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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皇隽     霸气重生之超强天后txt下载     霸气重生之超强天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简单的一句关心,路子允笑着应了,看一眼谢清欢身侧的两人,略微颔首致意。舒榒駑襻

    唐涟漪跟唐非在急智方面没有优势,但本能甚是强悍,路子允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恶意,他们却仍能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威压。

    谢清欢不清楚唐家的人脉,路子允在她的面前最实在的一个身份,就是谢持节的学生,其他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属于私交的一部分,所以她并没有主动将他介绍给唐涟漪跟唐非。

    “那么,”谢清欢淡淡笑道,“改天再叙。”

    “好。”路子允点头,一脸温和地道,“路上小心。”

    “再见。”谢清欢摇了摇手,看着电梯下到了这一层,转身走了进去。

    路子允挪了挪脚,看着电梯门轻轻合上。小透明体质的路小心站在一边,皱着脸若有所思:“七爷,你说清姐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路子允反问道:“你觉得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

    路小心沉吟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七爷,我是不明白清姐的心思啦。你又不让我接近她。”

    “接近她又有什么用?她要不乐意,你哪怕天天在她身边,也探不出什么来。”路子允轻轻一晒道,“走吧,去看看这次中招的那位洪小姐。”

    “袁医生说是流产,怀孕不到三个月,还看不出孩子的xìng别。”路小心快速地汇报道,“那位正室已经悄悄致电在医院里任职的‘亲戚’,要给那孩子做鉴定呢,看来是不打算忍下去了。”

    “这种小打小闹的把戏,还真是他的恶趣味。”路子允冷淡道,到今天为止,那晚在蓝夜出现过的艺人,无论是名声还是jīng神都受到了挫折,前阵子去世的柯子华究竟是怎么死的,jǐng方也没有给出结论。

    路子允说是去看洪熙,但洪熙是什么身份,路小心出马就足够了,路子允转去了袁一航的办公室。

    明天就是除夕了,路家近亲,各分支的当家也都赶了过来,路子允这一不舒服就格外引人瞩目,他前脚跟路小心出了门,那边大姑nǎinǎi路子婧就打了电话过来叫他留心。

    袁一航见了路子允,也不觉得惊讶,先量了一下体温,确实有些发烧。收回温度计,取了点滴给他挂上,在办公桌上翻了翻,翻出一本杂志递给他,就不再理会他了。

    袁一航是当初路家老爷子一个挚友的遗孤,路老爷子收养了他,但对他的教养方式跟路子允不同,基本上还是延用他父母的那一套,因此他跟路子允算不得十分亲近,但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路子允翻了翻杂志,略微挑了挑眉:“这是小姑娘爱看的吧?”

    袁一航正从抽屉里摸出个暖手宝充电,听他这么问,沉思了一下,才慢腾腾道:“好像是早上来送文件的那个小护士留下的。”

    “送文件的时候还带着杂志?”路子允迅速抓住重点,“我怎么不知道,新光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松散了?”

    “你是老板,既然这么说了,”袁一航认真道,“那我只好辞退她了。”

    路子允微微一笑:“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袁一航一怔,英俊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困扰:“不记得了。”

    路子允闻言笑了一下,垂下眼帘目光随意落在杂志上,袁一航有脸盲症,不太记得人的长相,若是长得特别些,还有可能在他那如同细浪卷沙的脑海里留下一丁点印象。比如说,你是个刀疤脸,他会对那道疤记忆深刻。

    就是因为脸盲症,他一个高学历高智商高收入的帅哥,至今没有一个处得长久的女朋友,毕竟换身衣服就不会被男朋友认出来这件事实在太打击人了。

    暖手宝充好电,袁一航将它放在路子允的手底下垫着,而后站起身:“我去巡房了,你自己在这儿,点滴打完了就拔掉,不要让空气进入血管。”

    路子允对手中那本杂志实在没兴趣,但做医生的去巡房也是职责所在,他没理由拦着袁一航不去,何况他也拦不住,只淡淡道:“今年过年,来路家吗?”

    “已经安排了值班。”袁一航静静道。

    路子允不说话了,冲他摆了摆手。袁一航拿着巡房用的资料夹就走,到了门边上又停下脚步:“今天,我见到了你的心上人。”

    路子允看着杂志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手袋,头也不抬懒懒道:“你不是脸盲吗?能分得清?”

    “她的特征很明显。”袁一航陈述事实。

    “所以呢?”路子允难得听他提到跟工作无关的事情,饶有兴致地问道。

    “配你足够了。”袁一航毫不客气地道。他说的也是事情,路家就是个深水潭,一眼望不到底,路夫人瞧着是个挺风光的存在,事实上门第学识气度见地稍微差一点,进了路家恐怕都不能善终。

    路子允十来岁,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就在各分支选了几家的女孩子作为候选,这些年来都比照着成为路夫人这个目的来培养。早几年路子允没有表现出任何要成家的意向,这事儿便一直搁置着没提。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对一个女人动了心,且隐约有了成家的打算,除却候选的那几位,各分支家有女儿的也不会安生,那位心上人能不能顺利坐上路夫人的位子还是两说。

    都是些豪门的槽心事儿,袁一航不愿多说,他说起这个,不过是给路子允提个醒,家大业大的,也并不是事事都能顺心。那位谢小姐,就算是唐家的义女,那出身经历也是拿不出手的,放到台面上,路家分支那些各有神通的大小姐们分分钟就能碾死她。

    路子允却不以为意:“多谢你对我眼光的肯定。”

    袁一航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开门出去。路子允这些年太顺了,老爷子留下的底子厚实,分支的势力夹缠蔓延。他一开始就站得太高,又不曾动心伤情,因此内敛中也带着狂妄,难免要跌个跟头的。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路子允目光悠然一长,落在办公室外头墙上摇曳的爬山虎上。袁一航嘴笨,很多话说不出,但路子允知道他的担忧。谢清欢的出身跟经历确实上不了台面,连跟在他身边的路小心都比不上。

    这次年关,先前老头子给他挑的候选都到了,天天勾心斗角暗藏机锋手段百出。路子允看在眼中,心头一阵烦躁。也许是听说了谢清欢的事,连平rì里轻易不走动的大姐都回来了,细细打量他一番,才问了一个问题:“七弟,你确定你对那位谢小姐的喜欢,不是因为她拒绝了你而产生的浅薄的微末兴趣?”

    路子允当即冷笑:“大姐以为呢?”

    路子婧是路家姐弟中年纪最大的,跟路子允隔了两轮不止,路子允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出嫁了。对于最小的弟弟,她是当做小辈一样在看,她盯着路子允,端庄地笑道:“很多时候,拒绝只有一种含义,那就是yù拒还迎。这种把戏若是掌握适度,再强悍的男人也会吃这一套。况且,我听说那位谢小姐是个艺人,早几年还颇有名气,想来演技不差,七弟确定你看的,是她的本相?”

    路子允静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大姐,我很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的眼中,他的六个姐姐联姻的门第,才是路家的主要枝蔓,而大姐则是牵头人,得到她的首肯,比挨个搞定分支的那些候选人要事半功倍得多。

    路子婧微笑着,轻轻摇头:“七弟,你该知道,简单地一句话,是无法说服我的。父亲当年替你挑选的候选,也经了我的手。她们的智商都非常高,身材与身体素质都十分不错,甚至是时辰八字,都请高人核过。七弟你先别着恼,听我说。父亲选择她们,说到底还是为了旺夫,你知道你打小就身体不好,父亲为此也cāo了不少心。那位谢小姐的资料我也看了,在那么个环境里,像她这样的也少见了。撇开门第不说,她五年前卷入赵泽天事件,腹部中过一刀,还染上了毒瘾,是吗?”

    路子允的脸sè沉了下来,谢清欢再如何洁身自好的底子,也绕不开赵泽天这个黑点。他并不在意谢清欢的过往,这心疼这一段他没有参与过的伤痛。

    路子婧将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悠然道:“如果说在赵泽天事件中,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那么几个月前,她爬上了段明楼的床,总是事实吧?”

    路子允皱眉,冷声道:“大姐!”

    “七弟,”路子婧神sè不动,眉目间却多了几分肃然,“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这份资料我看得到,其他人也一样能看到。早几年的时候,你对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没有兴趣,我一度十分担心。我们是一家人,再如何,我的心总是想着你的,你若是不喜欢父亲给你挑的女人,我也不勉强。她可以出身低微,但经历必须清白,让人无从指摘。最重要的是——”

    路子婧顿了顿,淡淡道:“七弟,她愿意为你放弃如今的事业吗?”

    “她——”路子允开了口,才恍然一惊。谢清欢的过往,只要他不在意,就有办法让别人闭嘴,那那段过往显然不是重点。重点甚至不是路子婧提出的那个问题。

    而是,谢清欢对他是何等的心思。

第一百八十章

    看着路子允瞬间有点儿僵硬的脸sè,路子婧淡淡笑了,知道自己问到点子上了。舒榒駑襻路家不同于普通的豪族,谢清欢的出身并不是她进入路家的主要障碍,但她一旦进入了路家,现在做的工作就不能再继续。她或许有点心计,能让路子允对她动心,但若是没有一点手段,进了路家,也不会安生。

    路子婧没有多说,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其他的事情,还要路子允自己定夺——那几个候选人,固然是特意选出来旺夫的,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留了路子允一个人在书房,路子婧缓步踱了出去,苏沐双手抱胸,懒散地靠在墙上。

    当初老爷子指给路子允的人不少,却单单挑了苏沐做他的武术教习,可见对她的器重。路子婧看着这个比较年轻,眉眼间却隐然残留这几分悍勇的女人,轻轻挑了挑眉:“苏沐。”

    苏沐放下手臂,慢腾腾站直身体:“大小姐。”

    路子婧侧过头细细看她一眼,略微眯起眼睛,她是七姐弟中的老大,是老爷子的第一个孩子,脾气跟老爷子也是最像的。

    苏沐一动不动任她看,不动声sè地问道:“大小姐想问什么?”

    “那个谢小姐的事,”路子婧淡淡道,“你也知道吧?”

    苏沐并不否认,点头道:“略知一二。”

    路子婧目光幽幽一冷:“那这事儿,你怎么看?”

    “大小姐,”苏沐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这是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哪有置喙的余地?”

    路子婧拢了拢披肩,冷淡道:“那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见见那位谢小姐。”

    “大小姐,”苏沐对这位说风就是雨的大小姐很是无奈,“请恕我多嘴,您是打算用钱来打发她吗?”

    路子婧冷笑:“苏沐,这也是主子的事,你照办就是了,何须置喙?”

    苏沐顿了顿,摊手道:“大小姐,我话说在前头,我这点儿颜面未必请得动她。”

    “你还真当她是路家未来的主母吗?”路子婧沉声道,“以你的本事,想要请动一个人还不容易?”

    苏沐叹了口气:“请动一个人当然不是难事,但是,我很担心——”

    路子婧挑眉:“担心什么?”

    “她揍你。”苏沐笑道。

    路子婧盯着苏沐,面上的笑意退去,只剩下冰冷的如同面具一样的优雅:“我初四回去,给我约在初三。”谢清欢是个孤儿,往年这时候都在外头,今年之所以留下,是要在唐家过年。但她毕竟只是义女,唐家的那些亲戚人脉也轮不到她去走动。

    苏沐看着路子婧优美的背影,暗暗摇了摇图——这个年关过去,七爷要头疼的事情恐怕会越来越多了。

    路子婧提出要见谢清欢的事情,苏沐转头就报给了路子允,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他一个千古王侯都要面临的问题:“七爷,这眼瞅着往后的rì子就要鸡飞狗跳了,你说你是更爱江山呢,还是更爱美人呢?”

    路子允脑海里自动浮出了谢清欢的脸,哪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谢清欢那脸也够不上倾国倾城的程度:“雁归哪里像红颜祸水了?”

    “不是,七爷,这跟祸水不祸水的没关系。再者说了,祸水之所以能成功地祸国殃民,那都是男人没用啊。男人要是有点作为,祸水就满心满眼地只祸害男人一个去了。”苏沐一手抵着下颔,“瞧瞧人温莎公爵,就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路子允瞥一眼苏沐,似笑非笑道:“江山跟美人,我都要。”

    苏沐微微一笑:“那大小姐那边,由着她去见谢小姐吗?”

    大小姐跟七爷可不一样,别说他是对谢清欢有意思,就是没有半分心思,谢清欢拒绝了他,也是她个人的选择,七爷不会因为这个选择就跟她过不去,那不叫顺昌逆亡,那叫掉份儿。

    但大小姐不同,在辈分上她跟七爷同辈,但隐约比七爷高出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七爷不会跟她红脸,更不用说翻脸了。她要收拾个娱乐圈里混的小艺人,都不用动手,随意表现出一点儿不喜的意思,下头就会有人替她办妥。

    总的来说,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也不知道爆炸了之后会是多大的威力。

    路子允淡淡道:“早晚得来这么一出,等过了年初一再约。”

    “年初一?”苏沐想起某事,恍然道,“七爷是说——”

    “嗯。”路子允点头。

    苏沐了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吁了口气。路家的规矩,向来是强者为王,谢清欢不媚俗,也不贪图什么,就是综合力量太弱了,她要是碰上了沉不住气的候选,想必——十分jīng彩。

    点滴挂得差不多了,路子允合上杂志。就在此时,路小心推门而入:“七爷。”

    路子允问道:“如何?”

    “没有疑点,就是个普通的纠纷。”路小心摇摇头,淡淡道,“她跟那个周老板有半年了,周老板的夫人生了两个女儿,伤了身子,造成了习惯xìng滑胎,所以生不出儿子。周老板似乎是答应不管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会给她一大笔安家费,所以这孩子她就留着没有打掉。却没想到,前阵子她去产检之后跟周老板吃饭的时候让周夫人看到了。”

    路子允不可置否:“她这流产是怎么回事?”

    “她不肯说,估计还是跟周夫人有关。周家在T市勉强算个三流,那位周夫人是出了名的泼辣,手里头攥着周老板半数的家产,所以周老板也不敢轻易跟她离。”路小心撇了撇嘴,那个周老板快五十的人了,还流连花丛,妄想生个儿子。

    路子允对周老板这正室对小三的戏码没兴趣:“雁归当时是准备去购物的吧?”

    谢清欢的行踪路家的暗哨会及时报上,路小心也知道今天谢清欢跟唐涟漪还有唐非是出来逛街的,这么巧就遇上了洪熙,还是在停车场里遇到的。

    停车场可不是偶遇的好地方。

    路子允又道:“还有柯子华死亡的那个晚上。”

    柯子华死的那天晚上,谢清欢跟萧朗月还有元昭在同一家火锅店吃饭。就死亡时间来推算,柯子华死的时候,谢清欢刚从洗手间出去不久。

    路小心微微一凛,觉得心头发凉:“那贺家兄弟的死……”

    路子允看一眼点滴瓶,伸手拔掉针头,淡淡道:“回去吧。”

    路小心听他这么说,顿时将正在想的问题放到一边,点点头道:“好的。”

    路子允眉目清冷,背后那只手,或者几只手,伸得太长了。洪熙这次是没了孩子,下一次倒不知还能不能留着命在。

    谢清欢跟唐涟漪还有唐非回到唐家,已经差不多中午了,走到大厅才发现来客人了。那客人之一还挺眼熟——唐凌。

    唐凌被唐非一句话逐出唐家,免除了唐家给她的一切福利,但她父母仍在唐家,在钱财这方面倒是没有短她的,年底她手中的各种会员金卡到期,倒是有选择xìng地续费了一些。对唐凌来说,某些会员金卡她捏在手里从没用过,但被人问及不再续费的原因,仍让她觉得耻辱。

    她才是真正的唐家小姐,唐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屁孩子,凭什么说将她逐出唐家就逐出。还有谢清欢,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艺人,逗趣的小玩意儿,先前她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人,竟然也敢踩在她头上,简直是奇耻大辱。

    唐凌矜持而骄傲地看着谢清欢,就算你顶着唐家大小姐的名头又如何,镀上一层金,仍是糟烂的内里,惺惺作态地让人作呕。

    唐凌挪开视线,看向一边的唐涟漪,微笑着打招呼:“姑姑,好久不见。”

    唐涟漪固然时不时天真着,但并不是没脑子,尤其忌讳别人的欺骗,何况这欺骗还是恶意的。她跟谢清欢相处虽然不久,两个人也不十分亲近,但她感觉得到,谢清欢并不贪图唐家的什么,绝不像唐凌说的那么不堪。

    唐涟漪冷冷地看着唐凌:“你不是被逐出唐家了吗?”

    “姑姑,先前我是做了错事,我已经知道错了。”唐凌的脸sè微微一变,带着几分哀愁与伤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我身上也流着唐家的血,姑姑真的希望我跟唐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吗?”

    唐涟漪闻言微微蹙眉,这话说得倒也不错,二哥二嫂还在唐家,他们只有唐凌一个女儿,总不能让他们也不往来。

    唐涟漪这么想着,抬目望去,唐起脸上照例看不出什么喜怒,唐挚则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微微侧头,看到向来心软的唐非面无表情,目中一片冷漠。

    骨肉血脉,这是正经的唐家家事,谢清欢没有任何表示,只淡淡瞥了唐凌一眼,向着唐起所在的方向略微颔首:“失礼了,我先去换身衣服。”她的身上站着洪熙流产的血迹,在尚未婚嫁的她眼中,又是这个时间点,显得格外的不吉利。

    唐涟漪不等唐起发话,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谢清欢又歉意地笑了笑,这才往楼上走去,耳边传来唐凌显然有些得意的话语:“姑姑,小非,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雷蒙。”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谢清欢状似随意地看了唐凌一眼,唇边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舒榒駑襻唐凌确定自己在她眼中飞快地闪过冰冷的厌恶,只一瞬就消失不见,却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头一寒,积累的怨愤就那么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唐白是唐家近支年轻一辈中最先倒向唐挚的,眼见唐凌又要发昏,估了一下方位,当机立断一脚踢出。

    唐凌脸sè一黑,挑起眼帘,就见唐白满眼jǐng告,目光不动声sè地朝主桌那边一挑。唐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的父亲端着酒正跟唐起说着什么,神情中隐约了带了几分讨好。

    唐凌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骄傲的人,如今这样低声下气又是为了谁,她的脸sè微微一僵,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平息心情,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嚼得缓慢而用力。

    唐白见她放弃挑衅,但是显然心中怨愤南平,不由觉得十分头疼。唐凌是独生女,被娇宠着长大,以往虽然有些任xìng,但为人并不刻薄,怎么遇上谢清欢的事情就成了这副模样?上回她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简直如同泼妇一样,让他不能相信这是唐家jīng心培养出来的名媛。

    唐凌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沉默地吃着菜,这顿团年饭总算安安稳稳吃完了。唐白发誓以后再不跟谢清欢与唐凌同桌吃饭,压力忒大,年宴一结束,他立马向唐起跟唐挚告辞,回自己家去了。

    到下午四点多,宾客都已经散尽,主宅也要进行全面的清扫,以及贴对联。

    以往过年,唐非jīng神不好,一点儿动静就嫌吵,所以主宅总是冷清清的。唐涟漪一年到头在国外,回来的几天见到的又是这种光景,嫌弃主宅没有人气儿,也不愿多呆。

    今年主宅常规配置人员里面多了个谢清欢,唐非似乎也从yīn影中走了出来,拿着鸡毛掸子加入清扫队伍里,虽然笨手笨脚的,倒也没添乱。

    不仅仅是唐非,其他的人也都安排了任务,唐挚作为病号,受到了优待,成为总指挥。唐起去收拾书房,谢清欢要求写对联,唐涟漪自告奋勇地磨墨——唐挚对此不报希望,真写废了的话,再由唐先生出马好了。

    唐涟漪活到这个岁数了,懂的很多,jīng通的很少,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当年也是特意学过的,可惜没一样学成气的,如今唯一能拿出手的,估摸着就是养袋鼠了。

    并非是每道门都要贴对联,就主宅向来的习惯,只需要在大门上贴上一副就可以了。谢清欢掂量了一下,饱蘸了一笔浓墨,毫不迟疑一挥而就。

    唐涟漪的毛笔字写得跟初学者似的,这并不妨碍她鉴赏好坏的能力。她不顾尚且十分新鲜的墨香,凑上去细细看了看,抚着下巴微微挑眉:“咦?”

    唐非正拎着鸡毛掸子满屋子窜,这里刷一下,那里扫一下,竖着耳朵听到唐涟漪口中的惊讶之意,立刻窜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嗯,”唐涟漪略微抬起下巴,神情悠远若有所思,“这种字体,这种笔触,很是眼熟啊。”

    “哦?”唐非装模作样看了看,他对字画并无研究,自然是瞧不出,却也觉得这字写的不错,笑眯眯夸道,“写得很好啊,姐姐是不是练了很久?”

    谢清欢闻言略微笑了笑。这一手字,她练了十几年,到十八岁上方才从谢持节的风格凸显出一种孤峭来,成就她自己的风韵。

    所以唐涟漪说眼熟,也不算错,她是谢持节一手带大的,琴棋书画都是他手把手教的,自然带着十分明显的谢持节的风格。

    唐涟漪想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哎呀,这一时半会儿,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唐非撇了撇嘴,拎着鸡毛掸子接着晃来晃去。

    “喂喂,臭小子,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啊?”唐涟漪一手叉腰,不满道,“不要走来走去,碍手碍脚!”

    唐非听了这话,乖乖地选了个花瓶,用鸡毛掸子轻轻刷着。

    谢清欢笑眯眯看着那一早就帮佣擦得洁净光亮的花瓶,暗暗摇了摇头。

    等主宅清扫完毕,就开始贴对联,唐非自告奋勇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唐起站在梯子旁边,唐涟漪站在几步外:“歪了,向左边一点。”

    唐非又对比了一下,唐涟漪又道:“不行不行,向下一点。”

    “这样呢?”唐非继续调整道。

    “行了。”唐涟漪满意地点点头。

    管家跟留在主宅的帮佣在门内看着,心中一时有些感慨。当初唐夫人还没有得忧郁症的时候,唐涟漪还是乐意回来的,唐起在外头固然是冷酷无情,对唐夫人跟唐涟漪倒是好的,每到了过年时候,反而是主宅最温馨的时刻。

    主宅像今天这般,如同寻常人家一样,一起清扫家室,贴对联的情况,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了。管家知道,在唐非的心中,将谢清欢当做了一种寄托,他心中对于唐夫人的依恋与思念,并没有消失,而是一点一点地转化了动力,活下去,并且开心健康,就是他对早逝的母亲最好的承诺。

    看着唐非开心的笑容,唐挚如释重负的眼神,以及唐起终于坦然的目光,管家也松了一口气,目光谢清欢身上略微一扫,又恢复成低垂眉眼的模样。

    贴完对联,几个人又转战厨房,一起包饺子。主宅里边,论到厨艺,只有唐挚的手艺略微能拿出手,谢清欢至今只会煮粥跟方便面,唐非向来只负责吃。

    因此身负重任的大厨示范了数个之后,看着‘学生们’的作品,简直哭笑不得。唐挚心中略得意,他当年要是没在街区混,就这点儿天赋,完全有机会成为一代名厨,可惜啊可惜。

    谢清欢的成品比其他的三唐稍微好一点,但离美观稍微有点儿距离,再想想至今仍停留在煮粥跟面的厨艺,暗暗决定以后选个会做饭的男人成亲。

    她正想着这茬,就听唐涟漪问道:“欢欢,你有男朋友了吗?”

    谢清欢坦率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唐涟漪挤了挤眼睛,“我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交了好几个男朋友了呢。”

    唐起闻言,嘴角轻轻一抽,唐涟漪在确定初恋之前,确实有过几个‘男朋友’,都是家世差不多,从小一起的玩伴,简直跟过家家似的,她也真敢拿出来说。

    谢清欢抬眼看了看唐涟漪,她比唐起小五岁,看着却比唐起小十岁的样子,仿佛才三十出头。她也算见多了世事,眼角眉梢却没有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眼神很是清澈。

    虽然唐涟漪至今仍是独身,是不婚主义的拥趸,但谢清欢看得出来,她并不是那种随意放纵的女人,甚至有着近乎虔诚的坚持。

    唐涟漪见她不说话,略一沉吟,随即明白过来:“啊,抱歉,我忘了你是做什么的了。作为艺人,一定有很多限制吧?鼎星是不是不同意你谈恋爱?”

    谢清欢笑着摇了摇托:“鼎星的合约上并没有限制我交朋友。”

    “那么,就是没找着合适了。”唐涟漪一脸了然,看着谢清欢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惜。唐家也开着娱乐公司,圈子里的环境如何,她也知道一二。别说娱乐圈了,就是寻常职业,也未必就能遇上合适的。

    唐涟漪顿时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责任一下子重大起来:“那欢欢,你对男朋友有什么标准?我也认识一些小帅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温雅的?狂野的?邪魅的?忠犬的?”

    “……”谢清欢微微皱眉,还是不耻下问道,“忠犬是什么呀?”

    哟,有戏。唐涟漪眼睛一亮,笑眯眯道:“顾名思义就是十分忠诚嘛,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你喜欢这款的?”

    谢清欢沉默不语——所以,忠犬就是绝对忠诚的男人?

    唐涟漪瞥一眼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唐家兄弟:“你们两个呢?尤其是唐挚,也是时候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吧?”

    “咳,”唐挚清了清嗓子,“怎么突然扯到我头上了?”

    唐非举了举手,脸上有点儿小小的得意:“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你那也叫有主?”唐挚撇嘴,“人理你了?闲来没事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了?”

    “……”唐非一下子焉了,焉头搭脑地道,“没有。”

    唐涟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哟,唐小非已经有心上人了吗?来,跟姑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们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唐非白嫩嫩的面皮微微一红:“温小姐很好,很坚强。”

    唐挚淡淡道:“至今还在观望阶段。”

    唐非哼了一声,低下头不理他了。

    谢清欢见了,不由微微一笑,唐非对于拥有强大的母xìng光环的女人没有抵抗力,那个温小遥本身要强,咬着牙将姐姐的孩子带大,确然让人佩服。

    唐涟漪知道自己对唐挚的婚事恐怕是说不上话,绵软的唐非又有了心上人,剩下的只有谢清欢了。她转了头,殷切地盯着谢清欢。

    谢清欢悠悠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第一百八十二章

    饺子包好是打算做夜宵,晚餐相对于中午的团年饭,就随意许多。在唐家,除夕是要守岁的,到转钟之后才会去休息。

    吃完饭大家坐在沙发上聊天,这个时间电视里正在播放联欢晚会的前沿报道,但主宅里边向来是不看的。坐了一阵子,唐涟漪在沙发上挪了挪身体,提议找点儿乐子。

    唐挚自然没有意见,往年的这一天,主宅都十分冷清,难得这次唐非恢复了些,哪怕是片刻的温馨,也好。

    唐起略一沉吟,开口道:“不如打麻将?”酒桌谈生意,牌局增感情,他顿了顿,看向谢清欢,“欢欢会吗?”

    谢清欢点点头,在她只是谢氏家主还没有成为帝师之前,偶尔也会跟朋友玩两把。

    “那好,就打麻将!”唐涟漪右手握拳,抵在左手掌心,“都是一家人,玩小一点,一万如何?”

    唐挚闻言略微挑眉,如今在场的五个人,唐非肯定是不会的,先行剔除,谢清欢如何摸不准,唐起是各个好手,只有唐涟漪,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会玩但不那么jīng通,作为初手,运气略能填补一些技术上的漏洞。

    “那就来吧。”唐起笑道,输赢倒不是那么重要,玩得开心就好。

    管家那边得了消息,迅速支了牌桌,又松了筹码上来。

    准备就绪,谢清欢四人摸子决定方位,坐定下来。唐非看看唐挚,又看看谢清欢,果断地搬了张椅子坐到谢清欢的身边:“姐姐,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唐挚听了这话,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酸——这个小没良心的,亏老子先前对他那么好。

    谢清欢笑了笑,轻轻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一抹清光。唐挚不知道的是,他们三人现在在谢清欢眼中,活脱脱就是肥羊——她为人处事,从不轻信,亦不情敌,更没有‘玩玩’这种想法。

    牌桌上虽然有三个好手,但因为唐涟漪常常仰仗运气胡乱出牌,为了平衡输赢,每一局都打得很慢。谢清欢看得出来,唐起跟唐挚留了手,不然就以唐涟漪那点儿技术,哪怕一万起底,她这一晚输的数目也不会小。

    唐涟漪的xìng情中依旧带着纯然天真,但她并不笨,多打了几局也就看出端倪,气呼呼地撤了筹码。不涉及钱财上的赌,反而让人轻松许多,不再对牌局控制之后,胜负出人意料地有意思起来。

    唐非看了半晌,自认为了解了规则,心上就好像有个小爪子在挠着,趁谢清欢起身接电话的时候坐了过去,强烈要求摸几把。

    电话是萧朗月打来的,估摸着是避到了僻静的地儿,通过手机能听到她安静的呼吸声。萧朗月知道谢清欢这年是在唐家过的,豪门里的除夕一般是怎么过,她也并不清楚,只是参照元家的热闹景象,她不免有些担心谢清欢,所以忍不住打电话来问问。

    “欢欢,”萧朗月的声音中带着温和的暖意,“在唐家还好吗?没人欺负你吧?”

    “还好,没人找茬。”谢清欢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呢?”

    “元家的人对我很好,很尊重我。”萧朗月想着元昭的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到了现在,她都还有些不相信。像元家这样的家族,对她充满了善意,对她的工作表示理解与尊重,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觉得自家高人一等。

    谢清欢听着她有些清冷的声调,心中悠悠一叹,还是温温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话虽是这样说,谢清欢并不觉得萧朗月对景烨就释怀了。她原本就是重情重义的人,旁人随意扶她一把,她都记在心上,更何况景烨这些年的付出了。他一手成就了萧朗月,却不是因为爱弛情淡而让她放了手。

    萧朗月稳了稳神,轻声笑道:“明天就是你的生rì了,先祝你生rì快乐。我初三回T市,到时候带礼物给你。”

    “生rì……吗?”谢清欢静心一想,可不是吗,年初一是谢清宁的生rì。她笑了笑,“初三我去接你。”

    “往年你生rì,咱们都在外头游山玩水,今年倒是相隔两地了。”萧朗月悠悠叹了口气,谢清宁去年的生rì她们并没有走远,去马尔代夫逛了一圈,结果见到好几对新人在那边结婚度蜜月的。

    谢清欢闻言笑了笑:“好了,你快回去吧。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

    元家跟唐家不同,无论做什么工作的,过年总有几天假,在外头的家庭成员都赶了回来,聚在宅子里住下,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今天除夕夜,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点儿喜气洋洋的光彩,萧朗月见识过景家的排场,先前还有些紧张,但真到了元家,她预想中的情形都没有发生。

    每个听说她是元昭女朋友的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意:“我们家老幺就拜托你了,辛苦了。”

    元家并没有将她当做外人,她避过来给谢清欢打电话的时候,元家小辈的已经在开始互揭其短了,成年之后再如何优雅自如,也摆脱不掉**过的童年。

    元昭的小时候乏善可陈,因为实在太乖,基本上找不到可供吐槽的黑点。他这辈子唯一的黑历史估摸着就是十几岁的时候离家出走那次。

    萧朗月听了这段,略觉诧异地看了元昭一眼,元昭的神情十分淡然,这是多年沉淀的结果,她不能想象,他也如同寻常的男孩子一样,有过惨绿的叛逆时光。

    元昭的叛逆期来得快,去得也快。元昭的大哥元诩看着萧朗月,向来严肃冷峻的面容之上带着些许的温和。他记得很清楚,元昭那年十七岁,却冷静寂然得没有一丝年轻人的朝气,他厌倦了做一个乖宝宝,想要走得远远的。

    在这样一个家庭,冷了热了,总有人殷切关心。然,这关心,无形之中也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元诩记得,他们找到离家出走时身上只带着几百块的元昭时,他正坐在一个免费的小公园的长椅上,吃着甜甜圈,兜里揣着一千块。

    元昭什么都没有说,元诩却知道,自家小弟这是遇上了好心人。

    萧朗月挂了电话,听着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

    元昭顿住脚,看着她微微一笑:“快要新年倒数了,大家都在等你。”

    萧朗月快步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走到热闹的大厅里去。她偏头看了看元昭完美的侧脸,还是有些想不通,元昭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她。

    唐家这边,牌局也已经撤了,唐非新手上路,摸过几把,颇觉意犹未尽。倒数之后,一朵烟花轰然炸开,一霎灿然。

    而后别墅四周都放起了烟花,此起彼伏的,照亮了冷寂的夜空。主宅这边,管家也准备了烟花,但相对于四周别墅近乎争艳的烟花,酸死中规中矩了。

    谢清欢的手机从转钟之后,就断断续续地响着,有新年祝福,也有生rì祝福。谢清欢一一回复了,吉祥话不重样。

    她从手机中抬起眼,绽放的烟花在她的眼中明灭,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身边没有相同血脉的亲人,没有一路扶持着的少帝,没有如织繁华,泼天富贵,但她并不觉得寂寞。

    虽然夜sè依旧浓郁,但这个时候已然是崭新的一天,崭新的一年。

    “姐姐,”唐非亲手点了个烟花,兴奋地奔回她的身边,“烟花好漂亮。”

    谢清欢笑着点点头,她曾经更加浩大的烟花盛会,但这一刻,她仍然不曾后悔。她这一生最看重的弟子,她亲手扶持着君临天下,威赫九州。她用自己的命教会他遗憾,往后再没有可以绊住他脚的物事。而她,亦无愧于心,这样便好。

    放完烟花,已经接近一点,厨房煮了饺子,谢清欢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便直接回房间了,临睡前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路子允发了短信,约她明天见面。

    已经在唐家过了年,谢清欢原本是打算初一回自己家去——照唐家以往的惯例,他们要祭祖,还要互相拜访,维系人脉关系,这些跟谢清欢没有关系,她呆在唐家也就没有意义。

    只是,唐家尚且有得忙,路家家大业大的,应该不会有空才对啊。谢清欢皱了皱眉,还是应了,回了个短信就睡下了。

    唐非许久没有过这样热闹的一个年了,兴奋地没有丝毫睡意,拎了自己的枕头溜进唐挚的房间,非要跟他卧谈,聊天内容五成说了温小遥,五成说了谢清欢,唐挚在黑暗中困倦地翻了个白眼,这小白眼狼。

    这一夜安静宁谧,仿佛年前的一切动荡都不曾存在,唐挚好好地活着,娱乐圈的那些吸毒以及xìng丑闻,都是过眼云烟,随着这个年从所有人的脑海中格式化,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

    谢清欢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年初一的早上,她早早起床,收拾好行李,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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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谢清欢下了楼,发现偌大的客厅里冷冷清清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舒榒駑襻谢清欢见状不由微微皱眉,以她这几天的观察,唐家的人在这个点儿通常都已经起床,并且准备吃早餐了。

    今天是年初一,唐起要支持家族祭祀活动,就算因为除夕夜守岁睡得晚了,今天也决计不会赖床的。谢清欢纳闷儿地在无人的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才见到管家衣装笔挺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管家见到谢清欢,微笑着跟她打招呼道:“大小姐,早啊。新年好。”

    “管家早,新年好。”谢清欢也笑了一下,微微颔首,“大哥他们呢?还没起吗?”

    “先生他们都已经起了。”管家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看一眼时间,这才恭敬道,“大小姐,你先坐一会儿吧,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谢清欢听了这话,心中有点儿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点点头,走到餐桌旁坐下。桌上放着几份最新的报纸,谢清欢随意挑了一份翻看。大约是年关的原因,报纸上并没有什么博眼球的大事件,寻常的社会新闻中带着一丝丝的喜庆,细致地提醒着读者chūn节期间注意安全。

    看完手中的报纸,谢清欢将它照先前的样子折起来放好,看一眼腕表,发现时间才过去十分钟,管家在她坐下的时候就已经悄然退下了。

    谢清欢端正地坐着,心中越发纳闷儿,想着管家刚刚从厨房出来,也许有什么玄机,便打算去厨房看卡。正要起身,耳边就传来合着轻轻掌声的歌声:“祝你生rì快乐~”

    就这一句词,几个人唱得高低调有些参差不齐,听上去怪怪的。谢清欢转过头去,只见唐涟漪捧着个蛋糕走在前头,唐家三父子跟在她身后。

    “哎呀,爸,你唱跑调了。”生rì歌一结束,唐非就急急道。他的脸上还沾着些白sè的nǎi油没来得及擦掉,看向谢清欢笑得眉眼弯弯,眼中隐约闪耀着细碎的星光。昨天的晚睡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显眼的痕迹,看上去依旧jīng神奕奕。

    相比唐非神情间明显的兴奋,唐挚神sè如常,显然是对给人过生rì这一业务驾轻就熟,已经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但脸上的表情,仍比寻常时候要温和许多。

    在这样一种宁和温馨的气氛中,唐起一贯的冷漠也绷不住了,只是脸sè看上去略有点儿僵硬。

    谢清欢静静站起身,依次打招呼道:“伯父,阿姨,大哥,小非。”

    唐涟漪脸上带着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近,将手中的蛋糕放在桌上,插了一根蜡烛,直起腰一拍手:“当当当当!欢欢,今天是你二十二岁的生rì,我们——”她抬手指一下自己,又在唐家父子头上凌空一点,表示大家都有份,“特意亲手做了个蛋糕给你,祝你生rì快乐。”

    原来是做蛋糕去了,难怪大清早的一个人也不见。谢清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这几位平rì里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不说这蛋糕做得如何,单这份心意也有足够的分量了。

    “一家人,说这个就太生分了。”唐涟漪笑着摆了摆手。

    “许愿吧。”唐挚悠悠开口。

    “姐姐,可以许三个哟。”唐非笑眯眯道。

    谢清欢十指交握,抵在下颌上,轻轻合上眼睛。她向来目标明确,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就放手去做,努力达成,许愿这种行为在她看来,有些天真。

    但面对唐涟漪他们做出来的蛋糕,她仍是认真地许了愿。

    谢清欢睁开眼睛,唐非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姐姐许了什么愿?”

    谢清欢略一挑眉:“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吧?”

    “可以说两个。”唐挚道,唐涟漪点点头:“是啊是啊。”

    谢清欢微笑道:“我希望家人朋友,都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心想事成。”

    唐非有点失望,这愿望也太平常了吧,像他过生rì的时候,许愿都照自己最喜欢最想要的来。唐挚也抚了抚额,这人真是,想要对她好,都找不到机会。

    唐起听了她的话,看她的目光却有些意味深长。他经历的比其他几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多,清楚地知道很多时候健康平安才是最大的奢求。

    “切蛋糕吧。”唐起略微笑着。

    蛋糕做得并不大,主宅了除了几个主人,管家还有几个帮佣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点。毕竟这个只能当做甜点,不能做主食,所幸亲自动手的几位各种料都放对了。

    早餐集体吃的长寿面,谢清欢作为寿星,碗里多卧了两个蛋。谢清欢吃着面,琢磨着哪怕在这个世界,年岁也渐渐大了,可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了。

    吃过早餐,谢清欢告辞回家,唐家四人都送上了生rì礼物,唐涟漪唐起跟唐挚还给了新年红包,唐非因为是小弟,得到了谢清欢亲手刻的印章作为新年礼物。

    时间还早,谢清欢也不急着去赴路子允的约,先驾着车回家,辟了个柜子出来放生rì礼物,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放好,这才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开了导航,找到跟路子允约定的地方,停好车之后跟路子允汇合。

    路子允今天倒是没有穿向来钟爱的唐装,换了身黑sè的立领,看上去十分的青chūn。他约的地方是海洋馆,在T市也算是标志场所之一,全年开放。大概是因为年初一,来海洋馆的人并不多,但路子允站在那里,回头率还是百分之百。

    反观谢清欢,一身红sè的修身长风衣,脚上是及膝的长靴,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棉帽,一股子街拍范儿。

    路子允见到她,冲她挥了挥手。

    谢清欢立刻觉得有几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暗暗一叹,这年头的祸水,都不分xìng别了。

    谢清欢快步走过去,路子允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票,带着她向海洋馆内走去。

    谢清欢的心情一下子就微妙起来了,堂堂一家之主,跑来这种地方,合适吗?

    路子允并不知道谢清欢在腹诽着自己,他知道今天是谢清欢的生rì,也知道唐家向来的习惯,约她出来也是不想她一个人呆着,光是想着就觉得有点心疼。

    至于这对他而言是初次约会的地点,为什么会选择海洋馆,这自然是路小心出的主意。谢清欢的资料很详细,她先前去过的地方,在后续调查中也都有记录,她跟萧朗月已经去过世界上最大的迪尼斯乐园,滑过雪溜过冰,更不用看电影这种恋爱常用招数了。

    路小心细细看过资料之后,得出结论——谢清欢从没去过海洋馆。

    事实证明,路小心的结论是对的。十分钟之后,谢清欢跟路子允站在如梦似幻的海洋馆内,看着游来游去五彩斑斓的热带鱼,眼神略好奇,表情颇梦幻。

    大雍地处内陆,海洋生物在内陆倒不是完全养不活,但所需耗费的人力物力大,不沉溺玩乐的帝君都不会在这方面放纵。

    路子允也是第一次陪着人来海洋馆。他倒是认识不少名贵的观赏鱼,对海洋馆的生物却认不全,也就比谢清欢好一点。

    因为他也认不全,所以他失去难得的一次科普海底世界的机会,但这并不妨碍他跟谢清欢两个人站在透明玻璃前,看得兴致勃勃。

    看一会儿就挪几步,两个人都不太说话,但也不觉得无聊。谢清欢正在看翻车鱼的时候,一道小人影突然贴了上来,紧挨着她的腿。

    来海洋馆的有不少年轻人,三三两两的,也有带着孩子全家出动的。谢清欢低下头,就见到一张小脸,下巴尖尖的,眼睛又大又圆,因为仰着头的原因,软软的额发有些翘。

    路子允也看了过去,那孩子冷冰冰地看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挨着谢清欢站着,平静地看着透明水箱里的鱼。

    路子允略微皱眉,眼中却带着三分笑意——他掌权已久,哪怕是长辈,在他面前也未必敢自持身份,却没有想到今天会被个小鬼头看扁。

    谢清欢是认识这孩子的,也有点儿惊讶他竟然会一个人在这里,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你家家长呢?”

    小孩听她开口,慢腾腾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转过头继续看鱼。

    路子允这时候也发现了这孩子的神情未免太冷静了,说是冷漠也不为过。海洋馆的管理很严格,单独一个的小孩是不可能放进来的,这孩子一个人在这儿,很显然是跟家长走散了,却没有一点惊慌失措。

    “雁归,这孩子——”路子允倒不是怪这孩子来破坏气氛,放着孩子走丢的家长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谢清欢淡淡道:“我认识。”说着她蹲下身,平视着孩子问道:“白九呢?”

    白九?路子允轻轻挑眉,白家新近认回去的那个私生子,也不知上了族谱没有,连名字都没有改过,白家老爷子打的是什么主意,稍微有心的人,也能看出一二。

    前阵子白泽跟嫩模还有几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玩5P被爆了出来,白家的声誉家教一下子跌到了底,先前风头正盛的私生子白九也骤然低调了起来,但协助白漠挽回白家形象做的几件事,却极其漂亮。

    白九这个人,绝不简单。

    小孩看着谢清欢,半晌才动了动唇,说了一个字:“不。”

    谢清欢想着上次做活动是关爱自闭儿的,这孩子也在其中,想来也有些自闭,跟人沟通不善,要问出些什么,恐怕不可能。

    谢清欢站起身,对路子允道:“白九家的,应该是走散了,他也不知道白九在哪里。”

    路子允点点头,这孩子的面相瞧着确实有那么一点白九的影子:“送他去管理处吧,白九应该知道去那里领人的。”

    “嗯。”谢清欢朝小孩伸出手,“走吧。”

    小孩子静静地盯着那只手看了看,又抬眼看一眼谢清欢,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慢腾腾地将一只手放在谢清欢手中。

    他的手小而软,带着一股凉意。

    小孩拒绝让路子允牵他的另一只手。路子允向来知道自己不容易跟人亲近,但三番两次被同一个小孩无视,还是当着谢清欢的面,难免有些失落。

    谢清欢看着他的表情,微微一笑,却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患有自闭症的小孩,对于陌生人本来就是排斥的,对白九家的这个小孩来说,谢清欢也是陌生人,不过好歹上回还见过一次。

    小孩步子小,走得不快,谢清欢跟路子允还能一边走一边看,没走出多远,就见白九匆匆而来,手中还拎着个可爱熊的小背包,眉眼间有一丝焦虑,衬得年轻的脸庞有些戾气。

    白九疾步走到近前,一眼就看到牵着自己小孩手的是谢清欢,而她旁边站着的,赫然是向来行踪神秘的路家七爷!

    白九挑了挑眉,飞快地盘算是去套个近乎还是装作压根儿没有看到——以路家的门第来说,路家七爷年初一跟谢清欢在海洋馆约会,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路七爷年纪也不小,至今也没有交过女朋友。

    白九顿住脚,沉着脸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孩:“白小拾,你给我过来!”

    白小拾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瞟他一眼,轻轻挣开谢清欢的手,慢腾腾地走过去,抬手抓住小背包的带子,喊了一声:“爸。”

    路子允嘴角轻轻一抽,这孩子果然是区别对待。

    谢清欢好笑地看他,白小拾的自闭症并不很严重,认得亲近的人也不稀奇。

    白九看着这小屁孩,小小年纪,个xìng就如此无趣,还面瘫装自闭,既不像他,也不像像他妈,简直是基因变异!

    白小拾抿着小嘴巴,对谢清欢摇了摇手。

    白九的大手按在白小拾的头顶,对谢清欢跟路子允微微点头:“多谢,再见。”说着带着白小拾翩然离去。

    真是……不可爱的小孩以及扫兴的大人。路子允偏了偏头看向谢清欢:“还看吗?”

    谢清欢看一眼时间,淡淡道:“都这个点了,去吃饭吧。”作为家主,出来玩一会儿就行了,不能一天都耗在海洋馆吧。

    因为路子允没有开车,吃完饭谢清欢准备送路子允回去。路子允想着家里一群铁娘子就头疼——他的六个姐姐全都回来了。换了平时,谢清欢肯送他,他自然不会拒绝,但今天不行,他不想过早地将谢清欢暴露在众人面前。

    谢清欢也并不坚持。路子允看着她,突然觉得要想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婚姻的坟墓,恐怕还要很长的一段路,他的那枚唯一真爱的戒指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时候。

    谢清欢将路子允放在路边,路子允下车前,拿出一个小绒盒子,递到谢清欢面前:“雁归,生rì快乐。”

    谢清欢略一沉默,才伸手接过小盒子,诚恳道:“谢谢。”

    “雁归,”路子允突然凝视着她,认真道,“这两天,不管有什么人找你,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答应。”

    谢清欢闻言挑了挑眉,她知道路子允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但她只是笑了一下。以路子允的家世,即便他确然只是跟她做普通朋友,他身后的人,也未必会信。一个人若是站得太高,他身边的人,也必须要配得起他的身份。

    谢清欢从没觉得,路子允交朋友或者结婚,会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有人出面反对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出头的人会是苏沐。

    初三那天,萧朗月从元家返回T市,那位路家的大小姐也约在这一天见面。谢清欢为避免萧朗月唠叨,好好打扮了一番,带上口罩跟墨镜先行赴约去了。

    谢清欢掐着点来到越好的咖啡厅,等在门口的苏沐陪着她进去,抓紧时间介绍了一下路家的大小姐:“大小姐夫家姓庄。”

    谢清欢唇边勾着一道浅淡的弧,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苏沐这句话透漏了两个意思:这位大小姐对路家很有些影响力,但她毕竟嫁了人,对于路子允的事能掌控的余地也不算多。

    路子婧看着谢清欢一路走来,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苏沐哪怕是脸上带笑,她身上那种自血与火中踏出的气势也依旧不容忽视,而谢清欢走在她身边,竟然丝毫也不逊sè。

    谢清欢走到卡座前。路子婧似笑非笑瞥一眼苏沐,一摆手:“苏沐,你先退下。”

    苏沐看一眼谢清欢,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说什么,走到一旁的卡座坐下。

    路子婧冷淡地打量着谢清欢,并没有开口请她坐下。

    这样的冷落是十分初级的下马威,谢清欢并不在意,只是抬腕看了看时间,静静开口道:“庄夫人,我赶时间。你若是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言。”

第一百八十四章 棋差一招

    路子婧特意来见谢清欢,要说是要指教什么,那才是说笑。因此,她听了谢清欢的话,倒是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你,倒是个明白人。”

    谢清欢闻言轻轻挑眉,淡淡道:“庄夫人,你有十分钟的时间。你我之间,客套无用,请直言吧。”

    自谢清欢过来,路子婧并没有请她坐下。谢清欢也没有主动坐下,只垂手站在桌边,脸上是惯常浅淡的笑意,眼中却带着疏远的凉意。

    路子婧原本是想,谢清欢如今大小是个明星,一直以来,路也走得顺,这么晾着她挫挫她的锐气,也好评估一下气度。

    谁知道谢清欢丝毫不为所动,脸上没有显出丝毫的尴尬,反而是她,被谢清欢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渐渐感觉到沉重的无形压力。

    路子婧不说话,谢清欢也没有开口,她今天之所以来赴约,一来是约的地方跟机场顺路,并没有在往来路上耗费时间。二来,她当路子允是朋友,对于路子婧,她不介意见一面。

    但她来赴约,并不是上赶着让人作践。路子婧作为路家这一代的大姐,虽然联姻远嫁,但她出面,依然代表着路家核心圈子的意思。

    谢清欢也曾身为家主,执掌门庭,自然知道一族权柄在手,上下听调是风光的事,但风光的同时,一族的兴衰压在肩上,并不是时时能随心所yù的,家主的婚事更是不能草率。

    谢清欢确实因为谢持节的缘故对路子允高看一眼,心里也觉得他比其他的男子更加亲近,但这种亲近并没有心动进而想要在一起的感觉。路家的水太深,庞大的家业只会束缚向往zì yóu的脚步。

    谢清欢前生困于家族门庭,终其一生不曾离京领略如画江山秀美风物。这一辈子再来过,自然不会主动回到黄金牢笼。

    路子婧拿不准她在想什么,但见她眼神越见幽深,不动声sè的目光不由微微一闪,微微笑道:“谢小姐,请坐。”

    谢清欢点头,不紧不慢地坐下。

    看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路子婧又是一笑:“谢小姐这个xìng子,真是可爱。”

    谢清欢好整以暇道:“对庄夫人而言,我这样的xìng子,恐怕更是容易得罪人吧?”

    路子婧并不否认:“听说当初阿允向你示好,也碰了硬钉子。”

    >别说她刚从大雍转到这边,还不习惯这种豪迈的示好,就算她是土生土长的,好端端的突然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示好,心里也得犯嘀咕,觉得这人是别有所图了吧。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路子婧倒没有谢清欢肚子里的那些弯弯道道,路子允并不贪图**上的欢愉享受,他若主动对人好,那个人必定有独特之处。

    路子婧略一沉吟,才慢慢道:“我与阿允,年岁相差太大,说是姐弟,其实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了解他,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这些年,他为路家付出许多,我也希望他能过的幸福快乐,并不想在婚事上为难他,让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两夫妻相敬如冰地过rì子。”

    谢清欢听着路子婧的心里话,并没有一丝动容,神sè沉静,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路子允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人好,但也不会心甘情愿任人摆布。想让他娶不合心意的女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路子婧看一眼谢清欢,又道:“阿允是父亲的老来子,他小的时候,身体孱弱几乎夭折,好不容易才养大了。父亲为此很是担心他,还在世的时候,就从路家的分支挑了几个姑娘,作为阿允妻子的候选,jīng心培养着,希望能帮衬着阿允。”

    “哦?”谢清欢淡淡一笑,她并没有着意了解路家,路家跟她稍微熟一点的路小心跟苏沐在她面前,向来是打着十分jīng神,还带着三分小心的,生怕说错话连累路子允,自然不会特意对她提到路家给路子允安排了几个姑娘。

    “谢小姐,”路子婧看着谢清欢淡漠的脸sè,诚恳道:“我想你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有多大的能耐,就揽多大的活儿。路家摊儿大,但对于主母的出身与见识要求并不高,只要能打理内宅,融入贵妇圈即可。谢小姐,你说呢?”

    “价值?”谢清欢轻笑出声,看一眼路子婧,目中冷光流泻。

    “谢小姐先别着恼。”路子婧摆了摆手,“我无意对你跟阿允的事指手画脚。你在娱乐圈的时间也不短了,身上总共也没几桩绯闻,可见是个好孩子。但你若要跟阿允在一起,恐怕要付出更多。”

    谢清欢静静看着路子婧,悠悠开口道:“庄夫人,为心爱之人付出一切,是天经地义的。我能多给他一分,便绝不会吝惜。”

    路子婧轻轻挑了挑眉,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反倒是坐在不远处时刻关注着这桌的苏沐听到谢清欢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在她的心中,谢清欢是那种冷情得近乎冷漠的人,她跟七爷的相处一直不咸不淡,并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流露,很难想象她对爱情竟然抱持着这样的态度。

    谢清欢知道路子婧此刻脸上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但她的心中,不知道会如何不客气地揣度自己。这么一想,她微笑道:“庄夫人方才提到价值,恐怕是找错对象了。”

    路子婧不以为然道:“错在哪里?”

    谢清欢却没有正面答她,漫不经心地问道:“路子允先生是庄夫人一辈,唯一的男丁吧?”

    路子婧点点头,对她提到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那就是了。”谢清欢似笑非笑道,“庄夫人同我谈到价值,难道是想对路子允先生待价而沽,好准备嫁妆吗?”

    路子婧目光一沉,脸sè有些古怪:“嫁妆?”

    “没错,正是嫁妆。”谢清欢轻轻颔首,一脸郑重道,“庄夫人特意找我,想来对我的身世经历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而姓氏是我唯一的坚持。所以我结婚生子,子嗣要随我姓谢。”

    “虽然我会尽力准备丰厚的聘礼,让我的男人衣食无忧,还能专门负责貌美如花,”谢清欢瞥一眼路子婧沉下去的脸sè,不甚在意道,“但要路子允先生入赘谢家,似乎不那么现实。所以庄夫人的价值说,不妨说给老爷子选出的几位大家小姐听。”

    路子婧的脸sè沉了下来,那边苏沐却是扑哧一笑,也顾不得路子婧的威严,轻快地走了过来,看着谢清欢面上笑意不改:“你就是因为这个拒绝七爷的吗?”

    “苏小姐,”谢清欢有点儿无奈,“我跟阿七只是寻常朋友,平rì见面往来,也都是守着朋友的本分,没有过界。”

    苏沐听了,又是一笑,心中却巴不得两人快点儿过界,作为下属,围观刚刚开窍的主子谈恋爱真是件让人捉急又趣味的事。今天大小姐这么一搅局,保不住一下子又回到解放前了。

    谢清欢的出身确实太单薄了,路子婧确实不愿意路子允选择她,但她毕竟是向着路子允的,听到谢清欢拒绝了路子允,又有些不乐意了。

    她冷哼一声:“子嗣算什么问题?有一个姓路的就成,其他的都可以跟你姓谢。你若是不想自己生也好办,咱们做试管婴儿找代孕,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苏沐面对着突然的转折,有些诧异地看着路子婧:“大小姐,你刚刚不还反对七爷跟谢小姐的吗?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我一时之间没法接受啊。”

    “我倒是想反对!”路子婧眉宇间怒气一闪而逝,“但阿允将路家传媳不传女的戒指都送了出去,我还能如何!阿允的xìng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好说话,一旦下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谢清欢微微挑眉,路子允好说话?庄夫人你犯规了,不带这么洗好感度的。眉心随意微微一蹙,看向苏沐:“什么戒指?”

    “哦,那个啊,是路家一脉相承的戒指。”苏沐一脸轻松,笑眯眯地看着谢清欢脸sè微微一变,“我们老夫人走得早,这戒指老爷子就给了七爷,让他以后给喜欢的姑娘。所以,这戒指在谁的手上,那个人就是七爷选定的路家主母。”

    谢清欢闻言脸绿了绿,嘴角一抽:“那这戒指……”

    苏沐看着谢清欢,友情提示道:“前两天,是谢小姐的生rì。”

    谢清欢立时想起路子允送她的那个小绒盒子。那天她回家之后,将收到的礼物都拆开来看过了,路子允送的那个小绒盒子里面确实是枚戒指,款式很是古朴,非金非银非玉,可以看出有些年月了,但并不十分值钱。起码体现在价值上,不如唐涟漪送的那条翡翠项链。

    谢清欢当时看着那戒指,还以为又是谢持节的创意,哪能想到那戒指竟然是路家主母的象征呢?

    路子婧看一眼她的脸sè,再想想路子允,也明白了在这段感情里面,恐怕还是自家那位七弟主动着。她看着谢清欢,心中悠悠一叹,提醒道:“不要想着归还那枚戒指。”

    谢清欢冷冷一笑——废话,不还回去难道真等着做路家主母吗?

    路子婧不慌不忙地补上后半句:“那戒指一旦送出去,就意味着阿允对你的承诺,要想他收回,除非你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谢清欢闻言嘴角一抽,在心中暴躁地掀了十七八张桌子,好歹维持住了脸上的淡定。

    路子婧淡淡道:“若是阿允先——”她顿了顿,“许你改嫁。”

    谢清欢略一沉吟,才悠悠叹了一声:“姜,果然是老的辣。”

    路子婧优雅一笑,低头浅啜了一口咖啡。

    谢清欢先前说了十分钟,果然一秒都没有耽误,到了时间立刻起身告辞。路子婧也不拦她,眼含深意地看她,笑着道:“谢小姐,路上小心。”

    谢清欢略微点头致意,翩然而去。

    苏沐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意外地道:“大小姐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改什么主意?”路子婧漫不经心道,“难不成我真会跟一个小明星过不去?”

    苏沐眯了眯眼睛,懒懒道:“大小姐方才确实是一副要跟人过不去的架势,我很担心大小姐突然掏出一张支票让谢小姐有多远走多远。”

    路子婧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唇边勾着一抹轻嘲:“就你们这点儿觉悟,难怪会把阿允带沟里去了。”

    苏沐到了年岁还是单身,对她而言,爱情这个话题略有点儿深奥,远不及杀人来得简单爽快。面对当初一出手就搞定庄家大少,堪称情感专家的路子婧,她自叹弗如,不耻下问道:“大小姐,我虽然没有为男人脑热过,但情场如战场这话我还是听过的。再如何,稳扎稳打总没有错吧?”

    路子婧轻哼一声,淡淡道:“稳扎稳打也要看对象。那位谢小姐,才二十出头,在娱乐圈浸yín多年,也算闯出了一点儿名堂,她既然考虑到了结婚生子的事情,rì后必定也能顾全事业跟家庭。这样的人,往往清醒得很,是可取之处。”

    苏沐一手抚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小姐的意思似乎是对上谢清欢,迂回没用,还是直接点好。但这跟大小姐突然不反对了,又有什么关系。

    路子婧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心里所想,淡淡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阿允身在那个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我越是阻挠,他只会越发重视她。时间久了,谢清欢在他心中的分量就会超越任何人,以他的脾xìng,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能预料。”

    苏沐听了这话,心中突然一凉。(首 . 发)

    路子婧优雅浅笑,眼中却殊无笑意:“阿允轻易得到了想要的,哪怕这个人是他曾经最为心动的,也不会十分珍视。他仍是路家之主,谢清欢的出身与经历却要面对路家内部的敌意与轻视,还要面对路家分支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应对照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培养的名媛,应付各路想要取代她的女人。情意慢慢消磨,两人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到时候再有什么意外,就不足为奇了。”

    苏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声音有点儿颤:“你……你根本就不相信七爷是真心的。”

    “真心?”路子婧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微微摇头笑道,“苏沐,在大家族过活,并不是有真心就足够的。阿允若是真心为她着想,就该远着她。”

    苏沐冷冷地瞪着她。

    “觉得我很可怕?”路子婧悠悠道,“若是那位谢小姐争气,将内宅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也不枉我如今挺阿允。”

    苏沐皱眉:“七爷不会让他心爱的女人沾那些。”

    “不沾内宅?你是在开玩笑吗?”路子婧挑眉,“再如何路家的主母,也不会是个摆设。”

    她看苏沐颇有些不服气的模样,摆了摆手道:“苏沐,你是阿允的心腹,我并不怀疑你的忠心,今天我的话你定然会一字不差地转告给阿允。爱情的尽头,并不是婚姻,也可能是陌路。他既然有心,就该把她可能遭遇到的算计与不测都考虑到,别等到时候后悔莫及。”

    说罢,她款款起身:“走吧,该回去了。阿允今天被人绊住了,指不定也觉得我对谢小姐做了什么呢。”

    苏沐也跟着站起,路子婧所想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她确实是想多了,如果在七爷的身边还算不上安全的话,那这世上又有哪里是安全的?

    至于情意减退这一说法,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路子允身上了。他动心不易,要移情别恋更难。

    路子婧不在意谢清欢是什么出身,也不在意她只是个艺人。路子允非她不可,她也不介意成全他。但谢清欢若是没本事站在路子允身边,那就怪不得她了。

    路子允虽是一家之主,令行禁止,但他在谢清欢的事情上,还是处理得太生硬了。父亲当初挑选出来的几个女孩子都被教养得极好,要长相有长相,要头脑有头脑,家世经历样样拿得出手。路子允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坦诚有了心上人,让这些人下不来台。

    越是优秀的人,自尊心也越强,那几个女孩彼此之间本就存了较量的心,结果他一棍子全部打翻了。大家都是照着主母的规范培养的,如今齐齐落选,等于迎头被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还有比这更拉仇恨的事吗?就算苏沐调了专门调训的死士在谢清欢身边保护,但她毕竟在明,能防得住暗箭?说到底,爱情让人盲目,路子允还是太天真。

    路子婧不会主动干涉路子允的决定,但并不意味着她不会暗地里推波助澜。

    萧朗月乘坐的航班晚点了,谢清欢虽然耽搁了一会儿,却还是提前到了。机场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谢清欢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萧朗月的航班才降落在机场。

    萧朗月戴着大大的墨镜跟口罩下了飞机,取了大包小包的行李,才跟谢清欢汇合,见了她就张开了双臂。

    算起来两人有一星期没见面了,谢清欢也不扭捏,迎上去跟她抱了一下,顺手接过行李,这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萧朗月。

    片刻之后,她满意地点点头:“每逢佳节胖三斤,原来是真的。”

    萧朗月脸上还蒙着口罩,说话声便有些嗡嗡的:“这都能看出来。”

    谢清欢笑了一下:“手感。”

    萧朗月听她这么说,倒有些忧郁了,哪怕她不是一线红星,作为一个女人,对身材也还是很在意的。都怪元家太好客,一个劲儿撺掇她多吃。

    谢清欢笑着又抱了她一下:“萧萧,欢迎回来。”

    “还是回家好啊,”萧朗月悠悠一叹,“咱们快回去吧,几天没着家了,可想死我了。”

    谢清欢一手拎着两个包,跟萧朗月一起往外走去,边走边琢磨着,萧萧这话听着似乎有种微妙的炫耀啊。那位元昭元先生果然是个靠谱的男人吧。

    两人回的是萧朗月的别墅。别墅还是年前打扫的,惯用的那个钟点工据说回老家去了,还没有回来,萧朗月便挽了袖子跟谢清欢亲自动手,上上下下收拾地焕然一新。、

    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周,萧朗月终于满意了,从包包里拿出一个黄sè的古朴护身符,递给谢清欢:“特意给你求的,保佑你平安顺遂,事业红火。”

    谢清欢接过来,笑着道了一声谢。

    “好姐妹,说这个就见外了。”萧朗月一手揽着谢清欢的脖子,一手握拳,雄心壮志道,“新的一年,我们要继续加油,顶峰就在眼前!”

    “嗯。”谢清欢没什么诚意地点头,就《山河》放映之后的反响来看,萧朗月在玉兰花电影节上拿个影后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萧朗月放开谢清欢,又从包包里拿出两个包装jīng美的盒子:“你的生rì礼物。”

    谢清欢挑了挑眉,看一眼萧朗月。

    萧朗月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一份是我的,一份是元昭给你的。”

    谢清欢接了萧朗月准备的那份,看着另一份皱了皱眉:“我过生rì,元先生就不用破费了吧。”

    萧朗月闻言脸上微微一红,轻咳两声掩饰道:“都是一家人,怎么能是破费呢。”

    “一、家、人?”谢清欢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嗯。”萧朗月点点头,半晌才悠悠开口,“我已经答应元昭,等我拿到影后,就跟他订婚。”

    以萧朗月的年纪,确实应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虽然她跟元昭相识的时间还不长,但元昭为人并不轻浮,为萧朗月所作的事,也是面面俱到,可见上心。

    对于萧朗月的决定,谢清欢也为她感到开心,却还是多问了一句:“元家不反对你继续拍戏?”

    萧朗月笑着摇摇头:“元家的老nǎinǎi觉得女人也该有自己的事业,把握自己的命运。这样的话,面对男人,就有足够的底气,对于维系婚姻有利无害。”

    “那就好。”谢清欢听了这话,也就放了心,看来元家的老太太是个有见识的,对于维持家庭和睦很有一套,将来萧朗月嫁入了元家,也不会被欺负。

    “不说我了,你呢?如今又年长了一岁,某人作为黑历史也成了过去时。”萧朗月双手抱胸,略微眯了眯眼睛,“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光棍等着你去宠幸啊。”

    谢清欢顿时想起某个让人槽心的戒指,悠悠一叹:“如花似玉的光棍倒是有一条,恐怕不好宠幸。”

    “噢?”萧朗月眼睛一亮,欢欢这么说,就是有人选,好事!

    谢清欢随即泼了她一头冷水:“有生命危险。”

第一百八十六章

    >舒榒駑襻

    她跟谢清欢都是在极年少的时候就在娱乐圈里混,见多了繁华胜景,也没少看人走茶凉,自然明白人得活着才会有希望,及时行乐也要有命在,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

    再说谢清欢这年岁,搁在普通人身上,也就大学刚毕业的样子,根本就是风华正好的时候,实在没必要为了一段危机四伏的感情把自己搭进去。

    萧朗月想通了这一点,沉声道:“天涯到处都是草,既然这个这么不省心,那就换一个好了。”她顿了顿,问道,“话说回来,竟然比任真还要不靠谱,这人略奇葩啊。”

    萧朗月早已知道任真就是任西东,但她一直将两个人分开来看,任西东是个没节cāo的种马,而任真,不过是个欺骗感情的人渣,本质上还是略有差别的。

    谢清欢听了萧朗月的感慨,只是随意笑了笑,并没有附和。感情这种事,向来难以预料,所以她并不怀疑路子允对她的心意。但她更清楚自己的想你死——她确然不曾对别的男人动心,但她也不够喜欢路子允。那枚作为生rì礼物的戒指,她给不出同样的承诺。

    萧朗月如今跟元昭相恋中,有了爱情的滋润,又在元家受到礼遇,得到了认可。虽然她脸上没有丝毫喜悦的情绪流露,但在心中仍不免小小的得瑟着。

    萧朗月看着谢清欢,笑眯眯道:“欢欢,元家有几个年轻人不错,也还是单身,要不然介绍一个给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谢清欢挑了挑眉,唇边噙着一抹戏谑的笑:“这还没有结婚呢,就以内人自居了。”

    “说得也是啊,这样太不矜持了。这世事无常的,没准儿哪天我就跟元昭分了,到时候你也尴尬。”萧朗月抚了抚下巴,一脸深沉。

    这都什么都什么,哪有热恋中的人想什么世事无常的。谢清欢笑了笑:“这事不急,随缘吧。”

    萧朗月点点头,深以为然。

    >萧朗月看一眼手机,对她笑了一下,眼底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无奈——她一下飞机就给元昭发了短信,告诉他已经平安落地。

    “宝宝。”萧朗月一接起电话,元昭平和温柔的声音就静静传来。萧朗月一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脑仁有点疼,元昭第一次这么叫她的时候,她毫不客气地喷了元昭一脸茶水。

    元昭不顾她的严正抗议,委屈地辩解道:“那个肖某某就是这么叫你的。”

    所谓的肖某某就是萧朗月某部片子里的男主角,是个温柔多金还挺会肉麻浪漫的小开,后半段对片中女主角的称呼就是宝宝。

    偶像剧从不缺少雷人的狗血,萧朗月作为鼎星的头号劳模,自然不会拒绝公司合理的接剧安排,但这部当年也红火过的片子在萧朗月看来就是个抹不去的黑历史。元昭还偏偏拿这个还说事,萧朗月不动声sè地抚平额角暴跳的青筋,笑得如同chūn风拂面:“那是拍戏!”

    “宝宝,”元昭不动如山,悠悠道,“常言道,人生如戏。叫宝宝多好呀,听着就觉得亲密。作为交换,你可以叫我贝贝。”

    “……”萧朗月甘拜下风,面无表情的肉麻才是真肉麻,不服不行。

    萧朗月瞥一眼谢清欢,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豁出去一般应道:“贝贝。”

    谢清欢听了这昵称,顿时觉得叠音词甜得发腻了,热恋中的情人向来是一rì不见如隔三秋的,萧萧肯定也想跟元昭说些悄悄话。

    谢清欢知情识趣地站起身,快速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做来吃。”

    萧朗月还没有来得及说其实我们平常不那么肉麻的,你不用回避。谢清欢的身影已经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转眼飘入了厨房,动作矫健敏捷地让人叫好。

    萧朗月无奈地耸了耸肩,慢声细语地陪元昭唠嗑。

    谢清欢在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眼就能看尽的厨房里转了一圈,除了大米,没有发现其他任何食材,而且那米瞧着也不怎么新鲜——萧朗月当然会做饭,但她平常时候也是不下厨的,要么去谢清欢那里凑合,要么就叫酒店的外卖。作为一个享乐主义者,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连小咸菜都没有,煮粥的话也太清淡了。谢清欢在厨房里蹲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萧朗月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上看她蹲在地上cos蘑菇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欢欢。”

    谢清欢站起身,有点惊讶:“这么快就聊完了?”

    这通电话说了十来分钟,萧朗月笑道:“哪有那么多话要说?你饿了吗?咱们出去吃吧。”

    谢清欢点点头:“去三昧斋?”

    “行。”萧朗月将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分了分,拎着放进了谢清欢车子的后备箱里,距离年后开工还有好几天,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她准备去谢清欢那里住。

    谢清欢的小别墅本来她的房间跟衣物,对她的这个决定丝毫也不觉得奇怪,关好车门直奔三昧斋。

    今天是年初三,三昧斋的生意依旧很红火,萧朗月跟谢清欢选择了一个靠角落的位子,摆设的长青盆景挡住了来自敞阔大厅的视线。

    萧朗月依照两人的喜好点了餐,两人大吃了一顿,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剩下几天时间过得飞快。谢清欢想着这次接了《山河》是歪打误撞,因为角sè的xìng格比较贴合本xìng,所以演绎起来并不困难,以后未必还能有这样的运气。萧朗月扮演的靖公主也颇受好评,她的演技虽然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谢清欢特意挑了几部片子跟萧朗月一起看,有商业片,有文艺片,甚至还选了一部纪录片,仔细参详之后,果然有了不少新的体会。

    萧朗月也喜欢这种学习提高的方式,因此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兴致勃勃的,每晚例行跟元昭煲电话粥,都会提前告诉他将要看什么片子。元昭确实是贴心,他不是圈里人,看完影片,思考的角度跟她们也不一样,交流之后也让人获益不少。

    谢清欢经过自己的学习,又跟萧朗月和元昭交流之后,很快找到了窍门——所谓演技,就是忘掉自己融入角sè,戏中是真,戏中亦非真。先前谢言墨说她的演绎有些僵硬也在于此,她演的只是她自己,而不是祈明越,很多应该柔化处理的地方,她表现得太过冷硬——影片毕竟不同于真正的战场,那种情感的冲突是为了动人,而不是为了突出悲剧的美。

    路子允事务缠身,也抽空打来电话,两人像普通朋友那样随意聊了几句,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如今跟烫手山芋无异的那枚戒指。

    路子婧初四就启程回转庄家,其他几个姐姐跟她是前后脚。很显然,身为大姐的路子婧跟几个妹妹都通过气,她们并没有过问路子允对一个艺人动了心,且把代表路家主母身份的戒指送出去的事,只是在看着路子允的时候,神情很有些微妙。

    她们既然在这个时候没有过问,往后也不会插手,相当于变相地表了态,路子允当然不会主动提起。路家跟容家的争斗并没有因为过年而停歇,相反两家都在积极谋划,寻找对方的破绽。家大业大的,反而要更加小心,若是yīn沟里翻了船,那才叫笑话。

    谢清欢的那个条件,苏沐也已经转达给他。路子允并不以为意,如果只有答应这个条件,谢清欢才能跟他在一起的话,他确实并不在意子嗣姓什么,只要是她生的就好。

    路子婧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召集了作为主母候选的几个女孩,她们是老爷子亲自挑的,出身好,自己也聪明争气,她们有足够的资本骄傲,也有足够的底气还争这个主母的位子。

    她们或许并不把谢清欢放在眼里,但路子婧告诉她们有这么一个人,抢在所有人的前面,在路子允的心中留下了痕迹,这就是她的优势——对于第一个爱上的女人,男人总是另眼相待的。

    路家向来信奉强者为尊,站在路子允身边的女人,必定是最强的。

    路子婧也看得明白,这几个女孩的实力,相差不远。要想决出胜负并不容易,路子允显然知道这一点,他如今跟谢清欢走得不远不近,明面上看不出丝毫属于恋人的亲近,想来是存了让她们彼此内耗的心。

    手握权柄立于巅峰的男人,对于不喜欢的女人,往往也没有什么怜惜之情。

    路子婧不着痕迹地表达了对谢清欢的赞赏,不意外地看到几个女孩眼中幽冷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谢清欢,望你能立于巅峰,跟阿允并肩。可不要输得太早,让我失望。

    悠闲的rì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初八,该上班了。

第一章

    年后头天上班,谢清欢也格外看重。她原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一大早起来,照例锻炼之后见缝插针地看了几页书。她最近在恶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文化,以免在苏诺顾不到的场合出丑。

    而后她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拾掇地焕然一新,力求高端大气上档次,隔着十米远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侧漏的王霸之气。

    初八是鼎星既定的年后开工rì,这一天公司会巧立名目发放各种福利,让员工们欢欢喜喜地拉开一年工作的序幕。作为挑大梁的助理,苏诺提前一天回来报道,梳理年后第一阶段谢清欢相关工作的安排。

    苏诺在回来的路上电话报备过,谢清欢对她的早归并不觉得惊讶,细看了一眼之后,敏锐地发现过了一个chūn节,苏诺比年前稍微圆润了些。鉴于苏小姐往常闷sāo着臭美的xìng子,谢清欢觉得这事儿还是不要提起为好。

    苏诺的薪水跟奖金都是由鼎星发的,谢清欢还是另外给她封了红包:“苏诺,新的一年,请多关照了。”

    苏诺也不推辞,笑眯眯接过来,点头道:“欢欢,新的一年,合作愉快。”

    谢清欢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苏诺一身OL的干练打扮,正熟练地往三明治上挤蛋黄酱。苏诺扭头看一眼谢清欢,微微一笑:“哟,二宝~”

    谢清欢脚下略微一顿,脸上惯常挂着的浅淡笑意也木然起来,在心中默默掀了十七八张桌子才缓过这口气——她长到这二个岁数,还是第一次拥有如此接地气的昵称。

    这个奇葩的昵称同样出自萧朗月,更奇葩的是,萧朗月打算以后有了小孩,无论是男是女,都叫小宝。她说这话的时候,正跟谢清欢跟元昭一起在外面吃饭,元昭居然也没有意见,还笑着附和说这名儿不错,听着就觉得特别有福气。

    谢清欢因此对元昭刮目相看。

    苏诺昨天提前到了,那边萧朗月的助理candy也到了,几个月就约了一起出去吃饭,结果这名儿分分钟就被萧朗月捅出去了,candy当时就被一口水呛得岔了气,由此可见此名的威力。

    谢清欢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端端正正地坐下,冲苏诺点点头:“早。”说罢,伸手去拿三明治。

    苏诺及时抬手挡住了:“二宝,你不能吃。”

    “嗯?”谢清欢收回手,挑了挑眉。

    “你忘了吗?”苏诺笑了一下,神情间却带着一丝复杂,“你今天要去体检,所以要空腹。”

    谢清欢听了这话,嘴角轻轻抽了抽:“也是,忘记有这回事了。”

    苏诺看她一眼,有点迟疑:“二宝,你……”苏诺当然知道这次并不仅仅是单纯的体检,据说陆展睿如今还在国外陪着他母亲,但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一旦有了结果,他会在第一时间收到。但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对谢清欢而言,对于已经做了二十来年孤儿的谢清欢来说,都是有些影响的。

    谢清欢倒没有苏诺料想的那样多愁善感,她从没有将私生女的传闻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结果如何,只是觉得这事儿若是悬着没个结果,陆展睿那边不安心,往后有着拿着这个做文章,对陆家的名声也不好。

    谢清欢淡淡道:“你吃完早餐,先去趟公司?”

    苏诺见她神情丝毫不变,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便轻轻嗯了一声,快速消灭手中的三明治。

    鼎星的体检统一安排在年后,有指定的医院,去与不去则看个人的意愿。谢清欢跟苏诺去了一趟公司,楼上楼下地走了一圈,收了好些红包,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医院。

    苏诺陪着谢清欢去的医院,直接走的专用通道,没有跟任何人打照面。陆展睿特意安排的人,确然十分上心,将谢清欢从头到脚细细检查了一番,花了不少功夫,以至于道最后一项抽血的时候,连谢清欢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谢清欢脱了大衣,将袖子挽到手肘以上,走过去坐下,将手臂平放在桌上。

    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女医生静静看了她一眼,利落地绑好橡筋,轻轻拍打了几下是血管浮出,又取了酒jīng棉擦拭了数下。

    谢清欢的手臂攥在医生手中,她的手掌并不细滑,贴着肌肤给人一种粗糙的感觉。当冰冷的针管贴上皮肤的时候,谢清欢的目光轻轻一闪,随即垂下眼帘,看着针尖缓缓刺入,带着冰凉的刺痛。

    红sè的血液慢慢摄入到针筒之中。

    女医生的手很稳,看着血量差不多了,就拔了针,给了谢清欢一个消过毒的棉球,示意她按住针孔。

    谢清欢按住手臂慢慢站起身,等在一边的苏诺立刻拿起她先前脱掉的大衣给她披上,如释重负一般对女医生笑了一下:“医生,麻烦你了,我们就先走了。”

    女医生没有开口,只是眉眼间带着一点儿笑意,对她们点了点头。

    谢清欢也微微颔首致意,转身向门外走去。苏诺走在她旁边,看一眼她的脸sè,建议道:“二宝,回去的时候我开车吧。”

    谢清欢只当没有听到那一声二宝,松开棉球看了一眼,不意外地看到针孔处又沁出了一点儿血珠,继续按着不甚在意地笑道:“我没有那么娇弱。”只是扎了一针,损失了一点血而已,又不是断了一只手,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最要紧的是,苏诺开车就跟季卓阳似的,年纪轻轻的,那稳妥劲儿简直让人看不下去,太不温不火了。

    苏诺听了这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二宝这人就是这样,从不示弱,让人想要关心都无从坐起。不过开车这事儿,跟娇弱可没有关系,她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所以没得商量,二宝不同意也不行。

    两人到了车边,因为针孔还在持续沁血,谢清欢只得继续按着。苏诺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将谢清欢赶到了副驾驶上,从包包里翻出一盒牛nǎi递给她。

    谢清欢不爱喝牛nǎi,靠在座椅上摇头:“不渴。”

    苏诺将牛nǎi放在她手边,发动了车子,慢悠悠地晃出停车场。

    此刻医院中,女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美丽的面容。她随手将口罩放在桌上,拿过方才抽血的针筒细细看了看,唇边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意——跟寻常人的血也没有两样嘛。若说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就是血sè更加淡薄一些?

    一只手蓦地伸出,轻而易举地取走了她指间的针筒,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

    女医生转身,目光落进一片湛蓝的海中。那海深邃宁谧,却是无穷博大的无情,女医生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小退了半步,低下头去:“老板。”

    格雷并不看她,只凝视着手中的针筒,神情狂热而眷恋:“这是,她的血。”

    女医生没有抬头,只轻轻应了一声:“是的,老板。”

    格雷闻言短促地笑了一声,将针筒凑到唇边深情一吻,虔诚地将它放入怀中,眼神瞬间就冷了:“剩下的事,处理好。”

    “是。”女医生躬了躬身,再抬起头就见格雷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门边,不由暗暗摇头——道格拉斯的血统真是不能以常理论之。

    女医生感慨归感慨,还是迅速走到办公室后边的休息室,掀开被子,露出里面被绑住手脚堵住嘴的女人。她笑了一下,俯下身,慢慢伸出手。

    女人猛地睁大了眼睛,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因为嘴被堵住,而显得有些沉闷。

    女医生的手顿了顿,轻轻抽出堵住女人嘴的枕巾,替她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温柔地笑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说话越是温柔,女人心中越是忐忑,身体依旧忍不住在轻轻颤抖。她是做医生的,也曾选修过心理学,犯罪的人越是风轻云淡心平气和,心理素质就越是强硬,罪恶感也就越低。

    眼前这个人,根本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女人惊恐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防备,声音有些沙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女医生悠悠一笑,轻轻抚着她的脸,“接下来,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什、什么?”女人心头猛地一跳。

    “我想要你帮忙的事很简单。”女医生慢慢靠过去,贴在女人的耳边,轻轻耳语几句。

    女人紧张得心脏都几乎要跳出来,看着浅淡微笑的女医生,一脸难以置信:“你、你要我——”造假?

    “嘘——”女医生竖起一只手指,压在唇上,口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肯定,“这就是事实。”说着,她的手轻轻一挥,纤长的指间闪过一道冷光,捆缚住女人手脚的绳子应声而断。

    女医生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脱掉白大褂,转身离开休息室之前一手按在门把上,回过头对仍有些怔愣的女人灿然一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门轻轻合上,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有些麻木的手腕,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慢腾腾的起身,瞥一眼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的白大褂,忽而一笑,满眼冷漠。

    苏诺载着谢清欢,并没有立刻回鼎星,而是拐去小江南,先去吃了午餐,吃了一半接到季卓阳的电话,让赶紧回去。

    跟着谢清欢也有段时间了,苏诺知道她的脾气,叫过服务员麻利地打包,这才买单离开。回了鼎星直奔季卓阳的办公室,看到季卓阳正在招待的身穿jǐng服的人时,不由微微一愣。

    谢清欢对他还有些印象,走过去招呼道:“蒋jǐng官,又见面了。”

    “谢小姐。”蒋舟点点头,面上一片淡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请问你认识洪熙洪小姐吗?”

    “认识。”谢清欢听蒋舟提起洪熙,心头轻轻一跳,莫非洪熙出了什么事?她淡淡道:“我们曾一起拍过戏。”

    谢清欢担纲主演的《山河》里面,洪熙也出演了一个小角sè,这一点,蒋舟已经知道了。他看着谢清欢,冷静道:“洪熙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在家中身亡,谢小姐是否知道她平rì往来的人里面,跟谁有过冲突?”

    谢清欢神sè不动:“蒋jǐng官,我虽然跟洪熙一起拍过戏,但我们两人分属不同的公司,平rì里没有往来,也谈不上交情。你的这个问题,我恐怕无法回答。”

    蒋舟的目光紧盯着她:“我们接到报案之后,迅速展开了调查,在某商场调出了一段监控录像,谢小姐应该还有印象吧?”

    谢清欢并不否认,口气淡漠:“见人危殆,伸手相助,只是寻常事。”她略挑了挑眉,“莫非jǐng方在录像中,还发现了别的线索?”

    蒋舟略一沉吟,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谢清欢:“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这样一封信,写明了是给你的。但为了取证,我们拆开来看过,又请笔迹专家鉴定过,确定是死者洪熙的亲笔信。谢小姐刚才说的,也当得起洪熙一声谢谢。那么,这个‘对不起’又作何解释?”

    谢清欢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心,展开来,带着轻微的桂花幽香的信纸上,写着轻飘飘的六个字——对不起,谢谢你。

    ------题外话------

    前两天眼睛不太舒服,看东西蒙蒙的,今天好一点了,恢复更新。

第二章

    蒋舟见谢清欢打开信封看信,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却失望地发现谢清欢只是轻轻挑了挑眉,隐约有些意外的样子。

    谢清欢将记忆细细梳理了一遍,谢清宁的人际关系网再简单不过了,除了萧朗月占了个好友的名头,其他的都没有深交,对洪熙的印象都是仅仅停留在知道有这么个人的份儿上。后来谢清欢接拍了《山河》,她是主演,而洪熙连主演配角都算不上,彼此之间交集不多,也就是点头之交。

    这声谢谢,应该是谢她停车场那次。如果是为了这个,谢清欢倒是觉得洪熙多此一举了,当时那种情况,即便不是洪熙,谢清欢能帮得上忙的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同样的道理,换了旁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倒是这句对不起,谢清欢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挑起眼帘,看一眼蒋舟探究的神情,若有所思地道:“她在片场踩了我一脚算吗?”

    踩脚这事儿,倒不是谢清欢杜撰的。那天是个大场面,人来人往的磕着碰着都是寻常事,更不用说不小心踩一脚了,不过当时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洪熙确实没有来得及道歉来着。

    谢清欢想到此处,默默的叹了口气,有的时候,记忆太好也是罪过啊。

    谢清欢的话一出,不仅是蒋舟,就连季卓阳跟苏诺都忍不住嘴角轻轻一抽。多大点儿事啊,都过了年了,竟然还记得。

    谢清欢看一眼蒋舟的脸sè,就知道他的答案了,她本来也是实话实话并不是想消遣他,再如何没有交情,死亡总是件严肃的事,于是敛容问道:“蒋jǐng官,洪熙的死因是?”

    蒋舟看着谢清欢,略微眯起眼睛,从当初车祸第一次见到谢清欢,他就觉得这个人无论跟什么人站在一起,在什么环境中,都有一种十分微妙的违和感。就xìng情来说,确实是十分沉得住气,一个问题枯燥地连续循环问十遍,她也不会有丝毫的厌烦。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案底,从未进过局子的人,作为当事人之一,哪怕刚刚经历过一场显然带着恶意的车祸,她没有丝毫的局促,陈述事实十分冷静清晰。

    如果说这一点还能归为心理素质良好,远胜常人的话,谢清欢是如何从疾驰的汽车上跳下却毫发无伤这一点,让蒋舟一直到今天仍然不能想通——反常即为妖,这是他一贯的观点。

    洪熙的死亡时间是昨晚的十点左右,今天早上钟点工去打扫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尸体,当即就报了jǐng。jǐng方接到报案之后,迅速展开了调查,各种相关讯息陆续送到jǐng局,其中也包括停车场的那个监控录像。

    蒋舟学习过微表情,当时洪熙的表情是很痛苦,但在看到谢清欢的刹那,眉宇间的焦急恐惧却意外地放松了些,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甚至是逃过一劫的错觉。

    而谢清欢的脸sè沉静,肢体语言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防备,在看清洪熙的面容之后,那惊讶十分细微,且一瞬即逝。她俯下身将洪熙抱起来的时候,表情淡然随意,显然救人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且没有任何负担的。

    蒋舟在见到洪熙留给谢清欢的那封信的第一时间之内,就忽略了那句谢谢,将着重点放在那句对不起上。因为先前的车祸,他就特意调查过谢清欢,尤其是以车祸为时间点往前推,最近一段时间的行程。

    洪熙出事之后,蒋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将先前谢清欢的资料翻出来,不多时就圈出了一个重点——蓝夜。

    谢清欢先前十分低调,自蓝夜之后,才有了入行十几年来第一个正经绯闻,没多久就发生了车祸。但真正让蒋舟觉得不对劲的并不是车祸,而是从柯子华之死开始。

    自柯子华身亡之后,娱乐圈又相继发生了好几起博人眼球的大事,其中一件白家五少跟几个嫩模小明星的5P事件,别的人也许会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娱乐事件,但蒋舟却并不这么认为。

    柯子华,嫩模小明星,以及新近亡故的这位洪小姐,都曾在蓝夜跟谢清欢有过接触。相比于跟恒丰总裁传出绯闻随即接拍《山河》的谢清欢,其他几人在其后的遭遇都让人唏嘘。

    都曾在蓝夜跟谢清欢有过接触,这是几个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但这共同点与案件的联系实在太过薄弱。柯子华的死因是摄入毒品之后饮用了掺了鸡蛋清的饮料,这一点并不算是常识,柯子华之死很难证明是他杀。

    白九作为死者遗产的继承人,对这个案件进行了后续跟进,但jǐng方在没有任何其他的有力证据的情况下,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xìng。

    如今洪熙之死再次进入了这个怪圈。公寓的监控录像显示那个时间段并没有人出现在洪熙家的附近,现场十分整洁,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蒋舟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还是会在第一时间企图在谢清欢身上找到疑点,而不是将矛头指向洪熙另一封信上提到的环球娱乐。

    男人的第六感确实十分扯淡吧。蒋舟看着谢清欢,她的神情很是坦荡,并没有想要知道真相的迫切,只是眼中带着一点深沉的悲哀与敬畏。这种眼神蒋舟并不陌生,他知道这种悲哀与敬畏并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因为生命。

    蒋舟挪开视线,沉声道:“是自缢身亡。”

    谢清欢闻言皱了皱眉,她虽然跟洪熙不熟,但她不相信洪熙会想不开。就停车场那次,洪熙分明有着极强的求生yù,没道理会自杀。

    余下的事,蒋舟就不方便跟谢清欢说了,洪熙留下的其他书信,闻风赶到的记者也有拍到一些,明天自会报道。他对谢清欢道:“谢小姐如果想到了别的什么线索,请及时联系我们。”

    谢清欢点点头:“好的。”

    “那你们忙,我回局子里去了。”蒋舟向三人分别敬礼之后,向门外走去。

    季卓阳一直将他送出门,这折返回来,看着谢清欢,挑了挑眉:“你跟洪熙是怎么回事?”

    谢清欢倒不觉得季卓阳特意问起是因为八卦,他先前是环球的人,跟傅明毓兄妹走得近,洪熙死了,环球总要站出来有所表示。虽然华国向来是同行相轻,但季卓阳关心朋友也是人之常情。

    谢清欢便将那天在停车场的事儿说了,季卓阳跟苏诺都是圈子里成了jīng的,就那么寥寥几句,他们也能迅速闹不出一部狗血剧,还有点雷。

    季卓阳如今的全副心思都用在捧谢清欢上了,这事儿对谢清欢来说不痛不痒的,反正不会产生坏的印象,季卓阳也就不关心了。

    季卓阳看一眼谢清欢手中的信,转身拿过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袋子递给苏诺。

    苏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不由有些惊讶:“都是给二宝的?”

    “二宝?”季卓阳扑哧笑了,看一眼谢清欢,“这么有才的名字是谁起的?”

    “还能有谁?”苏诺笑着反问道,“全部都要回?”

    “看二宝的意思,这年头用纸笔的人可不多了。”季卓阳不在意道,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做艺人的,总有几个死忠粉,哪怕是这几年谢清欢韬光养晦的时候,也还有些粉丝陆陆续续地写信给她,颇有点一起成长的意思。如今这世道,恋人之间多未必能长情相守到最后,多几个长情的粉丝总是没有坏处的。

    季卓阳在沙发上坐下,示意谢清欢跟苏诺也做,才慢腾腾开口道:“叫你们回来,并不仅仅是因为洪熙的事情。”他看向谢清欢,“程逸辞程导准备拍新片了,他想见见你。”

    程逸辞?谢清欢挑眉:“黑枭的导演……吗?”她的脸上适时露出带着悠远回忆的表情,“确实是许久不见了。”

    季卓阳没有立刻开口,五年前的黑枭票房与口碑都不错,在其后不久的电影节上,谢清欢还拿了个奖。若不是后来发生了赵泽天事件,照着那个势头,谢清欢如今不会比萧朗月差。

    程逸辞在个人风格上,远没有林天华那么鲜明,但他所擅长的那种老式的黑sè幽默,娴熟的煽情也不是林天华可以比拟的。他这次的新片名为《无间》,算是《黑枭》的后续,但不同于《黑枭》从明朗到暗沉的基调,《无间》的基调几乎是全然的明朗,然后这明朗之中带着难以预料的变数。

    从黑枭到无间,中间正好是五年,程逸辞当年对谢清欢的表现很是满意,看了《山河》之后,就跟季卓阳初步接触过,透露了一点新片的内容,并询问了谢清欢的档期。

    原本,当初谢清欢接拍《山河》,是连着连续剧合约一起签的,但林天华有点完美主义,而孟青流又有点强迫症,说了要用原班人马,少一个人都觉得不对劲,如今谢言墨引退,洪熙又出了事,连续剧的拍摄恐怕要延后了——孟青流要改剧本。

    季卓阳正愁手头没有有分量的剧,让谢清欢再冲一把,程逸辞这时候找上门,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当下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谢清欢问道:“约在什么时候?”

    “明天。”季卓阳解释道,“这个片子全程在rì本拍摄,程导也想早点确定人选,还有些前期准备工作要做。”,

第三章

    第三章

    程逸辞这人,即便是在遍地怪才的电影界,那个xìng跟风格也是鲜明得出类拔萃的。舒铫鴀殩他向来信奉慢工出细活,三年不拍片,拍片吃三年,哪怕是拍着恶俗的商业片,也力求完美,必然要合乎心意。

    撇开自他成名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的‘人生不是在拍片就是从一个女人的床上挪到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传闻,他的鼎鼎大名,苏诺仍是如雷贯耳。如果说林天华擅长的是将人的演技提升到巅峰,那么程逸辞就是善于将人的价值体现到极致。

    苏诺心里明白,以程逸辞这种身份,一旦流露出再次合作的意向,基本上都能成。

    自《山河》上映之后,谢清欢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年前送到季卓阳手中的剧本代言以及活动已有十七个,挑拣之后还剩下七八个。

    就分量而言,季卓阳还是更看重亦更看好程逸辞的新片。人心易变,却不妨碍人怀旧,谢清欢的粉丝基础还算扎实。而她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往后的路还长着,在这个前力将尽后劲未足的时候,不必一味追求曝光率,接戏在jīng不在多。

    季卓阳所说的前期准备工作,是要重新排布谢清欢的档期,熟悉剧本以及眼下相当重要的——签证。谢清欢曾经在纽约呆过两年,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最近三年也曾出国游玩,签证不是问题。

    苏诺对相关流程也十分清楚,抬手做了个ok的手势,季卓阳见了微微颔首。

    程逸辞要拍新片的消息,目前还捂着,季卓阳跟苏诺心里有数,也不多说,随意聊了几句就散了。

    第二天,各网媒纸媒上关于洪熙自缢身亡的报道果然铺天盖地。年后刚上班就有了如此劲爆的新闻,一应后续话题约莫要持续到正月十五去,记者们瞬间燃了,如同打了鸡血似的深度挖掘这一事件背后潜藏的新闻价值以及社会教育意义。

    在chūn节余韵尚在这么个大和谐的时期,首先中枪的是洪熙所属的环球娱乐公司。

    洪熙之死,跟当初鼎星艺人柯子华意外身亡同样引起了轰动,但两者还是略有差别。柯子华的死因固然绕不开吸毒这个话题,但艺人从业压力大是众所周知的,艺人铤而走险靠吸毒还缓解压力的也不是没有前例。鼎星的艺人那么多,也没见着人人都吸毒,所以柯子华吸毒这一点并未给鼎星带来什么实质xìng的打击。

    洪熙则不同。她临死之前留下了遗书,直指环球娱乐的各种黑暗内幕,尤其是近半年以来,完全不顾艺人权益。

    >有些人物跟近年的某些案件还有点儿千丝万缕的关系,新上任的那位容市长没打算跟路家死磕,也没有如人所料的那样紧盯着段家,而是将第一把火烧在了洪熙的这个案子上。

    t市上下早已习惯以路家马首是瞻,但明面上的工程还是得做,更何况负责跟进这个案子的是孟青璇孟副市长。

    就洪熙自缢身亡这事,本身并没有多少疑点。但她留下的遗书涉及的人多,事例的真实度也挺高,孟青璇沉下心去细细研究了,果然发现了一些问题——路家枝繁叶茂的表象之下,也无法避免蛀虫的存在。

    路家的根基在动摇,也难怪她在家门口丢了十拿九稳的市长之位。

    孟青璇跟路家的信息网有一部分是共享的,消息传回路家,得到一句指令:“查!”

    孟青璇仔细考虑过这句查的含义之后,才谨慎地下了彻查的命令。

    而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的环球娱乐,这半年来,因为云梦舒的失而复得,原本的主使人傅明毓心中那点儿患得患失之感如影随形,几乎要天天跟她厮守在一起才能安心。自云梦舒毁容失踪之后,傅明毓对自身的厌弃以及对家族的失望到达了顶点,环球娱乐那边他兴致索然地撑了几年,早就腻味到恶心了。

    ail跟少许亲近的人互通消息。

    自他离开之后,环球娱乐换了傅明湘做主。傅明湘为人冷傲任xìng,在处理危机上,远不如傅明毓那么八面玲珑。

    孟青璇下令追查,环球娱乐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动,偏偏这时有歌神之称的季非真宣布不打算续约,环球顿时雪上加霜,人心惶惶。

    这天的报纸倒是没写那么多,作为一条劲爆的新闻,配了张略劲爆的图,谢清欢看了一眼,就觉得挺作孽的。吃过早餐之后,依旧收拾得霸气侧漏样去赴程大导演的约。

    程逸辞如今四十多岁,个高清瘦,打扮时尚,一副风流潇洒的做派。像他这种年岁的男人,正是妖孽的时候,往那儿一站,不说话不动手都能勾得小姑娘一波一波的前仆后继。

    程逸辞这几年在奔着养生的道路上去了,因此会谈约在一个古朴典雅高端大气的茶楼。撇开彼此的地位不说,单就年龄,谢清欢跟苏诺也是小辈,因此早到了半个小时,在季卓阳一早预定好的包间里等。

    对于谢清欢,程逸辞是极为看好的。五年前合作的那部《黑枭》,谢清欢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灵xìng,将未谙世事的天真以及巨变之下浮现出的生于黑道世家的本能完美地转折结合。演什么就像什么,一直是对谢清欢最为直观的评价。

    以程逸辞专业的目光来看,鼎星将谢清欢保护得太好,她所接的戏都是经过反复思量的,在某一段时期,甚至可以说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之内,因为角sè的定位,哪怕阅历十分贫瘠也没有关系,不会影响到她的发挥。

    在电影圈,一个有吸引力的题材反复出片,并不是稀奇的事。当年《黑枭》因为人心的反复跟光明和黑暗的碰撞,而大获好评,从那时候起,程逸辞就在准备拍续集,出了剧本,他也曾在第一时间里想到谢清欢。

    五年前鼎星的赵泽天时间轰动一时,程逸辞消息通畅,又是个人jīng,稍微一想便知道这事儿里边谁是冤大头谁是得利者。作为其中关键人物的谢清欢,反倒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从大众视线中消失了两年,演技又长进了些。

    但那股灵xìng依旧不改。

    程逸辞在选演员方面,没有林天华那样吹毛求疵。他虽然从早年起就名利双收了,但跟财大气粗完全不差钱的林家,还是没得比,他的剧组也会有投资商塞进来的不着调的花瓶,也许是男一号,也许是女一号,最不济也是个主要配角,在这种时候,一个能压得住脚的主演就尤为重要了。

    因此,程逸辞最初并没有打算用谢清欢。因为经过了五年时光的沉淀,当年犹显得青涩的黑道大小姐已经完全蜕变成了独霸一方的女枭雄。《无间》这部片子,是阳光之下yīn影如影随形,是含笑斟毒酒,不动声sè的心狠手辣。

    程逸辞很清楚,谢清欢xìng情冷淡,但心肠不坏,这样一个角sè,她未必能驾驭。

    但《山河》上映之后,他原本笃定的东西不知不觉地崩塌了一方,从灵动到厚重,谢清欢驾驭起来似乎也不是难事。

    有些事情,或者说感觉,存了疑虑,要亲自确认之后,才能肯定。于是有了今天这次会面。

    程逸辞是踩着点儿到的茶楼,谢清欢也是踩着点儿煮茶,等到他来,正是刚好。见到程逸辞推门进来,谢清欢跟苏诺站起身,礼数周全地打了招呼。

    程逸辞看一眼谢清欢,狭长的眸子略微一眯。一个人气质的改变,流露于外是显而易见的,跟五年前相比,谢清欢确然有了相当大的变化。

    苏诺看着程逸辞,心情略有些复杂。对程逸辞的才华,她当然是无比钦佩的,在娱乐圈大凡有才华的人,私生活多半也有些混乱,想着前些年程逸辞那斩不断灭不绝的桃花,但真正见到陈逸辞本人,就会发现他本身带着一种极为浓烈的禁yù气息。

    即便这是错觉,也难免为之吸引。苏诺稳了稳神,暗暗腹诽——也难怪程大导演这些年辗转在各sè美女的床榻之上,他确实有这个资本,简直是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程逸辞摆了摆手,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撩人的沙哑:“都坐吧。”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茶具,“小谢,许久不见。”

    这话听着有些感慨,娱乐圈的五年足以大浪淘沙,有些人就此退出舞台,再不见踪影。

    程逸辞的年纪辈分摆在那儿,谢清欢只大大方方一笑,提壶替他倒茶:“程导,多谢当年提携。”

    程逸辞当然知道这些年来是谁在给谢清欢铺路,当年《黑枭》能顺利上映那人也出了力,实在也算不得是他在提携。谢清欢这几年的发展他也看在眼里,跟五年前那个势头自然是无法相比,但这路依旧是顺畅的,想来是那人的影响力尚在。

    程逸辞看着谢清欢,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平静道:“抱歉,失礼一下。”

    谢清欢略微挑眉,神sè如常,没有一丝询问,也没有惊诧。

    苏诺心头微微一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陈逸辞略微倾身,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挑起谢清欢的下巴,分别向左右两边拨了拨,目光中带着苛刻的审视。

    程逸辞的神情中并没有轻佻之意,谢清欢虽然觉得略微不适,却仍是随着他的手指动了动脑袋,苏诺在旁边看了,在心中默默抚额,忍不住开口道:“程导?”

    程逸辞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姑娘是在防着他呢,果然是三人成虎,分明是美人们自荐枕席chūn风一度,他这sè狼知名担得有点冤枉。他收回手,稳稳地坐了回去,略一沉吟,才慢腾腾开口道:“小谢,季卓阳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无间》是《黑枭》的续集。”

    谢清欢微微点头:“程导原本属意的人选是?”

    “拍戏也像做生意,做生不如做熟,尤其是拍续集,换人并不是明智之举。”程逸辞笑道,“你这五年,面容上的改变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我原本担心你无法驾驭女主角那种沧桑的心境,现在看来,倒是想多了。”

    苏诺听了这话,顿时安心了。

    谢清欢也仔细看过《黑枭》,她一点儿也不认为那位黑道的大小姐在五年后会有什么沧桑心境,相反,她心中对于全然的光明那最后一点眷恋也已经泯灭,黑暗才是她的归属。

    她笑了笑:“那么,剧情是什么样的呢?”

第四章

    程逸辞今天约见谢清欢,原本就是大概聊一聊剧情以及自己对这个片子的一些想法。《无间》延续了《黑枭》的jīng髓,重头戏都压在女主角身上。

    所不同的是,《黑枭》是单线剧情,浓墨重彩地突出了女主角前期天真无邪跟后期深沉狠辣的尖锐对比,在理所当然中透着中一种不可抗拒的宿命感。

    而《无间》是双线剧情,戏份分散在女主角跟两个男主角身上,剧情倒是并不复杂,用一句话足以概括——我爱你,但是对不起,我要弄死你。

    三个主角,女主角跟男二号都是帮派老大,男一号是卧底。有着这样的身份牵扯,剧情必然要狗血淋漓才有看头。苏诺听了故事梗概,眨了眨眼睛,淡定地抹一把额角滑落的黑线:“那结局呢?”

    “自然是开放式结局。”程逸辞微微一笑,看向谢清欢,“小谢以为呢?”

    谢清欢挑了挑眉:“有第三部?”

    “你怎么会这么想?”程逸辞含笑看着她,“毕竟,留白也是个技术活。”

    “女主角必然是活着,这样才能跟《黑枭》相呼应。至于两个男主角,卧底的那位必死无疑,另一位帮派老大估摸着是个垫脚石吧?”谢清欢淡淡道。

    程逸辞闻言轻轻点头:“确实是如此。你觉得这片子前景如何?”

    苏诺听他这么问,略觉诧异,不由挑起眼帘,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要知道,导演把握全局,预估市场,心里边都是有一杆秤的,但影响片子前景的因素里,也有不可预测的,比如审批,比如档期。

    导演统筹剧本,挑选演员,都是天经地义的,但就这个问题来跟演员交流,确然是挺少见的。

    谢清欢放佛没有看到苏诺的惊诧,略一沉吟,淡淡道:“单看剧情,并无新意。”

    一部戏,三个主角,各怀心思,每个人都是无间,每个人都是感情的背叛者,但都坚持己心。无关对错,这就是全部的意义——正义未曾开花,邪恶尚未凋落,只因身在无间。

    谢清欢看得出来,程逸辞相当自负,这片子的剧情并没有出彩之处,但大师总是有办法化腐朽为神奇的。

    程逸辞静静看着谢清欢,狭长的眸子略微眯起,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半晌才悠悠一笑,拿出剧本递过去:“剧本你带回去。这片子我准备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半个月之后剧组会前往rì本。”

    谢清欢接过剧本,点了点头:“谢谢程导。”

    程逸辞笑了一下,他并没有明说,他之所以看中谢清欢,是因为《山河》里的一幕戏——祈明越发现策师荥阳是烈侯的暗桩之后,亲手将他处决。

    祈明越是乌泱皇族最后的守关者,她的感情十分内敛。她看重荥阳,信任荥阳,却单单少了一点爱意,但她处决荥阳时那一瞬间的痛惜悲哀却是真实的。

    越是内敛的情意,到了磅礴的时候,才更加感人。

    以程逸辞专业的眼光来看,《山河》里边谢清欢的表现算是正常发挥,有些细节的处理略显僵硬,但放在连贯的场景之中并不突兀,被不着痕迹地遮掩过去。

    程逸辞相信,在他的戏里,不会让谢清欢的演技有这种僵硬的感觉。时隔五年的新戏,他的野心可是很大的。谢清欢如今差的,也仅仅是个影后的头衔了。

    程逸辞将剧本交给谢清欢之后,又略微坐了一会儿,跟苏诺说了些rì本之行的注意事项——他跟谢清欢合作过,知道她向来不理会这些事,先前她年纪小,拍《黑枭》的时候,杂事也都是由助理经手。

    原本以程逸辞的身份地位,他亲自来见谢清欢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这些细碎的小事不必由他来说。但谢清欢这人吧,xìng格有些被动,你要不搭理她,她绝不会先搭理你。

    五年前拍《黑枭》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谢清欢入戏快,且容易入戏深,但有的时候,她对剧本的理解会有偏差,这时候的沟通交流就是个大问题。

    程逸辞提了几点,苏诺都一一记下来,程逸辞这才起身告辞。虽然他为了这个片子也准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对于挑剔的他来说,时间还是很紧。

    谢清欢跟苏诺也跟着起身,将程逸辞送到门口,看到他上车离去,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程逸辞给了谢清欢剧本,苏诺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合约跟细节季卓阳那边会搞定,剩下的就是琐碎的准备工作了。程逸辞最近几年拍的片子都挺大气,带着残酷的美感,但他拍片是公认的龟速,一百分钟的片子从年头拍到年尾都是极为正常的,这次赴rì本拍片,预计的拍摄时间是六个月。

    苏诺跟季卓阳通过气之后,就着手准备各种证件,庆幸的是,谢清欢这三年来都在韬光养晦,但鼎星对她还是挺上心,一应证件都挺齐全,并没有突发的状况。

    低调奢华的豪宅内,格雷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搁在小几上。他的唇边泛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平静的双眸中却透着无尽的森寒:“果然如此吗?”

    浅野洹衣脸sè凝重,恭敬道:“是的,老板。那位夫人当年确实有段时间跟先生在一起,当时先生的主人格应该是格森教授。”

    格森教授多才多艺,xìng情温和,用情专一,是卡尔·道格拉斯诸多分裂人格中最讨喜的一个。而这个人格在浅野洹衣看来,甚至是道格拉斯家族史上的丰碑。因为这个人格突破了道格拉斯家的血缘诅咒,使卡尔·道格拉斯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外族的女子。

    提到自己那个奇葩父亲,格雷并没有丝毫的动容,眼神反而更冷了三分:“格森教授这个主人格,主宰的恐怕并不只是当时吧?”

    说到底,卡尔&8226;道格拉斯也是家族里出类拔萃的变态,不可能让分裂出来的xìng格长期主宰自己的人生。一旦格森这个人格湮灭,爱上外族女人这一点就不会是风花雪月的明证,而是一种耻辱。那个女人跟她肚子里的小孩都不该存活于世。

    但事实是,那个女人依旧活着,而他们的孩子也在远离道格拉斯家族的地方,悄悄地平安长大了。若不是当初查尔斯活腻歪了,硬要格雷的命,结果搭上他自己一条命不说,还露出了蛛丝马迹,让他顺藤摸瓜牵出了艾斯,更是发现了谢清欢的存在。

    艾斯跟那个女人,还有隐隐绰绰的势力,将亲爱的小妹捂得可真严实呢。格雷冷冷一笑,这种眼熟的布局,父亲大人当真是防着我啊。

    浅野洹衣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格雷那句是在问自己,她略挑了挑眉,谨慎地低下头去,并没有搭腔。对于卡尔先生,老板自然是怎么说都行,但她毕竟是做下属的,该知道分寸。

    更何况,卡尔先生极力地掩饰谢清欢的身份,简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老板心中正万分不爽呢。

    格雷并不看她,只是不动声sè地站起身。他斜靠在沙发上时,仿佛是一只正在休息的豹子,慵懒而优雅,但他一旦起身,就仿佛进入了狩猎状态,充满了掠夺之意。

    浅野洹衣只觉得无形的压力逼近眼前,她敛了敛神,等着格雷的吩咐。

    “父亲大人真是糊涂,活着的人总是难免会开口,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格雷冷淡笑道。

    浅野洹衣对他的决定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淡淡请示道:“涉及到那位夫人,恐怕不宜让外人动手。”

    格雷略微眯起眼睛:“传令女王蜂。”

    看来老板真是气得不轻,竟然让女王蜂来做这种小事。浅野洹衣略微躬身:“是,老板。”说罢,她翩然离去。

    陈希瑶如同雕塑一样沉默地站在沙发旁边,看着浅野洹衣离去的背影,轻轻垂下了眼帘。原以为放任自己成了杀人机器,就能真正无心无情,但比起这些天然的变态,还是有些差距,真不知当初云梦舒那四年,是如何过的。

    老板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知道当年事的人,今生恐怕就到此为止了。被掩藏的真相,就此尘封。面对毫无顾忌的格雷,谢清欢会如何呢?

    陈希瑶回想起当初在唐家见到谢清欢的情景——冷静的眼,淡漠的脸,以及不知深浅的强大武力。这样一个人,即便她不是道格拉斯家的人,在那个时候被闲到蛋疼的格雷遇上,也一样会产生兴趣,只是少些执着罢了。

    格雷抬手,轻轻按在了心口上,感觉到手掌下心脏有力的跳动,不由微微一笑——亲爱的小妹,你是我的。

    谁敢阻拦我,我就杀谁!

    陈希瑶敏锐地察觉到格雷瞬间的变化,眉心轻轻一跳,在心中悠悠一叹——谢清欢,自求多福吧。

    白泽从拘留所出来,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奥迪,他挑了挑眉,带着几分玩味向那边走了几步。车窗缓缓降下来,探出来半张清丽的面容。

    白泽唇边的笑意略拉大了些,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容宁?”

    ------题外话------

    万更失败,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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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容宁心中冷冷一晒,只当没有看到白泽唇边的讽笑,神sè不动,淡淡道:“上车吗?”

    白泽挑了挑眉,倒是有点看不懂容宁了。容家跟路家之间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容家想要借联姻打入t市,破坏表面的平衡,所以选择一向不怎么亲近路家的白家。

    这想法当然不错。路家这几十年来牢牢掌控着t市,表面的臣服,暂时的安分守己,不代表着有了底子的豪族会一直听话。老爷子年纪越大,骨子里的跋扈反而越盛,在死亡到来之前,定要将压在头顶的路家掀开。

    但丰满的理想衬着骨感的现实,就有些可笑了。老爷子雄心壮志是一回事,被所谓的壮心不已冲昏头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庆幸的是,他还没有完全老糊涂,知道避开白滇这个继承人而选择了让他去跟容家小姐联姻。

    白泽不喜欢容宁,这个女人身上带着军政大族特有的睥睨。她看他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审视,似乎在细细评估价值。

    在白家,他们这一辈里边只有身为继承人的白滇是拥有完全婚姻自主权利的,因为他够强,也因为他足够无情。从白滇往下,包括前不久认祖归宗的野种白九,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白泽看得出来,容宁也并不喜欢他,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情意,却隐然透着几分掌控yù。白泽长到这个年岁,颇练出几分眼sè,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是无法违抗老爷子的,但世族联姻,向来是逢场作戏,似容宁这样,往后的rì子更难和睦。

    自从他跟嫩模5p爆出之后,他就被拘留调查了。在这段时间,白家除了向来跟他走得近的白泯带着律师来看过他,其他的人都没有露面,想来好面子的老爷子觉得丢尽颜面了吧?

    很多人以为无期是绝望难熬,却不知道拘留所才是真正黑暗的地方。一来,这里跟牢里系统的管理是没得比的,人员来来去去的,也没有十分规律的管理,鱼蛇混杂的危险度反而更高,二来,吃住也仅仅是满足需要,完全谈不上享受。

    白泽在这段时间充分体会了什么叫人间疾苦。

    每年的这个时候白泯都会在山上住几天给他早逝的母亲守墓,所以白泽也没指望白家会有别的人来接他,却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容宁。

    无事献殷勤。白泽意味不明地一笑,容宁打开车门让他上车:“回白家还是?”

    白泽随口报了个地址,是他生rì的时候白泯送的,一个不大的别墅,内中一应布置完全是照着他的喜好来。他平rì不在白家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容宁随意点点头,调好导航,发动了车子。

    白泽坐在车里,紧绷的神经仍然没有放松。车里若有若无的浮幽香气,越发衬得他身上气息难闻。过年的时候白泯去看他,带了剃须刀给他修过面,其后就一直任胡须疯长,搭着有些暗淡的脸sè,瞧着很有些落拓。

    容宁将他送到地方,看着白泽解开安全带,毫不在意他一脸冷淡丝毫没有想要请自己去坐坐的表情,淡淡道:“有人让我提醒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小心暗算。”

    白泽已经垮了一只脚出去,闻言霍然转身,目光如刀刺在容宁脸上。

    容宁轻轻一笑,带着玩味:“说起来,白泯倒是个不错的男人。”

    白泽冷冷一晒:“离他远点儿。”

    容宁淡淡道:“我父亲对你不满意,倒是很瞧得上白泯。而白老爷子似乎也不愿意放弃跟容家的联姻,只要容家选中的不是白滇,无论是你,还是白泯,亦或是白九,不过是我父亲的一句话罢了。”

    白泽眯起眼睛:“白泯不会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是,白泯不喜欢我。”容宁微微一笑,脸上又露出那种白泽最为厌恶的审视表情,她顿了顿,才轻轻开口,“所以,白老爷子知道他喜欢的人,其实是——”

    白泽目中杀气一闪:“闭嘴!”

    容宁没有往下说,只是唇边勾着一道浅弧,怜悯而嘲讽:“白泽,你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白泽冷哼一声,利落地下了车狠狠地甩上了车门。

    “希望下次再见,你能稍微长进些。”容宁抬手,在眉尾上轻轻一点,仿若致礼,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少年。”

    白泽对着疾驰而去的车屁股狠狠踹出一脚,理所当然地踢在了空气里,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才带着一脸凶狠的表情走近了别墅。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立刻觉得身上各种不对劲,直接去了浴室,不意外的发现了装好的袖子水,另附白泯笔迹一张——去霉运灵水。

    白泽将袖子水倒在浴缸中,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白泯这人从小就婆妈,还灵水,人要倒霉的时候,喝水都能呛死。

    只是,他回想刚刚容宁的话,小心暗算?白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在外头玩得有多疯,夜路走多了,难免撞鬼,所以这次的事他真没想多。

    难道这是个局?自己又不是白家的继承人,白滇那人向来谨慎,人又无情,不会授人以柄,只要不是他出事,白家这种底子有几个败家子又有什么打紧?

    还是说,这事并不是冲着他的,但在他的身上下手,针对的是——容白两家的联姻?

    白泽慵懒地躺在浴缸中,在蒸腾的雾气中略微眯起眼睛。如今最不愿看到容白两家联姻的是谁呢?话是容宁代传的,还是等白泯回来问问他吧。

    此时,独自在山上为母亲守墓的白泯却迎来了一个客人。

    容威下了班,并没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去了裴傲的猎豹车场,正好看到彭护拿着水枪在洗车。容威顿住脚,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深藏在记忆中的某些东西不可抑制地窜上来。

    彭护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薄唇无意识的抿起。

    有些情意,即便人生轨迹已经相背离,再不相干,也不能轻易忘记。

    容威的配车停在较远的地方,他是特意走过来的,彭护偷偷斜眼看他,却惆怅着找不着一个搭讪的借口。

    “哟~”一人懒懒地从一辆车后面走出来,看着容威挥了挥手,粗犷的脸上浮出毫无芥蒂的笑意,“就等你了。”

    “马奔?”果然是到齐了。容威苦笑了一下,稳了稳神,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肩膀上立刻挨了不轻不重地一拳,听马奔笑道:“瞧这小西装笔挺的,出息了啊。”

    容威一点儿都不想要这出息,办公室中无止歇的明争暗斗,派系壁垒,看不见的硝烟让他心生疲惫。午夜梦回,仿佛仍在血与火之中,永不能断绝的执念。

    如今故友重见,心中复杂难言。马奔冲他挤挤眼:“今晚三缺一,你来不来?”

    车洗得差不多了,彭护关掉水枪,目光炯炯地盯着容威。

    容威笑:“来!怎么不来?”

    彭护脸上浮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抬手一指刚刚洗好的车:“雷老板的车。”

    “雷?”容威脸sè微微一变,“是雷老大?”

    “怎么可能?他现在位置太紧要,轻易不能动弹。”彭护轻轻摇头,朝车场内抬了抬下巴,“商人重利,偏又小气,正在里面跟老大讨价还价呢。”

    容威心中震荡,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八年了,他们终于等到了些微的希望。

    马奔看着他,也很是感慨。容威是个天生的军人,保家卫国是他唯一的信仰。当年的事,让他们心中都吊着一股气,不死不息,而对容威来说,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吧。

    “进来坐吧,你往那儿一站,有点儿鬼胎都该绕道了。老大这几年口才更加犀利了,估计这讨价还价还得一会儿。”马奔说了一句,转身走了进去。

    容威丝毫不怀疑在任何口才之争上,裴傲都不会输给别人,便跟着马奔去了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平rì以修车当掩护的男人,自然喝不下jīng细的茶,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扔过去。

    容威拉开,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马奔上身穿着背心,晒成古铜sè的肌肤,有着健壮肌肉的手臂。容威看着,轻轻挑了挑眉。

    “我说队草,”马奔突然靠了过去,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遍,“几年没见了,你天天坐办公室,身手还拿得出手吗?”

    容威看着他,忽而一笑,原本严肃地有些刻板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眉眼间飞扬着沉寂多年的豪情,他抬手拍了拍凑到跟前的大脸:“揍你,还是轻而易举。”

    马奔退开两步,有些遗憾地看着他一身的西装革履,大笑道:“约个时间,练练?”

    容威刚刚调任t市不久,各种琐碎的事不少,时间也排得很紧,他想了一下最近的工作计划,淡淡道:“后天。地点你定。”

    “还定什么啊,就在这里呗。”马奔笑道,转向一边的彭护,“彭彭,要不要赌谁赢谁输?”

    彭护还没有开口,就听一人道:“我押一百块,赌容威胜。”

    “老大,你真狡猾。”彭护头也不回道,瞥一眼马奔,“我押二百块,赌队草胜。”

    “老大。”容威也站起身,目光在裴傲脸上定了一瞬,随即挪到他身边那人脸上。

    那人也正看他,温和地笑道:“容市长,你好。我是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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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容威听他自我介绍,眼皮就是轻轻一跳,其实他看一眼雷蒙的面容,就立刻确定了他的身份最新章节网游之天下无双。军中派系壁垒分明,雷家向来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因为根基稳,微妙地平衡着局势。雷蒙这次特意来见裴傲,想来还是为了几年前的那件事。

    当初那次失败的任务,过了这么长时间,仍是容威心中的一根刺,除了对不确定因素的错误估计,派系之间的争斗也是重要原因,直接导致了执行任务回国之后的小分队全体炮灰。

    雷蒙这次来,确实为了那件事。他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见了裴傲亮明身份后也不废话,直接递了个密封的档案袋过去。

    对于几年前那次失败的任务,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深深地印刻在裴傲的记忆中,没有丝毫的褪sè。这些年来,容威退伍从政,他跟彭护马奔则在继续追查,其间过程不能说十分顺利,但没有受到来自军方的阻力,各种身份以及出入证件办起来也相当轻易。如今雷蒙找来,想来是上头对那事儿松了口。

    裴傲见雷蒙一脸凝重,自然而然得认为档案袋中是机密文件。他心头微微一沉,打开档案袋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想到,一探手,摸出一张照片来。

    裴傲看着照片上那个身材纤细,一副rì韩系的美少年,可以看得出来,拍摄选用的是专业设备,长焦镜头,角度选得不错,能清楚都看到整张脸,以及几分跟面容身材十分不符的戾气。

    裴傲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深情,挑了挑眉:“这是目标?”

    “不要小看他,”雷蒙沉声道,“梶本一郎,十六岁,是东京都地下格斗场新选出的斗神。到年前最后一场,他的战绩是五十二场全胜,打破了斗场的记录。”

    “斗神?”裴傲微微拧眉,又细细看了一眼照片,心头一沉。

    东京都的地下格斗场是整个东南亚最大的无规则格斗场,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主要的几个洗钱点之一,因此奖金向来十分丰厚。参赛者多是亡命之徒,出赛前都会签下生死书,胜败往往惨烈。能在这样的场合保持连胜尚且不易,更不用说夺得斗神的名号了。

    这个叫做梶本一郎的少年,显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纤弱,这也是裴傲看到照片觉得违和的地方。他心中一个念头一掠而过,将梶本一郎的照片放在一边,从档案袋中抽出其他的资料放在矮几上,略俯下身随手翻了翻。

    雷蒙静静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出声打扰。当年那个早已叫停的‘改造人’军工项目,因为叛逃者带来的影响,是时候彻底解决了。

    裴傲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轻轻一顿之后,简直忍不住想要扶额了:“这个,也是目标?”

    雷蒙瞥一眼照片上笑得冷清的面容,摇了摇头:“这个,要看你的判断了校园全能高手。”

    裴傲知道雷蒙此来是为了当初那个失败的任务,改造人的军工项目因为主要负责人之间的理念分歧而紧急叫停,随后负责人之一的罗博士带着资料叛逃。裴傲当年在任务中跟格雷交锋过,资料里有他裴傲并不意外,但谢清欢就是个寻常艺人,竟然也单独罗列了她的资料。<wWw。SUiMenG。com>

    裴傲沉着脸翻照片下面谢清欢的资料,在第一页第一段用十分醒目的字体跟颜sè标注了——谢清欢,艺人,实为道格拉斯家前代家主私生女,其母为旅美著名古典文学大师。

    裴傲抬头:“她确实是?”

    雷蒙微微一笑:“裴中校,经过我手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

    就是因为知道雷蒙手中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雷蒙才觉得意外,谢清欢曾经在他这里学车,近距离接触过。谢清欢给他的印象是聪慧,话少,情绪稳定波动少,很显然缺少了道格拉斯家疯狂的激情。就面容看,就是肤sè稍微白皙了一些,但到底还是东方人的面孔,完全看不出是混血的。

    雷蒙也是见过谢清欢的,在唐家那次,虽然只是远远都看了一眼,但他还是感觉到谢清欢身上那种宁静淡远的气息。在她身上,母系的基因显然更加占据主导。

    裴傲皱眉不语,季卓阳恐怕还不知道,他带的这个小艺人是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能让人粉身碎骨。除了几年前在任务中跟格雷有过短暂的交锋,裴傲这几年并没有任何关于格雷的直观资料,但道格拉斯家的传统他还是听说了一些。

    道格拉斯家的人,聪明而又狂妄,生死与伦常都不放在眼里,血脉之间只有两种共存方式——同xìng相杀,异xìng相爱。道格拉斯家的男人自记事起,就在家族中寻找补齐缺口的那块浮木,填平嗜血的杀戮**。如果一直找不到,等待他们的将是毁灭与彻底的疯狂。

    如果谢清欢当真是道格拉斯家的嫡系血统,那么,她将是格雷唯一的克星。

    雷蒙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手中的人脉跟情报网比之裴傲要丰沛许多。当年裴傲他们退役之后,这个失败的任务后续情报补充与跟进就由他接手了,格雷虽然向来神秘,但雷蒙还是获取了一些关于他的重要资料,从这几年的观察来看,格雷为人处世十分冷酷,道格拉斯家掌握在他手中,被清洗一番之后并没有出现衰败的迹象,反而有种诡异的生命力再次蓬勃起来。

    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在意,毫无顾忌的人,雷蒙当初只觉得无比棘手,所以谢清欢的出现才显得突兀,却又理所当然。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个动用特殊渠道调查谢清欢身份的人,若不是她留了蛛丝马迹,他还找不到这个突破点。

    “秦博士亲自去了一趟东京,看过梶本一郎出厂的格斗赛。”雷蒙看着沉吟不语的裴傲,静静开口道。

    秦博士是当初改造人军工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是人体生物研究专家。裴傲闻言目光轻轻一闪:“他的结论是?”

    雷蒙顿了顿:“格雷,确实是个天才。改造人的资料在他手中,显然已经针对瓶颈修改过,梶本一郎的耐力跟吧爆发力都十分惊人。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看出改造之后的不良反应。”

    裴傲的心微微一沉,先前马奔他们在泰国遇见过一个罗恩的杀手,据说身手十分不错,轻松地伤了人之后脱逃,马奔他们则休养了半年才恢复元气。

    “所以,”雷蒙沉声道,“如果必要,请务必在第一时间里控制住目标。”

    裴傲沉默地收齐资料放回档案袋,冷漠的眸中带着几分轻讽:“看来,我得先走一趟东京。”

    雷蒙挑了挑眉。

    裴傲面不改sè道:“东奔西走也是花销。”他看一眼雷蒙,“你说,我把目标带回来当小白鼠,算不算是违规?”

    雷蒙略笑了笑,悠悠道:“雷少将让我带句话给你。”

    裴傲眨了眨没什么jīng神的三白眼:“哦?”

    “过程如何他不关心,但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裴傲并脚立正,懒洋洋地行了个没有任何风骨的军礼。

    雷蒙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不再说什么。改造人这个项目是叫停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耗费了无数的心血与人力得来的资料不珍贵。军方从未放弃收回那些流落在外的资料,尤其是当战斗力爆表的改造人开始出现并频繁活动,更是引起了重视。

    对于主要从事杀手跟佣兵的改造人猎杀计划,另外有人着手在外,雷蒙这边负责的人从根源上消灭隐患。道格拉斯家在欧洲根深蒂固,控制着多个经济领域,没有哪个国家会毫无依据地对纳税大户下手。唯一庆幸的是,格雷似乎也没有跟人分享他的研究成果的爱好,改造人的相关信息一直只掌握在他的手中。

    雷蒙与裴傲谈妥出来,就听到开着门的休息室里传来的谈话声,在门口略站了站,多出来的那位果然又是当年小分队的一员,倒是聚齐了。

    作为一个‘天生的军人’,容威的面容倒是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棱角分明,轮廓中带着几分秀美的圆润,应该是随了他的母亲。

    打过招呼之后,雷蒙就礼貌地告辞了。毕竟,打扰人至交好友叙旧也不是那么厚道。

    裴傲将雷蒙送到洗得锃亮的车前,看着他上了车,才折回去,对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的几个人笑了笑:“有活儿干了。”

    容威呼吸一滞,沉声道:“队长,我——”

    “容威,”裴傲抬手,打断他的话,静静凝视着他,“曾经有个人跟我提及你,他说你天生强横,对于决定的事情从不动摇,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能做成。”

    容威知道他说的是谁,只冷淡地合了合眼睛。是,但凡他决定的事,定要做到最好,但他决定的事,也要分他乐不乐意。他曾被人称为天生的军人,他也以为他能穿着军装,直到他合上眼睛长眠于地,谁又能料到他如今也穿着得体的西装,当了市长呢。

    裴傲当年跟容威的交情最好,因此他十分了解的,当初那个失败的任务后续处理,对容威的打击是多么沉重。信仰被击溃,坚持被瓦解,理想被葬送,他的人生在那个时候已经天翻地覆。

    “容威,”裴傲开口,敛去了所有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从许久未曾出现的认真,“被留在过去的一切,我会一一找回来的。”——牺牲在过去的人,丢弃在曾经的誓言,以及你的,我的所有。

    容威深深地看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脚向外走去。

    “容威,”裴傲唇角一勾,挥了挥手,“记得过来单练!”

    容威脚下一顿,听了这话之后,走得更快了。

    “队长,”彭护走过来,“雷总说了什么?”

    裴傲看他一眼:“从明天起,训练量再增加一半。”不是他苛刻,训练艰苦点儿,总好过在格斗场上输得难看。

    彭护跟马奔常年在他手下,虽然还是不大能摸得透他的作战方针,但对他的xìng子已经了如指掌,听他这么说,也能猜到几分。对视的严重,看到了相同的兴奋。

    裴傲走到一边,打电话给损友:“季卓阳,你手下的那个小艺人现在怎么样了?”

    季卓阳对他突然打来电话问这个,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她很好,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我跟你说,她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起码也不差钱,你不要想撺掇她去赛车。那是女孩子玩的职业吗?”

    裴傲一听到季卓阳这种母鸡护仔式的唠叨就觉得脑仁抽抽的疼,赶紧制止道:“行行行了,我就想起来,随便问问,她是个好苗子,砸在你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什么暴殄天物?”季卓阳不服,“她拍戏也是个好苗子,大红大紫指rì可待,怎么就暴殄天物了?”

    裴傲没看过《山河》,但对季卓阳的眼光还是挺信任的:“她接了新戏了?”

    “程逸辞的新片。”季卓阳随口应道。

    裴傲挑了挑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交谈的xìng质,淡淡道:“行了,不说了,你忙吧。”

    季卓阳看着利落挂掉的手机,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程逸辞的新片《无间》,确定继续用谢清欢做女主角,相关细节他已经跟程逸辞达成了一致,并且签了合同,只等剧组整装完毕就奔赴rì本开始拍摄。

    而此刻,谢清欢正在路家参加路小心二十岁的生rì宴会——作为路家默认的半个小主子,路小心十八岁的成年礼大办过一次。如今她二十岁了,到了适婚的年纪,t市的上流家族都得了信,年轻一辈未婚的人来了不少。

    谢清欢带着礼物到路家的时候,已经有些人先到了,季卓阳特意给她争取的那辆车在遍地豪华座驾中,显得格外朴素,引得先来了还没进去以及后来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谢清欢下了车,寿星路小心已经快步赶过来,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与她一起往里走去。刚刚从谢清欢的车上收回目光的人都听到了路小心清脆的声音:“清姐!”

第七章

    “小心,”谢清欢看着路小心一脸欢快的模样,也轻轻一笑,将手中jīng心包装的礼品盒递过去,“生rì快乐。”

    “谢谢清姐。”路小心高兴地接过礼物,笑得眉眼弯弯。

    给路小心的礼物是苏诺帮着选的,谢清欢原本是打算给了礼物就离开。她是不介意在私底下跟路子允有些往来,但在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愿意亲近路家。

    路小心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撒娇一样挽着她的胳膊,旁若无人地将她往里带。

    谢清欢脚下微微一顿,路小心立刻偏头,眨巴着水汪汪地眼睛看她。谢清欢嘴角一抽,想着她今天生rì,把她惹哭了可不好,路家也不是龙潭虎穴,算是给寿星面子。

    因为路子允向来不爱热闹,路家一年到头办的宴会一只手都数得出。路小心虽然是个小透明的体质,但她在路家的地位却是毋庸置疑的。这次她的生rì,路家特意开了专门的大宴会厅——上下三层的复式楼,一楼是宴会大厅,二楼三楼都有休息室跟更衣室。

    路小心亲自出去将谢清欢迎了进来,还一副亲近熟稔的模样,显然是将她当做贵客。来参加宴会的并不仅仅是年轻人,路家小姐到了适婚的年纪,总有些人要动心思。

    有的名流几乎从不关注娱乐圈,见着谢清欢自然觉得眼生,只当是跟路家走得近的大家小姐——除了路家小姐,路家那位向来低调的当家人的婚事似乎更为迫切些。

    所以,在得知谢清欢的身份之后,心头都不由浮上了淡淡的疑惑。就路家小姐那个亲热劲,瞧着也不像是特意请来暖场的艺人啊。

    谢清欢进来之后,并没有出现在宴会大厅,而是去了路子允在的静室。路小心将人带到,冲听到响声看过来的路子允做了个鬼脸,笑嘻嘻但退出去招呼客人了。

    “雁归。”路子允自初四送走大姐路子婧之后,就全力解决他爹当年自作主张导致的历史遗留问题,未婚妻们确然聪颖,又软硬不吃,只说尊重长辈的安排。

    年关几天,路子允也看得明白,未婚妻们是照着路家主母的模子培养的,可惜不那么合乎他的心意。路子允也不愿意跟她们纠缠,索xìng都交给了苏沐。

    苏沐的心当然是向着路子允的,当年老爷子给路子允选了这些未婚妻,一方面是因为她们都是自己人,容易掌握,另一方面就单纯是一个父亲的心了,她们的八字确实是旺路子允的。

    照路子允先前的状况,他若是没爱上谁,那么随意选一个最合适的女人结婚,繁衍后代,rì子过着慢慢地总会生出些感情。

    但问题是他动了心。哪怕这动心在苏沐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愿意路子允有丝毫的为难。主忧臣辱,未婚妻们想要跟她斗法,还嫩了点儿。

    苏沐的手段路子允是信得过的,但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他也没有跟谢清欢见面。rì子还长,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将谢清欢拖进来。

    谢清欢看着路子允唇边勾着一抹浅淡的弧,在门口停了一下,才慢腾腾走了过去。她见了路子婧之后,跟路子允的关系并没有疏远,还是跟先前一样联系着。

    反倒是路子允,因为路子婧表明了态度,对着谢清欢的时候,不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两个人相处意外地有了一点寻常小情侣初恋的感觉。

    路子允正在下棋,跟他对弈的是自结婚之后就一直在外面镀蜜月的云梦舒。

    云梦舒看着堵死大半的棋盘,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笑着跟谢清欢打招呼道:“谢小姐。”

    她听到路子允叫谢清欢的名字跟别人不同,便知道这两人私下定是有些交情,恐怕较旁人要深厚。她是知道谢清欢身世的,容宁能查到的路子允不可能会查不到,反倒是谢清欢自己,对自己的身世还懵懵然吧。

    云梦舒本就xìng情恬淡,结婚后傅明毓事事顺着她,爱她如珠如宝,心情再顺畅不过,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淡淡的幸福气息。谢清欢觉得她跟先前在婚礼上又有些细微的不同,但具体是怎样的不同,她也说不上来,也笑着致意道:“傅夫人。”

    “叫我梦舒就好了。”云梦舒抿唇轻笑,摆了摆手,瞥一眼大势已去的棋局,看向谢清欢,“会下棋不?”

    谢清欢自然也看到了棋局,点了点头。

    “太好了!”云梦舒吁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拉着谢清欢将她按坐在路子允对面,“你来陪着下两盘吧,我这都输得找不着北了。”

    谢清欢细细看了棋路,抬眼看向路子允:“该谁落子?”

    路子允略略一笑:“你。”

    谢清欢点点头,探手取了一颗棋子捏在指间,沉吟片刻才落下一子。

    云梦舒的棋力一般,跟路子允这样的高手对弈,哪怕对方刻意相让,她这局还是乱七八糟,被路子允的棋子逼在一隅,几乎困死。

    谢清欢这一子下得中庸,瞧着并不比云梦舒高明。路子允对着她,反而没有相让的心,谢清欢这一子看似落得寻常,实则别有意味。

    路子允拈着棋子想了想,谨慎地落下一子。

    谢清欢仿佛猜到他会落在那里,轻轻笑了一下,第二子落得爽快多了。

    云梦舒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自个儿再继续待着,简直是在煞风景,于是笑了笑:“我去泡茶。”

    路子允挑起眼帘看她一眼,唇角无声一勾。

    云梦舒心领神会,迅速退走。

    路子允看着谢清欢,半晌才哼哼哧哧地问了一句:“雁归,几天没见,有没有想我?”说这话路子允是有些心虚的,心动来得突然,对于第一次爱上的人,他总有种力道使不到点子上的错觉。

    谢清欢闻言,目光落在路子允脸上,似笑非笑地看他。虽然没有见面,但是这几天两人都有联系,聊天的主题也多变,谢清欢吸收知识快,路子允也是有见识的,两人虽然没有正经谈情说爱,但在谢清欢心中,路子允无疑已经是个十分特别的存在。

    对于一个每天联系的人,想不想已经不是重点,谢清欢想起一事,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想。”

    路子允略一挑眉,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然后才有一点高兴流露于面上。

    谢清欢落下一子,悠悠道:“说起来,你那些未婚妻,应该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存在吧?”自从见了路子婧,她就在等着路子允的未婚妻们来找茬或者用钱来打发她,好歹让她体会一下狗血的人生。

    毕竟这世道跟大雍不同,在大雍身份不匹配可以纳为妾室,左右进了门可以由得正室搓圆捏扁,舆论不会说什么。而这边,一旦路子允先承认了她,跟她结了婚,其他的人再搅合,那就叫小三。

    可惜,她从初四等到现在,一直都风平浪静的,丁点儿波浪都没有起。由此可见,艺术果然是高于生活,偶像剧基本上不科学。

    都说人生如戏,但除了拍戏,她愣是找不着个磨练演技的机会——豪门公子爱上的灰姑娘,这是多么苦情的角sè啊。豪门公子的未婚妻横插一脚,要拆散公子跟灰姑娘,这是多么催泪虐心的一幕啊。

    可惜啊可惜。谢清欢悠悠叹息。

    路子允不知道谢清欢心中的想法,眸sè微微一沉,淡淡道:“我没有承认过。我想娶的人,从来只有你一个。”

    谢清欢想起那个被她小心地存放在保险箱里的戒指,她的两世,路子允是第一个说要娶她的人。她微微一笑:“我不想做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路子允心中一跳,这几天所有的焦虑瞬间一扫而空:“如果不能让心爱的女人从心所y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只能是我无能。”

    谢清欢轻轻一叹:“我如今并非完璧之身,你知道吧?”

    “雁归,我并没有处女情结。如果你想用这个逼我退却,恐怕是打错算盘了。”路子允看着她,只见她眉眼间一片坦荡,没有一丝痛苦、羞愧亦或是悔恨的情绪。

    “我没有这样想。”谢清欢淡淡道。路子允这样的人,生来就在巅峰,别人努力拼搏一辈子都未必能挨到他的裤脚。他想要什么,自然会有人殷勤地送到他跟前。若不是有心,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不想瞒着你,这样对你不公平。”

    她顿了顿,才慢悠悠又道:“路子允,我希望你明白,我想踏遍山河,看遍美景,只想爱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除了死亡,都无法让我主动放开手。”

    “当然,”她看着路子允,“如果相负,那就老死不相往来。”

    路子允没想到谢清欢突然松了口,直接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昏了头,看着谢清欢愣愣地道:“雁归,你、你——”

    “嗯。”谢清欢肯定地点点头。

    路子允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这、这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心理准备。”路子允心情略复杂,雁归不照常理出牌啊,原本是打算打持久战的,结果阵地一下子就攻下了,有种猝不及防的失落感。

    谢清欢眯了眯眼睛,路子允知道循序渐进自然是好的,但有的时候,也要速战速决。她缓缓起身,在路子允略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探手扣住他的后劲,向着自己的方向略微用力。

    路子允并没有抵抗,直到他的唇触到两片柔软,狭长的凤眸瞬间睁大了。

    谢清欢的吻技距离高明还差得远,只是轻轻碾磨了几下,便分开了。她看着脸上覆着一层薄红的路子允,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

    路子允从被雷劈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安抚了一下跳的频率有点儿不正常的小心脏,义正词严地道:“你似乎很有心得。”

    谢清欢略得意,摊了摊手:“即便没心得,电视剧总看过吧。”

    路子允克制地翻了翻眼睛,电视剧中的吻戏多是错位拍摄,哪有人就着电视剧磨练吻技的。想想谢清欢先前拍的戏,倒确实是没有吻戏,最多是让人亲亲脸颊,亲亲额头。

    路子允心中冒着美滋滋的小泡泡,长臂一伸,圈住谢清欢的腰,低声笑道:“让我叫你,什么是接吻。”

    谢清欢柔顺地合上眼睛,路子允慢慢低下头去。

    下一秒,路子允只觉得肩头一紧,他心中才一沉,身体就被一股大力腾空掼起,碰的一声摔在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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