人,在她的世界里,都是人形背景,繁华开尽荼蘼,只是粉饰太平。
萧朗月一线红星,人又开朗泼辣,是难得的xìng情中人。她的人际圈子自然要比谢清宁广,在鼎星的地位也不低,有的是新人小朋友来套近乎,寻常有些交情的也能攀谈两句,一路走来,跟她打招呼的人倒是不少。
似这般的应酬,谢清欢并不陌生。每年宫里头办少帝的千秋宴,年宴,抑或是谢家的家宴,这些场合她是必须要参加的,只是那时她地位超然,朝臣也好,家中子侄也罢,鲜少有人在她眼前着意讨好。
她也看的明白,萧朗月固然是笑得灿烂,却显然没真正放几分心思,说到底也还是敷衍。
谢清欢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取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萧朗月,一杯自己端着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却并不饮。只笑眯眯看萧朗月虚情假意地与人寒暄,见着前辈哪怕是过气的仍恭敬问候,见着后辈哪怕是毫无声名就殷殷期许,一路下来,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还连带着谢清欢也认识了不少人。
谢清欢画着淡妆,面上的笑容浅淡雅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疏淡的清雅气质,却隐约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疏离。
在鼎星有些年岁又见多识广的前辈此刻见了她,目光多少都有些意味深长——她陪着萧朗月去参加《山河》的试镜,却意外被选中的事情,在鼎星内部已经不是秘密。
沉寂多年,厚积薄发,这个机会她倒是拿捏地jīng准。
这个圈子表面看着浮华光鲜,内中却早已腐落秽乱,艺人私生活混乱,吸毒,潜规则,即便是圈外人也能影影绰绰看透几分。而这个人,却洁身自好到让人不能直视。
待她与恒丰总裁夜会蓝夜的绯闻爆出之后,他们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圈子里最干净的人,也难免沾染风尘。
对于还心怀忐忑,对明天依旧抱着美好想往的新人们,看着始终能站在萧朗月身边的谢清欢,心中却而耐不住泛酸——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尤其是娱乐圈这样的地方,想要有个真正的朋友,更是难上加难,更遑论互相扶持。
连试镜这种素来避讳的场合,都携手出现。这两人的友情,真是让人眼红。
新人们心中柔软的内里尚且被最后一层薄膜保护,那羡慕便仍旧是羡慕,还不曾到嫉妒的境地,因此也客客气气地跟谢清欢打了招呼。
谢清欢目光何等锐利,又深谙同行相轻的道理,看着前辈与新人们面上微末的神情变化,对于他们的心思,也能看透七八分,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相轻的初始,是承认技不如人的先兆。
不足为虑。
即便只是点头之交,挨个打过招呼,也花去不少时间与jīng力。谢清欢与萧朗月终于得了闲,立刻寻了处人少僻静的地儿透气。
然,人红事儿多,萧朗月站了没一会儿,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人叫去聊天。柯子华与萧朗月都曾被景烨带过,有同门之谊,比其他的人交情要深厚一些,萧朗月不便推辞。
谢清欢实在是懒得看人虚伪的笑脸,在她心中,也素来没有‘朋友的朋友亦是朋友’这种概念,于是示意萧朗月自己过去——再好的朋友,也需要空间。
“那你在这儿呆着,我很快就回来。”萧朗月不放心地叮嘱一声,才跟柯子华走开。
她们走出几步之后,在一片熙攘中,谢清欢还听到柯子华清脆的嗓音:“她有不是小孩子了,瞧你这护犊子的样儿。”
“柯子华,别以为你是我师姐,我就不敢捶你了啊。说谁是犊子呢?”萧朗月似乎瞪了她一眼,笑骂一声,飞快转头冲谢清欢笑了笑。
谢清欢略笑着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蓝天白云,海风轻轻拂在脸上,带着略咸的水汽。谢清欢略垂着眼帘,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凝止不动,浮华过耳,她的心境却甚是辽远——以卧禅搭配沧海伏波心法,这个孱弱的身体,终于聚起了一道微弱的真气。
谢清欢一个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内力轻缓流动,心中忽而一动,略一偏头就见今天的主角,妆容jīng致的顾裳跟一个金发蓝眼的男子边说边往这边走来。
顾裳显然也瞧见她了,瞳孔微微一缩,在她跟前顿住脚,略笑了笑:“谢清欢?”
谢清欢觉得她看过来这一眼甚是有意思,似乎有些敌意,又有些轻讽。谢清欢眉峰轻轻一挑,不动声sè地点了点头:“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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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传说中的财迷
>即便是亲眼见到自己挽着东哥,亲耳听到东哥并未否认自己是他的未婚妻,这个人的情绪,始终平静如渊,没有一丝波动。
她对东哥,到底是已然死心,还是从未在意过?
“Catherine,”金发蓝眼的年轻男子含笑看向顾裳,动作优雅地朝谢清欢一指,用英语道:“不打算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吗?”
“Paul,”顾裳轻笑,“容我为你介绍,这位是我们鼎星的元老,曾经的大功臣——”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转而向谢清欢:“那个,你有英文名吗?”
谢清欢对这门外语只约略见过,还没来得及学习,此刻见顾裳问起,只镇定地摇了摇头:“并无。”
这年头,圈子里的人,会不会英语,需不需出国,都会起个英文名以备不时之需。顾裳没料到谢清欢没有英文名,心念一转,就明白了,鼎星虽然专门请了人教她文化课,但英语并非是必需,想来也没特别要求学出样子来。
想到这里,顾裳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对Paul念出谢清欢名字的拼音。
Paul眨巴眨巴眼睛,中文口音甚是蹩脚,看来是初学者:“清欢?这是什么意思?”
顾裳似笑非笑地瞥了谢清欢一眼,优美的红唇吐出一串英语,Paul听了神情虽然未变,看向谢清欢的目光却显然有些微妙起来。
谢清欢听不懂顾裳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缓缓开口,将她方才说的那一串英语一字不漏的复述一遍,连声调口气都一模一样,末了轻笑一声:“是这样吗,顾小姐?”
顾裳的脸sè微微一变,她没想到谢清欢的记忆力这般好,她看了看Paul,发现他正看着谢清欢,似乎有一点意外。
“顾小姐,这世间的事,你要么就不做,做了就要有被人揭穿的觉悟。”谢清欢淡淡笑道,清澈的目光在Paul英俊的面容上一扫,“这我先生是?”
顾裳咬了咬牙,随即笑道:“这位是鼎星的音乐总监,Paul。”
谢清欢略一欠身,淡淡道:“Paul先生,幸会。”
Paul也看出谢清欢xìng情冷淡,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明白顾裳方才那话,只略弯了弯腰:“幸会,美丽的女士。”
不得不说,Paul的中文奇烂无比,谢清欢不懂英语,语言不通的两人没有攀谈的yù望,打过招呼之后,顾裳便挽着Paul偏偏离去。
谢清欢仍记得那串英语,却没打算去询问任何人,只是下定了决心要学好英语。又因着这次会面,对顾裳不免又看低了几分,有这个找茬嚼舌根的功夫,不如多在任西东身上多花些心思——本末倒置,当真是不知所谓。
顾裳的签约仪式定在下午两点,到一点五十的时候,各方人员全部就位,只等时间一到,这场盛事就正是开幕。
鼎星旗下大将如云,影帝影后也不少,像这样隆重的签约仪式,却只有去年天后苏雅签约的时候有着待遇。
苏雅在歌坛的地位十分超然,曾有过一张专辑卖出八百张的惊人纪录,拿奖拿到手软。可以说,她是每个歌手试图超越的一座高山。同辈之中,只有签约环球娱乐的歌神季非真能够与之匹敌。
以苏雅的成绩与地位,得此待遇,天经地义,无人质疑。而顾裳,除了学历足够吸人眼球,她在娱乐圈是真正的新鲜人,她为何能得高层青眼有此待遇,原因不言而喻。
谢清欢懒得凑热闹,与萧朗月站在侧边稍远的地方,听旁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窃窃议论——
“哎,如今这世道,有个好爹,胜过没rì没夜打拼数十载。”
“没个好爹,能嫁个好老公也行,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你太天真了,这年头小三横行,老公哪里靠得住,当然还是老爹好。”
“这小三都横行了,才不管那男人是别人的老公,还是别人的老爹呢。说到底啊,还是要靠自己,心里边踏实。”
谢清欢听在耳中,一时之间有点儿惆怅——顾小姐从初见那回就表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敌意,莫非是将自己当成了小三?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以任先生之品行,多看两眼,都觉得烦闷不已了,怎可深交?
萧朗月站在她身边,那俩新人又没控制好音量,她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笑了笑——可不是吗?这年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啊。
下午两点整,顾裳的‘盛世华章’签约仪式准时开始。
景烨作为鼎星的艺人总监兼顾裳的临时经纪人,首先发言:“各位媒体的朋友们,鼎星的同仁们,感谢你们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到这里,参加顾裳小姐的签约仪式。”
而后,他例数了顾裳的种种长处。
顾裳小姐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在牛津求学期间,是牛津大学华国同乡会的会长,时常策划并参与主持各类节目,主持风格新颖多变。
这经历确实足够辉煌,单这国外镀金,见多识广就足以秒杀圈子里的众多大小主持人了——圈子里专攻娱乐向主持的,大把的本科学历。
华国的传统是论资排辈,你在国外再如何风光,到了国内也该懂得入乡随俗。
所以,景烨这话说得并不算高明。谢清欢随意一瞟,就见到身边不少人在皱眉,眼中有小心掩饰的排斥。
景烨将对顾裳的吹捧浓缩了一下,分成三段讲完,立刻进入实质上的签约环节——请陆总与顾裳小姐互相交换签约合同。
这是谢清欢第一次见到陆展睿。
这个人给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萧朗月说的三言两语——这是个勤俭持家,开源节流并守身如玉的靠谱青年。
谢清欢略一挑眉,眼睛却微微眯起。陆展睿个字很高,目测有一米九,身形偏瘦,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病sè的苍白。
他虽然亲自出席了顾裳的签约仪式,算是给足了面子,但他的表情并不热络,甚至是有些冷淡。
谢清欢想起关于他的某些传闻,唇边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这人,该不会是在心疼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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