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下霸道
谢清欢身穿轻白软甲,足踏云纹靴,一指宽的镶玉带束腰,鸦sè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束起,肩背挺直,利落而飒爽。右手握着银抢别在身后,枪尖在耳侧闪着夺目的寒光,越发衬得小巧的耳朵莹白如玉。
萧朗月见她这般模样,呼吸微微一顿,不知怎地,心跳频率突然乱了一下,耳尖也有些发红。
谢清欢丝毫未觉,对着更衣室的试衣镜上下看了一番,又侧着身子看了看背后,转头问萧朗月:“萧萧,这样,没问题了吧?”
萧朗月猛地醒神,一手握拳掩唇轻咳两声,竖起大拇指笑道:“Perfect!”
谢清欢不懂她说的词,越发觉得学习一门鸟语甚是必要,但大拇指总归是能看明白的,也笑了一下:“那咱们出去吧。”
“嗷呜,阿宁加油!”萧朗月握了握拳,“拳打环球,脚踢皇冠,鼎星赛高!”
谢清欢目光沉凝如水,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隐约的温柔,一手平举手心向上,朝萧朗月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萧朗月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她的手心。
两人相视一笑,准备出去。
“请……请等一下!”一直充当人形背景的服装小助理举着手机弱弱地开口,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我,我想给你们拍张照可以吗?”
萧朗月身为一线红星,对拍照这事儿比较敏感,挑了挑眉笑道:“小妹妹,你要知道,更衣间向来是**保护重地,任何人都不允许拍照的。”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恶意的,”小助理眼睛扑陵扑陵,“我,我是谢姐姐的粉丝。”
谢清欢淡淡一笑:“姑娘,行有行规,你的这个理由并不能成为你破坏规矩的借口。”
小助理愣了一下,讷讷地低下头去:“对不起。”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谢清欢的眸中带了些温和的笑意,“很好。”
“谢,谢谢。”小助理小声道。
“刚刚,麻烦你了。”谢清欢对她略微点头致意,携着仍做靖公主装扮的萧朗月缓步而出。
林天华眉峰轻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两人,萧朗月他是知道的,在鼎星固然不是一姐,也颇受重视。谢清宁则是沾了老资历的光,不咸不淡地混着。
就今天的情形来看,谢清宁要么是有意藏锋韬光养晦,要么就是景烨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这一场,显然是谢清宁占据主导,她掌控着步调与节奏,与萧朗月一道走的不紧不慢,好似闲庭信步。
然,一个是皇家骄女,大气雍容,一个是将门虎女,傲然从容。
那步伐轻缓,摇曳生姿,却好似一步一步踩在人心上。待两人走近,皇家天然贵气与独属于武将踏尸步骸的杀伐之气若有若无地充斥整个空间。
花宴远远地看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萧朗月仍做靖公主的装扮,戏服并非是这一场该有的,发髻间多簪了两支金钗。
若说方才萧朗月是因为末路最后的悲壮而风华绝代,那么此刻,她便是未尝流离疾苦的娇憨动人。
花宴的目光落在谢清欢身上——独属于武者的霸气已然全开,却完全没有压制萧朗月的气质,反而与她相得益彰,相互加持力压全场。
这个人,对萧朗月有着难以言说的牵引力,从心所yù地激发萧朗月内心深处的表演yù。
这目光带着如此明显的审视,谢清欢自然察觉到了,只是略微挑了挑眼帘,随意瞥了一眼。
两人走到场地中站定,谢清欢略微欠身,缓缓收回手。萧朗月则抿唇一笑,略微屈了屈膝还礼,莲步翩跹优雅地退到一边。
谢清宁携着萧朗月一同出来缓缓走近的时候,陆临的瞳孔就是一缩,心中蓦地腾起一种错觉——这个人,就是祈明越!
将门之后,巾帼无双。皇都脊梁,愧杀男儿。
他们试的这一场,是天下大乱前夕,烈侯奉旨去皇都朝贺,顺便参加长公主靖的招亲。
烈侯在王孙公子中拔得头筹。而靖公主原本有一门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正是祈明越的兄长,可惜天妒英才,那人早早没了。
祈明越这一场,就是替靖公主把关,做烈侯最后的挑战者。
烈侯手中的名剑‘燧锋’对上祈明越手中的银抢‘淬火’,是北地新贵与皇都旧宿之争,亦是新起诸侯与衰落皇权之争。
烈侯志在天下,而祈明越是这个即将倾颓的王朝最后的守关者。
这一场比试,烈侯要击溃这皇都脊梁,而祈明越,要打压这北地新贵的野心!
因此,这一场,必定风云变sè。
萧朗月退到一边,就见谢清欢慢慢站直身体,如她手中的银抢一般凛冽无畏。她目光如电直刺陆临,唇边的笑意拉大了些,原本的笑意却尽数敛去,声音清冽断金碎玉:“烈侯?”
她说得很慢,在烈字的后面有一个极为明显的停顿。她的口气很平稳,像是寻常的寒暄,不热情,也并不疏离。然而,血腥杀戮之气却扑面而来。
烈侯笑得狂妄:“祈将军。”
“烈侯,”祈明越展臂,枪尖斜挑,声音清琅,“请指教。”
话音方落,陆临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罩顶而至。
烈侯rì后天下称霸,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名动天下的祈明越,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再看谢清宁,她的表情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兴奋,战意,乃至嗜血!
陆临握剑的手紧了紧,手心里汗津津的,面对气场全开的谢清宁,他根本就压不住脚!
谢清宁的眼中满是杀意,如有实质,陆临的头皮微微发麻,孟青流的眼睛则是一亮。这个剧本他构思了几年,七易其稿,倾注了无数的心血。虽说是双生双旦,但祈明越的戏份格外重。
这是个充满矛盾的角sè。她生于百年将门,从军守护家国义不容辞,但也眼见乌泱王朝的**,又希望明君现世天下清明。
剧本完成的时候,他曾以为他永远也找不到合乎心意的‘祈明越’,却没有料到一个声名不显的谢清宁意外地合拍。
“好!”看一眼咬牙苦撑却显然气场不敌的陆临,孟青流腾地站起来,激动地指着谢清欢道,“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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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就是你
><首><发>几乎就在同时,将他笼罩其中几近灭顶的压力如同cháo水一般,迅速退却了无痕迹。
陆临心头略略一沉,忍不住抬眸去看,却见方才还杀意凛冽如同修罗的人,此刻已经满目温润,身周的气息宁和如为微风细雨润物无声。
做艺人演绎人生百态,凭的是经验、阅历以及自身的体悟。然而对自身气场收发自如并能灵活转换,绝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事。
陆临可以肯定,在二十出头的那茬儿女星里面,绝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谢清宁有着这样出sè的掌控力与演技,以景烨一向毒辣的眼光怎可能看不出来?她又怎可能被鼎星埋没放弃?
陆临看一眼面sè难堪的小师妹裴柔,暗暗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谢清宁,撇开花宴她尚且能勉强与萧朗月一争。如今,以孟青流对谢清宁的看重,靖公主这个角sè怕是要落到萧朗月头上了。
萧朗月则没有想那么多。
她的想法很简单:阿宁这次陪她来试镜,没想到无心插柳,反而得到了祈明越这个角sè。真真是意外之喜,没白来这一趟。
因此,孟青流话音方落,她就欢呼一声,不顾形象地奔过去,一把拥住谢清欢:“阿宁,真是太好了!恭喜了!”
谢清欢面上却殊无喜sè,一脸平静地看向孟青流:“多谢赏识。不过,这个角sè,请恕我不能参演。”
孟青流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竟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他皱了皱眉,脸sè也沉了下来:“这是为何?”
萧朗月也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家好友了,这个角sè就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她分明能随意驾驭且完美演绎。有她这珠玉在前,其他人再如何发挥也不会更让人惊艳了。
为何还要拒绝?
在她开口之前,谢清欢摆了摆手阻止了她:“我与鼎星的合约上写得明白,除非是公司安排,我个人并不能私自接工作。”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明白不过了。谢清宁接什么片子,什么时候接,都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而是靠鼎星全盘cāo作。
“既是如此,”孟青流静默片刻,忽而一笑,带着释然,“我自会与鼎星方面沟通。”
他现在可以肯定,景烨绝对是在下一盘极大的棋。
孟青流面容清俊,丹凤眼眼尾略微上挑,看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宛然流丽。他目光中透出一抹志在必得,顿了一顿,才又开口道:“别跟我说档期。最不济,我也可以等到你与鼎星的合约到期。”
厅中众人先是微微一愕,继而开始窃窃私语,就连萧朗月的目光都带了丝不可思议——谁都知道,林天华拍片,从来不等人。
“关于这件事,”谢清欢的目光略微一扫,将众人脸上不甚明显的嫉妒尽收眼底,平静道,“阁下最好也听取一下同伴的意见。”
“为我的剧本选一个艺人,这点儿权利我还是有的。”孟青流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看向其他三人,“你们,有什么意见?”
对于方才谢清欢的表现,林天华也看在眼里。在她这个年纪,有这种气场的,极为罕见。原本她是打算请老牌影后罗蔷来饰演祈明越。但祈明越一代名将,殉国之时也不过二十四五,罗蔷的年纪稍微大了些。
他与孟青流相交莫逆,是亲眼看着这个剧本诞生并逐步完善的,他知道孟青流对‘祈明越’有着怎样的执念。
电影剧本完稿的同时,孟青流已着手准备电视剧本,并打算沿用电影的班底去拍连续剧集。如此一来,用罗蔷,就不甚合适了。
因此,对孟青流的坚持,他只是摊了摊手,乐得顺水推舟:“我没意见。”
至于秦川,他是林天华的御用制片人,两人素来默契,在选角方面同步率很高。而孟青流为自己UU小说心爱的角sè选艺人,往往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犀利直觉,既然他挑中谢清宁,想来不会错。
除却演技的因素,他亦看中谢清宁的炒作价值——被鼎星藏着掖着,混迹在三流艺人堆里,却意外中选;现阶段恒丰总裁的绯闻对象;再加上同在鼎星旗下的萧朗月表现也不差,极有可能中选,一部剧用同一个公司的人,又是一个话题。
想到这里,秦川耸了耸肩:“我也同样。”
惑于表象,这些人可真轻率。谢清欢眉心微蹙,目光转向坐在最右边的简歌。
简歌作为投资方的代表,其实并无几分发言权的——林天华在选角方面素来强硬,外人干涉不得。他面上淡定,实则心里边万马奔腾:方才谢清宁挥枪的刹那散发出的杀气,可一点儿也不像寻常人,惊得他背上出了一层白毛冷汗。
那rì在蓝夜,太子抱着她离开,他是亲眼见了的。据说太子那晚在床上将人这样又那样,那样又这样,好一阵折腾。现在细想来,太子分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耍着玩儿!
这事儿回去了还是跟太子说道说道吧,泡妞儿好歹也谨慎一点儿啊。
如今三VS一,林孟两家都不缺钱,投资方在资金方面基本上没有优势。于是简歌维持着面瘫脸点头:“就这样。”
孟青流满意了,看向谢清欢,眉宇间洋溢着小小的得意:“如何?”
善了个哉的,真的不会演啊。谢清欢面上八风不动,心中烦躁得很,却还是优雅地欠了欠身,“既是如此,先告辞了。”
“我也告辞了。”萧朗月听到定论,乐得不行,靖公主的架子顿时崩坏,拉着裙子对评委略一屈膝,挽着谢清欢的胳膊匆匆退场,在谢清欢耳边亲昵笑道:“放心,景烨会答应的。”
谢清欢眉心一跳:“你别添乱。”
“这事儿明显百利无一害,景烨不会拒绝。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哭给他看!”萧朗月笑。
更衣室,谢清欢换回自己的衣服,看萧朗月对着镜子摆弄头发:“你不留下观摩学习?还是直接回去?”
“我回一趟公司。”萧朗月直起身,又是容光焕发一美人,“我打电话叫wendy先送你回去,晚点儿再过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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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换角
谢清欢与萧朗月收拾妥当了,在酒店门口分道。
萧朗月驱车回转公司,临走前从包里摸出自个儿的墨镜挂在谢清欢的鼻梁上——才刚跟恒丰总裁闹出绯闻,正在风口浪尖上,她又不会应付媒体,被认出来了又是一场麻烦,还是小心为上。
谢清欢一个人在酒店外的马路牙子上等wendy。她原本也没什么名气,走在街上也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瞬间就能认出的主儿,收敛了慑人的气势,她看上去就跟寻常的女孩子一样。
只不过,谢清欢出身大家,行走坐卧皆有规矩。那些礼仪风范早已刻入骨髓,并不应换了时空而有丝毫改变。因此,谢清欢站在马路边儿上,态度严谨得如同出席宫廷盛宴。
墨镜掩去了大半张脸,入眼的皆是高楼大厦,小车风驰电掣,人群往来匆忙。再不见琼楼殿宇,广袖高髻。大雍帝京繁华如许,却已是昨rì烟云。
rì暮乡关,不知何处。真是……让人惆怅啊。
谢清欢悠悠地叹了口气,略仰起头看天——唔,楼太高,这么瞧着犹如坐井观天。
惆怅啊惆怅,让人怎不惆怅!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wendy才开着一辆凯越姗姗来迟,放慢车速极目望去,一眼就见到了站在马路边儿上cos盲人的谢清宁。
将车缓缓开过去,wendy欠身打开车门,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前边儿有段路塞车厉害,阿宁你等久了吧?”
小半个时辰,对谢清欢来说,能做一副山水图,写三五篇大字,念十来页书。尽管如此,她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只抿了抿唇,淡淡道:“没事,回吧。”
“好的。”wendy应了一声,转头见她窝在座椅上不动弹,便凑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谢清欢摘下墨镜,看一眼身上的安全带,并不多说什么。
wendy跟在谢清宁身边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谢清宁在鼎星是老资历,但地位比较尴尬,三年前签约短约之后,工作方面被严格限制,拍什么戏,上什么节目,都是上层安排好的,真正落到wendy身上的事儿也就不多。
虽然头上挂着经纪人的头衔,其实干的全是助理的活儿。谢清宁xìng子冷清,耐得住寂寞,平rì里话很少,然,越是这样的人,有时候越是让人不知道如何相处。
wendy刚开始跟着谢清宁的时候,才刚大学毕业,对娱乐圈乃至社会抱着极大的极大的热忱,幻想着有一天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她进了鼎星,培训过后直接分给了已经沉寂到三流艺人行列的谢清宁。要说不失望那是自欺欺人,但她当时是社会新鲜人,想着积累些经验也是好的,这两年竟然也陪着谢清宁不咸不淡地走过来了。
Wendy原本想着,谢清宁也许就这样了,鼎星还是会看在她过去立下的汗马功劳上一直养着她。
而她不同,她不曾作为鼎星的柱石奠定鼎星的基业,鼎星对她也没那么深的情分。她不能一直这样含混地过着,她想要出人头地,势必要跟一个有前途的红星。
另觅高枝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倏忽一闪,还没来得及成形,鼎星boss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总就亲自紧急地召见了她。
在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人jīng,吃葱吃心,听话听音。景总隐晦地说了几句,她还是听明白了——鼎星,从没有放弃过谢清宁这个爱将。甚至,她今后还将会受到力捧,成为鼎星之光。
景烨亦不会明说会将她捧到什么地步,但鼎星愿意花三年的时间,刻意让谢清宁沉寂以磨练心志,这一份用心,在鼎星已是仅见。
想通了这一点,她忍不住庆幸,之前并没有因为谢清宁一直徘徊在三线就离开她另攀高枝。现在看来,这几年鼎星磨练的何止是谢清宁,亦是在考研她。
娱乐圈一夜蹿红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能红十年二十年的又有多少呢?
有多少天王天后不是经过数度沉浮,才有如今的地位与荣耀?
谢清宁原本红的时候很淡然,沉寂了亦能耐得住,再有鼎星在背后鼎力支持,这样的人,何愁她走不到更远,站不到更高?
而她,将是未来天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只不过,她的宏伟蓝图还没展开,景烨就状似无意地透露了谢清宁有退出娱乐圈的想法。
真真是当头一盆冷水,让人的后槽牙都忍不住发凉——这绝对不行!
交浅言深向来是忌讳,她也没有那么傻,赶在这个时候去谢清宁跟前讨嫌,劝人这种技术活儿还是留给萧朗月好了。
wendy打定主意,一路上只是沉默着开车,将谢清欢送到门口,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袋子里放着一个包装jīng致的礼品盒,谢清欢接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这是?”
“都是你这些年来拍的片子,我都刻成碟了。”wendy轻声笑道,“阿宁一向念旧,这段时间有空,就看看吧。”
念旧?谢清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说客倒是意外的犀利啊。
见她笑而不语,wendy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公司正在为你挑选下半年的片子,你不要担心。”
“嗯?”谢清欢抬眸,浅笑嫣然,“原本定下来的那个古装剧呢?”
“这……”wendy稍作沉默,才慢慢道,“那个片子,应赞助商的要求,已经换人了。”
谢清欢挑眉:“哦?换成谁了?”
wendy道:“顾小姐。”
谢清欢顿时了然,似笑非笑:“顾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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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以我之名姓
萧朗月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店,看到有新品种,就进去看了看。店主正在整理花草,见她有兴趣,笑眯眯地给她介绍,萧朗月敏锐地捕捉到三个字——好养活。
于是顺手买了。莳花这事,她并不擅长,不过谢清宁会。阳台上的木架子上就放着十来盆花,全是袖珍型的,花的品种也各不相同,都是谢清宁在打理。
萧朗月一手拎着新买的花,一手摸出钥匙开门,助理跟在她身后,帮她把买的其他东西拎进来放在玄关处,就客气地告辞离开了。
萧朗月换了拖鞋,目光四下一顾,发现谢清宁并不在客厅,搁在厅里的影碟机却在运作着,正在播放的片子清晰度不高,画面甚是模糊。但可以看出,那是谢清宁早期的片子。
那个时候谢清宁十来岁吧,还跟个粉团儿似的。那部片子萧朗月也有参演,在剧中扮演的是谢清宁的姐姐。两人因那部片子相识,那之后时光变迁,她们却始终亲密。
“怎么突然怀起旧来了?”萧朗月找到遥控器,按下停止键。
这时,书房里传出伶仃的乐音,弹奏着似乎并不上心,那曲调因此显得很是零落。
“阿宁!”萧朗月心头微微一紧,快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灯美誉哦开,客厅的灯光透过微微开启一条缝的门口照shè进去,越发显出内中浓墨般的yīn影。
谢清欢就在那yīn影里。她坐在琴凳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无意识地拨弦。
原主拍的片子,她细细看过一些,可以看得出来,原主是真的很喜欢演戏,因而每部戏都十分尽心。
谢清欢从未演过要以演戏为职业,这一行对她来说,新鲜陌生,却又让她觉得有些意思。偏生她又是那种‘凡事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的xìng子。
此刻的她,实在是矛盾。
萧朗月推开书房门,啪地一声开灯,就见到瓦亮的灯光下,cos思考者的好友,不由松了口气:“阿宁,怎么不开灯?”
谢清欢看着她,心里边的小惆怅顿时飞走了,再次觉得这位好友当真是关心则乱,瞧她这脸sè,莫不是以为她独自一人钻牛角尖,然后想不开干了什么傻事?
“黑暗,更适合思考。”谢清欢笑了笑,“萧萧,你知道T市哪里有卖古琴的吗?”
“天水路上有一家御琴斋,专门卖古琴。不过,据说那家店的老板xìng子有些古怪。”萧朗月答道。
“哦?怎么个古怪法?”谢清欢jīng神一振。
“那家店谱儿大得很,并不是每个人的生意都做。”萧朗月想了想,又道,“合眼缘的话,会有折扣。”
“折扣?!”谢清欢眼睛一亮,心中燃起熊熊的斗志。
倒不是谢清欢突然爱财了,而是这世道的银钱实在不怎么耐用。在大雍,十万两银子可是个不小的数,就算是谢家这样的大家,也能用上好一阵子。如今呢,十万块不好好合计,rì子简直没法儿过。
萧朗月见她有兴趣,笑道:“上回有个合眼缘的,据说破天荒地打了个六折。”
我也不要求多的,六折就行。谢清欢眯了眯眼睛,过rì子嘛,不就是勤俭节约,银钱都用在刀刃上吗?
“咱们明天去一趟御琴斋吧。”谢清欢扶着手掌,抬眸看萧朗月,“萧萧明天有事吗?”
“没有。”萧朗月摇头,“靖公主还没定下来,等通知。”
“说起来,下午咱们是走早了,后边三位都没看到呢,也不知道演得如何。”谢清欢摸摸下巴,“你看她们能越过花宴去吗?”
“我看嘛,很难。”萧朗月略一沉吟,道,“花宴是公认的爆发型艺人,试镜的时候,状态比真正拍戏的时候要好。而且她跟林导合作过,对于走位以及情感的把握与表达,比其他人更有经验。”
谢清欢闻言,稍微放下心来。另外那三位她也见过,都是别家公司的,亦是一线的,有一位的扮相不太适合,剩下两位不知底细。
花宴在没有音乐,也没有同伴搭戏的情况下,将角sè把握到七分,绝对是个劲敌。
至于萧萧,她的演绎方式跟花宴完全不同,却也震撼。后边儿两位若是没有奇招的话,可以早早回家歇着了。
萧朗月对这个人人眼热的机会,倒是不甚热衷。她原本已是一线,红了是什么滋味那才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然,若是中了,能跟阿宁一起演,当然也很好。
谢清欢见萧朗月毫不在乎地拎着小花盆去阳台,不由暗自摇头。这原主跟萧朗月不愧是一对好友,原主沉得住气,萧朗月瞧着也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莫非,是鼎星的风水问题,专门出这等的奇葩?
谢清欢也跟去阳台看花,瞅了半晌愣是没瞧出那是什么花。
萧朗月摊了摊手:“花店的小妹说这个好养活,我觉着也挺好看的,就买了。”
谢清欢看着木架子十来盆好看且好养活的花,嘴角抽了抽。
萧朗月放好花,转头看了看谢清欢,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闭口不言。
晚上两人叫的外卖,味道跟小江南没法比。完了之后窝在沙发上看碟,原主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萧朗月则从小是个美人胚子。
剧集并不有趣。谢清欢见识过更为复杂的人生,看到某些场景,会觉得十分不严谨。但这不是重点。
她略偏了偏头看萧朗月,在这样一个混杂的圈子里,能有萧朗月这样的一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这一刻,她才完全下定决心,接收原主唯一的挚友。
从此后,萧朗月亦是谢清欢的好友。
赌上吾之名姓,知她、信她、护她,此生诚挚。
“阿宁,”临睡前萧朗月唤她,一脸坦然,“如果孟青流坚持用你演祈明越,景烨不会反对。”
“唔。”谢清欢正背对着她擦头发,随意应了一声。
“另外,”萧朗月看着她,“阿宁,你的古装剧没了。”
“wendy已经告诉我了。”谢清欢温和地笑道:“没了便没了,我jīng力有限,不能两头兼顾。”
“你能这么想,那最好了。”萧朗月一头倒下,“睡吧,明天务必要容光焕发去御琴斋,闪瞎店老板的钛合金狗眼。你不知道,那家的琴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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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御琴斋·七爷
萧朗月醒来时已rì上三竿。迷迷蒙蒙伸手往旁边一探,摸了个空,一室冷清。
萧朗月霍得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不算温和的光线瞬间刺痛她的眼,她抬手去挡,再抬眸就见到晨光中一道纤细的背影,肩背挺直仿若标枪。
天刚亮谢清欢就起身了。浇花之后,耍了一套五禽戏活动开身子之后,就在阳台上蹲起了马步。
谢家高门朱户钟鸣鼎食,最是看重教养,族中子弟不论男女,皆习文练武。而蹲马步,是练武的起点。
现在这个身体气脉虚弱,毫无根基,且久未活动,加之身量已成筋骨定型,这马步就蹲得格外吃力,比她先前三两岁开始习武时还要差些。
蹲了不到一刻钟,就觉得难以为继。但这点儿苦对任何一个想要问鼎武道顶峰的人,都算不得什么,更遑论生xìng强韧如她了。
萧朗月这两天为了谢清欢身上莫名的伤揪心挂碍,又有所顾忌问不出口,心情甚是焦虑,夜里也睡不踏实。谢清欢与她同榻而卧,听她呼吸时长时短,便知晓她睡得不安,早起的时候,也就没叫她。
“阿宁,”萧朗月穿着睡衣,盯着一头乱发揉着眼睛出来,懵懵然抱怨,“你起来怎么不叫我?”
谢清欢维持着姿势不动,只偏了偏头,一串汗珠甩了出去:“左右没事,你又睡得香。”
“不是要去御琴斋吗?”萧朗月随口道,走到谢清欢跟前,“你这是——蹲马步?”
“唔,强身健体。”谢清欢笑了笑。
“啧,瞧这汗珠子,”萧朗月说着,提起袖子随意在谢清欢脸上胡噜一把,“蹲多久了?”
刚开始练武嘛,自然辛苦点,谢清欢笑道:“半个时辰。”
“阿宁,你也太拼命了吧?”萧朗月撇嘴,“强身健体也要循序渐进,一口哪能吃个大胖子啊。”
谢清欢这会儿腿已经酸到没什么感觉了,只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你去洗漱吧。”
萧朗月看一眼顺手带着的手机,面sè大变:“哎哟,都已经九点了!阿宁,你差不多就成了,快点儿去洗澡换衣服。”
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往洗手间去收拾脸面头发了。
谢清欢也缓缓收了马步,腿抖得迈步就打颤。这种情形还要持续几天,身体才会适应。武道一途,即便有天分,也并无捷径可走,唯有苦练。
等身体底子强些,沧海伏波心法才好连起。
谢清欢回房冲了澡,挑了件藏青sè拖到脚踝的长裙,上身穿了件白sè的小背心搭一件雪纺蝙蝠袖的罩衫,配上一双小高跟,身子很是挺拔。
萧朗月洗漱完了,选了套天蓝sè的连体裤,脚蹬八寸的高跟鞋,气质卓绝超群。
现在这个点儿,不早不晚的,很是不好安排。两人干脆去三昧楼喝了个早茶,才慢腾腾往御琴斋去。
萧朗月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熟练地摸出个口罩戴上,而后在自己跟谢清欢头上各扣了个帽子,帽檐大得跟都斗篷似的。
谢清欢瞧着萧朗月这身行头,觉得这样才更招人耳目,又慨做红星当真是不容易,出个门还得遮遮掩掩。
御琴斋位于天水路,占了这条道儿上最繁华最显眼的地段。装修典雅甚有古意,清静幽深,在花里胡哨的建筑群中,显出一种鹤立鸡群的孤落气质。
御琴斋内,路小心哼着跑调到天边的小曲,拿着根鸡毛掸子扫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正自顾自high着,一转身就见两个被帽檐遮得几乎瞧不见脸女人静静站着,一副视她如空气的模样。
这两人,太目中无人了吧?她路小心就这么没存在感?路小心心中愤愤:好吧,我就是个小透明的体质,但是这两人进来一句话都不说是怎么回事?来砸场子的?
说起来,路小心这愤愤也是没什么道理。毕竟人哪里都有,见多了只有更嫌弃的,更何况御琴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比人更有存在感。
萧朗月对乐器不敏感,琴跟筝都分不清。只是,钢筋混凝土见多了,对于古sè古香的东西自然就眼馋。
虽说御琴斋是专门卖古琴的,但店里摆放的成品并不多。谢清欢不动声sè地四下扫了一眼,看到也就五张,眸sè微微一暗。
萧朗月不懂这些,只压低了声音问她:“阿宁,你觉得怎么样?”
谢清欢捂住心口,悠悠一叹:“心疼。”
在这么个地儿,开这么一个店,那这店里的琴,自然只有——更贵!
谢清欢心中琢磨,今时今rì为了张琴,就把积蓄都搭进去,实在是太过败家。她很有心理压力。
路小心轻咳一声:“两位,需要帮忙吗?”
谢清欢看她一眼,随手一指:“姑娘,那张琴可以看看吗?”
路小心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吓了一跳:哎哟我的亲娘诶,这姑娘的眼光可太毒了,一眼就瞧中了镇店之宝,那可是七爷的小心尖。
路小心捂着扑扑跳的小心肝,咳了两声:“这位小姐,这张琴是我们七爷常弹的,不卖。”
萧朗月闻言不乐意了:“不卖你们摆在外面做什么?瞧你搁这儿,也不像是珍藏的派头啊。”
“萧萧。”谢清欢眉心微蹙,略拉了拉她,对路小心道,“抱歉,我朋友xìng子比较直。既然这琴是贵主的心头好,那我再看看别的好了。”
“阿宁啊……”萧朗月不甚高兴地拖着她。
“萧萧,君子不夺人之好。”谢清欢拍了拍她的手,转而细细比较了一下剩下的几张琴,最后走到一架伏羲式七弦琴前面,转头问路小心,“这张琴,大约在什么价位?”
萧朗月小小声地问:“阿宁,这个有刚刚那张好吗?”
这张自然没有第一眼看中的那张好。不过弹琴仅是爱好,并不需用最好的。玩物丧志就有违初衷了。
“那张吗?”路小心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这人倒是会挑,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正准备报个价,木制的楼梯突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路小心眨了眨眼睛,放下鸡毛掸子,快速摸出个小镜子,左右照了一眼,垂手恭恭敬敬道:“七爷。”
七爷是个什么价啊姑娘?谢清欢摇了摇头,转过身,目光突然一凝。
仿佛世间所有的荣光都笼于头上,仿佛世间最极致的风华都聚于一身。
光彩耀目。
然,沉凝若渊。
七爷,自然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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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斗琴
那人站在离地三四阶的楼梯上,穿一身绸白真丝唐装,一手袖于身后,正朝这边看过来。他面容jīng致若画,凤眼狭长,眼尾略略上挑,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意态风流。
只是随意站着,却隐隐有种睥睨的气势。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兴味,越过路小心看向谢清欢。
“七爷。”路小心上前几步,在他下首小声而飞快地说着什么,间或瞥谢清欢一眼。
谢清欢抬手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清水芙蓉一般的脸,轻轻颔首笑问:“阁下是此间主人?”
“阁下这等敬语,如今的年轻人很少用了。”七爷略抬了抬手示意路小心退下,他则下了楼,缓步走过来,眼神一掠,瞥见谢清欢清润的眉眼间那一抹纠结,温言笑道,“敝姓路。”
路小心眉峰微微一动,眼中满是讶异——七爷向来冷情决断,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温和地亲近一个人了。
谢清欢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这人的温和只是表象,眼帘轻垂从善如流:“路先生。”
七爷的声音低沉温和:“你先前看中绿绮?”
谢清欢点了点头:“嗯。”
七爷略挑眉,“你这位朋友说得没错,琴搁在这里,便不是珍藏的做派。我确实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谢清欢闻言略笑了一下。她是谢氏家主,又是少帝之师,但凡她想要什么,必定是世间之最。然,直到朱雀大街碎心一掌,前尘往事尽皆成空,她亦从不曾因为自身喜爱而夺他人之好。
比任何人更渊博,比任何人更宽宥,比任何人更克制。天下人所有,即是我之所有。而我之所爱,必干干净净,守人之根本,有则幸之,无则不求。
“弹琴于我,不过小小兴趣。”谢清欢浅淡一笑。
七爷对她这种十足凑合的心态有些意外,亦不甚赞同:“你该明白,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谢清欢摇头道:“玩物丧志,非我辈之愿。”
“如今的年轻人,多浮躁浅薄。你这等心xìng,我喜欢。”七爷忽而一笑,眉眼仿佛瞬间便舒展开来,风华流丽,“先前有个人在我这里,得了六折的眼缘。不知你今rì如何?”
等的就是这句。谢清欢心头一跳,淡淡道:“不妨一试?”
路小心从七爷的脚踩上地面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琴台了,用的自然是谢清欢第一眼就看中的绿绮。亲台上燃着香,蒲团坐垫放置于琴台之后,路小心细细看了一眼,起身合上御琴斋的大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七爷深邃的眸中显出一缕别样的温柔来:“来者是客,你先来。”
谢清欢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眸sè微微一沉:“客随主便,岂有喧宾夺主的道理?还是路先生先来。”
路小心站在一边,吐了吐舌头:这人还真敢说。七爷出了手,谁还敢献丑?这人看着冷静自若,不会是在装逼吧?
“如此,也好。”七爷也不推辞,绕到琴台后面,跪坐在蒲团上。他的动作沉缓,说不出的好看。他一手按弦,抬眸轻笑,“上回那人弹了半阕《广陵散》。”
广陵散乃激越琴曲之大成,寻常人极难弹出那种狂妄孤傲。琴弦上手指纤长,白皙如玉,却隐含着让人畏惧的力量。
谢清欢略略欠身:“洗耳恭听。”
七爷垂眸,浓密的眼睫小扇一般轻剪。他本就容颜绝世,仿佛谪仙,如今静凝,更让人屏息,生恐惊扰了他。
片刻之后,激荡慷慨的琴音流泻而出,如惊涛拍岸,如九天泻瀑,戈矛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谢清欢心头震荡——单手抚琴,能如此娴熟优雅不见丝毫局促,此人若不是经过苦练便是天资过人。
萧朗月悄悄握住她的手,红唇略微嘟起——就知道,御琴斋的折扣哪是那般容易的。
路小心站得稍微远一些,此刻正以手捧脸,双颊绯红,满眼皆是小红心——嘤嘤嘤,七爷我的嫁。不不不,我不能妄想,哪个男人有七爷的十分之一,我也嫁了。
琴音渐收,七爷呼吸丝毫不乱,目光定在谢清欢一瞬:“该你了。”
谢清欢点了点头,携了萧朗月的手:“萧萧,来。”
“我?”萧朗月指了指自己,眨巴眼睛:“阿宁,我不会啊。”
“你坐在这里就好。”谢清欢笑了一下,将蒲团挪到萧朗月身前,而后她提了提长裙,端端正正地跪坐下去。
谢氏百代传承,行走坐卧,皆是规矩,亦是风流。而今,钢铁城市,大雍帝师,九曜名流第一人,风华再现!
谢清欢双手置于膝上,笑意缱绻温柔:“献丑了。”言罢,她抬起一只手,葱白玉指按于弦上,目光坦荡淡然,“我虽贪图七爷的折扣,却也不愿在此道上占丝毫便宜。”
七爷的目光落在那手指上,瞳孔微微一缩。他方才用了一只手,并非是他自负托大,有意轻慢。而是左手早年的时候伤过,留下了痼疾,无从使力。
旁人碍于他的身份,在他面前总难免束手束脚,即便他单手应敌,旁人也觉得理所当然。却没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竟然敏锐至此。
谢清欢垂眸,指动音起。这次的曲子并不激越,相反,静宁平和,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萧朗月就坐在她身侧三步远的地方,见她指落如舞,唇边笑意轻染,加之乐音悦耳,不由沉醉。
这曲子是谢清欢少小时所作,彼时尚有几分娇憨,却秉承庭训,兼济天下虚怀若谷,因此曲意宽和凝厚,境界豁达。
再后来她做了家主,又被拜为帝师,这未完的曲子便搁置了。
如今再无家国天下,江山信步只凭心意,侧有挚友且笑且歌,还有什么不满意,还有什么不满足?
乐音袅袅,缓缓而息。
七爷微合的双眼缓缓睁开,平静的面上终于流露出一抹动容。
路小心看一眼自家七爷的脸sè,微微一叹——但凡装逼到极致的,都是真牛逼啊。你说这曲子咋就能弹成这样呢?这位,绝不止是六折。
七爷眼神一动,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串手机铃声,硬生生把他的话给逼回去了。
萧朗月这才回神,咬牙切齿地接听:“candy?”若是没有要紧事,就把candy团巴团巴丢去填海!
Candy还真有要紧事,直奔主题:“萧姐,林导那边已经决定用你演靖公主。阿宁若是跟你一起,带她一起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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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定角
林天华的电影拍一部火一部,连带着主演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因此竞争也特别激烈。林天华的眼光又稍微有一些另类,被选中的人通常会有种馅饼从天而降的错觉。
对于《山河》选角,萧朗月看得很开,以她往常在电视荧幕蹦跶的那点儿资历,能拿到剧本,显然是景烨暗中活动出来的。
因为之前并没有抱有期待,所以此刻听到《山河》确定用她,也并不觉得惊喜。只随口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转头无奈地看谢清欢——好不容易得个闲,还要谈工作,真是扫兴。
谢清欢看一眼她的表情,心中有数:“公司有事?”
“《山河》定角了,要回去谈细节。”萧朗月秀眉微蹙,这琴也弹了,曲也听了,还没讲价呢。她瞥一眼路子允,问道:“那这边?”
“正事要紧,莫要因小失大。”谢清欢知道她问的是买琴的事儿,片刻也没犹豫,站起身绕过琴台,走到路子允跟前,笑了笑,“七爷技艺,确实让人叹服。改rì得闲,再来叨扰。”
路子允眼中晕着一抹流光,平静地回视,淡淡道:“我名,路子允。”
“我是谢清宁。”谢清欢眉眼轻轻一弯,“路先生,再会。”
“再会。”路子允唇边拉开一抹浅淡的弧度,漾着轻微的暖意。
“拜拜。”萧朗月对自家好友甚是看重,见路子允面sè和悦,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将手中的帽子递给谢清欢,“我们走吧。”
宽阔的帽檐再次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谢清欢抬手帮萧朗月整了整帽子,瞧着没什么不妥了,两人才快步走出御琴斋。
两人前脚出门,楼梯上方就出现了一个脑袋,笑眯眯的脸上带着一抹兴味:“小舅舅,如何?我就说这人有意思吧?”
路子允活了二十几年,面容英俊身姿倜傥,能力卓绝家底丰厚,不骄矜不放纵,丁点儿不良癖好也无,往那帮劣迹斑斑的tài子dǎng里一站,三尺之内但凡是个活物,都得羞愧而死。
就这么个人,眼瞅着奔三了,愣是没几分女人缘。他自个儿对女人的心思又淡,弄得现在整个家族担心不已,以为他xìng向有问题。
如今看来,不过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今儿个遇上了,不就主动自报家门了么?
“孟青流那小子,昨天听了她的琴,又见了她那个武将的装扮,立马迷得七荤八素。巴巴去打听了电话号码,备注成女神。哎哟我的娘,肉麻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哦?”想到那个比自己大半岁的外甥,路子允意味不明地一笑。
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孟青流打小就是个萌正太,好揉捏易推倒。长大之后对女人的审美也奔着御姐一去不复返,能把他迷住,那谢清宁的扮相定是十分飒爽。
“青流也终于开窍了吗?真是可喜可贺。不过——”
“小舅舅,”青年退了一步,夸张地笑,“你每次用这种转折的口气,我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路子允只当没看见他面上的表情,淡淡道:“我看报纸上写谢清宁是太子的女人?《山河》的投资方,不正是恒丰吗?段明楼是打算捧她?”
“报纸上写的,那能信吗?什么叫太子的女人?只有段夫人,才能算是太子的女人。别的女人,那是床伴,顶天了也就是个小宠,连情人都算不上。”如此说着,林天华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隐约的不屑,“段家灰sè收入不少,要洗白不是个容易事儿。这次的投资,对恒丰不过是探路之举,即便亏了,也没什么。”
路子允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外甥,冷淡地笑了笑。
他与谢清宁交谈不多,却也看得出,这个人由内之外散发着一种清冷疏离的气质。她看自己,跟看路小心,甚至跟看琴,并无二致。反倒是对着萧朗月,那笑意虽浅淡,却是真正的温和且到达眼底的。
更何况乐由心生,她的琴艺旷达意境辽阔,仿佛天下至景皆在指间。这样的人,若不是城府极深,便是生xìng孤傲,绝不会依附于人。
“小心。”路子允静静开口。
“七爷,”路小心应道,“方才谢小姐弹的那曲子,已经录下来了。”
“刻录一份给天华,熏陶一下这个没有音乐天分的家伙。”路子允缓步上楼,顿了顿又道,“那张绿绮,拿去送给谢清宁。以她的琴艺,值得。另外,我要所有谢清宁的资料。”
“是,七爷。”
谁没有音乐天分了?唱歌跑调那是我的错吗?林天华闻言眉峰一跳,不过瞧小舅舅这作为,似乎或者恐怕——对谢清宁颇有好感?
这么说,小舅舅的chūn天,虽然迟了点儿,但终于是来了?这真是值得全国人民撒花庆祝的喜事啊。
等等,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儿。林天华摸着下巴,突然被一道闷雷落在脑门儿上——孟青流那个傻逼似乎也看中那女人了啊!
谢清欢与萧朗月回转鼎星,直接去了景烨的办公室。
景烨见到谢清欢,心中有点儿复杂——没见过无心插柳插得这么成功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坐,冷艳的女助理送了茶进来就安分地退了出去。
景烨分别拿了一式两份的合同递给她们,简短地道:“孟青流亲自来了,指定谢清宁饰演祈明越。萧朗月也是一并定下来的。”
他看一眼两人,又道:“男角方面,陆临你们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扮演烈侯。剩下策师荥阳,邀请的是影帝谢言墨。”
“谢言墨?”萧朗月尖锐地抽了一口冷气,“真是豪华的阵容!”她抓住谢清欢激动地晃了晃,“我是谢影帝的脑残粉儿!如今竟然要跟他一起演戏!我圆满了!此生无憾了!阿宁,这都是你的功劳!”
“跟我有什么关系?”谢清欢笑着摇了摇头,“是你自己努力。”
景烨看着俩人旁若无人地秀友情,简直被闪瞎眼:“好了,现在说的才是重点!你们听好,尤其是谢清宁你!”
谢清欢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今天是17号,《山河》定于28rì开机。明后两天你们去恒丰那边拍定妆照,配合影片的前期宣传。谢清宁你才跟恒丰段总裁闹出绯闻,要注意言行。”
萧朗月懒懒地用手指卷头发:“还有呢?”
“《山河》的电影版完成之后,会接着拍电视剧版。合同是一并签的。”景烨一脸平静,看向谢清欢,“这一来一去的,没有小半年拍不完。我想这段时间,足够你想清楚是否真要退出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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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清欢
“什么?”萧朗月卷着头发玩儿的手指一顿,脸sè大变,“阿宁你要退出?你几时有这种想法的?”
这消息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她措手不及之下脑中一片空白。但她好歹也立足一线,心思活络,知道慌乱于事无补,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攥着谢清欢的手,“阿宁,我们当初说好,一起努力,一起打拼,然后一起站在娱乐圈的顶端,你都忘了?你这突然要退出,那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她心绪激荡难平,显露在外的表情却十分紧张——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清宁。
谢清宁看着沉静温和好说话,但她一旦决定什么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绝难更改。
现在,谢清宁不仅有了退出的念头,甚至已经跟景烨通过气了。如果今天景烨没有提起,她这是打算瞒着我,等尘埃落定无可挽回之时再告诉我结果吗?
手指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想来是萧朗月激动之下无意间用指甲刮到了。谢清欢抬眸,看着萧朗月微微泛红的眼角,眉峰轻轻一扬:娱乐圈……的顶端吗?没想到,原主曾有此等雄心壮志。
想来也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谁不想干出点儿成绩,获得最高的赞誉?
相较于萧朗月的激动,景烨则显得冷静许多:“当初老爷子放了话,你一rì是鼎星的人,终生是鼎星的人。即便rì后不在圈子里了,鼎星仍会负责你的生活。想要转幕后,也无不可。但是,就这样放弃,你真的甘心吗?”
谢清欢嗤笑:“景总,这话你上回已经说过了。我原本,是打算过些rì子,觉得自个儿能坦然面对镜头了,就找你合计这个事情。没想到会歪打正着被孟青流挑中。”
萧朗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紧张地大气不敢喘。
景烨知道她必有后话,脸sè微微一沉:“所以呢?”
谢清欢一字一句道:“我要换个名字。”
“换名字?”萧朗月吁了一口气,随即皱了皱眉,“阿宁想换成什么?清宁这个名字不好吗?”
“清欢。谢清欢。”谢清欢笑道,“清静宁和固然是好,但我更喜欢‘人间有味是清欢’。”
不可否认,清欢是一种极高的jīng神境界。景烨却有些犹豫,谢清宁这些年虽然没有大红,但早年累下的底子多少还有些用,并不至于到没没无闻的地步。换了名字,等于重新开始。
谢清欢看一眼他的神sè,平静道:“景总,是否有什么顾虑?在我看来,《山河》主演这个起点足够高了,远胜于童星起家中途沉寂这个经历。还是说,办证件比较困难?”
谢清宁的相关资料都存在鼎星,当初谢清宁户口落在T市,也是鼎星一手办的。改名字比办户口又简单多了,给旗下艺人换个名字,对鼎星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景烨略一沉吟,才缓缓道:“好,改名字的事儿我会尽快去办,同时知会恒丰企宣部跟《山河》剧组。”
“那就麻烦了。”改名字这事儿不难办,谢清欢料想他会答应,别的事情可就未必了。她唇边拉开一道弧,“另外……”
哟,十多年的老员工终于知道提要求了?景烨眸中清光一闪,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还有什么条件,不妨一起提了。”
“与鼎星续约的话,合约条件方面,我希望由我来定。”谢清欢毫不客气道。
果然,这人要么是没要求,一旦提了就是大手笔。得寸进尺绝对是人类通病。景烨盯着她腹诽,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你该知道,任何一家娱乐公司,都不可能给你这样的特权。公司与艺人固然是互惠互利,但没有哪家公司会允许自己的艺人凌驾于公司权威之上。”
“我不否认,”景烨抬手阻止萧朗月开口,续道,“你有潜力,且后力十足,只要没退出,没被雪藏,大红大紫指rì可待。但是,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混,就要守这个圈子的规则。”
“你所谓的规矩,”谢清欢一手置于膝上,坐得端正笔直,不甚在意地笑,“就是授人以柄,任由公司持着一把刀,时时悬在我的头顶上,让我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她眼中流泻出一抹难以形容的自信:“当然,你说得也没错,无规矩不成方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规则,才能更轻易地玩转规则,不是吗?我相信,rì后我的成就以及对鼎星的影响,绝对值得那些条件。”
谢清宁,哦不,现在叫谢清欢了,是鼎星着力培养藏了三年的底牌,景烨对她了如指掌,也明白她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但这事儿他不能轻易答应。“这个,让我想想。”
“你尽可仔细考虑。”谢清欢笑道。
萧朗月看着谢清欢,心情一瞬间颇为复杂。
她知道好友xìng情淡泊,不擅甚至是不屑于人交陪,娱乐圈鱼龙混杂,她还总是担心她被人欺负。如今见她面不改sè从容淡定地跟景烨谈条件,这才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好友也在悄悄转变。
没有谁,会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谁,会一直保留最初的童稚。
直面人生旅途中的每一个选择与转变,是长大的代价。
萧朗月还握着谢清欢的手,她的手柔软却很干燥。萧朗月抿了抿唇,哑着嗓子开口:“景烨,答应她。”
景烨目光沉沉:“《山河》电影拍完,到电视剧开拍中间,有一段空隙。到那时再细谈吧。”
“也好。”谢清欢并不多想,只点了点头,“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景烨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萧朗月腾地站起身,拖着谢清欢往外走,一直走到十七层的洗手间才停下脚步,松开谢清欢的手,喘着粗气儿:“本来,我不想问的。但是现在,我忍不住了!”
谢清欢笑眯眯看她一眼,转手拧开水龙头,冲洗双手,淡淡道:“我才在想你要憋到什么时候呢,问吧。”
萧朗月噎了一下,有种被看破心思的狼狈感,走到谢清欢身边,也拧开水龙头,装作不在意地问:“你跟太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清欢觉着这姑娘真是不拘小节,洗手间也不是多隐蔽,根本就不是说话的地儿,她还问得这么理直气壮。谢清欢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划了几个字。
萧朗月轻轻一震,惊呼:“怎么会这样!”
“就是如此。”谢清欢耸了耸肩,笑眯眯问,“你以为是怎样?”
“真是便宜他了。”萧朗月尴尬地咳嗽两声,坚决不承认自己想歪了,关了水龙头,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好了,咱回吧。再研究一下剧本,将来见着偶像,好好露个脸。”
“瞧你这点儿出息。”谢清欢轻笑。
两人轻轻说笑着离开了,没注意到身后隔间内一双莫测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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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生猛新人
娱乐圈出了位势头生猛战力彪悍的新人,一下子就把无数前浪悄磨叽儿地拍死在了沙滩上。
这位新人不过二十四五,手里边就握着牛津大学的金融商管双硕士学位,凭借其高出身,高学历,高素质,将圈子里遍地的本科众衬得面目无光。更遑论谢清欢这种没有正经念过书走野路子起家的。
新人才刚回国,签在鼎星旗下,主攻主持,次修演戏。鼎星高层对这位新人甚是重视,打算三rì后在价值两亿的豪华游艇上举办隆重的签约仪式。届时,鼎星的大小艺人都要前去捧场。据说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oss陆展睿也会现身。
这势头摆明了是要力捧的。由于时间仓促,目前没有合适的经纪人分配,新人的工作暂时由鼎星的艺人总监景烨专门负责对接。
对于这位知xìng美人,谢清欢曾有过一面之缘。姓顾名裳,肤白面美,身姿修长,前凸后翘,造物恩宠。谢清欢坐在保姆车内,看着手上的报纸,悠悠一笑。
顾小姐上回自我介绍的时候,似乎说自个儿是那位任三少的未婚妻?任西东毕竟是花名在外,常年飘荡在娱乐版的头条上,因此他的身份在T市并不是秘密。寰宇国际家大业大的,这顾裳顾小姐,又学得一身本事,何必非得往娱乐圈里凑呢?
萧朗月突然凑过去,巴住谢清欢的肩膀,下巴都陷在她的肩窝里,瞥一眼报纸,叹息道:“啧啧,景烨都多少年没带过新人了,这次竟然破例了?有些人呐,就是命好。生来富贵也就罢了,玩乐消遣哪里不行,非得来娱乐圈玩票,跟我们抢饭碗。”
“既然玩乐消遣哪里都成,为何不能是娱乐圈呢?”谢清欢笑着反问。她明白,有些人天生富贵,一生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人,往往想象力丰富且无所畏惧,只有这世上没有的东西,没有他们不敢想的。“也未必是玩票吧?也许是认真的。”
“以顾裳这种身份,即便是认真的,也玩不了多久。看看这背景,顾青山独女。顾青山是谁你可能不知道,任氏、寰宇国际总听过吧?顾青山就是寰宇任氏的头马。如今任家的小辈都要执子侄礼,叫顾青山一声叔。寰宇向来有任家天下顾家兵之说。”萧朗月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指戳了戳报纸,“听说,任家的老太太很中意这位顾小姐,一早就内定给了任三少。”
“哦。”谢清欢眨了眨眼睛,默默且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上回见到顾小姐的情形。打扮得体,端庄大方,既清纯又妩媚,尖尖的小下巴略微抬着,瞧这还颇高贵冷艳,最要紧的是,顾小姐饱读诗书内里锦绣,能讨老太太的欢心说明心思深沉善解人意。
确然,但凡是xìng向正常的男人跟xìng向不正常的女人,都喜爱这款的女人。
谢清欢又深入地想了想。上回高端知xìng的顾小姐看自个儿的眼神,貌似不甚友好。够不上敌意,只是轻微的不屑。
谢清欢眉峰一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啧啧,这顾小姐固然是将咱当成任三少外头的野花,但人压根儿没把咱当回事儿。想想也是,顾青山之女,任老太太认定的孙媳妇,何须自贬身价,跟一介野花较真?她只要端着正室的架子,微笑着俯视勾搭自家男人的狐媚子就成了。
瞧她那一身从容的气度,多半是在别的狐媚身上练出来的。由此可见,任三少的人品果真十分不靠谱。
啧,真是难为顾小姐了。
萧朗月见她将报纸整整齐齐叠起,身子向后一躺,靠在软垫上,一手抚上胸口:“欢欢,马上就要跟偶像近距离接触,我突然好紧张!”
谢清欢被她口中的称呼雷出一身白毛汗,还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硬地转过头看她:“你,叫我什么?”
“欢欢啊。”萧朗月一脸理所当然,伸手将她拦腰一抱,亲昵地笑道,“先前不都叫你阿宁的嘛,现在改了名儿,当然要换个叫法了。叫‘阿欢’的话,感觉怪怪的。叫清欢又不够亲近。当然只能叫欢欢了。”
谢清欢默默地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撇了撇嘴没有试图反驳。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是无限的,不让她这么叫,她说不准会想出更惊悚更雷人的昵称。
“哎呀,真是做梦都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能有机会跟偶像合作啊。”萧朗月抓着谢清欢的手把玩儿,幽幽感慨,“欢欢,你真是我的福星。”
谢清欢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不动声sè地皱了皱眉,总觉得萧朗月跟自己,太过亲近了。她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生物叫做闺蜜,比死党的关系还要铁,比情人还要亲密。
但是,萧朗月跟自己,简直有点儿不分彼此的感觉了。
“都在一个圈子里,早晚都会有机会的吧?”谢清欢不太能理解身为死忠粉丝那种肝脑涂地的狂热,没什么诚意地说道。
保姆车减了速,停在恒丰大厦的楼下。谢清欢跟萧朗月刚下车,迎面就走来一位身穿职业套装,约莫三十上下,美丽干练的女士,朝她们略躬了躬身,笑得仿若chūn风拂面:“萧小姐,谢小姐,你们好。我谨代表恒丰欢迎两位的到来。我叫Mary,专门负责两位的接待工作,希望两位在恒丰工作期间,心情愉快。”
Mary面上笑意不改,一手略屈负于身后,一手优美地划出:“两位,请这边走。”
“麻烦了,多谢你。”谢清欢微笑着颔首回礼,“请问,谢陆两位前辈到了吗?”
Mary笑道:“谢先生跟陆先生先到一步,如今已在摄影棚了。”
偶像已经到了吗?萧朗月深吸了一口气,笑得亲切可人:“真是麻烦你了,是我们来晚了。”
“两位太客气了。拍摄时间约的是十点,萧小姐与谢小姐并未迟到。”Marry淡淡一笑,“这边请吧。”
萧朗月点了点头,挽着谢清欢的手跟在Mary身后往摄影棚去。
Mary见多了顶级的大牌明星,对两人还不曾见识到娱乐圈顶级风光的艺人既没有轻慢,亦没有高看一眼。只是在见到萧朗月极其娴熟地挽住谢清欢时,目光略略一顿,唇边泛起一丝温和的浅笑——希望这两位的友情,能经得起娱乐圈风雨的摧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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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太子
谢清欢与萧朗月跟在Mary身后,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悠悠然往摄影棚而去。
一边走一边不动声sè的打量着周边环境——恒丰显露于外的格局简约而又大气,葱绿的室内植物摆放得很是别致,空气中甚至隐约散发着旷野的清芬气息,让人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由于段明楼本身不爱张扬,再加上段家买卖的特殊xìng,恒丰的形象在外人眼里,向来低调到神秘。但真正置身其中,就不难发现内里一应设施装备,皆是一流,不求最贵但求最好,十分有格调,十分有品位。
恒丰的摄影棚是用可容纳五十人的会议室改造的,跟三环那边儿占地一千多平米的专业摄影棚是没得比,供四五个人拍定妆照却是绰绰有余了。
谢清欢与萧朗月走进摄影棚,才发现造型师化妆师摄影师都已经提前到位,灯光吹风静态幕景也都准备妥当了。而先一步到的陆临跟谢言墨并不见踪影,想来是在化妆间做造型。
按照约定的时间,两人并未迟到,但她们确实来得最晚,萧朗月眼睛转了转,还是笑着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谢清欢站在她身边,并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略微颔首致意——萧朗月毕竟是一线红星,影响力大,这时候她既然开了口,自然可以代表两人。
寻常时候,谦逊有礼的人都极容易获得好感,更何况这个谦虚有礼的还是个美人。忙着做最后准备的众人停下手中的活儿,带着善意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这次来参加拍摄工作的都是走各种路子请来的行业内的专jīng人才。而萧朗月的公众形象一贯是美丽泼辣的,如今看来,也十分有眼力介儿。Mary面带微笑:“两位,容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业内资深的化妆师BOBO小姐,旁边那位是造型师齐萱齐小姐。”
Mary笑着看齐萱跟BOBO:“这两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都是鼎星旗下的优秀艺人。”
“那是,我昨天还在看萧小姐的剧呢,那演技,更老练了。”Mary虽然被派来做接待工作,但她本身在恒丰的地位并不低。BOBO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抿唇笑道,“谢小姐才二十出头吧?被孟编一眼挑中,以后必定前途无量,我少不得要依仗呢。”
“BOBO姐你这么说可本末倒置了啊。”萧朗月挑眉一笑,“咱们做艺人的,在镜头前能漂漂亮亮吸人眼球,还是靠化妆跟造型嘛。”
BOBO是业界最优秀的化妆师之一,一手化妆技术出神入化,堪称鬼斧神工,向来是指定给天王天后级的人物化妆的。艺人最直观的形象又跟化妆师息息相关,左右不过说两句好话,决不能得罪化妆师。
Mary等她们寒暄完,才道:“好了,BOBO,阿萱,这两位我就交给你们了。先去准备吧,这边也差不多了。”
“放心吧。”齐萱做了个ok的手势,“两位,跟我去化妆间吧。”
谢清欢跟萧朗月对Mary笑了一下,跟着齐萱和BOBO去了化妆间。
林天华是个完美主义者,而孟青流追求视觉上的华丽冲击,为了达到瞬间惊艳的效果,两人在服装与妆面上花了许多功夫与心思。
服装方面专门请了古装研究专家,结合流行时尚元素设计,全手工制作,就连衣摆处的暗花都十分讲究,绣制花了不少时间。妆面也是一早就设计好的,BOBO又是好手,上妆既快又好。
谢清欢是武将装扮,造型简单而清爽,头盔之下是散发,若是不戴头盔,一把马尾就可以了。萧朗月的整体造型十分华丽,尽显皇家奢贵,头上的钗冠掂一掂,足有三公斤。
终于都弄好了,萧朗月站起身,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哎哟,欢欢,我真担心我的脖子撑不住我的脑袋。”
“说什么呢?”谢清欢伸出手,托在她的手肘处,稳住她的身体,“公主的仪制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
萧朗月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真不愧是BOBO姐,我都忍不住要爱上这样的自己了。”
谢清欢抚了抚额:“亲,快别臭美了,让BOBO姐看笑话。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咱再来自夸,啊?”
BOBO哪里听不出这两人其实是在夸自己,扑哧一笑,暗暗摇了摇头。
“欢欢,”萧朗月幽怨地看她,“你不爱我了。”
谢清欢嘴角抽了抽,偏头看她:“亲,要矜持。”
这次连齐萱也忍不住笑了:“两位,外头已经准备好了,出去吧。”
谢清欢道了谢,一手仍搀着扶着脑袋的萧朗月。走了两步,萧朗月苦着脸道:“欢欢呐,这个头冠真是太夸张了,就算是怀上了,身子也不会这么沉重吧?”
谢清欢简直无语了,这姑娘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偏偏BOBO还唯恐天下不乱,在后边儿追问了一句:“哟,几个月了?”
萧朗月小心翼翼地扶着头,故作娇羞:“六斤重,起码得七个月了吧?”
谢清欢横了她一眼,冷冰冰地问:“孩子是谁的?”
哎哟,一言中的啊。BOBO笑眯眯地竖起耳朵。
萧朗月伤心地看谢清欢:“欢欢!你个没良心的,难道你要抛弃我们母子吗?”
谢清欢被打败了,假意咳嗽两声:“大庭广众的,注意素质啊。”
从化妆间到摄影棚就那么几步路,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萧朗月放下了扶着脑袋的手,端正了面部表情,被托着的那只手一翻,改搭在谢清欢手上。
谢清欢略笑了笑,两人缓缓走近,众人抬眸,却见巾帼一双,一个贵气,一个英气,交相辉映赏心悦目。
摄影师周放略一愣神,这才明白孟青流为何会一眼挑中谢清欢。她跟萧朗月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神情,那动作,那pose,上手直接拍就成了。
萧朗月悄悄拿指甲刮了一下谢清欢,压低了声音:“欢欢,偶像呀。”
谢清欢不动声sè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却突然一斜,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谢清欢瞳孔一缩,眉心微蹙——哪怕他站在角落,哪怕他一言不发,那种强大的气场依然无声渗透不容忽视。
对任西东,她尚且可以假意道一声幸会,那么,对这个人呢?
这是她自那难堪的一夜之后,第一次在青天白rì见到他。
恒丰总裁。
段明楼。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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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定妆照
段明楼出现在摄影楼,其实是心血来cháo。对于自己跟谢清欢的绯闻,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简歌这个人面冷闷sāo,能让他有兴致多嘴提两句的人,至今不多,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
更遑论,简歌一边在他耳边叨叨,一边还用一种十分莫测的表情看他。饶是段明楼皮糙肉厚,也有点招架不住,心里边对谢清欢多了一丝好奇。
谢清欢的视线堪堪一拐,段明楼心中便轻轻一缩。
也不知是因为装扮还是其他原因,段明楼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身上产生了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变化——虽说人靠衣装,但一个人的气度风华绝不是仅靠衣装就能撑起来的。
那一晚的她,是虚弱而绝望的,极致的痛苦将她湮没。而现在,她面容清淡如昔,目光却沉静如渊,半垂的眼敛着孤傲自信以及……悲悯。
段明楼准确地捕捉到她眼中隐藏的信息,眉峰轻轻一动: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如今这世道,多的是自信自负的人。但,那个怜悯是咋回事儿?
段明楼就纳闷儿了:老子有型有款,家财万贯事业有成,是做了什么让人摆出这么一副‘你真可怜’的嘴脸?
事实上,段明楼还真误会谢清欢了。有大智慧的人,常有大慈悲。谢清欢在辅佐少帝后期,这慈悲就变本加厉往‘神爱世人’的款儿上奔了。少帝看在眼里,见天的担忧自家帝师哪天就大彻大悟遁入空门皈依了我佛。
但谢清欢的慈悲是分人的,只针对善良百姓,对于目无法纪的人,能代替佛祖超度的绝不手软。
而段太子因为那一晚的所作所为,给谢清欢留下了极为深刻的不良印象,甚至超过了任三少。所以,段太子在他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无情地排斥在神爱‘世人’的范畴之外了。
谢清欢的目光落在段明楼脸上只一瞬,就不动声sè地挪开了——此人狂狷,道理讲不通,没法普度。动手的话,如今功夫不行,打不过,没法超度。
真是——让人憋气啊。
谢清欢一手还托着做公主装扮端着太后范儿的萧朗月,转开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她心心念念的偶像谢影帝身上。
谢言墨出身演艺世家,其祖父被誉为是华国电影之父,父母皆是知名艺术家。他本人也不过二十七八,已经是双料影帝,还得过一个风尚大奖,这几年一直在好莱坞发展。
谢言墨的长相带着十分明显的东方韵致,面容jīng致绝伦,举止儒雅从容。他此时身着策师荥阳的白sè儒装,宽袍纶巾,眉间一点朱砂,霎时风流。
他顺着谢清欢的目光看过来,眼中清光略略一动,笑着颔首致意。
“啊,欢欢!”萧朗月的小心肝顿时一颤,手指甲刮得更厉害,“你看见了吗?偶像对我笑了!嘤嘤嘤,我好幸福。”
谢清欢看着萧朗月满眼红心荡漾,一副没出息的脑残粉儿的样,暗暗摇头:“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顺便抱个大腿。”
“好呀好呀。”萧朗月眼睛一亮,端庄地表示同意。但谢清欢知道,若不是碍着头冠实在是太重,她定要把脑袋点下来。
谢清欢早慧聪颖,又信奉学无前后,达者为师,短暂的一声敬重过许多人,却始终是保持君子之交。像这样狂热地喜欢偶像甚于自己的行为,她并不十分理解。
但她还是歇着萧朗月慢慢走过去。
看着两人慢慢走近,陆临的目光有点儿复杂——这次她们身周的气息十分宁和,给人一种好友把臂同游的轻松感,而不是像上次那样剑拔弩张,让人不得不紧张不得不不防备。
谢清宁,哦不,现在叫谢清欢了,景烨这些年压着她韬光养晦,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如今凤凰浴火重生,凭景烨那手控棋的能力,自此后娱乐圈的格局恐怕要有变动。
谢清欢与萧朗月走到谢言墨跟陆临跟前三步远的地方。谢清欢放下手,飞快地在萧朗月腰间戳了一下。
萧朗月张了张嘴。
——没有声音。
谢言墨看着她们,眉毛微微一动,眼中隐约有些笑意。
怎么回事儿?谢清欢眨巴着眼睛转头,疑惑地看向萧朗月。
萧朗月脸sè微微发红,红唇轻启,就是没声音。
谢清欢没办法,拿胳膊肘拐了拐她。
萧朗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她伸出两只手指,旁若无人地拧了谢清欢一把,见她满眼不解,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善了个哉的……谢清欢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先前这姑娘美丽泼辣的形象到底是怎么树立的,如今不就是见了个平头正脸的男人吗?至于紧张得说不出话吗?
好吧,近乡情怯这道理我也懂。谢清欢暗暗叹了口气,淡淡一笑:“谢先生,陆先生,久仰了。接下来大家要在一起拍戏,我们年轻不懂事,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萧朗月鼻尖沁出一点点汗珠,也笑了一下,终于说出话来:“久仰久仰,请多多指教。”
“萧朗月吗?”谢言墨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些,“在你这个年岁的女演员里边,你的演技算是不错的了。继续加油。”
谢言墨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出身演艺世家,自身又刻苦,因此演技十分靠谱。再加上面冷心热,对后辈多有提携,因此圈子里的一些小年轻,对他甚是敬仰。
萧朗月作为一个骨灰级的粉丝儿,乍然听到偶像夸了这么一句,立马找不着北了,要不是谢清欢站在边儿给她撑着,估摸着她都想往地上躺了。
谢清欢一边儿搀着这个没出息的,一边儿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改,就好像影帝哥夸的是她一样。
陆临看她一眼,笑道:“指教说不上,互相关照吧。”
谢清欢正在犹豫是接着寒暄,还是招呼着先拍照,谢言墨的助理就走上来,轻笑道:“几位,谢哥晚一点还个通告。咱们不如先拍照?”
几个人里面,数谢言墨年岁最长,地位最高,听到他的助理这么说,自然顺坡下驴:“谢哥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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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真·大手
这边周放已经摆好了三脚架,见到几个人结束寒暄,便打了个手势让各人员就位,自己也调整了一下情绪,进入工作状态。
周放三十出头,长得很jīng神,打扮时尚,唇上留一撇小胡子,给人一种特别奇异的猥琐感。
他在摄影界的资历并不算高,但拍摄角度十分别致,手法上剑走偏锋,拍出的效果往往惊世骇俗,尤其是静态人物照,简直是一绝。
周放私底下跟林天华并无深交,两人都算是业界有名的奇才,不过分工不同,林天华平时拍戏只用自己的御用班底,因此两人神交已久,却几乎没有接触。
这次林天华亲自致电周放,请他为《山河》拍一组剧照,态度颇为诚恳。周放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毕竟《山河》筹拍的事儿只是略传了些风声,林天华至今也没正式跟媒体通传。
但周放并没有多做考虑,就接了这事儿,甚至还为此推掉了一个杂志的封面拍摄。
林天华提到的这几个人,谢言墨自不用说,出道早成名早,一直红到现在,拍照经验很丰富;陆临,资历方面是比不上谢言墨,但他天分高,悟xìng强,镜头感十足;萧朗月一线红星,常常面对镁光灯,对于如何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颇有心得。
周放与这几个人都曾有过合作,过程还算愉快,硬照效果也足够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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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庸俗你,谈钱多伤感情啊。”周放笑,话锋轻转,“多加点儿啊。”
周放听到林天华在那边很大声地啐了一口,啪地一声挂掉电话。开玩笑,谈钱固然伤感情,但谈感情更伤钱啊。给多给少倒无所谓,左右这活儿轻便。
周放跟几人打过招呼,目光在谢清欢脸上一掠而过,略带了几分诧异——要不怎么说孟青流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惊人呢。谢清欢换好戏服,往那儿一站,那就是祈明越。
一切准备就绪,谢影帝作为前辈,头一个上阵。
谢清欢跟萧朗月站在一边儿,看周放可劲儿折腾影帝哥。谢言墨自律甚严,对本职工作更是力求完美,被周放来来去去摆了十来个pose,也没有丝毫不耐。
周放变换各种角度拍了十来张,停下来倒回去看了看效果,略微皱了皱眉。
彼此都不陌生,谢言墨的配合度也高,pose怎么摆,眼神怎么变化,与他所想的,都很合拍。但是,感觉始终有些不对。
策师荥阳是烈侯最早布在乌泱皇都的一条线,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能让出身将门,本身就能文善武的祈明越敬服信任并拜为军师,荥阳的形象,其实很是深藏不漏。
而祈明越本身机jǐng,善于看透人心,因此荥阳的rì子并不那么轻松。
“那个,Aron,”周放抬起眼,招呼谢言墨,“你过来看,这个眼神还是有点儿不对。”
谢言墨走过去看了一眼,效果确实不如预期,以周放的经验来说,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谢言墨沉默了一瞬,才挑了挑眉,静静道:“那么,你认为,这眼神要如何才算对?”
“这个……”周放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答应了林天华之后,因为定妆照毕竟不同于寻常的人物硬照,他也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剧情,因此斟酌了半晌,才道,“再沉重一点,忧郁一点。”
“忧郁?”谢清欢听了周放的话,摇了摇头,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不对,荥阳不能忧郁。”
萧朗月脖子很酸,扶着脑袋悄悄问:“为什么?”
“风云际会,乱世将起。荥阳谋的是天下,并不是寻常书生,他忧郁给谁看?”谢清欢轻叹,“祈明越天生将才,忧国之将灭,而民生涂炭,哪有功夫欣赏书生的忧郁?”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摄影棚同样也就那么大块儿地,周放因为眼神问题,也拍不下去,听到谢清欢这么说,不由皱了皱眉:“那荥阳应该是怎样的?”
“谢哥平时是什么样,就怎么拍吧。”谢清欢慢慢道,“林导选的人,必定是贴近角sè的。”
祈明越出身将门,文韬武略,对行军布阵本就熟悉,荥阳能获得她的信任,做她的策师,那风华气度岂是寻常?
周放听了她的话,细细一想,就知道问题所在了——他太把自个儿的揣度当回事儿了。显然,他的想法与剧本的初衷并不一致,导致谢言墨也一直抓不准感觉。
周放想通这一点,转头问谢言墨:“Aron你觉得呢?”
谢言墨温言笑道:“不如,再拍一次看看?”
“好。”周放点了点头,调整好状态,又拍了一次。
这次谢言墨并没有刻意去摆pose,而是全然地放松,目光也不知道落在哪里,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柔。他一手负于身后,状似不经意地一回眸,眉间朱砂瞬间灼痛人的眼。
萧朗月瞬间眼睛一亮,荡漾无比。谢清欢偏头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唇边漾开一抹笑意——真不愧是影帝。
而周放也捕捉到这一瞬间的风华,迅速按下快门,连拍了好几张。而后,他直起腰,比了个OK的手势笑了:“这个可以了,Aron先歇会儿吧。”
换陆临过去。谢言墨慢慢踱到谢清欢身侧站定,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悠忽一闪。他的助理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被他挥手制止了。
谢言墨靠得这样近,萧朗月反而收起了脑残粉儿的痴劲儿,腰板挺直站得无比端庄。
有了谢言墨前车之鉴,陆临过去之后,周放也就不以为是的献丑了,干脆什么都不说,由他发挥。
陆临很有天分,在不用面对谢清欢的时候,气场也能撑得住。他还很年轻,自有一种年轻人才有的勇气。而那个时候,烈侯也还年轻,有的是雄心壮志。
周放拍了几个镜头,觉得还可以就暂时放过了,定妆照毕竟不能全是单人的,待会儿看看合照情况,若是状态更好些,就再补拍几组。
靖公主美丽娇憨,萧朗月几乎是本sè出演,因此完全没有难度,拍得很是顺利。
到谢清欢的时候,反而出了点儿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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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小孟被嫌弃了
事情是这么回事儿。
大龄正太孟青流今天起了个大早,怀着无以名状的雀跃心情,比照网上的流程,仔仔细细地把自个儿的头脸拾掇了一番。而后,在衣柜里翻翻捡捡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找出一套阿玛尼的休闲西装。
穿戴整齐了往镜子前一站,定制的手工西装裹着颀长偏瘦的身材,将那宽肩窄腰长腿衬得十分熨帖。搭配着花了五六个钟头做的新发型,简直是帅得天rì昭昭。
孟青流拍了拍脸颊,满意地点了点头——每天都被自己帅醒的感觉不要太好!
完了之后,他还喷了点儿范思哲的景点香水,就这么荡漾着找林天华去了。
林天华是个完美主义者,每回拍新戏之前,都有点儿习惯xìng的焦躁。这回要拍的《山河》,是孟青流耗费无数心血创作而成,其中掺杂了他对于战争,人生,天下与取舍的种种解读。
林天华可以肯定,《山河》是孟青流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巅峰。他不得不慎重,因而思虑更多。昨天晚上他多喝了两杯咖啡,在床上翻来覆去数绵羊一直到凌晨四点钟,最后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结果,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一串手机铃声吵醒。
林天华有点儿低血压,早上起来没那么快清醒。就慢了这么三两分钟,他就被手机铃声,座机铃声,外加门铃给轮了个遍。
在他认识的人里边儿,催起人来这么凶残的,除了孟青流那个二货傻逼不做他人想。
林天华晕乎乎懵了十几秒,才揉着太阳穴起身,慢慢走到门边打开门,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杀气腾腾地瞪着孟青流。
林天华拍戏的时候要求严,脾气不怎么好,他一瞪眼,是很能震慑人的,曾经还吓哭过胆小面薄的女演员。但这个对孟青流没用,人压根儿就没看他,门一开他就伸手将林天华捋到一边儿,跟进自个儿家似的,还jīng神抖擞地喊:“表哥~”
表哥的表是第二声,表哥的哥是第三声,也不知道这傻逼跟谁学的这种调子,林天华每回听到他这么喊,就毫无例外地给雷个酥心脆。
“行行行啦,”林天华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头痛地挥了挥手,“找我什么事儿?钱不够花?”
“表哥,你俗气你。”孟青流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而后又笑了,“表哥,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表哥的表还是第二声,表哥的哥还是第三声。林天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三跳,没好气道:“你不俗气,你不俗气一把年纪了还每年管我要压岁钱?还每年涨额度呢,工资都没这个涨法儿。”
“我年纪再大,能越过你去?”压岁钱这事儿决不能含糊,也不能退让,孟青流只当没听到:“表——”
“你给我好好说话!再这么叫,当心我揍你!”林天华抬手做了个抽他的动作,瞥一眼他那chūn心荡漾的傻样儿,颇不以为然道,“打扮得人模人样的,相亲?”
“啊,算是吧。”孟青流摸了摸后脑勺,笑得一脸傻气,往林天华跟前凑了凑,“表哥,你说我穿这身去见女神,合适吗?”
“去见谢清宁?哦,她现在叫谢清欢了,”林天华皱了皱眉,脸sè一沉,“你想潜她?”
“表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想潜她了?”孟青流不乐意了,眼睛瞪得溜圆,缓了口气才道,“哥,那什么,我觉着吧,我对她,是那个!”
林天华揉了揉眉心,孟青流上头还有一兄一姐,从小被人宠到大,只有写小说整剧本的时候智商是正常的,寻常时候那智商最多就八岁孩子的水平,纯然天真。
林天华看着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哪个啊?”
孟青流脸上浮上一抹酡红,扭捏了半晌才小声道:“那个……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林天华脸sè微变,腾地站起身。
“对,就是一见钟情!”孟青流不知道林天华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也站起身,脸sè惊疑不定,“表哥,你该不会也……”
也你个头!林天华狠狠地瞪了孟青流一眼,这个傻瓜。知道什么是情,就一见钟情?
上次在御琴斋,看小舅舅那神情就知道,他对谢清欢有那么点儿兴趣。小舅舅这么多年来一直清心寡yù的,天知道他的那点儿兴趣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天知道他会为了那点儿兴趣做些什么。
孟青流这样废柴的战斗力,在小舅舅手里连一个回合都撑不到吧。
“别瞎想,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林天华伸手在孟青流额头上弹了一记,“你打算追她?”
“当然!我查了她的资料,她很可爱,我们不要吓到她。”孟青流眼中浮着丝丝温柔,“表哥,她今天去恒丰那边拍定妆照,我们买些点心顺道过去看看吧。”
林天华只犹豫了半分钟,就被孟青流小白兔一样的目光打败了。开着车出门,明明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快速买到,孟青流这个傻瓜非得排一个多小时的队——还美其名曰诚心可嘉。
诚心你个头啊。谢清欢看你的目光绝对跟看点心一个样儿!
林天华不愧是个真相帝,谢清欢看孟青流的目光,跟看点心的目光还真是半点儿区别都没有。真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她看人的目光还不如看点心。
起码,点心没影响到工作。
大龄正太孟青流被无情地嫌弃了——谢清欢对待工作,向来严谨。而孟青流的到来,直接打断了工作进度。
工作人员都是在业内混的,自然很给林天华跟孟青流面子,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儿凑过来吃点心,还嘻嘻哈哈地道了谢。
谢清欢垂下眼帘,掩去眼中冷冰冰的光。
周放向来敏锐,善于捕捉刹那之间的变化,几乎就在谢清欢气场变化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举起相机,对着谢清欢卡擦卡擦地拍个不停。
她的眼帘一点点挑起。
这个过程缓慢而清晰,周放终于从镜头中看到她眼中清晰的火焰。
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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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被嫌弃的何止是小孟
谢清欢一身戎装,目中暗芒轻闪,冷火弥漫,略显单薄的眉眼因而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来。
周放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当机立断举起相机,又是一阵抓拍。
谢清欢眼帘轻挑,唇边漾开似笑非笑一道弧,懒懒地斜睨周放:“还拍吗?”
她这种神情与方才又有所不同,周放觉着自个儿的心仿佛有一只小爪子在不着痕迹地挠啊挠——谢清欢的镜头感意外得好,人也不拘束,角度稍微变化,风格便随之不同。
“今天这样就可以了。”周放抬眼看她,笑道,“以后你要拍写真集,可以找我,给你八折。”
周放给明星拍写真集,那都是明码标价的,童叟无欺,概不还价。从寻常艺人到明星,这是一个质的飞跃,身份身价都摆在那儿,没哪个明星会自贬身价的。
谢清欢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踏踏实实办好眼前的事儿,能做到十分的,绝不能只做到九分。拍写真集对她来说,还很遥远,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慢慢绕过他,向萧朗月她们那边走去。
“欢欢快来!”萧朗月手中拈着一块儿点心,欢快地向她招手,“这个是你喜欢的核桃酥。”
谢清欢原本已经快要走到她身边了,见她拈着核桃酥就往自己嘴边凑,脚步一顿,想也不想退开两步:“我不吃。”
她这一退,萧朗月的手就顿在了半空,神情间并不见尴尬,但眼中有些疑惑:“怎么了?你先前很喜欢吃这个的啊。”
谢清欢目光轻轻一闪,并不言语。她先前虽然身份尊贵,但并不挑剔什么,比寻常人家的子弟还好养活些。(首 . 发)后来做了帝师,更是谨言慎行,从不轻易流露喜好。
对于正餐外的小吃食,她一向并不热衷。再有就是,无功不受禄,别人送的东西,哪怕不值钱,她也绝对不收。
这些她不说,别人自然无从知道。孟青流只当她客气,稳了稳噗噗跳的心神,体贴道:“你——嗯,这些都是新鲜出炉的,你尝尝看,味道挺不错的。”
谢清欢看他一眼,抬手握住萧朗月的手轻轻一送,核桃酥就拐了个方向:“我不饿。”
萧朗月听她这么说,自然不再强求,看一眼核桃酥,优雅地咬了一小口。
林天华站得稍微远一些,将这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不像孟青流那样,人在局中跟睁眼瞎子似的,满心欢喜只看到谢清欢的好。
刚刚周放捕捉到的那抹冷火,他也注意到了。不可否认,因着那个眼神,谢清欢整个人都凌厉起来,漂亮得不像话。
而这样的谢清欢,让他隐约觉得不安——孟青流是他们这一茬表兄弟姐妹里面,唯一一个专攻文学的,书念得多,人就有种别致的傻气。再加上心xìng方面实在是说不上成熟,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无条件地对她好。
孟青流是幺子,上头有大哥继承家业,没有择偶方面的压力,他喜欢的只要是个人,孟家就不会反对。但林天华并不看好谢清欢。
谢清欢年少成名,中途韬光养晦,从未与人红过脸,除了跟太子的那段几乎没有绯闻,这经历在娱乐圈算是干净好看的。但林天华就是觉得不安,孟青流压不住她。
林天华这么想着,目光就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丝审视。
谢清欢何等敏锐,偏了偏头,笑道:“林导,还有孟编,来这边视察工作?”
林天华头皮一紧,哎哟我的亲娘诶,瞧瞧这眼神,被嫌弃的哪里只是孟青流那傻瓜啊。
那边孟青流还傻乎乎地笑道:“周放是非常优秀的摄影师,他办事,我们很放心。我们过来,就是看看你……咳咳,你们。”
这不还是视察工作吗?谢清欢微微皱眉,视察工作就视察工作,还带着点心,这工作态度真是太不端正了!
孟青流要是知道谢清欢这真实想法,估计得哭。
孟青流方才那话转的稍微有点生硬,除了谢清欢,谢言墨跟陆临目光都是一闪,萧朗月则微微变sè。
萧朗月拈着点心的手指紧了紧,细细看了孟青流一眼。
孟青流并不是有城府的人,眼中那一点儿爱慕毫不掩饰,几乎就要满泻而出。
萧朗月毫不费力地看出来了,将手中的核桃酥轻轻往点心盒子里一放,柳叶眉一挑:“林导跟孟编还特意走这一趟,真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孟青流的目光飞快地在谢清欢脸上一掠,一颗小心肝都荡漾起来:“能跟大家一起合作,我,咳咳,也很荣幸。”
这个傻逼。林天华抚额长叹——孟青流在编剧界算是一朵奇葩了,剧本出一部火一部,捧谁谁红,就算你喜欢那个谁,也不用这个低三下四的,还荣幸!到底是谁该荣幸啊?
林天华懒洋洋朝周放招了招手:“拍得怎么样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自己过来看吧。”周放笑着晃了晃相机,“几位的状态都很不错,拍了不好好东西。”
林天华不想看孟青流那个傻瓜再犯傻,就叫他一起看。三个大男人的脑瓜子凑在一起的场面让人有点儿直视不能,孟青流一边看一边啪嗒啪嗒流口水:“从这张开始,这几张都发给我,给你加钱。”
周放不动声sè瞟林天华一眼,挑了挑眉:“那敢情好。”
林天华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那些弯弯道道,往兄弟阋墙二男争一女这种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上靠了,退了小半步:“拍得都不错,照片都给孟青流吧,他写的剧本,定妆照让他选。”
他看一眼孟青流的傻样,恨不得立刻把他团吧团吧装口袋里带走——兄弟,情路漫漫,表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孟青流以往只负责整剧本,其他的事儿就是走个过场,多半由林天华决定,定妆照对前期宣传十分重要,因而对他而言,是个相当考验技术的活儿。
“表……”他一激动,表哥的表又喊成了第二声儿,林天华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干脆就改口,“林导,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决定了。”林天华挥了挥手,看了看一脸沉静的谢清欢,脸sè不虞的萧朗月以及目光略有些闪烁的男主二人组,笑道,“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平rì里都各自忙活。不如今天一起吃顿便饭,彼此熟悉熟悉。”
几个人里面谢言墨辈分最高,由他代表表态:“既然林导这么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天华点了点头:“那去雍华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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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厚脸皮三少
林天华主动要求请客,谢清欢并没有觉得不妥。毕竟,饭局交际是极为寻常的事儿。林天华虽然有天才导演之名,但拍戏是个集体活儿,单单靠一个导演也成不了事。
谢清欢初来乍到,不了解娱乐圈那些弯弯道道的黑幕,不清楚那些饭局中潜在的危险。她看得出来,孟青流的目光虽然莫名其妙地热切了些,但是没有恶意。
至于林天华,他的心思较之孟青流,确实深沉许多,但他目光坦荡清澈,并无邪念。
相比于谢清欢的淡然,其他三人的脸sè就很有些jīng彩了。
几乎就在林天华话音刚落的同时,萧朗月就不动声sè地绿了脸。她是景烨一手带出来的,从没参加过外头的应酬饭局。如今景烨不做经纪人了,成了鼎星的二把手,手中的权利有增无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萧朗月的身上贴着景烨私有的标签。
景烨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他对萧朗月有些心思,但不会强求,所以潜规则这事儿绝不会发生在萧朗月身上。但在这个圈子里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个林微眼神木然演技稀松,怎么就十六七岁就摘了影后桂冠?
萧朗月也是有眼力的,瞥一眼孟青流看谢清欢的目光就知道,情况不妙了。林天华又在这时候提出请吃饭,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陆临则是有些感慨。他对谢清欢不甚了解,但对戏的那几分钟也足够他明白,谢清欢有的是演技。她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攀上圈子里鬼才编剧天才导演黄金二人组,封后登顶指rì可待。
她,会如何选择?
谢言墨早见惯了圈子里的是是非非,因而想法最为简单——如今这情形,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对谢清欢有意思呢?亦或是,两个人都有?
他看一眼谢清欢,心中微叹:这小姑娘,怕是有些麻烦了。
既然答应了要去吃饭,几个人自去卸妆换衣服。齐萱在更衣室帮忙,有外人在,萧朗月话到了唇边,却说不出口,憋在心中甚是郁闷。
谢清欢心思细密,自然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冲她挑了挑眉,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萧朗月心中苦涩,定了定神,对她勉强一笑。这话要怎么说呢,让她小心防着点儿,那个孟青流可能没安好心?
谢清欢见她这样,知道跟孟青流两人的到来有关,但她不说,她也不便多问,多多留心便是了。今天来恒丰拍照,先是段明楼,后有孟青流林天华,这几个人要么出了钱,要么耗费了心里,觉得不放心过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几个人都是乘坐公司安排的保姆车过来恒丰,收拾完了之后在门口会合,各自驱车前往雍华宫。
雍华宫不愧雍华之名,比照超五星的规格,雍容华贵之极。汉白玉的地面光亮得倒映着人影,内中装潢古sè古香,金碧辉煌堪比皇宫。
电梯很是宽敞,几个人两两一起,各自靠着三面墙壁。谢清欢凝视着电梯内的壁画,估摸着自个儿那丁点存款在这里也就够点几个饭前小点。
雍华宫是路家的产业之一,林天华这一茬的兄弟姐妹,人手一张VIP金卡,在这儿吃饭一律五折优惠——路七爷说得明白,家里边的厨子也是高薪聘的,手艺一流,想吃免费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我的店里,只有客人,没有亲人。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楼层了——雍华宫网罗各大菜系,各占一层,九层更是有满汉全席。六楼是江南风味,苏系菜式。
几个出了电梯,林天华跟孟青流做东,走在最前面,谢言墨跟陆临顾着绅士风度,让谢清欢跟萧朗月走在中间。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又一声轻响,一对男女从另一个电梯里走出来。一阵似曾相识的香风扑面而来。谢清欢挑起眼帘瞥了一眼——唔,熟人。
这两人,正是任西东任三少跟高端知xìng美人顾裳。
都是世家子弟,林天华自然认识任三少,挑眉笑道:“这不是任三少吗?你家老太太终于大赦天下,结束你的流放了?”
任西东目光沉沉,在谢清欢脸上一掠而过,也笑:“老太太年纪大了,做后辈的自然要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尽孝心。”
林天华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任西东是任家这一辈的嫡子,但并不是唯一的子嗣。他xìng情狂恣放荡,风流之名远扬,顾青山曾经很不看好他。毕竟,做父亲的,都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人品靠谱的老公,而不是一个有才无德移动的二两君。
去年,任西东公然携着外边儿养的小情儿出现在任老太太的寿宴上,将老太太气得不轻,转头就将人打发到国外锻炼心志去了。
上流社会的圈子也就那么大一点儿,隔天任三少被流放的消息就传遍了,林天华当时就笑喷了:这老太太果然是山河rì暮,老糊涂了,外国妞儿不是更奔放吗?任三少那皮囊生得好,出去了没准儿都不用花钱养小情儿,有的是美女乐意倒贴养着他。
如今任西东这挽着顾裳出现,莫非是俩人的事儿竟然成了?顾青山能同意?
任西东的目光落在谢清欢脸上,轻笑一声:“阿宁,又见面了。”
叫错别人的名字是件十分失礼的事情。谢清欢挑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林导,咱们到地儿了吗?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任西东对着谢清欢开口的刹那,孟青流的心就猛地一跳——任西东他太了解了,花心大萝卜,人品那是相当的不靠谱。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对女神说又!又见面了是个什么意思?
孟青流心里边咯嘣一响,瞬间就有了危机意识,见到谢清欢无视任西东,立马高兴起来:“到了到了,咱们先去吃饭。Aron还有别的事儿,别耽搁了。”
孟青流这人虽则纯然天真,但脑子并不笨,相当拎得清。他对谢清欢有好感,不希望她跟任西东有往来,但他也绝不会把谢清欢推到任西东的对立面去,让他生出什么不满,毕竟这人渣有几分真本事。
他这么想自然是没错的,这么说也是正确的,但他忽略了任西东的脸皮厚度:“既然碰上了,不如一起吧。正好我手上也有一个投资计划,想跟林导还有孟编仔细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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