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心灵导师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长廊更显得突兀,白漠听着那清脆的耳光声,条件反shè一般想要去捂自己的脸,手才一抬起,猛地发觉这动作太愚蠢,立马忍住了,却仍然不可抑制地觉得后槽牙一阵疼痛。
唐非也没料到谢清欢会突然出手,压根儿顾不上去捂脸,只一寸一寸地将被谢清欢打得骗过去的脑袋挪回来,怔怔地看着谢清欢。
萧朗月也呆了一瞬,瞥一眼唐非的脸,只见他苍白的面孔之上,清晰地印着几根手指的痕迹,唇角沁出一缕血迹,可见谢清欢这一下是用了力的,丝毫也没留手。
萧朗月一下子觉得事情棘手起来,这年头哪怕动一根小指头都能引出无数祸事,谢清欢这一下岂止是动了小手指,就她方才那个力道,这手指印估摸着到明天都消不下去。
萧朗月上前一步,对仍然怔愣着的唐非关切道:“唐二少,你怎么样?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嗯?”唐非被她一提醒,仿佛清醒了些,跨了一大步,到了谢清欢跟前,不由分说地抓起她方才挥出的那只手,面上露出几分焦急的表情,“妈,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你的手痛吗?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不痛了。”
谢清欢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真的捧着她的手凑到唇边的时候,才不动声sè地抽出手,飞快地在他的另一边脸上也挥了一耳光。
唐非目中蕴着水光,委屈地看着她。他身量极高,因为消瘦的原因,看着很是淡薄,眉眼间还有着未经世事的孩子气,如今做出这么个委屈的表情,很是让人怜惜。
谢清欢的这一下并没有用力,倒像是在脸上轻轻拂了一下。她慢慢地探出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抚了抚,悠悠道:“唐非,亏得你不是我生的,若是,我早一顿打死了。”
唐非原本在她的手抚上脸颊的时候,露出了一丝受宠若惊的表情,听了她的这话,那一丁点虚弱的笑意顿时撑不住了,抽了抽鼻子惊慌地看她。
他不敢伸手去拉她,甚至不敢去碰她的衣角,只手足无措满目慌乱:“妈,是我不好,你不要嫌弃我。”
萧朗月听他开口必定叫妈,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又见他这么大个儿却惶惶然的,心中也不由一阵恻然。
谢清欢神sè不动,平静地道:“唐非,我并没有嫌弃你。我想,你的母亲,也从未嫌弃过你。”
唐非闻言眼神蓦地一亮,一直灰白的脸sè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朝气,显出年轻人特有的活泼来,他的面上带着渴求肯定的表情:“妈,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本章节 雄霸 手打)曾经受过怎样的打击,才让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如此的颓废畏缩,面对一个仅仅是面容上跟母亲有些相似的女人,诉说着悔恨,祈求着原谅。
白漠看着这样的唐非,冷冷一笑:“怎么,唐二少又开始表演,随便拉着一个人就叫妈?是嫌你老子头上的绿帽子不够多吗?”
唐非也不知是被他讽刺惯了,还是怎么,只是痴痴地看着谢清欢的脸,毫不理会白漠的嘲讽。倒是谢清欢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冷冷喝道:“住口!”
白漠大惊,抬眼望去,只见谢清欢乌黑的眸子定在自己脸上,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狠狠卷入,他拼命挣扎,却也逃不过被无形之力绞碎的命运。
“不过尔尔。”谢清欢的声音飘飘渺渺,透过层层的水纹传到他的耳边,他心中愤愤,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向下沉,直到膝盖着地的刹那,才猛地醒悟过来,脸sè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萧朗月隐约觉得谢清欢方才那一声里带着无比的愤怒,却没料到白漠这般没出息,竟被她喝一声就吓得跪倒在地,这走廊环境确实清幽,他们几个老堵在这儿也不像个样子,白漠这么一跪,没准儿明天就成为T市贵公子圈的笑柄了。
再一想白漠出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他跟唐非该是有些不和睦的地方吧。这也正常,公子圈里边,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拼爹拼兄拼家世。唐非的情况,跟他们这一溜儿不长进的小姐公子哥儿们不一样,他的母亲是唐起明媒正娶的,也就是说他才是唐家的嫡长子,如今唐家掌权的那位唐挚,在十三岁的时候才被认进唐家。
唐家的事儿说起来略复杂,那唐挚是个少见的奇葩,天生对权利狂热,唐起将他接回唐家之前,他已经是三个街区的小老大了。在T市,地上世界是段家说了算的,唐挚能在段明楼嘴里抢食,可见其本事。
相比之下,原本作为嫡子的唐非,就显得普通多了,他骨子里带着唐起最为厌恶的浪漫文艺范,唐起当年因为要跟唐夫人联姻舍弃了最心爱的女人,多年来对这母子俩也不上心,例行公事一般十分冷淡。
唐挚对唐起倒是不错的,他原本就是孩子王,又当了小老大,罩人几乎成了习惯。唐非比他小不少,小时候长得很是粉嫩。唐挚看人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从第一眼就看出唐非这小家伙,是个绵软的,不会有什么威胁。
唐挚从小没爸,他在看待这个问题上跟他妈完全不一样。他妈直到死去的时候,还念着他爸当年对她的那一点点情意,说他并不是不负责任,只是形势逼人,他迫不得已。
他妈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回光返照的刹那,依稀可见倾城风华,可惜脑子不好使。
唐挚他妈烟气之后,唐挚在心中默默对着他那杀千刀的亲爹比了个中指——什么迫不得已,不过是哄蠢女人的伎俩罢了。唐起那厮,负了他妈,让他没爹也就算了,他还负了发妻,让唐非一个正经婚生子也活得跟没爹似的。
因着自己小时候那点儿槽烂事儿,唐挚对着唐起始终没个好脸sè,眼里心里都是他手中的权利。对唐非,却正经地担着长兄如父的责任,回到家陪他玩,陪他笑,陪他种那些据说能讨好妈妈的花。
唐夫人也是个不太聪明的女人,当初唐起选了她,也是看重这一点。她对于唐挚,有着本能的排斥,但是这个总是痞痞的少年带坏自己的儿子,更担心他rì后容不下唐非。
可唐非是个心肠柔软的小傻子,一方面答应自己的妈妈不跟唐挚往来,一方面却又经不住唐挚的诱惑。唐夫人敢别的不在行,在发现儿子的一些傻气的小举动倒是异常敏锐,唐非的举动让她觉得无力回天。
她这一生已经输给了宁婉,自己的儿子也注定要输给唐挚,这一点认知让她心中郁愤更是难平。唐起是她的爱情,是她的幸福所在,可这么些年,唐起从未回应过她,就连这个儿子也是自己厚着脸皮求来的。
唐夫人多年来愁肠百结,jīng神早已压抑得太过,儿子的yīn奉阳违加剧了她的病情,在她jīng神彻底崩溃跳楼自杀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她的一些疯言疯语严重地刺激了唐非。
等唐挚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唐非的抑郁症已有些严重了,甚至有自闭倾向。唐挚对这个弟弟倒是心疼,为了他的病情,也为了不让他在家里转悠伤神,就一直鼓励他出去交朋友玩,以转移他‘妈妈因我而死’的自责。
因为唐家掌着皇冠娱乐,跟鼎星、环球鼎足而三,所以当初萧朗月给谢清欢科普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唐家这两代的恩怨。
当时欢欢也是不可置否一笑,并未觉得义愤填膺啊,如今这是在气什么?萧朗月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白漠,默默地挪开眼,这小子到底是云起好还是不好呢?对白漠而言,也许他宁愿被谢清欢暴揍一顿,也不愿在这包房门口当众一跪吧。
哎呀,萧朗月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呢?
谢清欢看也不看目光怨毒脸sè难看的白漠,反而看向唐非,略笑了笑,温和地笑道:“这位白七少,是你的朋友?”
唐非见了笑了,顿时显得高兴起来,摇了摇头道:“他惹你生气,我才没有这样的朋友。”
“唐非,”谢清欢心中轻轻一叹,口气虽然平淡,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你看清楚,我并不是你的母亲。你究竟,还要在你自己臆想的愧疚里沉溺多久?你睁开眼睛,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chūn绽牡丹夏赏荷,秋菊傲霜冬有梅,你还年轻,不该错过这些美好。”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露出迷茫之sè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子,目中微光一闪:“每一个女人在成为母亲之前,对自己的孩子都满怀期待,愿他康健,愿他此生顺遂,愿他永远幸福。”
唐非神sè一动,期待地问道:“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吗?”
“对,她也是这样想。当你尚在襁褓,她希望你能永远快乐无忧,当你慢慢长大,她也许并不期待你能有如何大的成就,只愿你真诚勇敢,无愧于心。”谢清欢缓缓道来,“你的母亲之所以早逝,与你、与你的兄长唐挚并无关系。”
唐非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定在她的脸上。
“傻孩子。”谢清欢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你母亲一生深情,爱恋无所寄托,壮年而逝,皆因尔父无能!”
“不、不是这样……”唐非觉得有点儿乱。他本质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即便唐起从不亲近他,但在他心中,唐起始终是他的父亲,是他的母亲最爱的人。他听到母亲的死跟自己没有关系固然很高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挪走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但让他觉得父亲才是始作俑者这一点,也同样让他无法接受。
谢清欢看他这个样子,目光幽幽一闪,这倒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可惜没个好爹。
唐非还在徒劳地想要解释:“爸爸,爸爸他……”
他说不下去了。唐起留在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始终的对他以及母亲的冷淡,哪怕他高烧,他母亲病重,也不曾得到过那个男人的温情。反倒是那个早熟的异母哥哥,更像个父亲。
“唐先生为了名利舍弃至爱,又因为当年舍弃至爱而负发妻,这样的人不仁不义负心薄情。他一手造成了两个女人一生的悲剧,还妄图将责任推诿到你的母亲身上,实是自私自利。你如今还认他,从心底愿意孝顺他,那是你的母亲教的好。她愿意你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谢清欢淡淡道,“所以,顺应你母亲的愿望,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吧。”
“我——”唐非的胸口聚类起伏数下,才略带茫然道,“我可以吗?”
谢清欢微微一笑,正要点头,却见唐非脸sè大变,双手揪住胸口的衣襟慢慢地软倒下去。
谢清欢来不及惊讶,上前两步想要揽住他,却有人比她更快,一阵风似的掠过她身边,将唐非抄在怀中。
谢清欢挑眉,对上一双狼一般桀骜的眸子,那人看一眼脸sè苍白的唐非,对谢清欢笑了笑,隐约带了一丝笑意:“谢小姐,舍弟蒙您照顾了。”
第一百零五章 义妹
唐挚是那种真正的悍勇无匹的男人,他如同头狼一样,无畏地领着唐家的jīng锐征战四方。唐非是他的血脉至亲,xìng子却太过绵软,他的存在就好像是无辜的小白兔不小心长在了狼群之中。
唐挚从未在外人面前掩饰过对这个一目的地的关心与看重,似乎毫不知觉地将这样一个明显的弱点展露在人前。大凡身居高位的人,几乎都会本能地敛起真正的心绪,不让人知道拿捏住什么能够击溃自己。
唐挚却从不在意,早年还在街区混的时候,道儿上的人就知道这小子不好惹,因为动他的兄弟就是动他,他不在意生死,也不在意花费多少时间jīng力,他只要血债血偿。
这也是他小小年纪能坐稳小老大之位的重要原因。
这是个眼神很凶,不自觉地带着戾气的男人。谢清欢悠悠一笑,微微颔首道:“好说好说。”
唐非比前阵子更瘦了些,唐挚抱着他,简直轻而易举,向来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不由有些伤感了。他看一眼谢清欢,这个女人即便是笑着,也没有给人丝毫亲近的感觉,眉眼却十分柔和,仿佛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细看的话,谢清欢的面相跟阿姨最多只有四五分相似,这xìng子倒是天差地别。
唐非xìng子软,阿姨死的时候他年纪也还小,jīng神受了重创,看了这些年的心理医生也没见好转,方才他站在远处,看到那孩子脸上流露出少见的真切的欢喜,又听着谢清欢开导他,心中也有些感慨。
不是每个人,都能对一个在路上随意拉着人叫妈的孩子温柔相待,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耐着xìng子劝慰一个茫然是错的孩子。
当听到谢清欢说尔父无能的时候,他才真正对谢清欢另眼相看起来。自古以来,百善为先,他虽然不待见唐起,却也没苛待他,只是在心底深处,仍然当自己是个没爹的私生子。当他看到唐非的第一眼,那个穿着小西装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孩子,抱着一个旧旧的布偶,一只手牵在管家的大手中,带着怯意却又有几分好奇地看他。
唐挚那时候十三岁,身后跟着一票小弟,没回唐家之前,他几乎是无法无天,他妈死了之后,更是无所畏惧。
即便后来他知道唐家这些年都罩着他,他对于唐起仍是没有丝毫的好感。反倒是小小的唐非勾起了他全然的兴趣。
这是个绵软的天真的孩子,生活在jīng美却没有一丝人气的大宅子中,乌黑漂亮的眸子中带着只有他才能看懂的寂寥。
看,他跟其他的小弟也是过命的交情,谁动他们,他就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回场子。唐非与那些小弟不同,这是真正的与他血脉相同的兄弟。
当初唐非受了刺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认得人,安静的时候就坐在角落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闹腾的时候几个成年人都按不住。那时候唐挚看着他,只觉得唐起那厮真是作孽,连带着自己也是作孽的。
他费心地照顾着似乎随时都会破碎成渣的异母弟弟,没有告诉任何人,唐非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曾在她的床头,甚至,是他,送了那个命苦的女人最后一程。
他记得那女人已经枯瘦地只剩下皮包骨头,枯枝般的手缠上他的手腕,明明随意用点力气,就能甩开的,他却任由她攥着,任凭那尖利的指甲刺破肌肤。
大约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都特别美丽特别冷静。她的目光中带着些微的柔情,神情隐约是当年的雍容:“唐挚,我要你发誓,好好地待我的小非。”
唐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我发誓。”
他举起一只手,大拇指压着小指,对天发誓:“只要我在一rì,定然护唐非周全。在我有生之年,富贵同享。若负此誓,就叫我母亲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那个女人缓缓松了手,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些慈爱,又带了些愧疚:“唐挚,将你教成这样一个男人,你的母亲当真是了不起,我怨恨她这些年,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我不如她。”
她的目光悠然而长,多年求而不得之后,在弥留之际,她全然没有想起让她爱恋了一辈子的男人,心中牵挂的之后小白兔一样的孩子,唐挚这孩子就是匹狼啊,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呀。
唐挚走到女人的床边,缓缓屈膝跪了下去,双手握住女人冰凉的手,郑重地道:“阿姨,你放心地去吧。我与唐非,一时是兄弟,一世是兄弟。他身体不好,我替他给您送终,给您戴孝,妈,你安心吧。”
女人知道他向来一诺千金,欣慰地笑了笑,慢慢合上了眼睛。
唐起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名义上的妻子由长子送了终,办了葬礼,入土为安了。唐起看着身姿挺拔的大儿子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小儿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怎么,竟觉得心头有点发凉。
唐挚太会收买人心,为不是亲生母亲的女人披麻戴孝,照顾威胁着他的弟弟,他做的这些,唐家人都看在眼里,只会觉得他仗义。
唐起看着一身孤绝从不需要自己扶持的儿子,淡淡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唐挚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丝毫不在意地在空旷的客厅里大笑:“你的儿子?唐先生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唐起眉头才一皱,就见大儿子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用一种很是愉快的口气道:“妈,我是说唐非的妈妈,在临死的时候,并没有提起你。”
“当初我的母亲死的时候,倒是提了你,却是让我不要去找你。唐起,你这辈子爱过的女人,跟爱你的女人,都不在了,你又在如今这个地位上,再不会有哪个女人会真心实意地爱你了。”
“你也完全不必夸我做得好,我不需要。”唐挚脸上现出一个讽刺的笑,“我给妈送终,照顾唐非,都是天经地义的。别这样看我,即便我们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但我跟你不一样。你自私寡情,我偏要情深意重。你不仁不义,我偏要兄友弟恭。”
“你对妈跟唐非无情无义,唐非还愿意认你,打心底尊敬你,那是你命好。妈临终前把他托付给我,从今往后,我便是他的长兄,也不介意如同父亲一般疼爱他。你若是还有一点儿良知,就少来打扰我们。”
“你……”唐起听着他的长篇大论,怔愣片刻,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儿子,“你恨我?”
“恨你?”唐挚哈哈大笑,“唐先生,别搞笑了。凭你也配?”
唐起愣在原地,这时候家庭医生过来禀告说二少不吃药,唐挚便风风火火上楼,去哄他的宝贝弟弟去了。
是,唐挚永远也不能成为唐起那样的人,即便父亲还活在人生,他却从不曾有过父亲,但这并不妨碍他有心成为一个好父亲。他还没有爱人,自然也没有孩子,若是唐非需要兄长,他就做个兄长,若是唐非需要父亲,那他就做个父亲。
唐挚轻松地抱着唐非,对谢清欢道:“谢小姐也一起吧。”
谢清欢挑眉看他:“嗯?”
“是这样的,”唐挚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真诚,“唐非,也就是舍弟,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但他愿意跟谢小姐亲近,我想等他醒来,见到谢清欢,也许会好得快一些。”
他原本想着,谢清欢对唐非的病情有帮助,他愿意将她当做上宾,请她无论如何抽了空,配合心理医生,彻底治愈唐非。若是谢清欢不愿意,那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用些手段了。
谢清欢微微一笑,并没有拒绝,只点了点头:“好。”
“你——”唐挚有些意外,“你答应了?”
“有孝心的孩子,应该得到奖赏。”谢清欢淡淡道。
“那么,多谢你了。”唐挚也不多费唇舌,对身后细腰长腿大胸的美艳女助理道,“ada,送那位萧小姐去她的包间。”
“是,唐总。”女助理应道,对萧朗月侧了侧身,恭敬道,“萧小姐,请吧。”
“等等,唐总,你要带欢欢去哪里?”萧朗月有点儿急了。
“萧萧,你先去吧,我很快就过来。”谢清欢略笑了笑,冲她摆了摆手。
萧朗月看一眼任xìng的好友,不放心地问ada:“她真的不会有事?”
Ada笑了一下,肯定道:“不会。”
萧朗月仍是有些半信半疑,走两步就回一次头,却只见到谢清欢潇洒的背影。
唐挚定的那个包间跟林天华定的那个,其实隔得不远,只是一进到包间里,唐挚的脸sè就变了。
谢清欢看一眼被放在沙发上的唐非,略微皱起眉——他并没有昏过去,只是瞳孔有些涣散,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口中却没有多少气出来。
谢清欢走过去,抓着唐非的一只手腕切脉,又伸手在他脖颈间的动脉上探了探,这心跳速度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唐挚的脸sè在昏暗的灯光里泛着青,深吸了一口气,摸出手机吼了一声:“马上给老子到33号包间来,带上洗胃的工具!”
谢清欢看着突然暴躁起来的唐挚,不解地问道:“洗胃?”
唐挚正在气头上,见她发问勉强压下火气,道:“他这个样子,肯定是在这里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谢清欢了然:“要催吐?”
“嗯。”唐挚勉强的口气中,带着风雨yù来的压迫,这时候ada进来,唐挚眼皮都没瞭一下,“刚刚那个包间里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唐总,这恐怕不妥。”ada是唐挚的心腹,跟着他有些年头了,如今老板说,她自然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但那些人再如何不长进,总也是世家子弟,那些个家族,也不会想平白损失了。
“有什么不妥?他们都动到我弟弟头上了,还想让我装孙子忍这口气?”唐挚冷笑,“那些个老家伙若是惹不得儿孙,不妨自己去死!”
Ada略一沉吟,无言地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谢清欢暗暗摇头:“催吐而已,不必这么粗鲁。”说着她扶着唐非坐起,运指如风,在唐非身上牵连胃部的经脉上一路拂过。
唐挚见她突然动手,也不由有些恼怒,上前两步,才要发飙,就见唐非一手攥着谢清欢的手,一手撑着沙发俯下身去,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心情不好,也吃不下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而后是黄黄的胆汁。
唐挚丝毫也不心疼澳大利亚小羊毛的地毯,只是上前轻轻拍着唐非的背,温和地问道:“觉得怎么样,舒服些了吗?”
“哥哥?”唐非挑起眼帘,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看一眼唐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多了。”
唐挚冷淡地哼了一声,过了这么久,唐非还是个心肠柔软的小傻蛋,他有没有好多了,难道看脸sè看不出来吗?
谢清欢略忧虑地看着兄友弟恭地两人,淡淡道:“我说,唐二少,能把你的手先松开吗?”
唐非的目光瞬间挪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唐挚不高兴地瞪一眼谢清欢:“让他握一下又怎么样,又不少块肉。”
唐非慢慢地松开手,又有些恋恋不舍似的,悄悄地捏着谢清欢的衣角。
唐挚将唐非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觉得这情形略有些蛋疼,忧郁地抚了抚下巴,对谢清欢道:“谢清欢,要不这样吧,我娶你了如何?”
谢清欢冷冷挑眉:“嗯?”
“俗话说长嫂如母,我娶了你,小非要叫你妈也成。”唐挚目光轻轻一闪,突然觉得这主意真心不错。
谢清欢悠悠道:“若是有一天唐总你突然没了,作为合法配偶的我,将接手你的一切。你觉得这样唐二少是好还是不好呢?”
唐挚闻言微微一愣,忍不住又抚了抚下巴,说得也是啊。虽说如今唐家在他手中是如rì中天,但他并不是没有仇家的,万一哪天运道不好,歇菜了,这女人也不一定靠得住。
唐挚沉吟片刻,又道:“那你看这样如何?我收你做义妹。”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你今年多大了?”
谢清欢似笑非笑:“二十一。”
“那就好,小非今年十七。”唐挚拍了拍手,竟然一本正经十分认真地道,“我认你做了义妹,你就是小非的姐姐,所谓长姐如母,他要叫你妈也成。”
谢清欢无言地看着他,唐挚这人寻常时候绝对不会如此,但这人呐,脑子一旦抽了,那思路就不知道会拐到什么地方了。
她转头看一眼唐非,却见这小孩脸上也隐约闪着期待的光,不由有些头疼:“唐总对于将家庭关系复杂化真是不遗余力。”
唐挚微微一笑,看着唐非道:“小非你觉得呢?”
唐非捏着谢清欢衣角的手紧了紧,轻声细语道:“大哥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唐挚转向谢清欢,温和道,“谢清欢,我知道,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签约鼎星,也没几个相熟的朋友,更不用说亲人了。我承认,认你做义妹,是为了唐非。但我唐挚可以保证,我能给唐非的,也能给你。”
说着,他咧嘴一笑,敛去了凌厉,意外地显出几分温柔来:“所以,请做我们的亲人吧。”
谢清欢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人,实在很懂得如何抓住别人的心。
唐挚扬眉:“你答应了?”
谢清欢点头:“我确实,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第一百零六章 耳光
“你答应了?”唐非睁大眼睛,眸中满是惊喜。他长得像他的母亲,眉眼清雅,面容秀美,因着那一丝惊喜,一直以来灰白憔悴充满倦意的神情瞬间灵动起来。
“我答应。”谢清欢略笑着,轻轻点头。她也看得出来,唐挚很在意唐非,为了安抚他,让他能彻底康复,唐挚是不会介意用些手段的。
唐挚站在一边,抬手抚了抚唐非的头,这孩子的发质柔软,天生不是个硬心肠的人。他知道,他一生会有很多的兄弟,他们一起拜过关二爷,歃血为盟,同进退共富贵,却只有这个孩子,跟自己是真正的血脉相连,也只有他,能回报所有的亲情。
唐挚的目光挪了挪,落在谢清欢身上,微微一笑——如今,又加上了这丫头。不管她是出于什么考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提议,他都会当她是亲妹妹,就像护着唐非一样护着她。
谢清欢偏了偏头,回他一笑。
唐挚轻轻咳嗽一声,抬了抬下巴:“你们两个,坐到边上去。”
唐非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还是乖乖起身,他年纪不大,这段时间又酗酒,身体很有些虚弱。站起身的时候动作猛了些,顿时头重脚轻,险些栽倒。
谢清欢在他身边及时搀了一把,牵着他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看唐挚变戏份似的摸出一把匕首,将沾了呕吐物的地毯小心地切下来,唇边勾着一抹冷淡的笑意。
唐非没那么多小心眼,只隐约觉得自家兄长有些不高兴,完全没体察到他已经在心中掀了十七八张桌子,急yù削几口人来降低心中的怒火。
“哥哥,”唐非皱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要那个做什么,多脏呀。”
“哟,你还知道脏。”唐挚收了匕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斜睨唐非一眼,没好气地道,“再让我发现你酗酒,不好好吃饭,我就亲手揍死你!”
唐非向来是服他的管,闻言低下头,诚恳地认错道:“哥哥,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别给我只知道认错!”唐挚哼了一声,“转头就明知故犯。”
“我知道了。”唐非乖乖地点头,如同好揉捏的小白兔似的。
谢清欢淡淡笑道:“二少的身体确实弱了些,年轻人便是伤心失意心怀愧疚,也该有些分寸才是,让地下的长辈不安心就是不孝了。”
唐非悄悄瞥她一眼,迅速撤回视线,眼睛滴溜溜一转,讷讷道:“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谢清欢几不可闻地一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唐非微微一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握住那只手,而后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拢住她的手,如同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一样珍而重之。
谢清欢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心情有些复杂,这样一种被信赖被依靠的感觉,她并不陌生,但被一个内心受过创伤神智昏蒙的孩子这样对待,她并不觉得欣慰,反而有一种难言的酸楚。
“别动。”唐挚轻声道,并不是强硬的命令,而是一种温和的恳求,“让他握一会儿吧。这几年,他从未安心,也不曾开怀,活着对他而言更像是折磨。”
谢清欢静静听着,这时候唐非的头悄悄的轻轻地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是漂泊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他轻轻合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个扇形,不动声sè地遮掩着泛青的眼圈。
唐挚看他这样样子,神sè平静地挪开视线,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却不点着,就那么叼在嘴里。
谢清欢并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但唐非靠在她的肩上,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一丝不适。
唐挚沉默片刻,才郑重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清欢摇了摇头:“客气了。”
唐挚看一眼她的神情,由是知道这是个冷静得近乎冷漠的人,她不会吝于帮助别人,但也仅仅是帮助而已,在她的眼中,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吧。
谢清欢唇边勾着惯常清淡的笑意,安静地垂着眼帘,唐非的呼吸声既轻且浅,却很是安稳,这孩子大约很久没好好睡过了吧。
谢清欢看唐非的目光简直可以衬得上是慈爱,刚才说话那口气也老气横秋的,让唐挚觉得后槽牙有点酸。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力道均匀的三声。
唐挚瞥一眼睡得无知无觉的唐非,不耐烦地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
“怎么着了老大,好端端地竟然要洗胃?玩大发了?”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传了进来。
唐挚让开身,放那人进来,口气不善:“怎么空着手来?”
“老大你傻了?像这种地儿,即便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能要人命不成?总归就是那几样,找个人在床上溜一圈就接了。哎哟——”那人正说着,腿弯里让唐挚狠踹了一脚,几乎没直接扑地。
唐挚冷哼一声,无情地踩着几乎糊地的人,慢腾腾走回沙发边。
“老大,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那人愤慨心酸地控诉着,从地上爬起来,毫不见外地走到另一边儿沙发上坐下。
等他坐定,谢清欢才挑起眼帘,不动声sè地打量着他。
这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里面是件白sè的衬衫,扣子却只扣了最下面那两粒,露出白皙的胸膛以及细致的锁骨,隐隐绰绰地能看到结实的腹肌。
谢清欢的目光在那人的锁骨上流连了一瞬——那上面留着几个可疑的牙印。
唐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顾忌着唐非才睡着,沉声喝道:“易柏,给老子把衣服扣好。”
“唔?”易柏挑了挑眉,随手掩了掩衣襟,看向对面的谢清欢,目光在瞥见靠在谢清欢肩头上的唐非时微微一凝,悠悠叹道,“真没想到,连我们二少都泡上妞了。”
“胡咧咧什么!”唐挚拉着一张脸,口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责备,“这是我新认的义妹,以后她就是唐家的大小姐了。”
“义妹?”易柏撇了撇嘴,“老大你t了,现如今不流行收义妹了,流行收干女儿。”
“少废话,”唐挚知道平时这个易柏就爱满嘴跑火车,也不以为意,只指着桌上放着的一小块地毯,“这是小非刚刚吐的,你带回去化验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
“好。”易柏这次没有多说,爽快地答应了。很多时候呕吐物比血液更有用,更能清楚地显现人的身体曾经遭遇过什么。
易柏将小块地毯收好,瞥一眼唐挚,问道:“老大,大小姐的事,你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开过玩笑?”唐挚悠悠反问。
易柏是最早跟着唐挚混的,对这个小老大倒是死心塌地的。后来唐挚回了唐家,早先跟着他的那批人,全都送到学校去接受强化知识训练,这才有如今风流不羁的易柏。
对于唐挚的话,易柏向来是信服的。他知道以唐挚的能力,护一个小白兔一样的唐非,再护一个瞧不出底细却显然有些心机的女人,绝对是绰绰有余。唐挚,向来是自信到自负的。
所以,易柏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问道:“那么,这认亲仪式,是要大办还是——”
“大办倒不必,请亲近的人聚一聚就得了。下个月初九,是小非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再隆重介绍吧。”唐挚淡淡道,“小易你去跟蒋青说一声,让他看着办。他办事,我放心。”
“是。”易柏应道,还说不必大办,蒋青那xìng子,最拿手的是将小事化大,更何况是大哥认义妹呢。
易柏收好那一小块地毯,站起身对谢清欢微微颔首致意:“大小姐,以后请多多包涵了。”
“易先生客气了。”谢清欢淡淡一笑,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息怒。
“那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扰大哥跟大小姐了。”易柏说着对唐挚略微躬身,潇洒地退出了包间。
才开门出去,就见ada领着数个年轻的男女过来,她的神情间带着惯常的干练谦恭,红唇却轻轻抿起,易柏眼尖地发现她的脸颊有点红,神sè顿时有些冷。
ada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里,也不多说,只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易柏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两只手指托着她的下巴,细细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谁打的?”
ada拍开他的手,轻声道:“唐总在等,别耽误事。”
“二少刚刚在里面睡了,你进去晚了,唐总绝不会怪你。”易柏后退两步,淡淡道,“你带过来的这些人里面,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不会轻易动手打女人,更不用说能舍得打你这样的女人。所以,动手的定然是女人了。”
ada面sè平静,无动于衷。
“ada,你跟着唐总的时间也不短了,他往常是怎么教你的?”
Ada冷淡道:“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亏得你还记得。”易柏悠悠一叹,“让我猜猜看,是哪位千金大小姐忍不住手痒的?”
这一行小青年有七个人,五男二女,易柏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掠过,最后定在一人脸上:“是你?”
那人高傲地仰起脸,不屑地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易柏微微一笑,蓦地出手如风,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甩了那人好几个耳光!
第一百零七章 果然是你
易柏出手快,也没刻意控制力道,等他停手的时候,那大小姐的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似的。
白漠愣了一瞬,他们这些人确实是不成材的,三观也不靠谱,但对于动手打女人这事儿还是深恶痛绝的,他看出易柏脸sè不善,却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挨打的时候是秦家的秦玉,她平rì里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最厌烦别人对她指手画脚。所以ada来相请的时候,固然是摆着谦虚有礼的态度,但口气其实甚是强硬,当即撞到了大小姐的枪口上。她冷笑一声,站起身,二话不说就甩了ada一个耳刮子。
他们这一行七个人,有五个是男人,对这种姑娘家之间的斗殴,也不好说什么,只劝着息事宁人罢了——说到底,这ada也是唐挚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甩她一耳光跟直接甩了一耳光在唐挚脸上还要糟糕。
秦家扎根在T市,这些年已经显露出倾颓的架势,若是因此得罪了唐挚,后果恐怕难料。
“你——”秦玉抽了一口冷气,捧着脸尖声叫道,“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易柏吊起眼尾,笑得漫不经心,“打的就是你。今天只收了利息,这事儿,咱没完!”
秦玉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道:“你想揭过,也得问问我乐不乐意。你给我等着瞧!”
易柏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除了会叫嚣而后哭着找人帮忙出气,这姑娘也没有更大的本事了。若不是大哥最近决意对秦家动手,就这姑娘的品貌脾xìng,给他钱他都不带看一眼的。
ada闻言浅淡一笑,秦家是做医药起家的,最近老大也瞄上了这块市场,他如今大权在握,胃口较之以前在街区的时候,自然大了许多。早已经不满足从别人手边分一杯羹了,他要的是整个T市的医药市场。
ada既然跟着唐挚混,自然要尽心帮助老板达成心愿。要不然她跟着唐挚这么些年了,能不知道唐挚的脾气?今天她挨的这一耳光若是不找个机会甩回去,她就不配跟着唐挚。
秦家小姐打了唐挚的首席助理,易柏加了数倍还回去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翻脸的机会呀。这场没几分技术含量的戏若是还演砸了,这些年的饭也就白吃了。
ada眼见这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也该到了收幕的时候,上前两步拳脚相加干脆利落地放倒易柏,冷着一张美艳的脸,义正词严地喝道:“蠢货!不得对老板的客人无礼!”
说着,ada看向秦大小姐,万分歉然道:“真是对不起,小易他脑子不清楚,还请秦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回。”
“哼,要我原谅他?”秦玉怒意勃发,努力睁大猪头脸上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看着糊在地上的易柏身上的白大褂,恶毒地道,“也不是不可以,我要他刚刚动的那只手!”
“什么什么?”易柏闻言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来,挖了挖耳朵,难以置信地看向ada,“姐,这位小姐刚刚说什么来着?”
ada瞥一眼秦玉,好脾气地道:“她说她要你那只保险费高达七位数的手。”
“哇哦,”易柏怪叫一声,蹦跶着跳了两步,在ada身边你腻歪歪,“姐,我好怕怕,你要保护我!”
“好了,”ada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下来,看向秦玉的目光中带了些嘲讽,“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在唐家,除了二少,就是你最值钱。”
易柏故作可怜地抽了抽鼻子:“姐,大小姐来了之后,我只好屈居第三了。”
ada目光轻轻一闪,随即明白了易柏的意思,那位谢小姐,从今往后便是我们唐家的大小姐了吧。老板为了二少,还真是费尽心思。
Ada带来的一行人听到这话,则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抹疑问——唐起统共就只有两个儿子,哪儿来的女儿?
易柏怏怏地冲ada挥了挥手:“姐,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ada淡淡叮嘱着,眼中却是自然而然的关切,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ada才慢慢走到门边,抬手敲门。
三声之后,拧开门把进去,站在门口微微躬身:“诸位,请进。”
白漠等人踌躇了一下,沉默地抬脚进去。包间里灯光很暗,却不影响视物,白漠清楚地看到正对着他们的沙发上坐着个黑衣的男人,他的嘴里叼着根烟,却并未点着,他的身体略侧着,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坐姿很是随意,却隐然有一种悍勇无匹的气势。
毫无疑问,这是唐家的掌舵人,连自家大哥也甘拜下风的唐挚。他记得有一次他们兄弟小聚,自家大哥悠悠感慨:“唐挚这个人,说他是头狼其实并不准确。他身上带着一种游侠的洒脱,无畏无惧。你若是够胆冲着他去,无论输赢,他总是尊重你的。但你若是冲着他在意的人,那么,恭喜你,你成功地惹怒他了。”
白家老大也是个不常夸赞人的,更不用说真正对谁服气了,白漠傻乎乎地接了话:“惹怒他会如何?”
白家大哥揉了揉幺弟的脑袋,悠悠道:“等着被他的利爪撕烂吧。”
白漠没见识过唐挚的手段,外界的传闻多半有夸大,也就能信个三分。如今他亲眼见到唐挚,再一想大哥的话,腿肚子顿时有点软。
他不敢跟唐挚对视,撇开视线,唐挚左手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人,正是方才见过的谢清欢,她安静且端正地坐着,唇角微微勾起,偏头看了过来。
谢清欢的目光仅在他脸上停了一瞬就挪开了,这一行七人,五个男人里面,白漠是相当简单的,是真正的不上进,其他四个藏得深。至于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脸肿得厉害,显然是被教训了。而另外一个,则是冷静地站在人群中,表面看平平无奇,实则应该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唐挚顺着谢清欢的目光看过去,挑眉笑道:“这位是容家的大小姐容宁。”
谢清欢目光轻轻一闪,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现在她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唐非靠在她肩膀上睡了,这孩子没什么安全感,稍微动一下,他就要惊醒过来。
容宁曾在车祸之后去过九里巷,找过其中一个身亡者李飞的母亲,后来发布会上就闹了那么一出不算闹剧的闹剧。虽然当时并没有闹开来,但媒体多少是看了林天华的面子,以后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谢清欢打量容宁的同时,容宁也在看她。能够潇洒自如跟唐挚谈笑相对,这谢清欢确实有些能耐,跟资料似乎有些微妙的出入。
ada自将他们带进来之后,就自发自觉地站在唐挚身后,一眼就见到了靠在谢清欢肩上睡得香甜的唐非。见到这种情景,她看向谢清欢的目光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唐非这两年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几乎从来不睡,唐挚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晚上定然会让厨房的大师傅熬安神汤,安眠药都是卡着放,生怕用多了影响以后。
当初唐挚带到唐家的那些东西,全部送去接受强化训练,像易柏就专攻医药跟生物。早些时候,易柏就研发出了一种药,能让人彻底忘记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如获新生重头再来。
易柏在医药上的天赋有目共睹,为人又谨慎,找过不少人做了临床试验,也证明了那药的副作用极小。但唐挚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唐挚确实很在意这个异母弟弟,为了能让他恢复正常,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时间跟功夫。但也正是因为在意,他宁愿唐非这样痛苦挣扎,也不选择洗去他的记忆。唐家的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即便是唐起,他曾经为了名利放弃了宁婉,但在他的心中,只有宁婉才是最为心爱的女人。
而唐挚的坚持就是,这路再难,也要唐非自己去走,他不介意搀着他,但绝不会替他做决定。
ada明白他的意思,像兄长一样搀着他行走人世,像父亲一样寄望他走出yīn影,那样一种沉重的爱与期盼,就是唐挚对这个兄弟所有的心意。
ada对于谢清欢将成为唐家大小姐这事,并不觉得惊讶,甚至她也如同唐挚一样,感念着谢清欢。唐非一旦恢复,即便做不了唐挚的左右手,也不会再像这些年一般绊着他。
没有了后顾之忧,唐家便不会束手束脚。
唐挚靠在沙发,看着睡得很沉的小弟,心中一阵满足。索xìng也靠在沙发上,轻轻合上了眼睛——其实叫这些人过来,他并没有打算对他们做什么。T市所谓的豪门实在是太多了,应该jīng简一些,顺便提升质量。瞧瞧老子这恶贯满盈的样子,老子的小弟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天真善良得让人热泪盈眶,怎么这些个爹妈俱在的小崽子们就这么没家教?
唐非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只觉得被包裹在一股暖流里,如同母亲的肚腹,让他觉得安心。
唐挚天生带着掠夺xìng,且脑后生着反骨,注定是个不安生的,又是个工作狂,晚睡早起的跟个陀螺似的。现在这包间里安静温暖,灯光昏暗,确实是补眠的好地儿。
眼瞅着唐挚就要沉入梦乡,被带过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唐非在他们那个包间里经历了什么,他们心中有数,不可谓不忐忑。
唐挚这样晾着他们不闻不问的,不但没有让他们觉得轻松,反而自心底生出一点凉意。
容宁凝视着唐挚,静静开口:“唐先生,你这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唐挚徐徐睁开眼睛,浅淡一笑:“容小姐以为呢?”
“据说,唐先生与令弟感情甚笃,为他出头也是常有的事。”容宁的神sè不变,在暗sè的灯光中显出一种诡异的冷漠来,“这一次,想来也不会例外。”
容宁说着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被掩饰得很好的振奋:“唐先生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呢?让我想想看,灌上水泥沉江喂鱼?还是直接送到实验室,给刚才那位易先生试药?”
“容小姐的想象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唐挚懒懒一笑,拍了拍手,“可是你看,我一个合法商人良好市民,怎么能去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呢?你想太多了。”
唐挚看一眼对面站着的几人,毫不意外地发现他们的脸sè有些发白,不由嗤笑一笑:“我之所以叫几位过来,只不过是为了认识一下,交几个朋友而已。”
秦玉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疼,讽刺道:“交朋友?”
“是啊,可不就是交朋友?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要对你们怎么样吧?”唐挚略觉惊奇,转头道,“ada,这几位朋友都记下来了?”
“是的,唐总,都记下了。”ada点点头应道。
唐挚又在装神弄鬼了。谢清欢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想要教训这几个人,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更何况,在他眼中,这几个人还不够格。不过,他们身后的家族,恐怕要有些麻烦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容宁脸上——果然,是你。
第一百零八章 可要跳槽
谢清欢常年在高位上,就算本心持正,也还存了些温情,那也不是给有敌意的人的。先前顾裳对她有敌意,也不过是说些不好听的话,且是为了她自个儿心爱的男人,算是情有可原。
即便如此,谢清欢对顾裳,也还是不太瞧得起的,感情这事儿既要两情相悦,又要互相尊重,任西东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
若先前这一系列的事儿是顾裳干的,虽然没成功,却也让谢清欢堤防了这么长时间,反而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但这位容小姐,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动手呢?
为了替自己的表姐妹出一口气?
谢清欢唇边带笑,眉眼间却是一片清冷,加上那端正的坐姿,整个人显出一种别样的凉薄来,惹得唐挚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容您仿佛没有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那探究的目光,仍是沉静地笑着,目光专注地看着唐挚,似乎在等一个结果。
唐挚没有发话,谢清欢却开了口:“既然大哥也没有别的意思,不如让这几位先散了吧。都是出来消遣的,大哥摆出这种挑事的架势,坏了大家的兴致就不好了。”
唐挚听得她唤一声大哥,心情突然有些荡漾,却还是冷淡地哼了一声,略微眯着眼睛不置一词。
ada站在他身后,看一眼谢清欢,诚恳地道:“老板,大小姐说的是。年轻人嘛,玩得嗨了也很正常,小少这不也没什么事吗?您不也一直希望,小少能有几个说得上话能玩到一处的朋友吗?”
朋友?唐挚冷冷一笑,他可没见过会在朋友的饮料里加料的朋友。
若是搁在平时,这事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揭过去。但他今天新收了义妹,小弟一直以来不太稳定的jīng神也有了康复的希望,他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不太愿意跟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纨绔计较。
“既然我妹子开了口,这面子做大哥自然要给。”唐挚慢腾腾开口,“请几位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看我家小弟平rì里都交的什么朋友。”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我唐挚向来是讲道理的人,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你们既然是我家小弟的朋友,今晚也别客气,一应消费都挂在我账上,算是我这做人兄长的,谢谢你们对小非的爱护。”
容宁闻言,目光骤然变得jǐng惕。就连白漠有微微变sè,他只是不够聪明,却不是真的傻,唐挚这话说得漂亮,却显然是存了事后算账的心思。
再有就是,谢清欢什么时候成了唐挚的妹妹?容宁的目光第一次转向了谢清欢,这陡然一怔。
唐挚那狂放的气势是外露的,谢清欢安然地坐在他的身侧,腰杆挺直端庄优雅,丝毫也没有被唐挚压制住光华,反而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唐挚的容貌无疑是俊美的,未加收敛的狂野,使他整个人显出一种该死的迷人xìng感。而他那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的行事作风,又像极了某个人,让容宁一时失神。
唐挚这些年忙着开疆拓土,又要分神照顾jīng神状态不佳的异母弟弟,无暇顾忌儿女之情,又因为自身的经历,对感情十分慎重,身边连个女伴都没有。
谢清欢究竟是凭什么能入了他的眼,让他认做义妹的?
看唐挚这些年花在唐非身上的jīng力跟心思,以后对这个义妹,也绝不会差。
谢清欢,她凭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的,都那么在意她!
容宁的目光冷幽幽一暗,神sè间便不由自主地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狰狞。谢清欢似笑非笑,目光不甚在意地朝她一扫,带了点儿了然。
“行了,这看也看过了,我就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了。”唐挚欣赏够了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化,才挥了挥手,“ada,送他们出去。”
“是,老板。”ada朝他微微躬身,露出服务行业热情洋溢的八颗牙标准笑法,“各位,这边请。”
她率先走到门边,打开门,站在门口又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些人毕竟都不是家族核心的,纵然藏得深,也没真正地对上过外头那些大家的掌舵者,唐挚这人又最为跳脱,他们根本就无从摸清他的心思。
他们刚才在包间中对唐非做了什么,稍作调查就会水落石出。外界向来风传唐挚对这个异母弟弟不错,但其实谁也没见过他为唐非出头。如今这事儿,唐挚要如何处理,他们心里还真是没谱。
说到底,大家族里多的是兄弟阋墙,真正的兄友弟恭又有多少呢?没准儿这唐挚就是做这么一出戏,给他们看的。
因为对唐挚态度的不确定,几个人心情很是忐忑,面sè很是凝重,悄无声息地跟在ada身后告退出来回转自己的包厢。
包间的门一关上,唐挚的目光中就带着几分兴味落在谢清欢脸上:“怎么,跟容家小姐有过节?”
他选择了‘过节’而不是‘仇’,也是有深意的。虽然手中掌握着皇冠娱乐,但唐挚对娱乐圈的事没什么兴趣,之所以知道谢清欢,还是因为五年前的赵泽天事件。在今晚之前,他没有提议认她做义妹,她在她的眼中,跟其他的任何一个艺人没有丝毫的区别。
而容宁出自赫赫有名的军政世家,背景雄厚,跟娱乐圈的小艺人计较,本身就是件掉份儿的事情。从两人方才的神情来看,容宁似乎没讨到什么便宜。
“容小姐背地里出过些幺蛾子,没得逞。”谢清欢淡淡一笑,不太在意道,“我也很想知道,跟她之间有过什么过节,让她这般不顾身份。”
谢清欢说的是事实,口气也平淡,听在唐挚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谢清欢是个孤儿,又混迹在娱乐圈,个中艰难可想而知。对上容宁这种千金小姐,若是鼎星不肯为她出头,那么接下来的路,她一定会走得十分艰难。
唐挚看一眼靠在她肩上睡得香甜的唐非,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罢,这义妹也认下了,以后好好待她,再不让外人欺负她就是了。有合适的时机,再给她找个可靠的男人。
“那容小姐临走前看你的那一眼,可真是意味深长,看来是不会轻易罢手。”唐挚抚着下巴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别跟大哥客气。”
谢清欢淡淡一笑,并不接腔,只轻轻扣着唐非的肩,用巧劲将他送到唐挚身边:“我另外有约,先失陪了。”
唐挚接住唐非,这一番举动,竟然没有把他弄醒,唐挚看一眼悠悠起身,正一丝不苟抚平肩上的褶皱的谢清欢,问道:“你与鼎星的合约——”
谢清欢侧了侧头,静静道:“我并没有要更换老板的想法。”
“妹儿,你的鼎星的时间不短了,念旧是应该的。但皇冠跟鼎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和,你既是唐家的大小姐,鼎星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唐挚冷静地分析道,“你若是真喜欢当演员拍戏,咱们自家的公司也多的是资源,回头我让周至亲自做个计划书,你想红到什么程度都成。至于鼎星那边的违约费,大哥也出得起。”
“不必,鼎星很好。”谢清欢摇了摇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况且,我答应过一个人,要跟她一起站在最高处。我又怎能背信弃义?”
唐挚听了这话,突然笑了笑,能让谢清欢做出这样的承诺的人,应该是萧朗月吧?唐挚略一沉吟,继续拿橄榄枝试探:“你可以叫那人一起过来皇冠,反正捧一个人是捧,捧两个也是捧,也没差。”
谢清欢微微一笑。何必呢,就算萧朗月愿意,景烨也不会放人。这些年鼎星对她跟萧朗月,不可谓不上心,虽然人向来是往高处走,但毫不顾念旧情,也未免让人寒心。
更何况,去了皇冠,看的也是唐挚的脸sè,做起事来反而束手束脚,还不如在鼎星那般自在。
唐挚见她但笑不语,知道这是无言的拒绝,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罩着谢清欢一些,在皇冠的话,她等于是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起来更为方便。
不过,见她坚持不肯跳槽,唐挚对她也有些在意起来,任何时候不为名利所动,顾念旧情,坚守承诺的人,都是值得人高看一眼的。
唐挚向来是讲义气重情谊的人,所以他手底下一票小弟对他是死心塌地的忠诚,他自己这些年也是如父如兄地照顾着唐非,知道亲人之间的守护跟小弟之间的义气还是有些差别的。
他认了谢清欢做义妹,心里面就没有将她当成外人,虽然也想照顾她一些,但对她坚持的事业,也不会横加干涉。
“我懂了。”唐挚轻声道,“妹儿,大哥尊重你的意思,但若是有什么事,千万要跟大哥讲。”
谢清欢应了一声,似乎有些yù言又止,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冲他微微颔首之后,向门口走去。
门从外边儿开了,ada的手握在门把上,见到谢清欢立刻侧了侧身,微笑道:“大小姐。”
“告辞。”谢清欢点点头,淡淡道。
ada站在门边,目送她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包间,才收回目光,走近包间,在唐挚身前停下:“老板。”
唐挚让唐非躺在沙发上,头枕在自己腿上,一手轻柔地自他的发间梳过,静默半晌,才冷淡道:“从秦家开始吧。”
“是,老板。”ada轻声应道。对秦家动手,原本就是近期的计划之一,易柏对秦家那个设备jīng良完善的科研实验室已经垂涎很久了,而老板也早看重了医药市场。秦家小姐今晚的举动不过是个导火索。
ada看一眼唐挚,轻声问道:“老板,大小姐的事——”
“已经交给蒋青在办了。”唐挚对着她,倒是难得有几分耐心,“对你动手的,也是秦玉吧?”
秦玉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能有多大力气,那一耳光甩在脸上,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但老板问了,ada还是点点头:“是。”
“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唐挚静静道,“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这次对秦家,你来负责。”
“是。”ada微微躬身,“我一定办好。”
唐挚看她一眼,悠悠道:“去备车,回老宅。”
ada点点头,拿出电话联系司机,麻利儿地办妥了。唐挚抱着唐非起身,如同刀刻一般的俊颜有些冷漠。
林天华定的这个包厢不小,灯光比唐挚的那个要稍微亮一些,所以谢清欢进了门,一眼就瞄到了坐在萧朗月身边的路小心。
以及苏沐。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零九章 谢清宁之死(上)
谢清欢微微笑着,慢腾腾向萧朗月那边走,平和的口气中带着三分歉意:“抱歉,我来晚了。”
林天华淡淡瞥她一眼,没有说话,刚才萧朗月已经说过了,谢清欢有些私人的原因,要晚点儿到。谢清欢又十分诚恳地道了歉,他这个做东的人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指责了话了。
人情有亲疏,路小心在这方面再迟钝,也知道萧朗月才是谢清欢最要好的朋友,因此见她依言走过来,心中固然是有些高兴,却还是向旁边挪了挪,给她让了个空出来。
谢清欢当然知道路小心是看在谁的面子给她颜面,礼数周全地道了谢,在萧朗月身边坐下,听到她用一种带了些微怨气的口吻轻声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谢清欢好脾气地笑了笑,萧朗月这朋友做的,着实上心,年纪轻轻的愣是奔着nǎi妈的范儿去了。谢清欢如今跟唐家有了牵扯,以唐挚的脾气,那所谓的认亲仪式就算再简单,恐怕也是要费些心思,她这边常走动且放在心上的朋友,也就萧朗月一个。这事儿,还是由她先跟萧朗月通个气儿,免得到时候这事儿由唐家说出来,她又要惊乍。
想到这里,谢清欢朝萧朗月倾了倾身子,淡淡道:“等晚点跟你说点儿事。”
萧朗月知道唐挚这人非常不好惹,如今见谢清欢安然回来,心里也安定了,听谢清欢这么说,点了点头,脸sè终于好了些。
“欢欢来得晚了,”刚在正在唱歌的那位笑眯眯的,略伸长胳膊,将手中的话筒朝谢清欢轻轻一点,“不如给我们来一首?”
“别了,我哪儿会这个,就别丢人现眼了。”谢清欢笑着摆了摆手。
“瞧,这谦虚了吧?”那人听她这么说,却没打算放弃,反而带了种看好戏的揶揄,“咱们这一屋,没一个是专业唱歌的,出来玩嘛,一回生二回熟。我刚刚也唱得跟滚天雷似的,算是给你垫底了。”
“唱歌我真不会。”谢清欢温温地笑道,看一眼长几上的酒水,“要不然,改罚个别的?”
“这话说的,怎么能叫罚呢?”那人笑意不改,将手中的麦克风递给身边那人,从容地走到长几边,取了个空杯倒了酒,笑眯眯递给谢清欢,“不介意的话,喝一杯吧?”
出来玩儿的迟到了要小小的受罚,几乎是既定的游戏规则的,所以其他人只是带着笑意静静看着。只不过,这人是第一个,待会儿要喝到什么程度,那得看人缘。
这人是环球旗下的洪熙,演技不错,快三十了,不算大红,但是个颇有个人风格的金牌配角,这次在《山河》中的表现也是个小小的两点,因为在拍最后那幕的时候才出场,林天华就顺便请了她来。
谢清欢已经摆明了不会唱歌的态度,这酒就不能不喝,她笑了一下,伸手去接,指尖才碰到杯子,脑中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
似曾相识的场景,谢清欢在走马灯一般迅速切换的画面里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任西东,顾裳,洪熙,容宁,还有段明楼。
这些人出现在同一个背景之中:凌乱的灯管,热舞的人群。无声无息的,谢清欢却无端地觉得那场面整个透露出一种难言的悲凉,让人心中阵阵发冷。
这个在谢清宁记忆中不存在的场景,似乎在提示着什么。
不过是一瞬间的恍惚,谢清欢速度恢复了清醒,挑起眼帘平静地看一眼洪熙,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洪熙不动声sè地打量了一下谢清欢,见她神sè如常,笑着赞了一声:“爽快!”
“过奖。”谢清欢淡淡笑道,目光清冷。
洪熙在沙发上找了个空坐下,看其他人上前去跟谢清欢喝酒,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谢清欢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年纪轻,演技靠谱,xìng情沉稳,后台也硬,《山河》之后,她必红无疑,且在短时期内,年轻一辈的女演员恐怕没人能跟她一教上下。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洪熙的目光落在谢清欢旁边的萧朗月脸上,见她不动声sè地替谢清欢挡了两杯酒,还成功地激了路小心唱歌,在心中冷冷一哼。
做朋友做到萧朗月这份上,也算是绝了。这哪里是在交朋友,养孩子也没这么上心的。不过看萧朗月在《山河》中的表现,也知道谢清欢这奇葩,跟她确实是相辅相成,进步神速地让人侧目。
只要景烨还乐意捧萧朗月,她跟迅速崛起的谢清欢之间,总有一天会不那么愉快的。
这边萧朗月替谢清欢挡了酒之后,有人不乐意了。本来嘛,挡酒这事儿算是小有风雅的,多半是留给男朋友或者伴侣表现的,萧朗月跟谢清欢的友情在外人看来,固然是有些暧昧的,但她这么一挡,实实在在是降低了大家的乐子。
于是,有人提议玩骰子猜数,猜错了就喝酒,还特意把萧朗月扒拉到边儿上——萧朗月会玩儿那也是有名的,有她在,乐子真是少很多呀少很多。
谢清欢这会儿要是再不明白这些人有意灌酒,那就是傻了,不过玩骰子嘛,实在不是什么高技术xìng的消遣。谢清欢冲被扒拉到外围的萧朗月微微一笑,一手按住摇筒,微微一笑:“这回确实是我来得晚了,不如咱们玩大一点?”
“怎么玩?”立刻接口问道,连原本做在一旁看的陆临跟影帝哥也向这边看了过来,露出一点感情去的表情。
“这样,若是你们猜对了,我就喝三杯,你们猜错了,就喝两杯,如何?”谢清欢笑道。
“那欢欢你岂不是很吃亏?”
“一点儿小亏而已,不算什么。”谢清欢微小,“怎样?来吗?”
“当然!”大家都笑了,“小心你待会儿喝多了,摸不准回去的路。”
“这一句,我恐怕要奉还给你们了。”谢清欢淡淡一笑,手腕一转,要摇筒罩住三个骰子,在空中摇晃了数下,啪的一声扣在长几上。
“这……”围过来的人都愣了愣。在谢清欢转动手腕摇动的过程中,没有一丁点撞击的声音。算起来,这包间里最不会玩的还是谢清欢,其他人哪怕是路小心,也会两手。猜数这事儿,也不是胡乱的蒙,骰子的点数不同,声音也会有略微的差别。
今天在场的艺人没有一个是新人,酒sè财气都各自通一点儿,但这丁点声音都没,让人何从猜起?
“我猜……是八!”皇冠旗下的徐鹤猜到。
谢清欢微微一笑,揭开了摇筒——三个骰子磊在一起,分别是一三六。
两杯而已,徐鹤豪迈地认了。徐鹤勇猛地拉开了谢清欢一条多大获全胜的序幕,赌数到尾声的时候,几乎人人不落都喝了几杯,就算苏沐也不例外,她的那一局其实输得稍微有点冤,因为其中一个骰子被谢清欢震裂了,所以不能算数,苏沐只得喝了两杯。
圈子里的混,本来的就会玩,喝了酒之后不可避免地嗨了,萧朗月勇敢地找影帝哥来了段情歌对唱,两人都长得好,拿着麦克风对着大屏幕瞬间入戏,表情十分缠绵,眼神十分温柔,跟真的浓情蜜意似的。
其他人跟着起哄,谢清欢端着只有半杯的酒杯,似乎笑得很是欢畅,但苏沐却觉得她有些走神,眼中甚至带了些不明显的杀意。
苏沐跟路小心一起过来,也是偶然,并非刻意要跟谢清欢讨近乎。七爷对谢清欢有好感,她们这些七爷身边亲近的人早就知道了,但怎么表明心意,这是个技术活儿。鉴于苏沐先前传话传岔了,路子允如今也十分谨慎,研究那劳什子的表白一百法至今,仍没点儿动静。
苏沐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怀疑,七爷那点儿热乎劲是不是过了,这么优柔寡断的可不像他的作风。
杯中的酒是冰冻过的,连带着杯子也是凉丝丝的,谢清欢握着杯子,只觉得那冰凉的感觉一点点沁进心里去。
包间里热热闹闹的,她似乎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自醒来后固定的那些记忆里,突然乍隐乍现地出现了一些凌乱的信息。谢清欢面上不动声sè,心情却难免被那些信息所扰。
那是当初她在蓝夜所经历的,被谢清宁抹去的记忆。
一方角落里,坐着的是谢清欢如今有些熟悉的人,有洪熙,还有当初在顾裳签约仪式上出现的那个柯子华,另外两个面孔很生,也许是圈子里的新人。
离这个角落不远的地方,一男一女正低低地谈笑,两人的头挨得近,显而易见的熟稔与亲密。
再远一些的吧台边,坐着个气势凌厉的男人,流畅的背部线条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悍勇。
谢清欢轻轻合上眼睛:那天晚上,任西东竟然在蓝夜。
她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眉心,脑中蓦地极快地闪过什么。谢清欢放下手中的酒杯,从兜里摸出手机,调出一个多月前所有的短信跟来电——谢清欢早已沉寂,向来跟人不亲近,一个月下来,也没几个电话,没几条短信。
谢清欢没花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天的一条短信。
今晚到蓝夜,有好戏。
谢清欢看一眼发送号码,目光就是一沉——正是持有这个号码的人,催眠了萧朗月!
第一百一十章 谢清宁之死(下)
谢清欢垂下眼帘,掩去了所有的情绪。一个人活在世上,哪怕再平庸,也有他独有的特sè,声音亦是如此。
谢清欢上次在酒店接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并不是丝毫不怀疑的,她确实没有关于任西东的记忆,但毕竟也曾与任西东近距离接触过,也说过话。
容宁自以为巧计连环,且做的隐秘,却不知道她的声音在第一时间就出卖了她。她并不是个蠢人,也未必甘于平凡,因此在音sè与语调上带着极为浓厚的个人sè彩,哪怕她模仿得再像,与任西东也还是有些区别。
那个电话让谢清欢接了,并没有在她心中搅起一丝波澜,反而让她有了jǐng觉。除了萧朗月,谢清欢几乎没有任何牵绊,就算容宁身后还有容家,她要做什么事情,也并不是那么随心所yù。一来,容家的女儿虽然是娇养着,但该有的教养还是要有,无缘无故跟一个戏子为难,容家也不会允许。二来,容家的女儿并不那么受重视,她们的婚姻从成年起就会被家中的长辈拿来衡量,交换更多对容家有利的东西。
容宁的年纪已经过了法定结婚的年纪,容家rì后要突破T市的壁垒,她的婚事定然会被拿来做文章。等到她结婚,仍然要努力融入T市的上流圈子。T市从未掩饰过他排外的特xìng,豪门的更迭也好,地下世界的大权转移也好,从没有让外市的人插手过。
谢清欢向来是个有耐心的人,为了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她甚至可以细细谋划好几年。这容宁在T市这么蹦跶,显然是容家打算在T市谋些什么。
T市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儿,谢清欢如今固然是无权无势,比起注定要受到排挤的外来势力容宁,两者的差距也并不那么明显的。
谢清欢只希望,在她出手之前,容宁不要把自个儿玩死了才好。
包间的气氛被调动起来之后,就一直热热闹闹的,谢清欢闷头喝了杯酒,被萧朗月拉起来,跟着音乐毫无章法地扭动。苏沐跟路小心也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跟着一群演员玩得很高兴。
这一局一直闹到凌晨一点才散,谢清欢觉得自己的住处不那么安全了,就让萧朗月回自己家去住。萧朗月的助理candy是个极有眼sè的,想必萧朗月家中早已收拾妥当了。
谢清欢说话的声音很是柔和,但口气若有若无地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萧朗月细细看了她一眼,看出她这是下了决定,并不是跟她商量,也只得同意了。这几年来,她几乎是无条件地顺从着谢清欢,已经成了习惯,轻易不那么容易改变。
在回去的路上,谢清欢跟萧朗月说了唐挚要认自己做义妹的事,估摸着这两天就会有动作。
萧朗月对对这事儿倒是没觉得惊讶,唐非那样子她也看在眼里,唐挚又是个出了名的弟控,只要能稳住唐非的病情,他的底线向来是无底洞。
萧朗月沉默了片刻,才静静问道:“那你是打算离开鼎星了?”
“没有。”谢清欢淡淡一笑,“鼎星并没有亏待我,我为何要背弃鼎星?再说,我不是答应你了吗?还是,你会考虑跟我一起出走,去皇冠吗?”
“这当然不可能。”萧朗月轻声道,似乎有些叹息,“这个圈子再如何人情淡薄,肮脏yīn暗,也总是还有些好的。鼎星这些年,对旗下的艺人,算是很公道的了。即便难免有些交易,也都是两厢情愿的。”
谢清欢闻言笑了笑,暗暗摇头。谢清宁的情况她知道一些,原先陆老爷子当家的时候,他身边那位红颜知己敏夫人很是喜欢谢清宁,她的戏路因此很是顺畅,自始至终也没遭遇到什么大的变故。
即便是后来新老两派争权,出了个赵泽天事件,对她自身的影响也因为公关及时恰当而被降到了最低。再加上这几年她刻意低调,却维持着该有的曝光率,形象方面积极向上。即便是当年的事儿拿出来说,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毕竟处在弱势地位的人,都更容易博得大众的同情与谅解。
而萧朗月,她比谢清宁要年长几岁,在路还没有走歪之前,就被景烨看中,将她纳入羽翼之下,亲自为她筹谋,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
可以说,她们两人都是极其幸运的,即便知道这个圈子的一些规则与黑暗,也从未亲身经历过。
萧朗月因为要开车,今晚也就是替谢清欢挡酒的时候喝了两杯啤酒,玩到这个点了,早没有任何影响了。她无法形容刚刚听到那个消息时候的确切心情,就如同,她也不知道她此刻突如其来的惆怅是为了什么。
萧朗月一直将车开到谢清欢楼下才停,她的脚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谢清欢制止了她要下车的动作,对她道了一声晚安,从容地推开门下了车。
萧朗月将车开出小区,又停了下来,抬眼看着远处一盏灯光亮起,从置物箱里摸出一包烟跟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谢清欢向来清心寡yù,爱好也少得可怜,小小年纪偏还惜命得很,每次看到她抽烟都要念叨,那样子痛心疾首地简直就跟她是在找死一样。
萧朗月已经许久没有抽过烟了,她也不敢在谢清欢面前抽,先前《山河》拍摄,她压力不可谓不大,也没时时想着要抽烟,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很空,压抑得有点难受,那点儿想抽烟的小念想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她降下车窗,纤白的指间一点明灭的红,在夜sè中显得很是虚弱。
萧朗月到底是一线红星,走哪儿都有狗仔队跟着,烟草的气息让她着迷,也就暂时忘了防御可能的危险。不远的地方,有人悄悄举起了单反相机,正要按下快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用力将他拖走。
那人吃了一惊,手一松,单反相机堪堪向地上落去。
“啧。”有人不屑轻哼,抄手捞起相机,“就这么点儿胆子。”
萧朗月抽完一支烟,心情稍微平定了些,就稳妥地开着车回去了。而这边谢清欢已经沐浴完了,收拾妥当,准备就寝。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那些破碎凌乱的镜像突然跟先前的那些记忆搭上了线,融合成裂变最初的完整的记忆。
是真正的属于谢清宁那有笑有泪的一生。
谢清欢对于解离症并没有深入研究,只知道一点皮毛,还是孟青玦临时科普的,但当她接收了全盘的记忆,恍然大悟——孟青玦他们对于谢清宁的最初诊断,是有问题的。
就谢清欢的角度来看,谢清宁再正常不过了,被误以为的xìng格裂变,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在睡梦中,带着十分微妙的心情,看谢清宁那终于完整的一生。
这不过是个比寻常人稍微聪明又稍微多变一点的女子罢了。她看到谢清宁小的时候,安静却偶尔焦躁,看到孩子样的谢清宁拎着小半块砖砸破别的孩子的头——嗯,挨打的那孩子似乎有点儿眼熟。
她看到稍微大一些的谢清宁被星探看中,进入鼎星,跌跌撞撞地开始在这个看不见底的娱乐圈里打滚,看到她在人前温和乖巧,在人后躲起来落寞地偷偷的哭。
她看到当初比谢清宁高一个头的萧朗月,笨手笨脚给谢清宁扎难看的辫子,把喜欢的小点心分给她,牵着她的手在空茫的前路上踌躇而行——她们,果然已经相识许久了。
她看到谢清宁熟练地饰演地各种角sè,脸上温和的表情仿佛面具,直到遇到任真。这样一段充满了欺骗,最后断送谢清宁xìng命的感情,在最初,也是美好的。
即便如今已经占据了这个身体的主动权,谢清欢仍能感觉到自身体深处传来的一抹极其温柔的轻叹。在谢清宁的记忆中,从没有任西东,只有温文尔雅的任真。
一如那个名字,任真对待她的感情,始终极为认真,从未敷衍。他的眼角眉梢,满满的都是真正动过心之后的温情,他的行为从来都是规矩的,就连牵手也显得紧张。
谢清宁回应了他的感情。谢清欢身在局外,冷静地看着这一段发展,轻轻一叹。没有人能拒绝温情,谢清宁用心挑选着可以陪伴一生的男人,她觉得任真是值得的。
却不想,世事转变,如此难堪。
谢清宁最后是死在段明楼的床上,但真相却不是谢清欢想的那样。梦境到了这里,突然有些朦胧了,她看到谢清宁被段明楼带回段家外宅,放在了床上。
而后,谢清宁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身体却主动贴了上去。
这……
段明楼微微蹙眉,随即释然,一只手有条不紊地去解她的衣服,俯身压了上去。
谢清欢觉得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这出chūn宫,而是这个身体好歹现在自个儿用着,怎么着都有些不好意思。谢清欢突然觉得手脚沉重起来,谢清宁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段明楼的沉重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颊。
在她挣扎着从梦境中脱离的时候,耳边传来段明楼低沉的咒骂:“it!竟然是R5!”
第一百一十一章 R5
R5?谢清欢拧着眉头自睡梦中醒来,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毕竟不是亲身经历,梦境又无法真切地传达出当时的感受,所以谢清欢在小小的尴尬之后,很快就释怀了。
空调兢兢业业地运作着,温度维持在一个适中的度上,谢清欢因为方才的梦境,初步窥测出谢清宁的死因,也因此出了身薄汗,她掀开身上的薄被,重新沐浴之后换了身衣服,去了书房。
在电脑上查询R5,意料之中地无所收获,谢清欢靠在椅背上,沉默半晌,拿出手机默默拨了一个号码。
在响过三声之后,那边竟然接了,谢清欢不由轻轻挑眉——那人,是真的无所畏惧呢,还是愚蠢呢?
“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似乎带了几分惋惜的感叹,“谢清宁,哦不,现在改叫你谢清欢了,你能活到现在,真让人意外。”
谢清欢悠悠道:“容小姐,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劳心劳力步步紧逼?”
“你想知道?”容宁笑吟吟反问,目中却泛着冷意,“来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如何?”
谢清欢听着这任xìng的话语,不由觉得好笑,这世上的事,从来是讨好人不易,得罪人再容易不过。更何况,有的时候,要得罪人,甚至都不用亲自出马,该厌恶的还是一样会厌恶你。
谢清欢对容宁的作为没什么想法,谢清宁当初算是会做人的了,依然让容宁看不顺眼,也许容家小姐只是因为谢清宁的名字中占了个宁字?
想到此处,谢清欢静静笑道:“容小姐,天sè不早了,歇了吧。”
“谢清欢,”容宁在她挂电话之前,堪堪补了一句,“这只是开始。”
这……是战术?谢清欢笑着应道:“我很期待。”
容宁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率先挂了电话。
谢清欢捏着手机淡淡一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且任xìng的小姑娘呀。将手机放在桌上,谢清欢打开电脑,下载艾米丽发来的教学视频,学得差不多的时候,手机响了。
谢清欢拿起手机一看,是个新鲜的陌生号码,随手就按了接听,手机刚贴上耳机,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带着小小雀跃的声音道:“妈!”
谢清欢瞥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四点多,这孩子昨天还衣服jīng神萎靡的样子,到底是年轻,就算是身体底子薄了些,睡一觉起来立马青chūn活力四shè。
谢清欢这么一分神,那头唐非顿时有些疑惑:“妈?”
“嗯。”谢清欢淡淡应了一声,“怎么这么早?”
“睡醒了。”唐非开心地笑着,“妈,我今天能来找你吗?”
“有要紧事?”谢清欢微微皱眉,季卓阳前两天就跟她打过招呼,今天要去拍一个大牌的服装广告。这是个相当高端的品牌,季卓阳为谈下这个合约也花了不少心思,一直到最近才确定下来。
“唔。”唐非先前是因为受了刺激所以脑子不太清楚,但他本身并不笨,清醒的时候反应很快,听谢清欢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有工作吗?”
“要拍一个广告。”
“那,我可以给你发短信吗?”唐非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清欢沉默了一下,慢慢道,“可以。”
“谢谢妈!”唐非心满意足地笑了,转头问唐挚,“哥哥,你要跟妈说两句吗?”
唐挚也是才睡下没多久,就被拖起来,如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很有些苦大仇深。他接过唐非手中的电话,用一种梦游般的口气对jīng神抖擞的唐非道:“你该叫她姐姐。”
虽说长姐如母,但就这么直白地叫妈,老子总有些差辈的错觉,压力很大啊小弟。
“哦。”唐非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良地点点头,“知道了,哥哥。”
唐挚看着依旧消瘦却有了些jīng气神的弟弟,心中稍安,对他摆了摆手,将电话贴到了耳边:“喂,欢欢,小非吵到你了?”
这人眼中除了唐非还能看到其他人,真是太不易了,谢清欢微微笑道:“没有,正好醒着。”
唐挚对这个认来的义妹还不熟,寒暄显得十分生疏,偏偏谢清欢也没想着给他递个梯子让他顺着下,两人各自捏着电话,突然沉默下来。唐挚瞥一眼身边眼睛发光的小弟,咳嗽一声,耙了耙头发,又道:“今天晚上空出来,一起吃个饭。”
谢清欢答应了,这‘一起’吃的饭,恐怕就是那个认亲的仪式了。反正都已经答应了,没必要矫情。
彼此之间毕竟不那么熟,总透着一股生疏,谢清欢垂下眼帘,静静问道:“大哥,你知道R5吗?”
“R5?”唐挚微微挑眉,“是道格拉斯家发明的一种极品催情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催情药?”谢清欢目光一凝——那天晚上,谢清宁跟段明楼究竟是谁吃了R5?还是两个人都吃了?
“对,就是催情药。”唐挚点头道,“这药是道格拉斯家现在那位疯子家主花了半年的时间发明出来的,改进了很多次,最后的成品效果很不错。药xìng温和无副作用,发作之后能让快感扩大数倍,对某些贪恋床底之欢的人来说,确实是极品。听说先前还有人靠这个治好过不举。”
“……”谢清欢嘴角抽搐,默默地抽了口冷气。催情药这种东西,对雏儿来说,简直就是必杀,这也难怪谢清宁反应失常了。
“不过,这药也有不好的地方。”唐挚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沉默,顿了顿又道,“这要跟毒品之类的东西不能掺着用,人的身体会绷不住太多的快感,从而猝死。”
说着,他话锋一转,口吻突然变得贱兮兮的充满了八卦的探究:“话说,你怎么会知道R5的?要知道,这药在外头流传可不广……”
谢清欢抬手按了按眉心。谢清宁的这个身体曾经被强行灌过掺了毒品的酒水,且还是高纯度,当年虽然艰难的戒了毒,但并不是就完全清干净了。
所以谢清宁真正的死因,是在欢爱中猝死,倒也不全是段明楼的责任。她有些明白容宁的心情,若是从蓝夜那次算起,她下过的杀手也不算少了,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早就死翘翘了,偏偏遇上重生过来的谢清欢,导致一败再败。
不过,就她针对谢清宁这事来说,她确实是成功了的。
毕竟现在是自己在用着这个身体,谢清欢一点儿也不想跟人谈及R5这个想着就让人尴尬的事情,扯开话题随便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谢清欢挂了电话之后,淡定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蹲了半小时马步,又打了一套拳法一套掌法,磨磨蹭蹭地玩儿到天亮,出门去吃了个早餐,饭后消食的时候季卓阳过来接她去拍广告。
在车上,季卓阳递了一份资料给她,是她这次要拍的广告内容,以及品牌文化。
谢清欢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挑起眼帘:“男装?”
“嗯。”季卓阳点点头,解释道,“这年头只有想不到,没有什么是广告不敢做的,你的形象气质比较贴合这个品牌。”
谢清欢其实并不觉得这个有什么稀奇的,在大雍的时候,也有不少女子是真豪杰,如今这世道就更奇怪,姑娘们一个赛一个的豪爽,比爷们更加的铁血真汉子。
“合约我已经谈好了,代言费是三百万。”季卓阳静静道。
“三百万?”谢清欢微微皱眉,她对广告代言这块没有概念,只是单纯觉得三百万确实是个不小的数。先前萧朗月随口提过,她作为一线红星,代言了一个化妆品的大牌,代言费也不过七百万。
季卓阳看她一眼:“你这表情,是嫌多还是嫌少?”
谢清欢从来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闻言悠悠道:“从没见过嫌钱多咬手的。”
“这只是开始。你如今不比先前,名气方面确实有些不太拿得出手了。等《山河》上映之后,目前这种稍显被动的局面就会有所扭转了。”季卓阳淡淡道,“R&G对你的形象很满意,头一年这个数低一点,来年再谈的时候余地也大。”
谢清欢颔首:“你费心了。”
季卓阳微微一笑,谢清欢这个人的xìng子是冷了点儿,这些年独自过活的经历让她不会像其他的艺人那样,信赖依靠经纪人的扶持,会照顾自己的人,本身就省了不少事。再说,如今有**oss在背后全力帮扶,大红大紫指rì可待。
就像这次R&G的合约能谈下来,陆展睿也搭了把手,虽然对boss突如其来的爱情觉得莫名,但作为下属,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季卓阳看着一无所察的谢清欢,觉得先前有点走眼,没想到boss还隐约是个情圣,这年头谁还玩暗恋啊。
谢清欢垂着眼帘看资料,季卓阳沉默了片刻,还是心痒痒地开口:“欢欢,你对boss有什么看法?”
“跟boss不熟,无从评价。”
季卓阳眨了眨眼睛:“难道一点儿都不了解吗?”
“唔,”谢清欢沉吟,静静道,“洁身自好勤俭持家的靠谱青年。”
洁身自好、勤俭持家、靠谱。这得是什么眼神,才能抠门的童子鸡看成这款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的好男人的?
季卓阳看着谢清欢,深沉得觉得boss这情圣当得挺值,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代言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抚着下巴看谢清欢全身上下流窜的‘叫我女王大人!’的气息,季卓阳暗暗叹了口气:boss的眼光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谢清欢稍微拾掇一下,带出去是很能镇得住场子的。
上午拍的是硬照,谢清欢对这个并不陌生了,了解了R&G的理念之后,眼神跟pose都很有范儿。摄影师几乎没怎么cāo心,再抓拍技术一流,很快就解决了。
v拍摄,中午就由R&G方面的负责人请吃饭,安排在西餐厅。季卓阳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中却忍不住冷笑一声,看着一脸严谨的女负责人,眼神带了点儿冷漠。
先前谢清宁也是不吃西餐的,在纽约的那段rì子,景烨专门从他家里的庄园里调了一个厨子过去,专门给谢清宁做饭。
至于谢清欢,更是第一次吃西餐。先前她也特意了解过餐桌礼仪,倒不至于会丢脸失礼,只是看着隐约能看到血丝的牛排,怎么着也没食yù。默默地垂了眼帘,就当没看见那暗sè的血,塞到嘴里随便嚼了两下就吞了。
即便如此不合口味,她的表情看着仍然没一点儿变化,动作也依旧优雅。
季卓阳在边上看了,却不免横眉冷目——谢清欢从不吃西餐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先前也特意知会过R&G方面。
谢清欢在用餐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的,她瞥一眼季卓阳,见他的表情有些异样,不由挑了挑眉,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季卓阳接收到谢清欢关怀的信号,灵机一动,放下手中的刀转而紧紧按住胃部,身体略略前倾,抵在桌上。
谢清欢眨巴眨巴眼睛,微微露出一点困惑的神情。
R&G的负责人是个三十出头有家有室的美女,叫凌雪,见季卓阳这样,也有些吃惊。毕竟在外头吃饭,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食品安全基本上都有保障。像季卓阳这样,多半就是他自己身体的问题了。
季卓阳在圈子里名声不错,自制力向来是一流,在餐桌上这事,是绝不可能的。再看看谢清欢,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唇边的笑意纹风不动。
凌雪看看谢清欢,再看看季卓阳,颇有些无奈地问道:“季先生,你怎么样?”
季卓阳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那口气虚弱地跟马上要断气似的:“没事。”说着,他还扯出一个无比病弱的微笑,搭配着满是冷汗的脸,连谢清欢都有点儿坐不住了。
谢清欢擦了擦嘴,放下刀叉,看一眼盘中还剩一大半的牛排,轻轻咳了一声:“季卓阳,要紧吗?要不要找医生看一下?”
“不用……”季卓阳仍是那副要断气的德行,脸上的冷汗已经开始往下滚了,谢清欢看的心里也一抖一抖的,该不会吃错什么东西了?
谢清欢看一眼凌雪,握着季卓阳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他搀了起来:“季卓阳,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
凌雪也站起身,脸上带了些歉意:“这真是……季先生,我送你去附近的医院看一下吧。没事那自然最好,若是有什么,早些治疗总是好的。”
“那就麻烦你了。”谢清欢淡淡道,搀着突然弱柳扶风样的季卓阳跟在她身后出了餐厅,直奔医院。
一路上季卓阳的脸sè都十分不好看,奄奄一息瘫软在后座,这种病入膏肓的景象太过逼真,谢清欢倒是有些拿不准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拿了纸巾给他擦汗。
凌雪在前面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谢清欢给季卓阳擦汗,目光轻轻一闪。谢清欢并未掩饰什么,坦荡得很,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还略微挑了挑眉对她笑了笑。
凌雪抿了抿红唇,神情有些冷。谢清欢不吃西餐这事儿,鼎星传过来的资料中也有写明,但她并没有当一回事。R&G本身是做的男装品牌,策划部决定用女艺人来代言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与理念不合。如今的娱乐圈,小生的质量虽然良莠不齐,但还是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像这次同样主演《山河》的陆临,看着就挺好的。有名气,形象又正面,他的经纪人也同样接洽过,各方面也挺符合。
合约的流程并不是她亲自跟的,只知道最后鼎星的大老板陆展睿出了力,这代言瞬间就花落谢清欢了。
就上午拍摄映照的情形来看,谢清欢确实能hold住R&G的那种优雅的魅力,但凌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再结合先前容宁说的一些事,使得她一时脑热就故意带着她跟季卓阳去吃了西餐。
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谢清欢还没怎么着,季卓阳倒先倒下了。
到了医院,细细检查一番,得到了专家医师的结论:胃痉挛。
医师开了些药,凌雪自告奋勇去帮忙拿药,谢清欢搀着娇花一样的季卓阳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中悠悠感慨,还以为这家伙在圈子里浸yín已久,演技直逼影帝哥,没想到是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季卓阳白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道:“待会儿带你去喝汤。”
“先顾着你自己吧,”谢清欢摇头轻笑,“你这胃是怎么回事?老毛病了?”
“没事。”季卓阳也笑了,这胃痉挛算是老毛病了,现在他都能熟练运作,想啥时候让它抽就啥时候抽,用这个遁走可比寻常人用尿遁强太多了。
这也算是季卓阳的一门小绝活儿了,但谢清欢不知道,看着他的表情充满了谴责——对自己的身体都不上心,对得起爹妈养你一场吗?
季卓阳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有点抗不住,别说是他,任谁被比自己年纪小却用一种无比慈祥怜爱的目光看着也会受不了的。他只得凑到谢清欢耳边,悄悄道:“是我装的……”
谢清欢挑了挑眉,稍微挪开了些,依样凑到他耳边道:“凌雪回来了,装得像一点,别露馅了。”
季卓阳一听,脸sè顿时又变得不好看起来,虚弱地靠着谢清欢,嘴唇轻动:“我跟她说了你不吃西餐的。”
谢清欢端庄地坐着,笑容得体,声音同样压得很低:“你该直接说你不吃西餐的。我觉得你的颜还是能煞住人的。”
“受教了,下次再也不拐弯抹角了。”季卓阳有气无力地道,在凌雪走近的时候,慢腾腾坐直身体,对她点点头,一脸的客气,“凌小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事儿也怨我,我不该带你们去吃西餐的。”凌雪悠悠一笑,“医生说你的胃不能吃刺激xìng食物,待会儿你吃了药,咱们去喝点儿养生汤吧。”
谢清欢闻言微微一笑,这凌雪倒是敢作敢当。
“这怎么好意思……”季卓阳笑了一下,倒出药来吃了,然后毫不客气选了一家养生汤做的不错,路途也最远的一家餐厅。
谢清欢至今还不十分清楚T市餐饮业的布局,吃饭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听人安排,再如何季卓阳也是有分寸的。
当然,这次季卓阳也十分有分寸,单单是在路上,来回就各耗去一小时。季卓阳表演有点儿过了,胃真的不太舒服,但是相对来说心情舒爽,这点儿小胃病就不放在心上了。在车上继续装柔弱,搭话有气无力的,凌雪跟他说过两句之后,就明智地闭了嘴。
谢清欢昨晚没休息好,到了正中午,jīng神也有点儿不济,跟季卓阳同坐后排,也没有要跟凌雪搭讪的心思,轻轻合着眼睛养神。
兜了这么远,谢清欢跟季卓阳都只喝了一碗汤,吃了几块饭后小点,最后还是凌雪儿买单。到了这地步,凌雪若是还不明白这是季卓阳故意的,那她也不能在这么个年纪就当了负责人。
季卓阳喝了汤之后,立马就jīng神抖擞了,仍然坐在后排,拿着手机指点江山。中间还接到了陆展睿的电话,碍于谢清欢在身边,而前面还坐着个外人,季卓阳也不能明着打趣自家boss,跟说黑话似的互相通了消息,唇边难免勾起了一抹冷笑。
真是想不到,那个号码的持有者竟然会是容家小姐。谢清欢又是做了什么,让人穷追不舍非得要命的?
谢清欢察觉到季卓阳的情绪变化,只轻轻挑眉,并不多言——这年头,做个经纪人也不容易啊。
凌雪带他们回去之后,就被顶头上司紧急传召,下午拍摄的时候换了个面容平凡但气质儒雅的青年跟进。季卓阳跟凌雪没交情,跟这青年倒是认识的,专门拉去介绍给谢清欢:“这是樊夏。”
樊夏风度翩翩地跟谢清欢握了手,微微笑道:“谢小姐,幸会。”
谢清欢与他寒暄两句,就被叫去拍摄。樊夏看着她的背影,对季卓阳笑道:“这位是学长新带的艺人吧?看着有大红的潜质。”
“这还用你说?”季卓阳哼了一声。
樊夏笑了笑,没有接话。谢清欢演技如何先不说,有季卓阳带着她,鼎星方面,陆展睿什么时候为旗下的艺人说过话?凌雪竟然连这个都看不清楚,还要季卓阳出歪招来应对。
季卓阳是那种会轻易用歪招的?他用了就表示他不在意什么颜面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剩下那二百存活的绝对会用来鞭尸。
季卓阳瞥一眼樊夏,揉了揉有点儿酸的鼻子,向旁边靠了靠——哎哎,这以后的热闹可有的瞧了。
下午的这场拍摄一直到四点半才结束,谢清欢换了西装之后,瞬间又变得温婉起来,跟笑眯眯的樊夏打过招呼之后,小心翼翼地搀着季卓阳撤退。
季卓阳的病弱本就是做给人看的,一转身出门自然就好了,腰板也挺直了。谢清欢觉得他挺幼稚的,既然已经通知过对方不吃西餐,对方还这么安排,那过错便在对方,何必要到入了席才来这么一出。
季卓阳当然不会告诉谢清欢,这是因为后头有boss撑腰,且他有那么一点儿恶趣味。
季卓阳去开车过来,谢清欢就站在边儿上等。正琢磨着要不要给萧朗月去个电话,晚上好一起吃饭,就见一溜儿十几辆黑sè轿车刷地在自己眼前驶过,先停了停,似乎是确认什么似的,而后又慢腾腾地倒回来。
谢清欢一见这阵仗,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哪家的大佬出巡,排场还挺大。立刻十分有眼sè地退后两步,心中略一盘算,准备给大佬挪地儿。
她才这么想着,黑sè轿车的门同时打开来,每辆车上都走下来两个黑sè人,同款的发型同款的黑衣,就连身高都差不多。
谢清欢还是头回见到这么不低调的大佬,心中悠悠感慨,这大佬的气势稍微弱一点,就镇不住这群气势汹汹的手下。
靠中间那辆车的车门打开来,走下个跟手下们同款打扮的青年来,只是,这青年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神sè有些冷漠,约莫是大佬身边比较重要的小弟。
谢清欢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才要挪步,就见那人快步走过来,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略略弯腰:“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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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要赶晚上的火车回家,所以早早更了。
往后三天,家中办喜事,也没空更,先请个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雨前夕
一听到‘大小姐’这个称呼,谢清欢的眉峰就是一抖,她出生后不久就被确立为家主的继任者,未登位之前被人称作少主的。大小姐这种叫法,这些人——是唐家来的。
谢清欢看着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的车队,略微有些意外。唐家如今是唐挚在做主,但唐起还在,他的影响力虽然不那么大了,但毕竟辈分在那里摆着,唐挚认回个义妹不通知他,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所以那天在罗浮宫,唐挚特意说了是自己人吃顿便饭,谢清欢就琢磨着列席的恐怕就是唐挚当初从街区带出来的亲信,大家低调地认识了便罢,却没想到这事落到蒋青手中,让他们弄出这么一出。
也难怪唐挚先前说让蒋青准备家宴的事儿,易柏那表情瞧着有些不对劲,估摸着一早就预见了这么个结果。那蒋青,就该是眼前这位了。这阵仗若是叫随意,那大办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谢清欢略退了半步,侧了侧身体,微微一笑:“是蒋先生吧?”
“大小姐好眼力,看来唐总已经跟大小姐提过了,这次唐家夜宴由我负责筹备。”来人缓缓站直身体,推了推眼镜,客套且矜持地笑了笑,“这次算是个小型的夜宴,请的都是亲近的兄弟,主要还是为了给大小姐正名。从今往后,大小姐就是我们的姐妹,有什么事情尽管放心差遣兄弟们,兄弟们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那可真不必,谢清欢悠悠一笑。她开口叫唐挚一声大哥,说到底也还是为了唐非,这一点唐挚看的分明,她也清楚,蒋青作为唐挚手下最得力的亲信,不可能不知道。
唐挚心中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如何看待这段突如其来的‘兄妹情’,谢清欢并不在意。但蒋青这样做,却实在是不那么厚道了。
再如何,她明面上总归还是鼎星的人,虽则先前的那些照顾并未真正落在她头上,但见利忘义这事儿她也是做不出的。又因为萧朗月的关系,她压根儿也不打算改变如今这种现状,唐家兄弟原本就已经是个意外,唐家这些出幺蛾子的亲信,自然就更在意外之外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陪,从来不是那么简单。她虽然叫唐挚一声大哥,也愿意为了唐非的那点儿小心结尽力,但这些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与人方便罢了,并不是想要从唐家获取些什么,自然也无需唐挚的心腹来赴汤蹈火。
“蒋先生,”谢清欢淡淡一笑,“唐家宴会的事儿,先前唐大哥也跟我提过。”
蒋青闻言目光轻轻一闪,唐大哥跟大哥之间,虽则只有一字之差,但表达的意思却是天差地别。冠上姓氏再称呼一声大哥,本身就透露着一种疏远,这跟称呼任何一个相识却不熟稔的人是一样的。
蒋青细细看一眼谢清欢,却见她眉眼浅淡,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或是不满。他今天带了人过来,确实并不是真心给谢清欢撑场子,而是带了几分试探之心。毕竟唐挚这些年,真正忧心的只有唐非,他们是亲兄弟,蒋青自然无话可说,但这突然冒出的一个小艺人,就被唐挚认作了义妹,蒋青向来喜欢想东想西的,不亲自试一试,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真正见着了,才发现谢清欢倒是风轻云淡,反而显得他们这些人煞有介事,颇有些傻逼,难怪他出门的时候,看到唐老大的脸sè有些古怪。
蒋青带的这些人,都是唐挚的亲信,也确实是真心向着他,盼着他能带着他们往更高的层次去,如今见了谢清欢,也放了心。唐挚的义妹就是他们的姐妹,这念头一转,态度上顿时就显得亲热了些:“那么,大小姐的意思是?”
谢清欢自然也看出他的态度转变,微笑道:“季卓阳取车去了,我等他回来,跟他讲一声,让他有个准备,也方便他调整以后的工作安排。”
蒋青对她的说法,也表示赞同,点头道:“大小姐往后在鼎星的工作也还是要仰仗季先生,不如请他一起。”
谢清欢摆了摆手:“虽说唐家开的是小宴,但季卓阳是鼎星的陆总亲自从环球请来的,地位不同寻常,还是避着些。我同他打声招呼便好。”
蒋青听谢清欢这么说,也不坚持,只抬手做了个手势,原本站在车边的黑衣人们都点点头,转身上车,只留下蒋青乘坐的那辆车还开着车门等着,其他的车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渐次退走。
谢清欢静静看着,笑着不语。
蒋青悄悄捏了把汗,看来唐老大新认下的这个义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
唐家的车子开走之后,季卓阳才开着他的宝马磨磨蹭蹭地过来,原本是打算直接停在谢清欢跟前的,却被蒋青的车子挡住了,就停得远了些,摸出手机打给谢清欢:“看右边。”
谢清欢捏着手机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季卓阳那车,冲蒋青歉意地笑了笑,谢清欢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季卓阳没看她,目光却定在站在不远处的蒋青身上,眉毛略略皱着:“那个人,瞧着可不像是你的粉丝。”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谢清欢不咸不淡地笑了笑,“那是唐家的人。”
“唐家?”季卓阳终于收回视线,看向谢清欢,“这T市姓唐的也就那么几家,这位不是我想的那个唐家吧。”
谢清欢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唐挚的人。”
“唐挚……”季卓阳抽气,沉默了片刻才严肃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卓阳是个cāo心的命,先前带过别的艺人也是麻烦事儿一堆,但像谢清欢这种不出事便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一出事就大头扎堆的还真是挺少见的。
唐挚那个人,是公认的狼xìng深重,在他的这个年纪,想要什么,如何才能得到想要的,都看得十分清楚,偏又带着旧时代的一点儿江湖义气,跟着他的人流过血淌过汗,个个死心塌地。若不是这些年唐家拖着他,在段家打算全力洗白的时候,T市的地下世界早就顺利转手了。
谢清欢跟谁有瓜葛不好,非得跟唐挚牵扯不清。
谢清欢瞟一眼季卓阳略显苦大仇深的小表情,就知道这人又要脑补各种没下限的剧情了,摇了摇头,简单地说了一下如今的情况。唐挚那个人在T市的地位如何先不说,她自己这方面的打算还是说明白了:跟唐挚那边只是形式上的兄妹关系,并不是真的情深似海,有了这一层关系就要抛弃鼎星投入皇冠娱乐的怀抱。人情是人情,工作是工作,这两样是分开的,互相之间没什么影响。
当然,这仅仅是她自己单方面的意见,左右现在这续约合同还没签,若是鼎星方面存在什么疑虑,也可以在条款上下些功夫,毕竟白纸黑字地约定着,彼此之间少些猜忌,以后在工作上也不必担心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家卓阳看着谢清欢,心中轻轻一叹,她提及这些,显然也是顾虑到了鼎星,但她对于圈子里的形势还是少了些认识。原本鼎星、环球跟皇冠是三足鼎立,这个格局已经有些年了。只要T市没有大的动荡,这个格局显然还要维持很多年。
谢清欢虽然只是个小艺人,但唐挚的义妹这种身份,跟寻常大家的商业联姻也没差多少。唐挚年近而立,圈子里风闻他早年的时候有喜欢过一个人,但唐挚的弟弟唐非似乎很不喜欢那个女人,后来就再没听到有关唐挚的任何绯闻女友了。
现在唐挚的人亲自来接谢清欢赴宴,很显然,来自唐家内部的阻碍已经不存在了。
季卓阳向来知道掌权的大家长多多少少总有些护短的心思,唐挚自然也不例外,看他这些年对唐非就能知道一二。他本身还很年轻,能引得年轻一辈的人争相效命,足见其个人魅力。
季卓阳被陆展睿亲自出马说动来鼎星的时候,就知道是要带谢清欢,他当时就发现了,谢清欢的底子实在是太薄弱了些,即便是景烨拿她当底牌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要扭转这种情况也要小心筹谋。
一个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
陆展睿敢于面对自己的心思,有心护着谢清欢,这当然是好事,但这家伙在恋爱这方面的情商简直是低得让人吐血,这年头玩暗恋的早晚要杯具。
若是唐挚对谢清欢没别的企图,那倒也是件好事。季卓阳斟酌了半晌,才慢慢道:“合同的事,我这边原本已经确定了。你跟皇冠的唐总之间即便是沾亲带故,也并不如何影响大局,我会跟陆总那边沟通一下,将你后续的工作做出相应的调整。”
谢清欢点了点头:“那么,多谢了。”
“谢清欢,”季卓阳看着她,严肃地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因为出身跟成长的经历,也不会依赖别人。但你要知道,人的群居的,有些事你不必自己一个人扛。”
谢清欢侧头,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呢?”
“这一个多月,陆续发生了不少事,件件都是冲着你去。你托我查的事,你自己也有所察觉吧?”
“差不多已经清楚了。”谢清欢点了点头,“季卓阳,你我的利益是一体的,该告诉你的事情,我必定不会隐瞒。但有些事,旁的人注定无法插手,所以你不用觉得内疚。”
“我明白。”季卓阳淡淡道,“你认下跟唐挚的这段关系,是为了借刀杀人吗?”
“敌已定,友未明,引友杀敌,这才叫借刀杀人。唐挚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成就,岂是好糊弄的人?”谢清欢微微一笑,“你想得太多了。”
季卓阳微微蹙眉,只听谢清欢又道:“至于容家小姐,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跟我过不去,但她既然犯到我头上,我总不会坐以待毙。她背后有容家,多少总有些顾忌,我却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不能失去的。再怎么着,这光脚的还会怕穿鞋的吗?”
“你——”季卓阳知道谢清欢说的是实情,她一个孤儿,孤零零长大,在圈子里混,统共也只有萧朗月一个朋友。萧朗月人面广,又有景烨做后台,并不像谢清欢这般一穷二白。
谢清欢自己说来并不觉得伤心,听在旁人耳中,却多少有些惨然。季卓阳甚至再次脑补了她肯认唐挚做大哥,又何尝不是为了有个真正的可以依靠的亲人。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行了,”谢清欢看一眼季卓阳,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唐家并不简单,你自己小心。”季卓阳点点头,叮嘱道,“随时保持联系。”
“嗯。”谢清欢应了一声,下车前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句,“开车小心。”
说罢她下了车,甩上车门,绕过季卓阳的车子,来到蒋青的车前。蒋青脸上浮着温和的笑意,彬彬有礼地请她上车。这辆车从外形上看没有任何出彩之处,但坐到内中,却发现另有乾坤,很显然是经过特意改造过的。
车子飞快平稳地行驶着,载着谢清欢向唐家而去。这个时候的唐挚并没有想到,他认谢清欢为义妹这个小小的举动,将引起T市格局的巨大震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唐氏风云(1)
><首><发>主宅的外沿显得有些陈旧,岁月斑斓的痕迹宛然,显出一种肃穆沧桑的气度来。
唐家到底还是有些底蕴的,谢清欢下车之后粗略地看了一眼宅院的排布,目光中流露出一点淡淡的赞赏——布局确实奇巧,进可攻退可守。
“大小姐,这边请。”蒋青错开半步,在前面引路。
谢清欢点头,在蒋青的指引之下缓缓步入主宅。唐家这次的宴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确立谢清欢的身份,因此出席的都是唐挚一手带起来的亲信,彼此之间都很熟络。
谢清欢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内中插科打诨中掺杂着爽朗大笑,气氛很是热烈。一脚迈了进去,只见厅中的人着装都十分正式,跟蒋青一样穿着一丝不苟的黑sè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收拾地很jīng神。
就连前两回见着脸sè不太好的唐非,脸上也带着几分喜气,站在唐挚的身边,偏瘦的身材显得有些文弱,却也挺拔如竹。
谢清欢并未身穿晚礼服,但她气质沉静如兰,倒也没显得跟现场的气氛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谢清欢没来之前,唐非就一直在翘首盼望,殷殷切切锲而不舍地往门口看,看得大度如唐挚心口都有些发酸。此刻唐非见了谢清欢,脸上便自然而然地绽出一抹欣喜的笑,紧张得松了松领带,才要迈步,胳膊被唐挚及时一扯:“悠着点,你要敢给我叫妈……”
唐挚的jǐng告半途而废,唐非却是听明白了:“放心吧,哥哥,我都知道的。”
唐挚特意认了谢清欢这个义妹,说到底也是为了唐非,听他这么说,立时松了手,微微颔首:“好了,去吧。”
唐非得了自家兄长的应许,欢天喜地地向着谢清欢而去,走到她前面,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笑眯眯地开了口:“姐姐!”
他的声音并不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反而带着一种十分奇特的沙哑,即便如此,那种雀跃的透着真心的欢喜也没有丝毫打折。
从谢清欢踏进大厅的那一刻开始,大厅里原本笑闹的人就停止了动作,各自带着几分克制的审视打量着谢清欢。
谢清欢一脸坦荡,任人围观。人活在世间,都难免带着些领地意识,她想要融入一个新的族群,这种克制的估量窥测已经是很客气的了,往后或许还会有试探跟质疑,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她并不在意。
谢清欢在唐非身前三步远的地方顿住脚,略略打量他一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看上去很不错。”
“真的吗?”唐非眼睛一亮,喜滋滋地问道。
谢清欢微微一笑,在唐非亮晶晶带着期盼的目光中淡定地点了点头。
“哥哥也是这么说。”唐非挠了挠头,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攥着谢清欢的手,拉着她向前走,“跟我走,哥哥都等急了。”
蒋青看一眼老神在在的唐挚,丝毫也没看出类似等急了的焦虑。
唐挚见了谢清欢,神sè丝毫未变,平淡地点了点头:“来了?”
“嗯,”谢清欢应了一声,“我来晚了吗?”
“那倒没有。原本这金兰会没打算安排在今晚的,但从明天开始有几个兄弟要出差,短时间内无法回来,因此仓促了些,你不要见怪。”唐挚温和地解释道,他对于自己人,总是很有耐心。
“大哥,”谢清欢温温地笑道,“一家人说这种话,也太客套了吧?”
“说得也是。”唐挚大笑,一手牵着谢清欢,一手牵着唐非,扬声道,“来,兄弟们,都来见见我新认的义妹。”
此刻在大厅里的人都是唐挚的亲信,对于他的任何一个决策都是信服的,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这些人最初都是跟着唐挚从街区混出来的,另外一些人则是唐家那些钦佩唐挚愿意效劳的,在唐挚麾下效命,他们本身多少都带着些煞气,但谢清欢一路过来并未怯场,神情没有丝毫动摇,仅仅这一点,他们对谢清欢也不免高看了一眼。
唐挚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谢清欢,并未刻意隐瞒她是鼎星艺人的事。随后唐挚又向谢清欢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兄弟,这些人替唐挚管理着他这些年新开辟如今平稳快速发展的疆域,作为唐家产业基石的皇冠娱乐,并不在他们手中。
被介绍到的人都真心诚意地恭喜了唐挚并跟谢清欢打了招呼,他们的表情都很自然,表现出一种无畏的义气与信任。谢清欢却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接纳了她,并毫无芥蒂地将她当做他们之中的一员。
最后,唐挚重点介绍了两个人,他对谢清欢道:“陈同还有贺宇,他们负责的唐家内外的安全。”
这两人的年岁大概跟唐挚差不多,陈同瞧着有些yīn鹜,而贺宇则像是带着微笑的假面。若是将唐家比作一个小王国,那么这两人就相当于侍卫统领,谢清欢略略挑眉,唐挚总不会无缘无故特意介绍这两人,她微微笑道:“两位,幸会。”
陈同虽是长了张人人都欠我五百万的脸,对敌敌手出手也狠辣,但谢清欢开了口,他也还是勉强牵动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谢清欢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跟这样一个人寒暄,都是件十分作孽的事情。
相比于陈同的僵硬,贺宇则笑得得心应手多了,虽然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笑容在方才比平常稍微放大了些。
“好了,都是自己人,该吃吃,该喝喝去。”唐挚挥了挥手,他那群亲信便哄笑着一哄而散了,唐家的这种小宴会一般都不会坐下来规规矩矩吃饭的,厨房会费点儿心思做些好菜,往长桌上一摆,爱吃什么自己拿,跟吃自助似的。
陈同跟贺宇自然也跟着散了,取了餐盘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
唐挚递给谢清欢跟唐非各一个餐盘,三个人随意选了些食物,避开连吃饭都要打闹的亲信们,寻了个相对安全不会被波及的地儿站着。
谢清欢还是头回尝试这种吃饭的方式,觉得挺新鲜。唐挚虽然取了食物,却没打算吃,目光在谢清欢脸上转了转,淡淡道:“虽说认你做义妹只是我一时兴起,但你知道,到了我这样的地位,并不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了。所以我调查过你。”
唐非先前因为心理压力有些厌食,今天心情不错,所以正在努力地吃东西,听到他哥这么说,他抬起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又悄悄看了看谢清欢。
谢清欢闻言则是浅浅一笑,防人之心不可无,唐挚身后还有唐家,有不少人依着他生存,他小心些也无可厚非。
唐非见她没有生气,也就放了心,低头继续跟食物奋战。
唐挚顿了顿,又道:“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惹了不该惹的人。”
“不是什么大事。”谢清欢轻轻摇头,眼中带了几分兴味,“什么叫不该惹的人?”
“虽然我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个人。”唐挚的神sè仍是平淡的,只眼中多了一份不甚真切的关心,“那个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但她身后的家族并不好惹。可以说,在华国,除了路家,再没哪个家族能与之抗衡了。”
“路家?”谢清欢微微蹙眉。
“没错。路家在华国的势力藏得深,但根基很稳,各方面都有渗透。”唐挚看向谢清欢,目光有些复杂,“路家现如今的当家,人称七爷。你应该并不陌生吧?”
路家七爷,路子允。谢清欢淡淡笑道:“见过几面,确实不能算是很陌生,但也并不熟悉。”
唐挚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所以,你并不知道,被人跟踪的事了?”
谢清欢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jǐng觉xìng向来不低,沧海伏波心法渐渐jīng进之后,耳目更为敏锐,跟踪她的人虽然小心,但并不是毫无破绽可循。只不过,他们分为两班轮流,跟的也不是特别靠近,似乎没有恶意,对谢清欢寻常的工作生活也没有造成困扰,她也就一直没有点破。
她微笑不语,唐挚却小小的误会了。谢清欢是个艺人,《山河》剧组林天华的官网已经透漏了她饰演祈明越的信息,那些八卦记者自然是闻风而动,想要掌握一些第一手的小道消息,跟踪只是寻常手段。
唐挚看着谢清欢,正要告诉她跟踪她的人并不是狗仔队,而是路家jīng锐的暗哨,就见蒋青大步穿过人群,向这边走过来:“老大,唐先生回来了。”
唐先生,自然是唐挚与唐非的父亲唐起。
唐非正往口中送食物的手顿住了,茫茫然地看向唐挚,脸sè有些发白。他对唐起这个父亲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想要敬重他,又忍不住想要恨他。
唐挚挑了挑眉,冷静地问道:“他一个人?”
蒋青瞥一眼谢清欢:“不是,他身边那人,似乎是容家小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唐氏风云(2)
容家小姐吗?谢清欢略一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哦?”唐挚微微一笑,“听说唐先生新近结实了以为忘年交的红颜知己,便是这位?”
他的口气中带着一种十分奇特的嘲讽,谢清欢听在耳中,也不由侧目。
“来的大概就是那位了。”蒋青的神情有点凝重。唐起自三年前就被迫全面放权,除了年终祭祖,他几乎已经不再掌管唐家诸项事宜了,但唐家内部仍是唯他马首是瞻。
唐挚的母亲宁婉是唐起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对于唐挚的期许超过其他任何东西,但刚才唐起无意间表现出的对容家小姐的重视,让蒋青莫名地觉得危险。
唐起这几年都在周游世界,还在知名旅游杂志上开了个专栏,用成熟幽默的笔触描写沿途的所见所闻所感,拥有一批死忠的读者粉丝。不再掌权之后,他的心态也很轻松,因此人显得很是年轻,跟唐挚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
唐起穿着简单的衬衫休闲裤,薄款的外套搭在两肩,在胸前随意松垮地挽着一个结,简约的风格中显出一种低调的时尚感。
唐挚的面容跟唐起有七分相似,都是凤眼薄唇,在略显霸道的英气中透着别致的薄情。但细看之下,就极容易发出两者的差别,唐挚的薄情仅仅表现在面容上,他身上血xìng未泯,所以目光中仍带着热忱。而唐起的薄情则体现在眼角眉梢,这样的人,都是真正的薄情。
唐起回来,自有主宅的旧人招呼他。这些人在唐家的年岁也不短了,对于唐起跟唐挚两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很是熟悉——唐挚固然是不待见唐起,见了面总忍不住想要嘲讽,但唐起是这宅子的主人这一点,他从未否认过。该给的尊重还是照给,但情分确实没有几分。
唐挚的亲信们对于自己老大的心思自然是了解的,见了唐起既不疏远也不熟络,打过招呼之后就该干嘛还干嘛去了。
唐起也并不在意自己在主宅中反而像个客人,神sè自如地自帮佣手中接过餐盘,体贴地给容家小姐装了一份。而后轻松自然地转向唐挚他们所在的角落。
唐非跟唐起向来不亲近,此刻见他过来,勉强咽下口中的食物,神情也有些萎靡,看着很有些恹恹的。
唐非先前因为心理压力过重患有厌食症,严重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吃不下一口饭,全靠营养液吊着小命,唐挚看在眼里,心里也发苦。今晚唐非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些,敞开胃口吃了些东西,还让唐起突然出现给搅合了,唐挚因此看唐起更加不顺眼。
唐起径直走到唐挚几人跟前,略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唐非被他扫了一眼,脸sè微微一变,条件反shè般往谢清欢身边一缩。
唐起见了,眼中泛着一层淡淡的嘲讽——过了这么久,这个小儿子,仍是这么没用。他的目光顺着唐非的动作转到谢清欢脸上,却见她淡淡笑着,眉眼间却隐然有一种通晓世事的豁达以及一丝不太明显的讽刺。
唐起瞳孔微微一缩,冷淡地笑道:“这位,是谢小姐吧?听说是鼎星的艺人?”
谢清欢略一颔首,不卑不亢道:“唐先生,幸会。”
蒋青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一抽,这句幸会在谢清欢那里,约莫就是句口头禅,不带有任何亲近的意味。
唐家众多的产业里边,皇冠娱乐原本就接着娱乐圈的地气,唐起活到这个年岁,只爱过宁婉一个,后来为了唐家的继承权弃了宁婉娶了唐夫人,身边再没有其他的女人。但娱乐圈的那些女艺人为了出头,能将自己出卖到什么地步,他也见得多了,几乎是本能地将那整个圈子都看得低了。
宁婉将唐挚教得很好,他看重血脉羁绊,尽长兄的责任守护幼弟。唐挚为了唐非,是没有底线的。这一点唐起也很清楚,但他绝不允许娱乐圈里一个小小的艺人占着唐家大小家的名头。
唐起看向唐挚,目光愈加冰冷,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我怎么不知道,我突然多了个女儿?”
“你的女儿?”唐挚懒懒笑道,“唐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欢欢她只是我的义妹,小非的义姐,跟唐先生并无瓜葛。”
唐起瞥一眼唐挚,淡淡道:“唐挚,你跟我来。”说着,他随手将手中的餐盘递给跟在他身边的帮佣手中,转向一直微笑着却沉默的容宁,“小容,你自便。”
“唐叔叔放心,我不会客气的。”容宁点点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这里说不得?”唐挚唇边泛着一丝轻讽,却还是将餐盘递给了蒋青,并冲他使了个眼sè。蒋青明白他的意思,不动声sè地点了点头。
唐起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举动,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转身迈步,带着唐挚向书房走去。
容宁微笑着看两人渐行渐远,慢腾腾地收回视线,看向谢清欢轻描淡写道:“不知道我是该称呼你谢小姐呢,还是唐大小姐?”
谢清欢淡淡一笑:“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唯有姓氏是我不变的坚持。容小姐,久仰大名。”
容宁闻言目光轻轻一闪:“我也听人提起过谢小姐,说谢小姐演技一流,rì后必成大器。”
谢清欢谦虚道:“容小姐过奖了,吃这碗饭的,真真假假也就那么回事。”
容宁笑意浅淡:“谢小姐倒是豁达。”
两人你来我往,表现上是看十分寻常的寒暄,但内中别有深意。容宁有意无意地讽刺谢清欢攀了唐家这根高枝,想来为人很能妆模作样。谢清欢则轻飘飘地反击容宁小肚鸡肠,小人之心,这件事的真假虚实也轮不到容宁来指手画脚。
容宁看着风轻云淡的谢清欢,有种卯足了劲却一拳击空的错觉,夸赞也好,贬损也罢,她的神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样的人,必然心xìng坚韧,能最大限度地坚持本心,难以撼动。
这不是个轻易能被击溃的人。谢清欢行走在这世间,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只有一个有自保能力的朋友,可以说她活得很是恣意,只要她不曾在乎什么,就没人能打败她。
难怪任西东会对她动了真心,用一个虚假的身份,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谈了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男人就是这样,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从不会珍惜,反倒是花了心思,费了jīng力,却只能遥遥相望的,会时刻惦记着。
说到底,顾裳也并没有输给谢清欢,而是输给了任西东,输给了他决意收心时那一瞬间的动心。
多么可悲。顾家的女人,总是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迷惑了双眼,在一条死胡同里走到黑,却不知道换条路走。顾裳是如此,妈妈也是如此。
我绝不会像她们那样。容宁冷漠地想着,唇边勾起一道残酷的弧——如果谢清欢注定要成为我与他之间的绊脚石,那么,就算他会伤心发狂,我也定要先一步除掉谢清欢!
谢清欢微微笑着,饶有兴致地看容宁脸上些微的感情变化,一个是韬光养晦的小艺人,一个是志得意满的红三代,谢清宁究竟是哪里惹动了这位大小姐的杀机?
唐非看一眼容宁,脸上原本就稀薄的血sè慢慢褪去,变得苍白,他挪了挪脚,几乎将整个人都藏在谢清欢身后,一只手悄悄勾着谢清欢的衣角,小声地道:“我不喜欢她。”
容宁知道唐非的意见对于唐挚择偶有着绝对的影响,但她没料到唐非这么不顾及她的颜面,直接就说了出来。容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唐非——你倒是喜欢谢清欢,但唐挚能娶她吗?
蒋青听了唐非的嘟囔,略一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容宁。与唐挚天生悍勇不同,唐非从小就纤细敏感,但对于人之善恶却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当初唐挚喜欢的那个女人,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蒋青至今都记得,那女人与唐挚不打不相识,慢慢熟悉乃至相恋,她就是唐挚生命中的另一道光,撑起他半边的幸福。但唐非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她,还曾悄悄告诉蒋青她所表现的一切都是装的,这无疑是个伪装高手。
因为一直以来唐非的jīng神都不是很稳定,蒋青对他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不管如何,蒋青总是向着唐挚的,他做人下属的,也不能任由他人危及唐挚。
经过一系列jīng巧的布局,那女人本真的一面渐渐浮上水面,与她往常的表现大相径庭。唐挚本身心机深沉,因而十分厌恶两面三刀的人,那一场本该开花结果的恋爱最后无疾而终,断得让人伤感。
如今,唐非说不喜欢容宁,是不是也感受到了什么?
谢清欢轻轻拍了拍唐非的手臂,冲他安抚地笑了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有我在。”
唐非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将手中的餐盘递给蒋青,又拿过谢清欢的餐盘也一样递给蒋青,他细瘦的指松松地攥着谢清欢的手腕,拉着她绕过容宁,口中道:“姐姐,这里好闷,我带你四处转转。”
“二少!”蒋青喊了一声,对容宁歉意一笑,将手中的餐盘随意放到一个兄弟手中,拔脚追了过去。
蒋青跟唐挚同年,比唐非大了好几岁,唐挚事多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带过几天唐非,对唐非的xìng子还是比较了解的。唐非再过些时候就十八了,但他因为jīng神问题早早就没念书了,还是小孩子的心xìng,这时候拉着谢清欢离开,想来是要炫耀他的那些宝贝。
唐非身量极高,但身体底子很是薄弱,因此走路并不很快,谢清欢被他拉着不紧不慢地走着。这种感觉对她而言,也不陌生——每回族中的子侄想要显摆什么的时候,也是这样带着一点儿雀跃一点儿急切。
唐非带着谢清欢到了他的工作室。这是个极为宽敞的房间,收拾得整洁明亮,内中放置着电脑,画板还有文房四宝,可见唐非的兴趣爱好不只是一两样。
唐非将谢清欢拉到电脑前,将几台电脑都打开来。等到画面出现的时候,谢清欢细细看了一眼,觉得很是眼熟。随即醒悟过来,踌躇着是否该回避——这分明是唐家这一片别墅区的布防图。
她如今确然是挂着唐家大小姐的名头,但该避嫌的地儿还是避着些比较妥当。
蒋青这时候走了过来,对谢清欢道:“大小姐不用回避。唐家如今的安保系统,是非少半年前花了一星期完善的,将原先老系统的漏洞都补上了,很是了不起。”
谢清欢知道现如今的安保系统都十分先进,蒋青这么说,也是有足够的自信,不认为她看一眼就能看透整个布防。
既然蒋青说了看也无妨,谢清欢自然也不会客气,细看之后,柳叶眉微微蹙起,伸出细白的手指在其中一个屏幕上一指:“这里,似乎稍微有些问题。”
“这里吗?”唐非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沉思片刻,迟疑道,“应该向西北方向靠,对吗?”
“嗯。”谢清欢温和地应了一声,“大概三寸。在防御方面,就是天衣无缝了。”
“我试试看!”唐非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跃跃yù试,调出程序,马上开始修改。
蒋青见他又进入了疯狂编程状态,不由摇了摇头,幸好方才吃了些东西,只是,他看向谢清欢:“为什么是防御?”
“唐家的地形选得不错,本身就易守难攻,加强防御,能将人都抵在外围。”谢清欢淡淡道,“谁乐意在自己家让人清剿呢?”
蒋青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这个安保系统花了唐非不少心思,甚至还结合了古阵法,当初匆匆完成之后,唐非的jīng神一直处在低迷之中,也没心力再次完善,没想到谢清欢这么敏锐,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
再看看唐非如今jīng神抖擞的模样,蒋青心中也有些感慨,也许谢清欢真的是唐家的福星也说不定。
书房中,唐起与唐挚两父子大眼瞪小眼,眼中各自带了些火气。半晌,唐起才冷淡地开口:“居然认个艺人做义妹,你简直是胡闹。”
唐挚针锋相对,恶意地笑道:“你带那个容宁回来,是想让她做我跟小非的后妈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唐氏风云(3)
后妈……唐起吸了一口气,挑眉看向唐挚,薄情的面容之上透着隐约的无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倒是没有想过我特意带她回来,让你们相看一眼,打的是你的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让你打?”唐挚眼帘懒懒一掀,漫不经心道,“我跟你很熟吗?你说如何我就要听?”
唐起对他忤逆的态度毫不以为意,淡淡道:“你先前做的那些生意来钱快,但风险也大。如果你跟容宁结了婚,唐容两家联姻,不说万无一失,起码没有后顾之忧。”
“像你一样娶一个不爱的女人,陪在一群陌生人的身边,到了大权在握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像补偿放弃曾经的自己一样来补偿被牺牲掉的人吗?”唐挚的脸上带着唐起惯常见到的浅淡的嘲讽,像是怜悯,怜悯被放弃的宁婉,怜悯被放弃的他这一生唯一的真情,怜悯从不曾被真心对待的唐夫人以及唐非。
唐挚看得很明白,唐起并不是滥情的人。相反,因为天生薄情,他一生之中,仅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自己的生母宁婉。他放弃了她,他这辈子也再没动过心,他不是不想对唐夫人跟唐非好,而是他一见到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被辜负的挚爱。
宁婉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她生下唐挚不久,就认清了自己母子俩被人抛弃的事实。她并没有自怨自怜,认为命运弄人,也不曾迁怒唐挚,她倾尽心力,将唯一的儿子教得有情有义,敢拼亦懂得守护,教会他心若坚强,必将立于不败之地。
而她在那之后的时光里,再不曾见唐起一面,也从没在唐挚面前提起过他。生死相许的恋人与山盟海誓的爱情都随着唐起结婚一并埋葬。
很多时候,人一旦做了选择,就再无回头路。有了唐起前车之鉴,唐挚对此深以为戒,淡淡道:“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更不会娶容宁。”
“哦?”唐起对唐挚的反对毫不意外,只轻轻反问了一句,“容宁无论是家世,学识甚至是样貌,都是出挑的,你倒是哪里看不上人家?”
“哪一样都看不上,别的不说,但就样貌这一点,她还不如欢欢看得顺眼。”唐挚冷淡道。
“欢欢?”唐起似笑非笑,“那个戏子?”
“什么戏子?唐先生太粗俗了。”唐挚冷哼一声,“我唐挚的妹子,往后肯定是要做巨星天后的,在娱乐圈里混,还不跟玩儿似的。”
唐起闻言淡淡一笑,唐挚这护短的xìng子,过了这么久,倒是丝毫未改。
“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娶容宁的。那姑娘年岁不大,满身透着一股yīn谋诡计的味儿,小非也不会喜欢她。”唐挚毫不在意地道,“唐先生是聪明人,也放明白点儿,我的人生不是你可以掌控的。”
唐起顿了顿,又道:“唐挚,你在唐非身上耗费的心神是不是太多了?”
“我作为兄长,关心爱护小弟不是应该的吧?”对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唐挚并没有觉得厌烦,只一如往常淡淡应道,看向唐起的目光,讽刺更甚,“若不是当初唐先生对他太不上心,我今rì何须如此费心?”
唐起抚了抚手掌,悠然道:“说到底,你怪我,也只是因为唐非?”
“不怪你,难道怪我吗?”唐挚唇边勾着一抹冷笑,“我自问行得正坐得直,无愧天地良心,你呢?周游世界出门在外,难道不是因为对小非怀有愧疚,不敢面对他?”
唐起的脸sè有点僵硬。(首 . 发)唐非变成今天这样,他确实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唐挚将他的脸sè变化都看在眼里,心底并没有觉得快意。当初在罗浮宫听到谢清欢说,唐夫人壮年而逝,唐非郁愤难平,全都是因为唐起无能。唐挚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就想通了,作为父亲,唐起并不是不喜欢唐非,而是他看着唐非,就会想起放弃了挚爱又辜负了妻子的自己,那样无能。
世事岂能尽如人愿呢?唐挚心中悠悠一叹,对若有所思的唐起点了点头:“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唐起看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唐挚毫不犹豫抬脚就走,留给唐起一个冷漠挺拔的背影,他走得太过决绝,因此没有看到背后唐起欣慰的眼神。
唐挚回到大厅,没有看到谢清欢跟唐非,连蒋青也不在,他心中就有数了,小非喜欢谢清欢,此刻定然是拉着她去他的工作室看他的宝贝去了。
唐挚松了松领带,向唐非的工作室走去。工作室的门没有关严实,唐挚能听到室内兴致勃勃的讨论声,听着似乎是在确定方位,夹杂着唐非兴奋的小嗓子:“等等!让我先试试这个!”
而后是蒋青带着笑意的调侃:“非少,你也太偏心了吧。没准儿我说的是对的呢?”
“哎呀,我才没有偏心呢,先试试姐姐说的嘛。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这么小气。”唐非一边快速地敲击键盘,一边欢快地回嘴。
蒋青嘴角抽了抽,眼风一斜就见到了唐挚,却见他竖起一只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蒋青会意,点了点头让开了些,让唐挚站过来。
唐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只见唐非正在修改的果然是唐家的布防,不由挑了挑眉——唐非的xìng格很是安静,看着有些内向,但他在编程方面极有天分,随意做出来的安保系统比专门请人做的还要严密。
唐非正专注在电脑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唐挚的到来,只在修改完成之后,偏头看向谢清欢:“姐姐,是不是这样。”
谢清欢瞄一眼,淡淡点头道:“嗯,就是这样。”
“那好,就这样了。”唐非点击保存之后,开始尝试运行,通过模拟攻击查看效果,果然比先前更给力了,这让唐非很是高兴,脸上也因为持续的兴奋而染着一层淡淡的酡红。
“以后这半山别墅就固若金汤了。”唐非站起身,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我去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
蒋青看一眼静静站在唐非身后不远处的唐挚,嘴角轻轻一抽,非少这反应可真够迟钝的,反倒是大小姐很敏锐,老大还没靠近她就察觉了。
果不其然,唐非一回头就被身后的唐挚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呀,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出声的?”
唐挚看着唐非充斥着淡淡喜悦的脸,也不由微微一笑:“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
唐非笑得眉眼弯弯,手舞足蹈地告诉唐挚,谢清欢给出了一些意见,使他重新修正了原有安保系统中的细微误差,如今这系统已臻完美。
“是吗?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唐挚笑道,看一眼谢清欢,又问,“你们都吃饱了吗?”
唐非摇了摇头:“刚刚见到了一个讨厌的人,没有胃口了。”
“谁这么大胆,惹了小非讨厌还在眼前晃的?”唐挚自然清楚唐非说的讨厌的人是谁,却还是妆模作样地看向蒋青,“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蒋青淡淡道:“容家小姐。”
“哦,她呀。”唐挚啧了一声,“她是唐先生的客人,小非当她不存在就好了。这样吧,我去下点面给你们吃。”
谢清欢对唐家父子的相处模式并不觉得新奇,反而是唐挚要亲自下厨这事儿让她有点儿意外。蒋青瞥一眼谢清欢,微微笑道:“可别小看唐总,他下面可是一绝。”
谢清欢不可置否一笑,唐非也表现出小小的惊喜:“真的吗?那我要加一个蛋。”
蒋衾抬手附和:“我也一样。”
唐挚微笑着看谢清欢:“你呢?”
“一样。”谢清欢对吃的东西不太在意,但也不愿意在这方面显得不合群。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几个人尾随唐挚悄悄溜进了厨房,只因蒋青说了,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唐老大下了厨,别说是加了蛋的面了,就连面汤都剩不了。
厨房很大,收拾得也很干净,谢清欢与唐非跟蒋青站在一边,看唐挚行云流水地擀面条,行云流水地切葱花,行云流水地打鸡蛋,觉得这人真是宜家宜室,既会挣钱又会过rì子,至今还单着,真是让人惊讶。
面做好了,四个人一人一碗,还多出一碗,唐挚将面装好,叫过一个帮佣,让她悄悄端去书房给唐起——再如何,他们都是父子,唐起今天回来了,总不能真的视而不见。
谢清欢冷静地看着唐挚的举动,瞥一眼唐非,毫不意外地在他脸上看到一抹惆怅。实在不能怪唐起更喜欢唐挚,唐挚太会做人了。
在厨房不声不响地吃碗面,回到大厅,谢清欢跟刚认识的随意攀谈着,一边聊一边观察,唐挚的这些亲信,都是有本事的,自然也有相当的野心。当唐挚开拓的疆土无法满足他们的野心之时,这些人就不会那么安分。
这场小宴到晚上十点多就结束了,因为唐非困了。唐挚手底下的都是人jīng,今天这宴会就是来认个人,耽搁了唐非睡觉那才是大事,一见唐非有些困顿了,纷纷找了个借口告辞。
夜生活到这会儿才刚刚开始,这场散了,另外续摊就是。
谢清欢与容宁客随主便,眼见其他人撤了,自然也跟着告辞。谢清欢是不会开车,而且来的时候是蒋青去接的,容宁则是没开车来,不过容宁由唐起亲自送,谢清欢则是蒋青送的。
蒋青将谢清欢送到她家楼下,从置物箱里取出两串钥匙递过去。
谢清欢没接,只淡淡一笑:“这是?”
“唐总给你置了套房子,独栋的小两层,在水岸花都。你拍了《山河》,等影片上映,你的身价就不一样了,再住在这里,恐怕也不那么方便。”蒋青淡淡解释道,“还有一辆车,外面是普通的宝马车型,但内里都改造过的。”
谢清欢微微眯起眼睛:“唐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房子跟车,我都不需要。”
“大小姐,我明白你的顾虑。唐总的为人,我想你也有所耳闻,他向来是一言九鼎的,他认你是义妹,这层关系就不会改变。”蒋青诚恳道,“他当你是妹妹,送你房子跟车,也是想要照应你的生活,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谢清欢轻轻蹙眉,神情有些冷淡:“我知道他只是想要照应我,但我并不需要这种照应。即便是兄妹,我既然能自食其力,又何必依仗照应?”
“这……”蒋青略一犹豫,将钥匙收回置物箱,“大小姐,自立自强固然是好事,但有时候,倚靠他人未尝不是一种信任。”
谢清欢闻言不可置否一笑,推门下车,站在车边对摇下车窗的蒋青道:“天sè不早了,路上开车小心。”
蒋青冲她摆了摆手,摇起车窗,驾着车驶进夜sè中。
谢清欢上楼回家,沐浴之后就睡下了。
那边季卓阳也就唐挚认她做义妹的事对陆展睿做了汇报——同样是圈子里的金牌经纪人,季卓阳跟景烨在鼎星的职权是完全分开的,景烨仍担任艺人总监,而季卓阳则只带谢清欢艺人,向上工作直接对接的是陆展睿,这样就彻底避免了两虎相争的局面。
陆展睿手头那个海岛计划,通过了层层审计,资金也到位了,已经在着手实施,余下的自然有工程部的人盯着,他也终于缓了一口气。对于季卓阳的汇报,他愣了片刻,沉吟道:“也就是说,在原有副本之上,又多了大舅哥副本?”
季卓阳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这年头,手快有手慢无,玩暗恋是没有前途的,等你把攻略研究透彻了,副本早让别人通关了。这回在唐挚手里,确实是无惊无险,但这结义兄妹毕竟不是亲兄妹,这层关系并不那么靠谱的啊。
更何况,不还有别人吗?那路家七爷,是随随便便就传话的人?boss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
“boss,”季卓阳真心实意道,“我觉得吧,你要是真心喜欢呢,就直接上。晚了,你就直接在论坛上看别人的刷副本全纪录了。”
陆展睿闻言神秘一笑:“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一百一十七章 唐氏风云(4)
《山河》的剧本拍摄完成,还要进行后期润sè处理,因为计划是赶圣诞档,剧组的密集宣传还没开始,谢清欢等人也缓过一口气处理手头上的其他工作。
萧朗月一早就发了短信过来,说是要去一个新开的风景区拍摄宣传片,为期一周,叮嘱谢清欢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挂念她。
谢清欢看着那短信,不由失笑,萧朗月总是不知不觉地将自己放在家长的位置上,但凡走远一点就不舍惦记。谢清欢感慨归感慨,还是心平气和地回了条短信,让出门在外的萧朗月注意身体。
谢清欢如今的工作安排尚且不那么紧密,她吃过早餐之后,将昨天落下的课程学了,看着时间还早,趁着有空给季卓阳去了个电话,约定去公司谈合约的事情。
谢清欢不会开车,她的助理windy开车来接的她,到鼎星的时候季卓阳已经在等了。季卓阳是陆展睿亲自出面请过来的,景烨也清楚他在鼎星究竟是个什么定位,因此拨了间各方面条件都不逊于自己的办公室给他,这些年谢清欢的资料也一并移交给了他。
季卓阳对自己的金字招牌相当看重,拿到谢清欢的资料就细细看了一遍,轻易地就发现了,谢清欢这几年是沉寂了,但她在鼎星的地位却从半分下降。明面上她是过气了,但实际上是因为五年前赵泽天事件的后续影响,鼎星高层特意空出了几年时间让她散心。
对于这一点,景烨显然是知道的——这三年来,谢清欢饰演的角sè,接的商业活动,全都经了景烨的手,资料上甚至还有景烨那遒劲的笔记做是备注。
季卓阳有些疑惑,谢清欢的演技是不错,但她几乎不在圈子里延展人脉,鼎星究竟为何如此看重她?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混,演技好并不是红的必然条件,演技好但被埋没在人群中的艺人海了去了,谢清欢是怎么一路顺风顺水走到如今的?
季卓阳并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眼高于顶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来鼎星,对新东家的了解程度也许还不如身为一代元老的谢清欢,但以谢清欢的xìng子,恐怕一直以来也不曾真正质疑过公司的意图。
季卓阳心中存了疑惑,也没有继续拖延,立刻就带着问题去找了景烨。
因为陆展睿素来不待见鼎星,鼎星行政方面的事务几乎全盘掌握在景烨手中。他作为帮助陆展睿夺位成功的最大功臣,对当年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当初陆老爷子见陆展睿锋芒毕露,思谋深远行事决断,主动放了大权,只是在鼎星事务上留了话,哪怕是鼎星没了,也不能亏待谢清欢。
陆老爷子心机深沉,善于抓住人心的弱点,他知道陆展睿掌了权,就会有自己的规划,因此以陆夫人的名义约束了陆展睿。
这件事放在现在,对陆展睿来说,是个亲近谢清欢的契机。但在当时,却引得陆展睿震怒,若不是他还有几分自制力,现在谢清欢都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境地去了。
当然,这事景烨是绝对不会跟季卓阳说的,只轻描淡写地提点他上头有人罩着谢清欢,而谢清欢自身又争气,演技一直在提升,对公司的安排不说是言听计从,但也是有商有量的,彼此的付出都有回报,算是皆大欢喜。
这说法很官方,略显敷衍,但季卓阳却是听明白了,谢清欢与鼎星是互惠的,鼎星的某位高层一直在默默地为谢清欢保驾护航。且这位高层,恐怕就是陆展睿也无法轻易撼动。
以季卓阳的jīng明,明白这一点已经足够了,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将原本拟好的合同又重新改过,完成之后单看字面,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份普通的艺人合约。但景烨见了,就不会这么认为,这份合约比他三年前亲自cāo刀的那份还要jīng细,更为偏向谢清欢。
再加上季卓阳在合约之后附上的那份造星计划书,景烨甚至可以断言,谢清欢在未来两三年的成就绝不仅仅在华国。
谢清欢坐在季卓阳的办公室里,手中拿着合约,静静看着,手边放着windy刚刚泡的茶。她对这个世界的律法仅仅是初步的了解,但文字游戏她很擅长。
这份合约共计十三页,囊括了可能会出现争端的各方面的细节问题,表面上看措辞很严谨,考虑到她自己跟公司双方的利益,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表面的严谨之下是各种语言陷阱。签了这样一份合约,等于说是在厚颜无耻地利用鼎星的各种资源,一旦她自身有什么不妥,鼎星所能周旋的余地不大。
对于这样一份完全想着自己的合约,谢清欢似笑非笑看向季卓阳:“这合约,公司能答应吗?”
鼎星打开门做生意,为的是利益,可不是开善堂,这份合约让鼎星完全处在被动状态。一旦今天这合约签成了,有一就有二,那往后就不好管理了。
季卓阳早料到以谢清欢的缜密心思,必然能发现字里行间隐藏的意思,此刻见她开口问,微微笑道:“这份合约,之前已经拿给景总跟陆总分别看过,他们并没有提出反对。”
景烨跟陆展睿当然不可能会反对。景烨这些年投注在谢清欢身上的心血并不比萧朗月少,谢清欢有多少潜力没人比景烨更了解。至于陆展睿,他的脑回路固然是跟寻常人有那么一点区别,但他想要谢清欢这一点确实肯定的,如今他存了这点儿心思,恨不能将鼎星所有的资源都用来捧谢清欢,季卓阳做的这合约甚合他的心意,又如何会反对?
“都没反对?”谢清欢看着季卓阳肯定地点头,略微蹙眉。景烨不反对她可以理解,那位据说只跟钱亲近的陆总见到这样一份逆天的合约,居然也会同意?
谢清欢略一沉吟,取了笔在签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字水笔她用得不是很习惯,但字迹依然端谨。
季卓阳接过合约看了一眼,目光轻轻一闪,他看向谢清欢,淡淡道:“你在鼎星也十多年了,趁着这次续约,我给你争取了一辆车。你近段时间的工作安排不多,正好挪个空给你把驾照拿下来。”
谢清欢现在手头松些了,原本也是打算去买辆车代步,听季卓阳这么安排,也就点头应了。公司批给她的车跟唐挚送的,在她看来,区别还是很大的。她与鼎星毕竟有利益牵扯,鼎星为长久计,在她身上投资,是很正常的。而唐挚那车送得,他自己确实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但旁人未必也这么想。
鼎星、皇冠与环球三足鼎立,但彼此之间立场非常微妙,谢清欢处在鼎星跟唐挚之间,也很是谨慎。
季卓阳知道谢清欢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陆展睿也不在意她跟唐挚之间的结义兄妹关系,他也不会刻意去点破,只借了熟人的地儿,安排windy陪谢清欢去练车。
谢清欢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向来有旺盛的求知yù,对季卓阳的安排也是欣然接受,下午花了两三个小时学习交通规则,差不多熟悉了之后才开始练车。
跟车教她的师傅先前是玩地下赛车的,车技很炫。如今他正业是改装车子,但车技却没有放下。谢清欢的学习能力让他很是惊讶,简直不能相信她是头回开车。
谢清欢却不以为然,这学车跟学琴的道理是一样的,很多琴师收徒都爱收那种一点儿基础也没有的,自己的徒弟要从一开始就在自己门下,教出来的才足够纯粹,经了别人的手,还得花时间去纠正。
这一天谢清欢练了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天边晚霞镀金,正是傍晚时分,谢清欢估摸着这样来个七八天,足以练到纯熟了。陪同她来的windy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抽空给她报了名,技术如何且不论,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谢清欢跟师傅道了别,坐上windy的车,才驶出没多久,就接到了路子允的电话,她这才想起先前应承过的饭局。
路子允的声音很是温和,说是饭局设在雍华宫,为了答谢她上次援手相助。
路子允所说的上次,在谢清欢看来,还真不是她有意援手相助,而是他人都进来了,她不过顺手搭一把手,总比能把人破破烂烂地打包丢出去吧。
至于雍华宫这地儿,谢清欢听到这个名字,就不由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这路家七爷究竟是想谢她呢还是想气她?
谢清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因为只是来练车,所以穿得很休闲。虽然不至于失礼,但总归不是那么正式。
路子允那样的人,年纪轻轻的就掌握着偌大的基业,在T市甚至是整个华国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轻易不能落他的面子。既然他做东开了饭局,谢清欢也就淡然应了,又说是带着助理一同前往,询问路子允是否可以。
路子允那边沉默了片刻,隐约笑了一下,道是可以。
谢清欢挂了手机,让windy开着车往雍华宫去。
由于这一次是路家七爷请吃饭,谢清欢到了雍华宫门口才发现,苏沐带着几个高管亲自等在门口,就为了迎接她。谢清欢敏锐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唐氏风云(5)
谢清欢从车上下来,就见苏沐带着几个高管在门口等待,眉峰不动声sè的一抖,冷冷笑了笑。
windy跟着谢清欢,替她处理各种生活工作上的事物,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跟她一起出来赴饭局。刚刚谢清欢在讲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她,她也知道这次饭局的东道主是路家七爷。
windy向来是知道分寸的,谢清欢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一句也没多问,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惊诧——路家七爷行踪隐秘,即便是路家的人,等闲也见不着,谢清欢又是如何跟他扯上关系的?
再一想路家七爷前阵子的传话,windy在惊诧之后泛起一丝惊喜。对于谢清欢,鼎星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朗,就是一个字,捧!有鼎星做后盾,由季卓阳出谋划策,加上谢清欢rì渐jīng湛的演技,她rì后的星途必然坦荡光明。如今谢清欢身上的筹码又再加了路家,这样的机遇,说是否极泰来都不足以形容。
苏沐见了谢清欢,冲身后翘首以盼的手下一摆手,快步走了过来,笑着道:“谢小姐,你来了。”
“苏小姐。”谢清欢微微一笑,轻轻点头道。
“七爷跟小心都已经到了,”苏沐看着谢清欢脸上无懈可击但显然丝毫也未让人觉得亲近的笑容,心中轻轻一叹,七爷这次倒是动了心,反而是这位谢小姐,恐怕还八风不动,不知道情为何物。她略略侧身,右手虚虚一划,“请随我来。”
谢清欢明显地察觉到苏沐态度的变化,当初在雍华宫的时候,她就看得出来,苏沐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仅仅是存了试探的心思,那天在罗浮宫的时候,路小心表现出一种很自然的亲近,苏沐表面上看着有些疏离,眼神却是暖的。
到了现在,流于表面的热情并不是谄媚,而是掺杂了一种可能苏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恭敬。是因为当初自己并没有把擅闯自己家的路子允跟路小心扔出去吗?
雍华宫这地儿苏沐说了算,她的态度直接体现了客人的身价,更不用说作为路家下属的产业,雍华宫上下一早就得了七爷的传话,对谢清欢自然不会怠慢。
苏沐因为教授路子允武术而在路家地位卓绝,她轻易不会服人,自然也不会特别尊重谁,如今她对谢清欢流露的哪怕仅仅只是一分的恭敬,也足以成为众人的风向标——七爷这次设宴款待谢清欢,连她带着助理也不反对,显然并不仅仅当她是救命恩人,而是,他准备出手了!
路子允脚踩黑白两道,手中握着偌大家业,但他向来清心寡yù,二十几年来也没见他特别喜欢过什么人或者物,如今他动了心,那么那一位就是他选定的另一半,是路家另外的半边天。
苏沐带出来的高管都是人jīng,即便是集体围观未来的路夫人也是不动声sè,看了一眼便各自错开视线,免得给人成困扰。苏沐带着人去七爷所在的天字一号包间,他们立刻作鸟兽散,去厨房巡视,该做的准备费了十成的心思。
路子允寻常时候极少在外边吃饭,因着他的身份地位,他开饭局的时候也少。即便是开了,也是三五个人的小聚,不可能开大桌,因此雍华宫特意给他弄了个jīng致的小包间,内中的装潢与摆设都是路家御用的设计师照着路子允的喜好设计的。
谢清欢初见路子允是在御琴斋,那家店古朴典雅,透着十分的别致,远远看着有种鹤立鸡群的气质,却并不让人觉得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由此可见设计师心思之jīng巧。
谢清欢踏入包间就觉得jīng神为之一振。这个包间并不大,但被灯光一衬,并不让人觉得是在逼仄密闭的空间之中,而是置身在阔林修竹之间,自有一种山上悠然煮酒谈笑的意趣。
谢清欢目光一长,将整个空间布局尽收眼底,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出一抹清浅温和的笑意。
路子允在谢清欢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自然也见到她的笑,心中微微一跳。虽然他一直掌握着谢清欢的消息,但严格算来,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谢清欢。每一次见到她,她总是能在微妙的小细节上拨动他的心弦。
谢清欢的笑意只一瞬,就恢复寻常,三分淡然中掺着一抹冷淡的防备。路子允见了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没有看错,她比他想的还要迟钝一点,丝毫也看不出旁人对她的感情,却天生对别有用心的亲近,有着无与伦比的敏锐。
“路先生,路小姐。”谢清欢看向两人,平静地打招呼。
windy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右侧,鹦鹉学舌一般跟着她打招呼。路家七爷果然气度不凡,这模样也长得也挺作孽的,他要是混娱乐圈,如今的第一小生也轮不到陆临头上去。至于路家小姐,这存在感似乎也太薄弱了。
“清姐!”路小心轻飘飘地扑过去,几乎一头扎进谢清欢怀里,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你叫我小心就好了!”
谢清欢看一眼路小心,嘴角一抽。
“谢小姐。”路子允淡淡笑着,他原本就生得俊朗,此刻的笑又是发自内心,衬得整张脸更加炫目。他温温地看着谢清欢,静了片刻才又慢吞吞开口,“你好像——”
windy听他开口,大气也不敢出,听他的称呼,他跟欢欢之间似乎也不那么亲密,但这后半句听着又有些不对劲。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路子允又道:“瘦了些。”
这……windy懵了一瞬,这人与人之间的寒暄,自古以来便有颇多讲究,点头之交该如何,深情厚谊又该如何,不能一概而论。
谢清欢听了也是微微蹙眉。她先前身居高位,并不怎么与人寒暄,即便是有人在她面前自持长辈身份,也不会这么说,否则她身边伺候的人就该去自裁谢罪,因此仅仅是叮嘱她保重身体罢了。
如今她的身份尴尬了些,但她心中秉持曾经受到的教育,从不看轻自己。不过说话的既然是路子允,情况便有些不同,不能置之不理,因此略一沉吟,很是谨慎地回道:“多谢关心。”
呵。路子允看着谢清欢眉宇间不甚明显的那一抹尴尬烦恼,无声地笑了笑,抬手招呼路小心:“小心,将那谢礼拿出来给谢小姐。”
“哦。”路小心抱着谢清欢的胳膊,将她半拖半拉地带到桌边坐下,“清姐你坐!那边那位姐姐,你也过来坐吧,这里也没外人,你不用那么拘束的。”
Windy听了路小心的话,面上带了一丝惊疑,看一眼谢清欢,见她面不改sè也没什么表示,只得自己蹭过去在谢清欢身边坐下。
路小心转身,从一边的小矮几上抱着一大包东西过来,一股脑堆在谢清欢跟前,笑眯眯道:“清姐,这些都是给你的。”
谢清欢无言地看着有花花绿绿包装纸的东西,连路子允的嘴角都有点抽,无奈地问道:“小心,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这些呀,都是我爱吃的零食,我爱看的影碟,还有我爱玩的游戏光碟啊。好东西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嘛。”路小心一脸无辜地道,随手扒拉了一下,“啊咧,七爷你准备的东西呢?”
路小心眨了眨眼睛,转回小矮几旁边,口中念念有词地嘟囔了几句,半蹲下身子,在小矮几地下探手摸索着,半晌终于摸出个卷轴来,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咧嘴一笑:“哎呀,还以为丢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回桌边,将手中的卷轴递给谢清欢:“若是送别的东西,清姐大约会觉得庸俗,也不会收吧?那看看这个好了,清姐一定会喜欢的。”
谢清欢略一挑眉,拉开绑着卷轴的绸带蝴蝶结,在桌上缓缓展开了卷轴,当卷轴上的内容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目光蓦地一沉:“嗯?这是——”
她的声音很轻,但满是惊讶,windy不明所以,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只见那卷轴是一副泼墨画。Windy对国画山水之类的没什么研究,因此没有发言权,只是疑惑地看向谢清欢。
谢清欢手指轻动,卷轴彻底展开来,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墨梅,落笔潇洒,意境风流,赫然是她最为熟悉的笔法与风格——换了她自己作图,也是如此。
谢清欢微微一怔,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神,向卷轴的右下角看去,果然见到一方小小的印鉴,撇开时间,那持节两字震得她脑中一懵。
谢旌,字持节,大雍谢氏第七十八代家主,九曜名流第一人,宣德宣文两朝帝师,功在社稷德彪千秋,封亚父镇国公。
谢家从不缺聪明人,而谢旌更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他便是谢清欢的祖父。
路子允是何等敏锐的一个人,一眼就看出谢清欢的目光中并没有惊喜。他送她这卷轴,一来是曾在谢清欢家中见到一个老旧的布偶,因此断定她是个念旧的人。又见到她还留着萧朗月十年前送她的小礼物,显然是个重视他人心意的人。二来就是他自己的私心了,这卷轴本身是他的心爱之物,送给自己喜欢的人,跟交托了自己的一份心差不多。
但见到谢清欢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探究,表情也有些复杂,他不由问道:“谢小姐?”
谢清欢挑起眼帘,淡漠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路先生怎会有这幅画?”祖父学识渊博,为人很是随xìng,但极少会留下墨宝。大雍太平多年,文艺氛围很是浓厚,诗书画佳作倍出,流派众多百家争鸣。祖父少年成名,每每墨宝流传于世,都有一番波澜,后来祖父厌了索xìng不外传了。
一个人的xìng情即便是换了时空,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而这个时空对于名人真迹的追求并不亚于大雍,祖父没道理会随随便便就将所作送人,还用了印鉴。
路子允淡淡道:“我曾跟着持节先生学画。这是他当初离去之前,送给我的礼物。”
“你……”谢清欢略微眯起眼睛,细细看了路子允一眼,隐约有些怀疑,“是持节公收的弟子?”
“也不能算是弟子。持节先生成名早,在很年轻的时候收过一个弟子,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立过誓,再不收徒。我虽然跟着他学画,名头上却算不得师徒。”路子允解释道。
“他肯教你,便是承认你是他的弟子。”谢清欢看向路子允的目光很是复杂。在大雍,祖父身为帝师,便不再有其他的弟子,谁有福分跟天子同门呢?被他亲自教养的谢清欢能在稚龄坐稳家主之位,除却她出身正统,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她是天子同门,这其中的辈分稍微乱了点,但同门的名分总是没错的。
谢清欢原本想着祖父也许是这个时代的人,却不能确定他在这个时代的名字,又因为对先人的敬重,所以没有详查。如今乍然见了祖父的墨宝手迹,又突然有了同门,心情怎会不复杂。
她看一眼卷轴,小心翼翼地卷起来,眉眼轻展,温温地问道:“既然是先生特意赠送给你的礼物,为何要转送他人?”
路子允淡淡一笑,目光中隐约含着深情。谢持节是真正的大师,谦虚温厚虚怀若谷,与他亦师亦友,教会他许多道理,使他在rì后的人生中都受益匪浅。持节先生送的东西,哪怕是随手捡的小石子,他也会珍之重之。
尤其是持节先生七年前出了意外,他的真迹如今更是价值连城。
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让那人看一眼这卷轴,路子允都会觉得那是亵渎,但谢清欢不一样。
她并不是其他的随意的一个人。路子允看着谢清欢,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