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卧龙战记TXT下载卧龙战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卧龙战记全文阅读

作者:霜明雪and罗冠中     卧龙战记txt下载     卧龙战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卧龙战记全文阅读

第一章 异梦(上)

    乌云压得很低,遮住了天际所有的光亮,狂风夹杂着暴雪,怒号着席卷整个世界,裹挟所有阻碍它前进的东西。大地不时发出让人心悸的颤抖。

    顶着这有如从地狱来的风雪,我手持着大禹当年降服共工的避水剑,骑着苍龙驹,身后跟着一群这几年随着我南征北讨的将士们,带着一股有去无回的决绝,在踢踢踏踏的铁蹄声中,我们慢慢的迈向冰桥的那端。

    一声狂啸撕裂了风雪,天空的尽头忽然出现一条四头的冰龙,在它四周耸立着九根巨大的石柱,而这冰龙便被粗重的铁链锁在石柱之上。

    它,是一个千年的囚犯。但是这个囚犯在被束缚了千年之后,即将挣脱藩篱。

    它意识到我们的到来,八个血红的眼睛jǐng觉的转向我们。

    我将避水剑挥向天空,嘶吼着发出冲锋的命令。将士们怒喝一声,铁骑如奔雷般的向冰龙冲去。

    最后的战役、一场人与神的决战,终于展开……

    1000米、900米、700米、300米……随着距离的迫近,铁骑群的速度越来越快,然而,那八个血红的巨瞳只是冷冷地望着我们,彷佛是看着一群无知的蝼蚁。

    100米!铁骑群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限,避水剑身上的九颗星玉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忽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啸,无数的冰芒疯狂的迎面而来。

    我呼啸一声,将士们抽出马上的铁盾挡在身前,”砰砰砰!”的一阵乱响,冰芒纷纷粉碎成一朵一朵的冰雾;同时,虽然对于冰芒我们早有准备,但是许多将士还是在冰芒巨大的冲击力下被击飞出去,整个战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身后,虽然有许多亲如手足的兄弟们倒下,我没法去停下来为他们多流一滴眼泪。因为,我知道如果今天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全体人类的灭亡。

    带着冷酷的决心,我一夹马腹,胯下的苍龙驹腾空而起,避水剑暴出yīn阳两sè剑芒,在满天的冰蓝sè血雾中,一个龙头被卸了下来!

    那冰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剩下的六个巨瞳愤怒而又不可置信的瞪着我。而我方将士见我一举得手,不由得士气大振,纷纷举起长枪向被束缚住的冰龙冲去!

    突然间,六个红sè的巨瞳中冒出绿幽幽的光芒,那光芒在场中四处一扫,我方将士纷纷在冲锋中跌落马背。最后那六道光芒全部集中到我身上,我心知有异,一夹马腹yù再次腾空而起,不料,胯下一空,苍龙神驹颓然倒地,我心中也一阵迷糊,不知身在何处,身体沉重的摔在地上。

    危急之间,一阵暖流从剑身上的九颗星玉传来,我头脑顿时清醒,只见那六个巨瞳又转为红sè向我袭来。慌乱中,我将避水剑往上一举,在一阵冰冷的腥风中,冰龙的巨牙已经刺穿了我的玄武铁甲,而避水剑也刺进了冰龙的上颚。

    吃痛的冰龙狠狠的将我抛向天空,一阵血雾随着我的身躯在白sè的雪天中,画出一道血虹。

    我重重的落在地上,不断的咳出鲜血,我知道,那冰龙的巨牙已经刺穿了我的肺,我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我无力的侧着头躺在地上,看见那冰龙开始屠杀我的兄弟们。正当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见到,插在身旁的避水剑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我以为我开始产生死亡幻觉了,但仔细一看,原来是剑身上的九颗星玉正在燃烧,一股九sè的热雾向我卷来,在暖意的包覆中,我感觉到全身的伤痕迅速的痊愈,而能量仍然源源不断的注入。

    我缓缓的爬起身,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疼,我又不由得单腿跪地,以避水剑支撑颤抖的身躯。剧痛之后,我的前额裂开了一条细缝,几行鲜血从额头上流进了我的双眼,让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我"看见身后"一个狰狞的龙头正张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长啸一声中我冲天而起,一个轻巧的转身,便落在锁龙石柱的顶端,居高临下的望着石台中被玄铁链牢牢束缚着的冰龙。

    那冰龙不甘心的嘶吼着,疯狂的扭动身子想要挣脱那千年的禁制,最后还是徒劳无功的停止了下来。

    惊魂甫定的我,才发现裂开的前额上长出了一个"天眼",同时神志一片清明,全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能量。我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九星玉以最后的燃烧,把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同时也帮我打通了第六脉轮!当然,惨痛的代价是由于九星玉的消失,避水剑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华。

    "哼!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结界,就算你开了第六脉轮也不是我的对手!"那冰龙忽然yīn森森的对我说道。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它说的是事实。

    它,一个上古的大神,具有毁天灭地的实质力量,我们人类跟它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只有趁着封锁它的结界还没崩解之前将它击杀;否则当它一旦恢复zì yóu,那么就是彻底的毁灭!

    只是,距离这结界的消失,已经非常非常接近了…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拿出令旗挥了两下,无数的巨型弩箭突然从锁龙台的四周shè向冰龙。

    “嗷~~~~”的一声惨叫,冰龙顿时被shè成了刺猬!

    我将全身的内力贯注于剑身之上,从柱顶上飞身扑向冰龙,那冰龙查觉到杀意的迫进,龙身迅速的往右一扭,巨大的龙口又从上方袭来。

    它这个变化早在我天眼的算计之中,我右手一挥,避水剑像陀螺般带着一道彩虹飞旋了出去,”嚓!”的一声,第二个龙头被砍了下来!

    我在空中一手接过飞旋回来的避水剑,一个鹞子翻身,轻盈的落在另一个石柱之上。而那冰龙则是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狠狠的盯着我。

    突然间,整个锁龙台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四周的石柱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那冰龙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笑意,剩下的两个龙头猛地咬住两旁的玄铁链,开始疯狂的扯动起来!

    没有时间了,最后的时刻来临了!我怒吼一声,全身冒出九sè的火炎,带着强大的气旋,我从柱顶上飞身刺向冰龙的心脏,发出人类对神的最后一击!

    随着大地的震动以及冰龙的撕扯,四周的石柱开始纷纷断裂,锁住冰龙千年的玄铁链终于松开,而此同时,我手中的避水剑刺进了它的心脏!

    电光火石间,一阵怪异的感觉袭来,避水剑似乎只刺进了一个影子,而我也随着巨大的冲力冲进了这个”幻影”,接着我连人带剑狠狠的撞在冰地之上!

    顾不上刺骨的疼痛,我艰难的抬起头,只见那冰龙全身放着冰蓝sè的毫光飘浮在天上,它身上原本插满的巨箭已经消失,而被我砍掉的龙头正缓缓的重新长了出来!

    我感到一股彻底的绝望,”它”终于回归成”神”了。

    冰龙怒吼一声,无数的蓝sè冰炎袭来。

    断成碎片的剑、冰龙的狂啸以及……末rì的来临。

    这是我在失去知觉前最后的记忆……

    *******************************************************************************

    又一次,童英从同样的噩梦中惊坐而起,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和衣而卧的汗衫业已被冷汗所浸透,勉力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胸口如风箱般起落,大口的喘着气。

    他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手心里满是冷汗。然后将手伸入怀中,指尖如期的碰触到一件硬物,童英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将那硬物取出,放在掌心之中,一股温润平和的感觉沿着手掌的脉络传达到全身每一个毛孔以及五脏六腑,让他刚刚还烦躁不安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下来。

    借着皎洁的月sè,童英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硬物,那是巴掌大的石璧,石璧边缘雕刻着一只青龙,zhōng yāng则不规则的分布着九个圆孔,大小各异,一孔稍大居于石璧正中,另外八孔则错落有致的分布于外。整块石璧灰灰绿绿的,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其上,光线似乎被石璧所吞没般,丝毫不能将其照亮,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普通的顽石一般。

    对于刚才的噩梦,童英能记起的并不多,他似乎梦到了很多的东西,然而停留在脑海中的却只有暴雨中夹杂的狂风,天地间一片昏暗的景象,触目所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童英缓缓的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再回想梦中的场景,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玉璧,嘴里轻声呢喃:“爹……”

    夜深人静时,孤独寂寞中的人最容易想起的便是自己的亲人。可惜童英是一个孤儿,确切的说,是收养童英的师父说他是个孤儿。

    童英的师父姓童名渊,在长安城内开设了一家武馆,自童英恢复记忆起,便一直在这家武馆当中跟着童渊修习武艺。

    与别人不同,童英的记忆是从十八岁开始的,而十八岁之前的事情,他分毫都不记得。童渊说他是头部受到撞击而失忆,当然童英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何受到撞击,不过童渊从未主动提起过。

    童英的名字,自然是童渊为他取的,而他原本的名字早已在那次的撞击中随着记忆一同被抹去,童渊收养了他,便为他取名为童英。

    虽然师父说自己是个孤儿,但是童英脑海中却有一个深深的记忆,自己是有父亲的,自己绝不是单独一人在这个世界上。证据便是,童英清楚的记得这块奇怪的玉璧便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因而自己还拥有父亲这个念头如同一个鲜红的烙印一般,镌刻在童英的心头,从未有过半点褪sè。

    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师父童渊派人遍访天下,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童英这个记忆中的父亲丝毫的线索,而父亲留给他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块毫不起眼的石璧而已。

    虽是如此,但是童英却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找到自己的父亲,这是他心中最为坚持的一抹执念。

第一章 异梦(下)

    “喔喔喔……”一声高亢的鸡鸣声,让童英从失神中清醒过来,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一缕晨曦的曙光透过缝隙不安分的shè入屋中。

    童英将磐龙璧放入怀中,贴身收好。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拿过倚在床边的银sè长枪,快步走到门边,推开房门,一股渗入脾肺的清凉沿着呼吸进入到他的五脏六腑之中,让童英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

    童英今年二十一岁,长的还算颇为文秀,就算身着粗布制成的武士短衣,仍掩不住他那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贵气。然而,浓密而又笔直的双眉,却又显示着斯文的外表下,有着一股坚韧的个xìng。

    他缓步迈入院中,开始练习起童渊昨rì教授自己的枪法来,枪法虽不见得有多高明,不过腿劲臂力倒是还凑合。

    童英一口气练了半个时辰,虽已是大汗淋漓,手臂酸麻,却不止歇,他自然也知道人体有个极限,师父童渊也曾说过,他这样练法算得上十足的笨功夫,但笨功夫总比没有功夫的要强。因此他一直将童渊所言牢记在心上,每天不练到jīng疲力竭便不会收手。

    “英哥哥!英哥哥!”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使童英回过神来,缓缓收招,将银枪背负在身后,循声望向来人,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玲儿,有什么事么?”来的是一位二八年纪的女子,但见她倚着屋檐转角的柱梁,正翘首望着自己,童英不由微笑着开口道。

    “哼,英哥哥说话不算数。”被童英唤作玲儿的女子撅着嘴,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玲儿姓童名玲,是童英师父童渊的女儿,也算得上是他的小师妹。童玲自小乖巧可爱,模样也是分外标致,这让她在师兄弟之间很受宠爱,不过众多师兄弟间,这丫头却只爱黏着童英,常常对童英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不过童英却也都是照单全收。扪心自问,童英对于这个玲儿小师妹,除了师兄妹间的兄妹之情,或许还有一些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夹杂在其中,而至于童玲对他有没有这样的情愫,大抵也就只能问童玲本人了。

    “我什么时候又说话不算数了?”童英微微一怔,有些不解的开口答道。

    “哼,英哥哥忘了么?”玲儿见他停止了练武,曳步走到院内,瞪了童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昨rì答应我的,今天陪我到章台街买鞋的,难不成过了一夜,你便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成?”

    童英看着身前这个努力睁大了双眼,试图做出一副恼怒模样的可爱女子,不由自主的又笑了起来。

    “可是等会你不是要练武么?今天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考校你的武艺哦,你这样一声不说的便走了,也不怕师父生气?”童英忽然想起这件事,开口问道。

    “哎呀,今天天气这么好,还练什么武哦。”童玲不耐烦的摆手道,“再说反正有英哥哥你保护我,我学了也没用武之地啊。”

    我的武艺也还稀疏平常呢……童英心有所想,略一迟疑,没有立刻答话。

    童玲见他还在犹豫,忍不住走上前去拽住童英的一只胳膊,拼命摇晃起来,边摇还边嗔道:“我不管,反正你都答应我了的!”

    “好吧,好吧,我陪你去就是。”童英被她晃得无可奈何,苦笑着应道。

    *******************************************************************************

    西都长安,周时称为“沣镐”。“沣镐”是周文王和周武王分别修建的沣京和镐京的合称。“沣镐”所在地区称为“宗周”。秦时称“内史”,至西汉初年,高祖刘邦定都关中,高祖5年,置长安县,在长安县属地修筑新城立名“长安城”,意即“长治久安”,同时改长安城所在地区为“京兆”,意为“京畿之地”。

    此地乃是西汉王朝龙兴之处,自高祖刘邦定都于此至王莽篡位,长安作为汉王朝的首都经十一帝,两百一十余年,可谓是煊赫至极。

    可惜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天下大乱,dì dū长安先后被绿林、赤眉两军攻陷,一时间人口锐减,宫馆大量被毁,三辅长安已因战乱而残破不堪。及至光武帝刘秀平定天下、再兴汉室,更是弃长安而定都东都洛阳。尤其这几年来年年干旱,当朝天子刘宏(汉灵帝)宠信宦官,朝政荒废,以至于巨鹿人张角的黄巾军迅速坐大,汉朝江山岌岌可危。因此曾经繁华一时的长安也开始慢慢衰落下来,到了现在也没有再恢复往昔的盛况。

    再过十数天便是chūn节了,长安城最大的街道章台街上行人渐渐也多了起来,到处都能看到当街售卖物品的摊贩。童英陪着童玲在大街上闲逛着,望着童玲如同脱离樊笼的云雀般zì yóu自在的在小摊小贩间穿梭着,童英也不禁露出笑容,甚至嘴里开始哼起小曲来。

    “嗯,英哥哥你刚才哼的什么曲子啊,挺好听的。”走在身畔的童玲忽然扭头朝童英开口问道。

    “哦,我…”童英微微一愣,沉思有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哼的什么曲子。”

    “你自己哼的曲子都不知道?”童玲睁大了眼望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童英无奈的一摊手,接着道,“可能是在哪里听过就记下了吧。”

    “又是在哪里听过。”童玲一撇嘴,嘟哝道,“上次问你,你也说是从别处听来的,你上哪儿去听这么多曲调古怪的曲子啊,我长这么大还都没听过。”

    “我也不知道在哪听的,反正刚才一高兴,脑子里就想起了这首曲子,随口便哼了起来。”童英搔搔头,无奈开口道。

    童玲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歪着头想了会,很快注意力便被街边琳琅满目的女孩饰品所吸引。

    没走多远,两人便驻足停留在一个首饰摊前,小贩拼命的向童玲推销着自己贩卖的金银饰品。

    童玲右手举着一支玉钗朝一旁的童英挥舞着,得意洋洋的说道:“英哥哥快看,好看么?”

    “好看,好看。”童英只看了一眼,便微笑着说道。

    “又敷衍我。”童玲嘟着嘴将那枚玉钗放回摊上,没好气的开口道,“不要了!”

    “我怎么敷衍你了……”童英还待出言,身后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位小哥,请留步!”童英转身回望,只见一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算命先生叫住了自己。

    “先生有何事……”童英见此人甚为面生,他并未曾见过,却又突兀的在这里叫住自己,不觉有些讶异。

    “这位小哥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实乃人中龙凤之姿,若是有意,不妨让在下为你卜上一卦,一观前程可好?”那算命先生眉眼含笑,望着童英淡淡的说道。

    “前程?”童英一听,不禁心中发笑,他并无太大的愿景,在童英的心目中,若是能寻到自己的父亲,然后跟小师妹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便是最大的幸福。连师父传授的那些枪法也只是防身之用,并未想过要借此去博取功名,既是如此,这前程卜不卜又有何异?

    思虑及此,童英朝那算命先生摆摆手,笑道:“前程自有天注定,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是么,小哥如此豁达倒是让在下敬佩不已,不过……”那算命先生话锋一转,问道,“你近来是否每夜有异梦缠身,而且梦中必有巨龙出现?”

    闻言,童英不禁心中一震,下意识的将面前这男子看个真切,只见此人虽然粗衣布袍,看似甚为寒碜,然而举手投足间却又透着些许异于常人的气质,隐隐有高人风范。

    童英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当下屏气凝神,朝他拱手道:“大师所言不差,在下的确是有异梦缠身,敢问此梦何解?”

    “呵呵,所谓天不语故以象示人,世人皆以为梦中之事皆为荒诞不经,殊不知梦境往往能透露许多天机,只是凡人识不识罢了。”算命先生淡淡一笑,缓缓伸出左手,拇指依次在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上轻搭两下,兀自掐算起来。须臾,他脸sè微变,眼底透过一抹jīng光,肃然说道,“一般而言,梦中显龙乃是飞黄腾达之兆,但小哥你梦中之龙只怕非同寻常吧?”

    童英想起自己梦中那头张牙舞爪、矫首昂视的四头冰龙,忍不住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答道:“大师所言极是,我这梦中之龙由主何来?”

    “此处人多口杂,有些话,语不传二口,天机不可泄露,若是小哥有心,今夜三更时分,在下在东门外十里坡恭候。”算命先生摇头说道,看似无意的瞥了眼童英的胸口,微微一笑,开口道:“不要忘了将东西带上。”

    说完他不再给童英继续开口的机会,转过身施施然扬长而去。

    “大师,喂,大师……”童英追了两步,却只看见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将东西带上?”童英止住脚步,下意识的望向胸口,只觉那里沉甸甸的,不禁脸sè一变,思绪也蔓延开去。

    “英哥哥,那人说的都是真的么?”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童玲瞥见面sè有些苍白的童英,忍不住开口问道。

    童英看了童玲一眼,望着算命先生远去的方向,并没有回答。

    “那你晚上会去么?”童玲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沉吟许久,童英终究苦笑着说道。

    “可是……”童玲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童英叹了口气,开口道:“回去吧。”

    “嗯。”童玲轻声答了句,两人便意兴阑珊的踏上了回武馆的归途。

第二章 神璧磐龙

    甫一回到武馆,童英便想起了早上临出门时童渊的嘱咐,说是要考校自己的枪法。于是和童玲告了别,回屋拿了银枪,径直往武堂走去。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丫头转xìng了?”武堂里没有其它的师兄弟和武师,只有童渊一人,他看到童英的出现,倒是微觉有些诧异,笑着开口问道。

    童渊,他四十来岁的年纪,中等个头,蓄着八字胡,放在人群中就会消失不见的样貌,只有眼底不时泛起的jīng光似乎在提醒着别人,这可是个不好惹的厉害角sè。

    “这……小师妹她临时起意,说是在武馆里有事情要办,所以就早些回来了。”似乎是很少在师父面前说谎的缘故,童英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他并不是刻意将今rì在街上与那算命先生相遇之事对童渊隐瞒,只是觉得自己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解决,就不用再劳烦师父。

    “是么?这倒与那丫头平rì的xìng格不一样啊,平常不管多大的事,她不是都要逛到天黑才会回家的么。”还好童渊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他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过自己的长枪,枪尖指向童英,说道,“来吧,今rì为师便亲自检验一下你所学的成果。”

    “是。”童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枪身,肃然应道。

    不多时,武堂内便响起了金属碰撞时特有的铿锵声,师徒二人你来我往,两柄长枪在二人手中如两条长龙相互做着激烈的互搏。

    “枪挑一条线!”

    “枪怕摇头棍怕点!”

    “打人千万,不如一扎!”武堂里满是童渊的声音,而且越往后声音越发严厉。

    ……

    “停!”童渊忽然挽了个枪花,往后一步跳出战圈,而脸上丝毫看不到刚才的笑意,反而是yīn沉着脸望着童英,冷声道:“若是此时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听到师父如此声sè俱厉的痛斥,童英不禁汗如雨下,当下跪在地上埋着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习武者与他人比试之际决不能分心,否则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童渊显然是恼怒之极,喘着粗气怒斥道。

    “徒……徒儿知错了。”童英只觉自己口中发涩,心里惭愧之极,根本无言以对。他自然清楚刚才自己在与童渊比试时并不专心,理由也很简单,他还在想着那个算命先生所言,虽然在比试之前就已经尽量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但是脑海中仍旧不自觉的想起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如何能不分心?

    “罢了,你先起来吧。”童渊摇了摇头,朝跪着的童英挥挥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是。”童英不敢忤逆师父的话,缓缓站起身,垂首侍立在一旁。

    “我一共只收了三个入室弟子,英儿你是最小的一个,天赋虽不及你两位师兄,但是在我眼底却是心思最为坚韧。”童渊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声音放缓。

    童英垂着头听着师父的教诲,默然不语。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为师对你期望的确很高,刚才说话有些重了,你不要放在心里……”

    “师父何出此言,徒儿刚才的确是心有旁骛,被师父责骂也是心甘情愿,绝不敢对师父您有半点怨言,还望师父明鉴!”童英陡然听到童渊如此说,吓得再跪倒在地。

    “好了,起来吧,我看你心绪不宁,今rì便到此为止,你早些歇息吧。”或许是因为童英的乖巧,童渊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扶起童英,笑着说道。

    童英见童渊再无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反而越发惭愧,连声道:“师父对徒儿如此宽宏大量,徒儿心中有愧……”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师父知道你的心意,去休息吧。”童渊朝童英摆摆手,截断他的话。

    童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武堂,轻轻带上房门,此时天sè已晚,武馆里大部分房屋都已经点上了油灯,而童渊却负手静静的伫立在显得有些yīn暗武堂之内若有所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武堂内幽幽的传出一句话。

    “于心有愧的并不是你,而是为师啊……”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听着窗外巡夜人手中敲响的清脆梆子声,安躺在床上的童英没有丝毫的睡意,忍不住从怀中拿出贴身收藏的那块雕龙石璧,手指在璧上反复摩挲着,在黑暗中勾勒出石璧的形状。

    他之所以会如此在乎今rì那算命先生所言,正是因为那人提到了这块石璧,而石璧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一样东西,是否自己能通过此物找寻到关于父亲的蛛丝马迹呢?

    这个念头在童英的心头萦绕着,久久不能散去。他曾经对于找寻自己的亲人没有丝毫的信心,然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却让童英看到了一线机会,或许很渺茫,但是无论如何,童英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或许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下定了决心,童英将玉璧收入怀中贴身放好,起身穿好衣衫,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武馆。

    冬夜的晚风有些微寒,从衣角的缝隙灌入体内,让童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紧了紧衣领,然后将整个人的身影没入城墙下的yīn暗中缓缓前行。

    无怪乎童英如此小心翼翼,如今的汉帝虽然名义上仍旧是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稍有远见卓识的人都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大汉王朝已经离往rì的辉煌渐行渐远了,朝野之中十常侍当道,小人盈朝,朝纲不振,忠臣离心;朝野之外,暴民起义之火生生不息,青、徐等州的黄巾军之乱越演越烈,甚至还占领不少中小城市,虽然朝廷已经派大军前去镇压,却始终不见收获多少效果。

    正是有鉴于此,各地的官兵都加强jǐng戒,提防各种jiān细混入城中,童英可不想自己被迫切邀功的守城卫士安个通匪的罪名投入大牢之中,因此此行小心一些也属正常。

    童英掐着时间来到和那算命先生约定好的十里坡。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看到前方有个人影背对着自己,不是白rì那个算命先生又是何人?

    “见过大师。”童英上前朝那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你来了。”算命先生转过身,望着童英笑着说道。

    “在下姓童,单名一个英字,白rì里太过仓促,还未请教大师名讳。”童英先通报了自己的姓名,然后才请教对方的名讳。

    “呵呵,单福不过凡夫俗子而已,担不起你这‘大师’之名。”这位自称单福的算命先生朝童英摆手说道。

    “单大师过谦了……”童英还待说点什么,却见单福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小哥不是想要在下为你解梦么,不若将你身上与龙有关的东西借我一观?”

    与龙有关?童英赶紧掏出雕刻着龙的石璧双手捧给单福。

    单福将石璧接过,接着月sè细细打量起来,久久没有再开口,而童英则是迫切的想要从他口中了解到关于这块石璧的任何信息。

    “当真是此物!”良久,单福长叹一声,面sè凝重。

    “大师识得此石璧?”童英又惊又喜,连忙追问道。

    “石璧?”单福瞥了眼童英,再看了看手上这块暗淡无光的“顽石”,忽然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将手上的石璧仔细摩挲一遍,这才缓缓开口道:“其实说它是石壁倒也未尝不可,毕竟它是由五sè石所炼成。”

    顿了顿,他接着道,“只是想不到在下竟真能见到如此神物!”

    “神物?”童英一怔,这块石头也能称得上“神物”?

    “此璧名为磐龙,昔年天降大祸,不周山拦腰折断,天河之水注入人间,大神女娲不忍人类受到灾苦,于是炼出五sè石补天空,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才渐渐使天河之水消退。而五sè石补天有余,女娲大神将其弃在涂山之下。后为大禹所得,禹帝将五彩石炼化,便铸就了这磐龙璧。”

    “啊……”童英瞠目结舌,像是被绕到了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单福在讲些什么。父亲留给自己的这块石璧怎么会和传说中的“女娲大神”、“禹帝”这些人物拉上关系,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敢问小哥,此神器你从何而来?”单福目中闪过一丝jīng芒,并不着急将石璧还给童英。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童英搔搔后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令尊何在?”单福接着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也是想通过此物找寻到父亲的踪迹。”童英听单福有此一问,便知道今rì所行想来也找不到父亲的讯息,不禁脸sè一黯,轻声说道。

    “在下唐突了,还请小哥见谅。”单福见他如此,知其所言不虚,当下拱手致歉,童英只摆了摆手,并不出言。

    “小哥请将磐龙璧收好,其实此物非石乃玉……”单福将磐龙璧递给童英,看到他将石璧小心的收入怀中放好,忽然肃然说道,“相传此玉璧有改天换地之力。非常人能驾驭,在下今rì在长安城见小哥你气度不凡,故而出言相问。想来命运轮回,你便是那天命所归之人。”

    “天命所归?”童英微微一愣,心中越发觉得此人话里玄机深涩,自己怎么又和天命扯上关系了?不过说这磐龙璧是玉璧倒也有几分道理,难怪自己一直觉得这玩意要比一般石头来得重,搁在内衣兜里沉甸甸的。

    “呵呵,其实这些也是在下从他人处听来,或许他比在下知道的更多,小哥若是有意,不如……”单福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敢问大师,此人何在?”童英从他的话里又看到了一线寻找父亲踪迹的希望,迫不及待的问道。

    “水镜山庄!”单福一字一句的说道。

    “水镜山庄?”童英闻言,略一蹙眉,“难道大师所言的是名闻天下的隐士,水镜先生?”

    “正是!”单福点头道,“小哥若是想要了解更多关于磐龙璧的事情,就得往水镜山庄一行,或许水镜先生知道些令尊的讯息。”

    “多谢大师。”童英脸上闪过一抹坚毅,拱手朝单福称谢,此时瞥见东方开始放明,便准备向单福告辞。

    “小哥且慢。”单福叫住童英,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他,开口道,“此物乃是我昔年偶得,你且带在身边,一来或许与那磐龙璧有关,二来也可以作为信物,交与水镜先生,他一观此物便知小哥所为何事,自会为你解惑。”

    “多谢大师。”童英接过单福手中之物,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单福说道,“好了,天sè将明,我也要远行了。”

    “大师……”童英抬起头,只看到单福离去的背影,不由提高音量朝他喊道,“大师这是要往何处去?”

    “呵呵,天下之大,单福何处不可去得。”单福也不回头,挥手说道。

    “那你我二人何时还能再见呢?”童英不甘心的往前追了一步,却又止住脚步,接着问道。

    “若是有缘,自有再见之时。”单福的声音从远处飘飘渺渺的传来,而人影已经消失在山坳中。

    童英呆立了一会儿,确认了单福不会再回头,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也踏上了归途。

    只是童英不知道的,在他转身之后,单福却又从那山坳缓缓走了出来,望着童英渐行渐远,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sè。

    “神物出世,玉使已现,而玉使承天景命,拯救乱世而来。只怕未几,天下必将大乱,看来我大汉此番在劫难逃了。”许久,单福低下头,口中喃喃自语,“孔明,你交代我的事情都已办好,浩劫将至,你又待如何?”

    可惜他的话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够听到,初升的旭rì把远山的轮廓慢慢的描成金sè,浮云时卷时舒,将山岚掩映其中,任谁也看不真切……

第三章 枪王张绣(上)

    童英一路回到武馆,躺在自己的床上,虽然一宿未眠,此时他却依旧是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

    忽然想起单福临走时给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摊开的手心上仔细打量起来。

    那是一粒椭圆型的玉珠,并不算大,大抵和一节拇指差不多。玉珠颜sè颇为暗淡,只有中心泛着一丝灰白sè的光亮,除此之外看上去就和一颗顽石无异。

    童英反复将这颗玉珠看了个通透,也没发现有何奇特之处,俄而失望的将玉珠放到怀中内缝的衣兜里,心想就当做是单福留给自己的纪念吧。

    却未曾想,那玉珠与原本便放置在内的磐龙璧甫一接触,异变陡生!

    童英只觉胸口一阵强烈的灼热,仿佛要将皮肤烤焦一般,忍不住轻轻的哀号了一声,迅速的往怀中拿出磐龙璧,只见原本灰绿sè的磐龙璧却在此时散发出异样的流光,光芒仿佛有实质般,扫过的肌肤都能感觉到丝丝灼热,更让童英觉得惊奇的是,单福给自己的那颗玉珠现在竟是嵌入了磐龙璧中心原本九个圆孔中的一个,而且分毫不差,仿佛天生便是一体的一般。

    过了许久,磐龙璧发出的灼热光芒才慢慢消散开去,童英惊讶之下,伸手拨弄了两下那颗玉珠,却惊讶的发现玉珠牢牢的嵌在磐龙璧上,再也拿不下来了,仔细端详一番,其他没发现,只注意到玉珠中心的白sè光芒亮了许多。

    不过除此之外,童英再看不出其中有何门道,往细处看,但见玉珠中心隐隐有流光闪动,仿佛细细水流一般,当真是神奇无比。

    到如今,童英已经渐渐相信了单福所言,这块磐龙璧的确是天生神物,小心翼翼将磐龙璧收入怀中,毕竟财不外露的古语,他还是听说过的,若是为有心人得知自己身上有此宝物,只怕也绝非一件好事。

    “水镜山庄…水镜山庄…”童英嘴里念念有词,微微蹙起了眉。

    这水镜山庄他自然是听过的,水镜先生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隐士,复姓司马,名徽,字德cāo,水镜是他的自号。相传此人有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之才,却淡泊名利、不愿出仕,世居颍川之地,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因其水镜先生的名号,司马徽所隐居的地方便被人称为水镜山庄。

    想到自己或许能在水镜山庄寻找到自己父亲的消息,童英就变得越发没有睡意,心情也迫不及待起来,只想立刻便飞到颍川去找到水镜先生。

    辗转了许久,童英干脆从床上一跃而起,穿戴整齐之后便准备去武堂找师父童渊,向他禀报自己要往水镜山庄一行的事。

    甫一推开门,却差点和来人迎头撞上,童英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小师妹童玲还有何人?

    “玲儿,你这是往哪儿去啊?”童英不解的问道。

    “这院子就你一人住,当然是来找英哥哥你的呀!”童玲歪着头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童英。

    童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你找我干什么?”

    “哼,昨晚你一定是偷偷去了十里坡见那个算命的老头吧。”童玲不答,瞥了眼童英眼中的血丝,没好气的说道。

    “老头?”童英一怔,俄而一阵苦笑,那单福大师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在童玲眼里就变成老头了?

    童玲见他不答,就当做是童英默认了昨晚偷溜出去,接着问道:“那英哥哥你从他那问到有关你父亲的讯息了么?”

    闻言,童英脸sè一黯,微微别过头去。

    童玲从他的脸sè上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也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静静对立许久,童英似乎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奇怪,思忖片刻,找了个话题开口道:“对了玲儿,师父他老人家在武堂吗?”

    “在的,刚才来的时候我都在武堂里看到爹了。”童玲下意识的回答道,瞥了眼童英,“你要找我爹?”

    “嗯,我有点事情要和师父商量一下。”童英点头说道。

    “哦,那好吧。”童玲似乎有些失落,侧身给童英让出可以通行的道来。

    童英显然也注意到了童玲的异样,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从袖口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童玲。

    “这是?”童玲先是一愣,待看清楚童英递过来的东西时,脸上不禁为之一喜,柳眉轻舒,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我昨天你似乎很喜欢这支钗子,所以后来又偷偷出去找到那小贩买了回来,你看…”童英面sè微红,低声道。

    “谢谢英哥哥。”童玲兴奋的从童英手中接过玉钗,正是昨天自己在逛街时看上的那支,后来因为那个算命先生的出现而忘了买下来,想不到童英却是如此有心,竟是悄悄去把它买了下来。

    童玲两颊不知何时已然飞起红云,微低下头假装拨弄手心的玉钗,许久没有开口。

    童英见她低头不语,不知该说什么,习惯xìng的搔搔头,许久后才开口道:“那…我先去武堂寻师父了。”

    “哎,英哥哥。”不想童英还未转身开走,童玲便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童英转身问道。

    “你帮我把玉钗戴上吧。”童玲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又将玉钗塞给了童英,然后转过身去。

    “哦,好。”童英往前一步,站到童玲身后。由于紧张,因此他并没有发觉童玲的香肩也在微微的颤抖。

    “好了。”童英将玉钗轻轻插在童玲的头上,然后退开两步。

    童玲转过头,看着童英轻声问道:“英哥哥,好看吗?”

    童英望着她那张娇美如花的容颜。未施粉黛,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如云的秀发似奔涌的黑sè瀑布般洒下,肌肤晶莹如天池美玉,美丽的瞳眸微微流转,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好…好看。”

    “我是问你这支玉钗好看不,你盯着人家脸看什么!”却不想童玲却是娇嗔一声,脸上红霞更盛,不自觉的微微垂下臻首。

    童英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有些尴尬,只好打个哈哈,讪笑道:“都好看,都好看。”

    “我去找师父了。”然后赶紧寻个借口跑开了。

    望着童英落荒而逃的背影,童玲那娇媚的脸上却是绽起一丝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几分平rì少有的少女风情。

    **********************************************************

    “师父。”甫一走进武堂,童英便在一干正在练武的师兄师弟中寻到了童渊的身影。

    “哦,英儿来了。”童渊循声望向来人,见童英缓步走来,不由微微一笑。

    望着童渊脸上和煦的笑容,童英知道师父并没有将昨天之事放在心上,心头不自觉的涌起一鼓暖意。

    “英儿有何事来寻为师?”童渊见他不语,笑问道。

    “哦,徒儿yù往颍川一行,还望师父同意。”童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明自己的来意。

    “哦,颍川?”童渊一怔,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你去颍川做什么?”

    “嗯,徒儿想去水镜山庄拜访一下水镜先生。”童英老实答道。

    “哦,水镜先生乃是世外高人,你若是能与他多亲近亲近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童渊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童英闻言心中一喜,既然童渊这么说了,想必不会阻拦自己往水镜山庄一行了。

    “只是你与他素未谋面,只怕他未必肯见你,若是空手而归岂不是白走一趟。”

    “师父勿忧,徒儿必定能见到水镜先生的。”童英急道,还是没有将那单福之事说出来,这些年童渊为他寻找父亲业已耗费了不少的jīng力,这次他不想再让师父cāo心了。

    “哦,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师父也不再阻拦你。不过世道艰险,如今关东之地,匪患频仍,你独自一人前去,为师实在有些不放心。”童渊皱起眉头,思量片刻,忽然拍手道,“对了,前些rì子白氏商行的管事托我派人护送他们家的商队前往许县,我让你大师兄带武馆弟子随行,不若你与他一道前去,师兄俩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是,师父。”童英见童渊坚持,心想能随大师兄一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便点头应了下来。

    “好吧,你去和你大师兄商量何时启程吧。”童渊点点头,将视线转向武堂中练武的弟子们。

    童英朝他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童渊眼角的余光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却是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神sè。

    童渊一共收了三个嫡传弟子,不过如今在武馆中的就剩下了两个,除了童英,余下的便是大弟子张绣,而另一人早已出师谋取功名去了。作为大师兄的张绣虽同样早已出师,不过却一直留在武馆中,似乎并没有像师弟一般,准备去求个一官半职,反而闲云野鹤的当起了武师,偶尔为来武馆寻求保护的商队保驾护航,而有他压阵的商队从没有一次被劫,渐渐的也打出了童渊武馆和他自己的声名,找上门来的商社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商行都指定要张绣与自己的商队随行。

    张绣住在武馆的南院,也有自己一间僻静的宅子,童英寻到他的时候,正巧望见自己的大师兄在练武,他便不着急出言,只在一旁观看。

    “哈!”张绣双手一挑,银sè枪头如灵蛇般直刺向院内的大槐树,枪尖没入三分,带起许多干枯的老树皮屑。

    “好!”童英也是爱武之人,看到大师兄这神乎其神的枪法,一时没忍住,抚掌大声喝起彩来。

    “呵呵,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小师弟你给吹来了。”张绣抽回银枪,转身望着童英笑着开口道。

    “大师兄说笑了,你刚才那一招百鸟齐鸣可真是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啊。”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给我灌**汤了。”张绣摆摆手,开口道,“有什么事你便照直说吧。”

    “嘿嘿,既是如此,那师弟我便直说了。”童英嘿嘿一笑,将自己要往颍川一行的事和张绣说了一遍,“师父说白氏商社的管事托师兄你为他的商队保驾护航,便让我来找师兄,让我和你一块前去。”

    “哦,既然师父如此说了,那我自然只有遵命。”张绣思虑片刻,缓缓说道,“不过如今各地乱民众多,尤其是那黄巾贼四处流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怕一路上你也要小心才是。”

    “黄巾贼已经这么猖獗了?”童英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他自然是听说过这风头正劲的黄巾叛逆的。

    相传黄巾军的主导乃是太平道,而太平道的由来却是和一场疫病有关,数年前,一场大瘟疫在中原之地毫无征兆的爆发,诸多百姓感染上了疫病,而太平道便是从那个时候慢慢发展起来的,起先太平道的道人是借着为人治病之名,开始进行传教活动,因而朝廷并没有在意。后来渐渐的太平道的名声大了起来,其首领张角在各地百姓中发展了大量的信徒,也积蓄了不少的财富。不过当时这张角的信众中不乏豪强、官员、宦官等,所以汉室也并未多加理会。

    可是不久之后,张角便图穷匕见,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积极向信徒们传播汉朝的**,并号召这些人起来反抗朝廷,甚至还喊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积极准备起义之事,而且将起义的时间定在了甲子年。

    可惜后来有人向朝廷通风报信,汉帝得知此事后震怒,捕杀了大量的太平道徒,张角见自己谋逆的行迹败露,自然也不能按原计划行事,于是当机立断,提前率领教众起义,这些太平道人每一个都在头上包上黄sè头巾,故而也被称为黄巾军。

    先前童英只听说黄巾军是在青、徐、幽、冀几州较为活跃,想不到张绣却说自己这一行也可能会遇到黄巾贼人,要知道从长安到许县,是属于司州范围,西都长安便不说了,那颍川之地亦是离如今大汉朝的dì dū洛阳不远,说是天子脚下也不为过分,连这里也有黄巾军活动的踪迹,可以想见黄巾贼是多么的猖獗。

第三章 枪王张绣(下)

    “是,小弟必定谨记师兄所言。”思虑及此,童英郑重的朝张绣拱手道。

    “嗯,在外行走,多留个心眼,多几分准备乃是必备的,你回去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我们明早出发。”张绣拍拍童英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是你第一次离开长安吧,不用担心,想来那些贼人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来劫我压阵的商队的!”

    童英点头称是,然后便离开张绣所在的南院,缓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要远行的东西收拾妥当,而后躺在床上无边际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兴许是一宿未眠的缘故,此时睡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眼皮便抵不住浓浓的睡意慢慢合在一起,让童英陷入沉沉的美梦中。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黎明了,童英照例起床将枪法练了一遍,出了身臭汗,这才满意的回屋换上一套干爽的衣物,拿起昨rì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去寻张绣。

    “小师弟来了。”张绣远远的看见童英走入院子,快步迎了出来。

    “嗯,大师兄可以走了么?”童英身上的东西并不多,一个装有换洗衣物的包袱和一杆长枪而已。

    “呵呵,你小子比我还着急,好吧,你等我一下。”张绣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屋,片刻又走了出来。

    “走吧,先去给师父道别。”甫一站定,张绣便开口说道。

    “好。”童英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往武堂走去。

    “你们此行诸多艰险、贼人众多,一定要小心谨慎,若是商队被劫那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武堂内,童渊望着自己的两个爱徒,仔细的叮咛着。

    “师父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自身的。”张绣拱手答道。

    “嗯,英儿你是初次行走江湖,做事一定不要鲁莽,一切听你大师兄吩咐,不得妄自行动,知道么?”童渊将头转向童英,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开口嘱咐道。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童英见童渊一脸郑重,赶紧肃颜答道。

    “好了,为师便不多耽搁你们了,早去早回吧。”童渊也不再多言,挥挥手让童英二人上路。

    童英和张绣不约而同的给师父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爹,我也要和英哥哥他们一块去!”

    闻言,童英二人步伐不禁为之一滞,互望一眼,流露出一丝无奈。

    不过比他俩更无奈的自然是童渊,他瞪了一眼来人,不悦的说道:“胡闹,你两位师兄是去办正事的,你一介女子跟着瞎闹腾什么!”

    “爹你偏心,为什么英哥哥去就是办正事了,我去就是瞎闹腾?”来的自然是童玲,想不到一向惧怕父亲的她却是涨红了脸毫不畏惧的与童渊对视。

    “你英哥哥男儿之身,一身武艺,去了是一大助力,你去……”童渊眉梢一挑,瞪了一眼童玲。

    “男儿又怎么了,我不也是修习武艺的么?”童玲打断了童渊的话。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童渊干脆不理自己的女儿,抬头看向一旁驻足不前的童英和张绣,开口道,“佑维,英儿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童英二人被他这么一说,赶紧缩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童玲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气得狠狠的一跺脚,嘟着嘴念念有词,显然不是说的什么好话。

    张绣和白氏商行的人约定的地点是在长安南门外,长安城内是不允许驰马的,因而童英和张绣只能徒步从章台街通往约定的地点。

    两师兄弟一边走一边叙着话,张绣向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小师弟说着一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童英仔细听着,将张绣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却没注意前头一道黑影,一不小心迎头撞上。

    “怎么是你?”童英看清了来人,不禁一愣。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来人的自然是童玲,她把眼一瞪,没好气的说,“就许你去得,我就不能去了啊?”

    “这…小师妹,此行困难重重,你一介女子……”童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知这丫头是如何从武馆里偷跑出来的。

    “女子又怎么样?”童玲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原地转了一圈,开口道,“你看得出来我是个女子么?”

    童英上上下下将童玲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丫头竟是换上了一身男装,配上她那原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xìng格,倒是颇有几分男儿气。

    不过童英瞥了一眼她光滑如玉的脖颈,只怕有心人很轻易便能认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可是师父他…”童英仍旧迟疑。

    “哎,你管他做什么,我都已经跑出来了,爹还能怎么样?”童玲满不在乎的开口道。

    童英哑然,不过嘴上虽没有开口,心中却是暗自腹诽:昨rì你见了师父还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现在他老人家不在身边了,便开始说起大话来,这便是典型的逞强表现了。

    当然童玲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动作”也不是第一次了,童英无奈,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张绣,寄望他能站出来说几句话。

    可惜童玲逞起强来,大话已经说出了口,又如何会听张绣的话,一见童英看向张绣,当即提高音量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回武馆的,若是大师兄你不带我去,我就跟在商队后面,你们走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张绣无奈,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此一来,万一出了状况,他更加无法和师父交代。

    “既然如此,小师妹你便和我们一道吧,不过此行诸多艰难,一旦小师妹入了商队,便要听从我的指挥,否则…”张绣沉吟片刻,面sè肃然的郑重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都听大师兄你的便是。”童玲不等张绣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满是笑意的走到童英身边,得意洋洋的朝童英投去一个胜利的笑容。

    三人出了南门,再沿着官道往前走了约莫小半时辰,便遥遥的看到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喧嚣声只怕长安城里也能听见。其中间或有着不少鞍马脚夫,看样子准备得都差不多了,一车车的货物都已经上车装好。

    张绣领着二人走到人群中,其中一个面sè清矍的中年人站在其中,正在和旁人吩咐着些什么,看得出他即便不是这个商队的头领,也是一个说得上话的管事人。

    “佑维你可算来了,我们可是在这儿等了你好一会儿了。”那中年人一见张绣,便迎了上来,笑着开口道,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汉子。看的出这个中年人与张绣很是熟稔,不然也不会一开口用张绣的字来称呼他。

    张绣朝他歉意的一拱手,开口道,“让白老久等了,在下实在心有不安。”

    “呵呵,罢了,佑维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那中年男子摆摆手,瞥了一眼张绣身后的童英和童玲,开口问道,“这两位是?”

    “哦,他们是我的师弟,这位姓童名英,这位是姓童名礼。”张绣将童英和童玲介绍给中年男子,来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因为女扮男装的缘故,童玲在这趟行程中将改名为童礼。

    “这位是白氏商社的掌事白迟白老。”张绣指着中年男子给童英二人介绍道。

    “见过白老。”童英和童玲朝那白迟拱手行了一礼。

    “呵呵,不用多礼。”白迟笑容很和蔼,依次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童玲身上停驻了一段较长的时间。张绣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知道这个老狐狸看出了童玲的异样,不过他本身也没打算瞒过白迟,毕竟白迟是这个商队的主事者,这些小事并没有瞒住他的必要,而且张绣与他交往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只要白迟相信自己不会害这个商队便行了。

    “两位少侠都是少年英才,如此年轻便可以与佑维一样独当一面了,可惜此处无酒,否则老夫必定敬二位一杯。”

    “呵呵,白老谬赞了,我这两位师弟不过都是初出茅庐,还望你多多提携才是。”张绣知道童英二人不善言辞,干脆自己帮他俩出言答话,好奇的看了一眼白迟身后的那个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不觉有些奇怪,“这位是……”

    “哦,这是我商社里新招募来的游侠,名叫邓茂,他将与我们一道出发去许县。”白迟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男子说道。

    汉朝的游侠文化由chūn秋战国继承而来,而且在这个朝代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著名的侠士譬如大侠郭解,甚至能够在司马公的史记上占有一席之地,也算是青史留名。

    不过汉武帝时,由于武帝厌恶,在朝廷的大力打压下,游侠之盛已经不复当年,不过仍有不少人以游侠自居,行惩恶扬善之举,而许多商社也乐意雇佣少量的游侠保护商队的安全,因为这样的人虽然团队协作能力不如武馆的武师,但是单打独斗却是胜人一筹,想来这个邓茂也是因为如此才被白迟看重的吧。

    童英悄悄打量着这个叫邓茂的男子,他长得并不威猛,身材颀长,双眉浓重,鼻直口阔,更兼谈不上不上英俊潇洒,但是让人一眼看过去,便会很轻易的看出此人绝非庸手。

    “哦,那此行还要请邓茂兄弟多加关照了。”张绣朝邓茂发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不曾想,邓茂却根本不加理会,假意抬起头望天,假装没有看到张绣的示好。

    张绣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下,但身后的童玲柳眉一挑,正待出言,却为张绣的眼神所止。

    幸好,那白迟的老头出来打圆场:“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张绣再望了眼那些看上去有些另类的商队脚夫们,一跃骑上了心爱的骏马,手中长枪一挥,走在了队伍最前面,童英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终究是扁了扁嘴跟了上去。

    整支商队连绵数百米,张绣一骑当先的走在了最前面,之后是童英和童玲,童家武馆的数十位武师分别护卫在队伍的两侧,中间自然是白氏商社的脚夫和货物,而白迟和邓茂走在了最后。

    “教使,你看……”此时的白迟却是换了一副模样,骑在马上,望着张绣身后的童英二人,毕恭毕敬朝身边的邓茂轻声开口道。

    “不用理会,一切按教主的计划行事,不过才多出两人而已,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的。”邓茂依旧是一张淡漠的脸,语气甚为冰冷,而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张绣身上,眸子中掠过一丝挑衅之sè,“我倒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枪王到底有何本事。”

第四章 旅程(上)

    从长安到许县大抵有两条路可选,其一是往东,过华县出潼关,一路经灵宝、新安等地入洛阳,再从洛阳转南,过颍川到许县,这条道所到之处皆是京畿之地,官路要道上皆有禁卫军把守,甚为安全,只是路途遥远,所需的时间较多;其二便是往南,过商县出武关,一路经宛城、方城、叶县入许县,这条道路途较短,但是沿路匪患丛生,亦是黄巾乱贼出没较多的地方,并不太平。

    本来张绣是主张走洛阳中转许县这条路的,虽然耗费时间较多,但毕竟重在安全,而行走在外“平安”两字绝对是重中之重,何况此次白氏商社的货物甚为贵重,价值不菲,若是一旦出了问题,任谁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可是白迟作为白氏商社的掌事却力主走宛城到许县这条路,他所持的理由是既然此行的货物价值重大,就更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送到许县,如此才能更多的减少更多的风险,而且他说相信张绣所率领的童家武馆武师的能力,想来不会出任何意外。

    毕竟白迟是商队的主事人,而张绣不过是个外人,两厢讨论的结果自然是以白迟的意见为主,商队走宛城入许县这条路,张绣虽然心中无奈,却也只有在一路上加倍小心,非但每rì所食和饮水都是要经过自己亲自检验过,才会留给众人食用,夜里更是亲力亲为,安排夜间职守的人,总之一切都尽力做到极致,以备不测。

    幸好,这一路走来倒也没遇到太大的麻烦,虽然有几股小毛贼来sāo扰,但是都被众人击退,甚至连童英和童玲都没有出手的机会,这让跃跃yù试的童玲很是郁闷。

    因为货物众多,所以商队行进得很慢,一天走不了几十里路,一直到第三天,一条碧波宽广的长河出现在众人面前,童英知道均水到了。

    均水也被称为钧水,乃是汉水支流之一,北通弘农,南达均县,亦是一条漕运要道,其下游汇合淅河以后便是著名的丹江。

    张绣吩咐众人在此处暂歇,让驮行一rì的马儿休息片刻。自己则策马来到均水河岸,下马伫立许久,凝眸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似有所思。

    “大师兄,喝水。”童英和童玲缓步来到张绣身边,童英从马背上取下牛皮水袋递给张绣。

    “哦,谢了。”张绣接过水袋,往嘴里灌了一口再还给童英。

    “我看大师兄你眉头不展,似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与我俩参详参详。”童英接过水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开了口。

    张绣闻言,瞥了童英一眼,来回踱了两步,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小师弟你不觉得这两rì来,一路上都太过平静了么?”沉吟片刻,张绣幽幽开口道。

    “平静还不好么?”童玲不解的开口道。

    “事过寻常必有妖。”张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从长安往许县我也走了不下十数次了,一路上虽不说太过艰险,但是绝不似今次这样平静异常,只有一两波蟊贼。”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童英似有所悟,抬起头来,正巧接触到张绣的目光。

    “你俩看看他们。”张绣眼神越过童英和童玲投向远处的众人,童英二人亦是扭头看去。只见那些武师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聊天说地、或嬉戏打闹,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紧张的味道。

    “今次我带出来的都是这几年一直随我一起的老武师,本以为他们的经验和武艺都胜过那些毛头小子,出来必定会是事半功倍。”张绣望着那些心不在焉的武师们,眉头锁得更紧了,“却不曾想,这几年来无一失手的经历却成了他们如今的心魔,过度膨胀的自信使这些人反而失去了进取心,甚至连必备的小心谨慎也少了许多……”

    童英和童玲安静的听着张绣说着心中所想,两人都能听出这位大师兄此时的郁结心绪。

    “再加上这两天来,一路上风平浪静,只怕让这些人丧失了最根本的jǐng惕xìng,若是此时有大股贼人来袭,只怕我们会面临万劫不复之境地!”

    童英沉思有顷,尝试着说道,“既然他们都在大师兄你手下多年,想必大师兄所言他们必定都会遵循…”

    张绣不待童英说完便截道:“正因为我带了他们多年,每rì在他们身边耳提面命,只怕他们对我所言多有轻慢之心,如今即便是如何提醒,也难以让他们打起十分jīng神来。何况,如今这些也不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他们又如何会信。”

    童英默然,他自然知道张绣说的是实情,现在与那些武师说这些事,恐怕任谁也会觉得张绣所言不过是在危言耸听,但是童英与张绣相处多年,早已知道这位大师兄的心xìng,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胡乱开口,如今既然都这么说了,只怕这以后必然不会太平,这不是什么预知能力,只是一个在外行走多年的武者rì积月累所磨练出来的jǐng觉之心而已。

    “罢了、罢了,刚才我与你二人所言,你俩记在心中便是,也无须对他人说,毕竟你们两人是第一次护卫商队,只怕说出来这些人更不会相信,自己心中加倍小心便是。”张绣轻声朝童英二人嘱咐了两句,然后揽辔上马,挥舞着马鞭朝还在歇憩的众人高喊道,“准备出发!rì落之前务必赶到析县!”

    众人闻言,懒洋洋的站起身,牵过自己的马匹晃晃悠悠的接着上了路,落在最后的白迟和邓茂互望一眼,嘴角皆是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

    一连数天,天空都下着小雨,就像张绣的脸sè一样,yīn沉得有些怕人,就连只有童英和童玲在的场合他也大多是沉默不语,已经有好几个犯了点小错的武师被他狠骂了,可是队伍里大多数人还是那么松懈涣散。

    童英和童玲知道张绣烦闷的是什么,却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好少在他面前晃悠,免得殃及池鱼。因此这两人倒多出了许多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大师兄,明rì商队就能到叶县了,大概再过三rì就能到许县了。”童英瞥了眼缓缓前行的商队,朝身边的张绣轻声说道。

    “嗯。”张绣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仰头望天,“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啊!”

    童英微一蹙眉,正待开口,前方的马队却是突然有点混乱,过了一会儿竟是完全停了下来。

    张绣脸sè一变,立刻策马往前奔去,童英心中一动,沉吟片刻,扭头望向童玲,见到她也向自己望来,彼此都看到眼中的疑惑,旋即二人一紧马肚,赶紧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张绣来到商队边缘,瞥了眼混乱不堪的队伍,面露急sè,扯过一个武师问道,童英和童玲也恰巧赶到了他的身边。

    “有一匹骡子拉稀。”这武师童英认得,姓金名亮,也是一个老资格的武师了,在武馆里待了好几年了,金亮苦着脸开口道,“拉车没有抗住,掀翻了货车,现在那辆车陷在前面挡住了商队的去路。”

    “哼!”张绣冷哼一声,放开抓住金亮衣襟的手,开口道,“带我过去!”

    几人一路策马来到商队最前方,一辆原本的马车只剩下车厢横在泥泞的道路上,车轱辘被卡在两块青石之间,完全挡住了车队前行的道路,好几个脚夫正手忙脚乱的推着车厢,可惜似乎卡得太紧,众人使了半天力,也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白老,怎么回事?”张绣一见此场景,扭头朝一旁的白迟开口道。

    “佑维你有所不知,此次不只是这一匹牲口出了问题,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八匹马,十一头骡子拉屎跌蹄,只怕今天是没办法走了。”白迟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张绣目光在四周搜寻片刻,果然看到不远处好几匹牲口瘫倒在地,几个兽医模样的人正在围着这几头牲口转悠,不过看他们忙得满头是汗,躺在地上的牲口依旧没有丝毫起sè,就知道什么叫束手无策了。

    “难道是有人下毒?”童英见状,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不可能!这几天里商队里所有人和牲畜的进食和用水都由我亲自检验过,不可能会被人下毒!”张绣斩钉截铁的说道。

    “既然如此,张大侠你如何解释这么多的马匹和骡子同时犯病的事实呢?”想不到一旁的邓茂幽幽开了口,看向张绣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张绣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现在局面明眼人一看便知,决计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否则如何也解释不通,但是张绣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武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别人在牲口的食物或用水中下毒呢?或许这是横亘在所有人心中的一个大大的问号。

    “想不到张大侠亦是这种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是不是怕承认了会坠了自己的威名?”邓茂冷笑两声,开口道,“看来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哼,我大师兄行事如何有你这种小人置喙的余地!”向来心直口快的童玲对着邓茂便是一通抢白。

    “哈哈哈哈,既是如此,那我倒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张佑维如何应对今rì之局!”说完,邓茂连正眼也不看张绣三人,转身扬长而去。

    “佑维你不要在意,此人行事一向就是如此张狂,不知天高地厚,你莫要放在心上。”白迟叫了邓茂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扭头歉意的朝张绣拱手道,“想来这些牲口明rì应该就能恢复了,佑维无需太过担心。”

    “无妨,或许今rì之事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张绣摆摆手,垂下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如今天sè不早,但是我们商队车马不行,佑维你看…”白迟瞥了眼还在奋力想要将挡路的车厢推出来的众脚夫,有些迟疑的看向张绣。

    “罢了,为今之计今夜只能在此处歇息一晚,等到明rì马匹好转再行上路吧。”张绣沉思有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做出了这个决定,仰头看了看天,皱眉道,“今夜会有大雨,还请白老寻个好地方给众人安营扎寨。”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安排,先吩咐他们准备生火造饭,等会还是我亲自去寻个合适的地方作今夜歇脚之处。”白迟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金亮,吩咐下去今夜所有人分为三班职守,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让人有可趁之机。”张绣目送白迟远去,想了想,又唤来金亮,开口道,“还有今晚晚饭所有人食用自备的食物和水,不要用商队的吃食。”

    “是。”金亮亦是点头称是,快步走到武师最密集之处,向众人传达张绣的话。

    “大师兄,你是怕……”童英忍不住开口问道。

    “rì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这些时rì一直担心有外人觊觎我们所护卫的这个商队,因而都将注意力放在外围。”张绣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但是今rì之事给我提了个醒,只怕我千算万算却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将jīng力放在外人身上,而忽略了商队里出现内贼的可能。何况,商队里的这些人是最明白我们今次所押运的物品的贵重所在,其中有人起了贪念也不是不可能。”

    童英和童玲互望一眼,眼神中交换着一丝忧虑,显然都是想到了张绣所言的可能xìng极大。

    “何况对方是有心算无心,今次已经着了一次道了,我们决不能再掉以轻心。”张绣郑重的说道,“因此今晚你们一定要小心…”

    “大师兄放心,今晚我俩也不睡,加入夜间职守之人中。”童英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点头说道。

    “大师兄你是不是怀疑那邓茂会是…”童玲依旧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未加思索便开了口。

    “哎,小师妹,慎言。”童英赶紧打断童玲的话,眼角的余光迅速的将四周搜索一遍,确认没有商队的人在附近,这才压低声音道,“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猜测。”

    “哼!”童玲嗔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依言止住了话头。

    “小师弟说得对,此时不宜与商队中人再起纷争,我们自己做好准备便是,毕竟有备才能无患。”张绣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知道了,大师兄。”童玲低下头轻声说道,却悄悄伸脚往童英小腿上踹了一下。

    张绣装作没看见痛的龇牙咧嘴的童英,说道:“我先去安抚一下商队里的人,你们俩自己小心一些。”

    说罢,张绣也不待二人回应,自顾自的朝商队人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都怪你,这下好了,让大师兄骂我!”待到张绣走得远了,童玲没好气的瞪了童英一眼,嗔道。

    “这…关我什么事?”童英一脸茫然。

    “哼!”童玲柳眉一竖,再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去。

    “诶,玲儿你去哪啊?”童英被她这小xìng子耍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童玲转身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第四章 旅程(下)

    山风阵阵,天气很是yīn冷,童英举目远眺,天边已经现出一道亮白的光sè,头顶的浓云却是黑压压的有如墨染。正如张绣刚才所言,今晚这场大雨想必是逃不掉了。

    不过好在白迟也算是常在外行走,所以选的地势很好,所有商队的人都把帐篷扎在高处,这样就算是倾盆大雨下下来,也不会对休息有什么妨碍。

    “玲儿,这样不太好吧。”一个硕大的帐篷外,童英刻意压低声音对身边童玲说道,“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到时…”

    “哎呀,你这么婆婆妈妈干什么,我早就看这个叫邓茂的不顺眼了,今天他还当众挑衅大师兄,必定是有所图谋,不搞清楚的话,今晚怎么能安然入睡!”童玲亦是压低声音说道,然后轻轻将脸贴近帐篷,里面的人声便清晰的传入耳里。

    童英不敢说童玲这番看似义正言辞的话里有几分私心,但是他也对今rì邓茂的言行有些疑惑,本来天灾**之下,大家就更该同心协力、众志成城的渡过难关,此人却是趁此机会对同伴撂下狠话,很难说其中是不是有yīn谋的成分,因此童英也不再多言,学着童玲一样,将头放在蓬帐上倾听里面的人声。

    “晚上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么?”里面传来一个男子声音,童英和童玲对视一眼,显然是都听出了这是邓茂的声音。

    “回教使,都已准备妥当。”这次开口的是白迟,听他的声音满是恭敬,这让童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一个如白氏商社这么大的商会管事竟是对自己请来的游侠如此礼敬,这本身就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如此甚好,待到功成之际,我会在教主面前为你请功的。”邓茂言语中透着几分尽在掌握的自信,“如此大功一件,等到教主夺了天下,你便是从龙有功之臣,高官厚禄必定少不了你一份。”

    “多谢教使!多谢教使!教使大恩大德,小人必定永生难忘!”白迟的话语里充满了谄媚巴结,“此次计划全赖教使你的奇计,否则如何会能一举功成,说起来,教使你才当记首功啊!”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的狂笑声充斥在帐篷里,传入童英二人耳中,引来两人一阵厌恶。

    “好了,等会你就去将那张绣引到后山,到时我会亲自出手…”笑声暂歇,邓茂开口说道。

    “啊,他们要对付大师兄!”童玲闻言,心神激荡之下忘记了压低声音。

    “谁,出来!”邓茂和白迟同时发现了问题,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童英和童玲偷听的方向。

    “不好,快走!”童英面sè一凛,拉着童玲起身便跑。

    “教使?”等到邓茂和白迟追出来之时,童英二人趁着天sè已晚早已悄悄离开,白迟望向邓茂,显然是请问他的意见。

    “无妨,你照原计划行动,切记只要将张绣引出来即可。”邓茂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是,我这就去办。”白迟点点头,转身离去。

    **********************************************************

    “你们所言当真?”这边的帐内,张绣听完二人的叙述,目光望向童英。

    “千真万确,大师兄今晚你千万不能为那白老头所蛊惑。”童英还未答话,童玲已经抢先开了口,面sè急切的说道,“我和英哥哥亲耳听到那两人在密谋如何对付你,说是要将你骗去后山,由那个叫邓茂的亲自出手对付你!”

    “嗯,玲儿说得没错,的确是我和她亲耳听见的,大师兄你千万要小心。”童英也出言附和。

    张绣蹙起眉,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久久没有言语。

    童玲望着他那踟蹰的模样,忍不住急道:“大师兄!现在不能再犹豫了,赶紧要先发制人才是!”

    “先发制人?”张绣止住脚步,瞥了童玲一眼,颇为玩味的开口道,“小师妹,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先发制人呢?”

    “立刻召集商队所有的人和武馆的武师,当众宣布那两人的yīn谋,然后把这两人赶出去啊!”童玲有些讶异,自己平常一向jīng于常人的大师兄为何会在此时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你有真凭实据么?”张绣面sè一变,冷声反问道,“事不目见耳闻,如何能臆断其有无?没有证据,你让别人如何相信你,何况那白迟乃是白氏商社的大管事,更是白氏商社族人,你要那些商社的人如何会相信白迟会害自己?何况,我也与白老相交数年,我相信他的为人,所以你们不用再说了!”

    “大师兄!”童玲不可思议的望着一脸严肃的张绣,突然感觉自己刚才说了这么多怎么都像是在对牛弹琴,张绣根本就是无动于衷,难道他真要坐以待毙不成?这还是那个对自己和蔼可亲、百依百顺的大师兄么?何况难道亲如自家人的小师妹还会骗你么?

    想到这里,童玲只觉满腹的委屈,眼中不知何时已是噙着泪水。可惜张绣却是似乎没看到般转过了身去,不去看她。

    童玲一跺脚,捂着脸转身便跑了出去。童英望了一眼张绣,叹了一口气,快步追了出去。

    “小师妹!小师妹!”童英好不容易追上了童玲,童玲的眼泪已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好了,不要哭,不哭了,已经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被人看到也不怕么?”童英望着哭得雨带梨花的童玲,伸手帮她拂去从脸颊滴落的泪珠,轻声宽慰道。

    童玲本想瞪了他一眼,却感觉到童英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却是不自觉的脸sè一红,眼泪倒是暂时止住了。

    “大师兄肯定也有他的苦衷,你也不要太怪他。”童英思忖了片刻,勉强给张绣找了个理由。

    “哼,就你会做好人。”童玲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你…嘘!”见童玲不再有眼泪滑落,童英微微一笑,正想再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经过,掀开了张绣帷帐的帘幕钻了进去。

    “白迟!”童英和童玲互望一眼,童英压低声开口道,“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童玲再瞪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道,“当然是等会儿跟上去看情况啊,难道让大师兄孤身去犯险啊?”

    “哦,现在你不怪大师兄了?”童英笑道。

    “谁说不怪他了。”童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我是去看等会他落到了别人的陷阱里,还有什么话好说。”

    “好吧……这样吧,你我先回去将兵器取来,到时见机行事。”童英知道她又是在逞强,不过现在也不是继续开玩笑的时候,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若是待会当真有何异变发生,至少也是增添一份助力。”

    话虽如此,不过童英心中却是暗自叹了口气,毕竟他二人武功如此平庸,只怕对大局也无甚帮助。现在只能奢望大师兄能够早些发现对方的yīn谋,让整件事有足够的回寰的余地。

    **********************************************************

    “白老,此时天sè已晚,您这是何事来寻我啊?”帐内的张绣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见来的是白迟,不禁微微一笑。

    “实在是有要紧之事,否则我也不会在此时来叨扰佑维你。”白迟似乎没有张绣这么好心情,面sè有些不善。

    “既是如此,白老你随便驱使一人来唤我便是了,何须自己亲自前来。”张绣缓缓站起身,依旧是面含笑意,似乎并没有将白迟所说的要紧之事放在心上。

    “我刚才得到可靠消息,说是豫州黄巾贼看上了我们的商队,准备出手劫杀!”白迟假意四下张望片刻,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个“要紧之事”。

    “哦,豫州?”张绣眉梢一挑,沉声道,“我们商队如今还在荆州境内,他豫州的黄巾党人就已经风闻而动了?”

    “千真万确,今rì商队里就已经有人在后山山坡发现了少许黄巾贼的踪迹回报于我,我想大概是探子前来探听我们的虚实的。”白迟接着说道,“刚才我收到从许县来人传来的消息,确认是黄巾军渠帅彭脱亲帅的颍川黄巾…”

    “想不到白老消息如此灵通,连这波黄巾贼来自何处、头目是谁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张绣忽然看似无心的插了一句。

    “这……”白迟微微一愣,面sè忽然有些不自然,嗫嚅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

    “哈哈,久闻白氏商社情报网如天罗密布,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张绣却是哈哈一笑,抚掌道,“幸好白老你提醒得及时,否则今rì这天气若是被黄巾贼人偷袭,只怕我们大家都有xìng命之虞。”

    “佑维谬赞了,为今之计,你看……”白迟悄悄拂去后颈不知何时滑落的冷汗,开口道。他见张绣似乎并没有起疑心,便准备按与邓茂商量好的计策行事。

    “你刚才说后山发现有黄巾贼的踪迹,事不宜迟,我这就与你走上一遭,看能不能抓获一两个黄巾贼的探子,以了解此次豫州黄巾贼到底有多少人来了。”张绣一摆手,转身拿过自己的长枪,满是自信的开口道,“走吧,这几天老是遇到些小毛贼,我都没机会出手,早就技痒了。”

    白迟一怔,须臾便反应过来,努力掩饰嘴角的那抹笑意,忙不迭的说道:“好,好,我为佑维你带路。”

    旋即转过身,跨步掀开帐幕走了出去,他想不到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说辞都不用说出,张绣便自动自发的上了钩,真是天助我也!

第五章 激战(上)

    白迟领着张绣往山上行去,很快便隐入山林之中。

    从山腰回望商队的营地,其实颇能看出几分门道,整支商队的扎营并非是四角有看守,而是依山取势,所有的武师都分配在山下两角,成犄角对冲之势护住商队。

    因为扎营之前,张绣就已经带人巡视过后山,确认没有任何人潜伏在其中。如此一来,即便是此处有匪患出没,也只会从平原进攻,而不会从山上杀下来,由此可见,张绣这么多年护卫商队无一失手,绝不是偶然。

    不过这样的yīn天,鬼都懒得出来,更不要说是马匪,所以也有些人认为张绣这样的安排实在有点多此一举。

    “怎么办?”一直守在张绣营帐之外的童玲望着自己的大师兄和白迟远去的背影,着急的朝身边的童英开口问道。

    “没办法了,只有先跟上去了!”童英攥紧手中的长枪,直起身子,悄然跟着张绣二人而去。

    只是经过一个营帐的时候,想起张绣这一手布置的营帐布局,他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个疑惑:若是真有黄巾军来攻,即便张绣不在,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武师护卫,那么从山下来袭必定也是吃力不讨好之事,那为何刚才白迟和邓茂二人还如此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的计谋必定会成功呢?

    白迟二人沿着山坡前行,没有走了太远,就绕了众人歇憩的营账,到了山的另外一面,这里有块平地,林木遍及,灌木丛生,颇为僻静。

    忽然,张绣缓缓止住脚步,目光如炬的扫过前面一处灌木丛,前头的白迟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他,正待开口,却听张绣枪尖一挑,厉喝道:“什么人,出来!”

    不远处的童玲心头一惊,身形微微一动,却为身畔的童英阻止。

    童英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面sè凝重的望向远处的张绣。

    “呵呵。”伴随着两声轻笑和脚步踩在残枝腐叶上的沙沙声,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借着黯淡的月sè,张绣认出了来人正是白迟招募的游侠邓茂。

    “张大侠果然是小心谨慎,不枉在下在此专程守候。”邓茂遥遥朝张绣一拱手,笑着说道。只是他的笑容被天sè一染,看起来和此时的山风一样yīn冷。

    “哦,在下是应白老之请,特来擒拿黄巾贼的,却不知道阁下在此有何贵干,难不成亦是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张绣也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确是如张大侠所说,在下正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邓茂目中jīng光时隐时现,上前一步接着道,“而且方才我已经发现了几个黄巾贼的踪迹,不若张大侠随我入林中好生商议一番如何应对,可好?”

    张绣道:“为什么要去林子里面,这里不行?”

    “此处雨势甚大,在下邀张大侠你入到林中,只是为避雨而已,如果你真的不信,大可回转营帐之中,我绝不阻挡!”邓茂似有不悦的说道。

    “我自然是信得过阁下的。”张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瞥见邓茂和白迟眼中喜意一闪,忽然沉声道:“不过月黑风高杀人夜,我更相信在林子里面杀人,神不知鬼不觉,事后更容易撇清关系,不是么?”

    闻言白迟二人当下变了下脸sè,邓茂斜跨出一步,看似无心,却是截住了张绣的归路,然后淡淡道:“在下不知张大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绣对他这个小动作仿佛视而不见,缓缓开口道,“我只想请问阁下,今rì那些马儿中的毒,可是你下的?”

    “佑维,你此话是从何说起…”闻言,白迟脸sè大变,正待出言相问,却只见邓茂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目中jīng光一闪,淡淡的说道,“你是从何而知那毒是我下的?”

    “阁下难道自以为你们的行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么?”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张绣手中的长枪枪尖上,泛起点点白sè的涟漪,“其实昨rì那些马儿进食的时候,我便已经发现其中藏有问题,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你昨rì便发现了,为何不…”白迟心中一惊,脱口问道。

    “为何不向众人说明,你想这么问对么?”张绣斜乜白迟一眼,淡淡的说道,“我若是向众人说明了这一点,又如何能揪出幕后黑手呢?”

    “你又如何知道幕后黑手就是我呢?”邓茂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出言问道。

    “这几rì商队一直走的都是偏僻小径,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人来往,而且更兼有如此多的武师保护,那么外人下毒的可能xìng便可以排除掉。若是商队中人做的手脚,那么能下药毒马的人,当然会和牧马的人多少有些关系。”张绣笃定的说道,天边忽然想起了阵阵雷声,闷郁得有些动人心魄,顿了顿,他接着道,“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负责整个商队安全的我,不过我自己当然清楚那毒不是我下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能够调动商队人员的阁下你了。”

    “就单凭这一点么?”邓茂并不承认也不否认。

    “自然不是,若是只有这一点的话,那么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今rì我倒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张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何处?”邓茂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今rì我不经意间瞥见阁下脚边沾有一些黑sè的泥土,或许你没有想到,单是这点就已经泄露了天机。”

    “泄露天机?”邓茂低头望了眼足部,不过天sè太暗,根本看不到什么,转瞬抬头,“单是这些黑泥能说明什么?”

    “因为我发现所有病马都有一个特征,就是蹄子上也有阁下鞋子上一样的黑泥。”张绣淡淡的说道,“这就让我想起昨夜商队一干马匹饮水的地点有两处,其一便是一处水潭,那里的土壤便是黑sè。而另一处是河水,河边只有泥沙,并未有黑泥,也算是老天有眼,或者是天网恢恢,我这才想起,阁下并不掌管牧马,也向来由手下做事,为什么鞋上会沾上黑泥呢?会不会是兄台你向潭水中投了药物,不经意的沾上了泥土?”

    “原来如此。”邓茂长叹一声,点头说道,“张大侠果然是名不虚传,能在不动声sè中知晓和推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过奖了。”张绣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的心理波动,“其实我并没有说完,后来我想起阁下是有白老推荐而加入商队的,因此我不禁对白老也起了一丝疑心。”

    张绣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迟,白迟感觉到他的目光,却是不自觉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本来我与白老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本不该对他心生疑虑的,但是我这个人天生就是比较谨小慎微,事情既然有了苗头就会想着去证实,若是证明是我多心,那自然一切都好,但是很不巧的是,两位实在是太不够小心了,竟然被我的师弟和师妹听到了密谈,并来告知于我。”张绣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嘲笑两人的大意,“然后白老又好巧不巧的特意来寻我,我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

    “原来如此,刚才在帐外偷听的那两人就是你那师弟和师妹么?”邓茂恍然大悟,“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何还有胆量来这里见我?”

    “为何不敢来了?”张绣扬了扬眉,笑着说道,“因为我心中还有疑惑没有解开。”

    “哦?有什么疑问便说吧。”虽然张绣刚才说了很多,但是邓茂却并无丝毫慌乱,反而镇定自若的开了口。

    “其一,白老你贵为白氏商社大管事,而且亦是白氏族人,为何会与外人勾结来图谋白氏的财产呢?”张绣目光灼灼的望向白迟,显然是在期待他给出个答案。

    不过白迟依旧是低着头,久久没有抬起,yīn冷的山风拂过他的额头,掀起几缕花白的额发,让本来就一把年纪的他更显老态。白迟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只不过是被此时恶劣的天气冻的,但就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既然他不愿说,那我便帮他说罢。”等了许久没等来白迟的回应,倒是邓茂缓缓开了口,“让他背弃家族的唯一缘由便是…”

    “加入了我们太平道!”邓茂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

    “太平道!”张绣先是一愣,俄而望着低头不语的白迟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原来如此,久闻太平道甚能蛊惑人心,想不到白老你也…”

    “哼,什么蛊惑人心!我太平圣道度化万民、济世救人,岂是你等所想!你可以问问此人,入教可是有人逼迫。”邓茂冷声打断张绣的话,一指身边默然的白迟,白迟身子一震,依旧没有开口。

    “何况‘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如今汉帝无德无能,天下灾祸不断,百姓民不聊生,他却只知贪图享乐,如此无德君主,人人得而诛之,这大汉朝的天下又有何取不得!”邓茂大义凛然的慨叹道,神情严肃而认真。

    出人意料的张绣并没有反驳邓茂所言,沉吟许久,才又开口问道:“那你为何又选中了我所护卫的这支商队呢?”

    “这个自然是因为张大侠你了。”邓茂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张绣,嘴角浮现起一丝笑意。

    “这又与我何干?”张绣淡淡的追问道。

第五章 激战(下)

    “久闻张佑维不仅武艺了得,更是深通兵法布阵之道,如此人才,我太平道自然是求贤若渴。”邓茂脸上的笑意更盛,“在下谨代表我太平圣道的‘大贤良师’邀请张大侠你加入圣道之中,共襄盛举。”

    “原来还是来招揽我的。”张绣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我能请问下,若是我加入了你们太平道…”

    邓茂不等张绣把话说完,便抢着答道:“只要你愿意加入圣道,在下担保阁下能位列十二教使之一,荆、豫两州任一大方的渠帅,阁下可自取!”

    说到渠帅,就不得不说说黄巾军建制了,和历来的起义军一样,黄巾军的体系亦是很松散,太平道的入道群众一度达到几十万人之多。为了将分散在各地的力量组织起来,入道的群众被编为三十六方,大方一万多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立一“渠帅”。可以说能当上黄巾军的渠帅,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太平道的核心阶层。

    而教使就更不必说了,相传太平道教主张角自立为“大贤良师”伊始,便将最为忠心的八位手下派往各处,分别到各地进行传道,这八人便被称为太平道教使,如今随着太平道规模的扩大,教使的数量也随之增多,但从邓茂的话语中来看,如今太平道教使的数量也不过十二人,他们竟然舍得用如此重要的职位来招揽张绣,看样子是对此事志在必得了。

    “‘教使’、‘渠帅’,好大的手笔。”张绣自然也知道这两个称号对于太平道和黄巾军意味着什么,不由轻叹一声。

    “那么张大侠是准备…”邓茂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sè。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若是我不愿入你太平道,又会如何?”张绣眉梢一挑,出言截道。

    “以阁下之能,难道也看不出如今汉室已是大厦倾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阁下现在不投我圣道更待何时?”邓茂脸上的喜意微微一滞,急声说道,不过见张绣笑而不语,只是拿眼望着自己,不禁面sè转冷,淡淡的开口,“如此人才,即便不为我圣道所用,亦是不应该为朝廷所用。”

    “是么?”张绣瞥了邓茂一眼,依旧是用不疾不徐的语调开口道,“你的意思便是说,若是我不入你太平道,今rì便不能活着离开了?”

    “阁下三思。”邓茂不置可否。

    “说起来我的确很怕死。”张绣缓缓抬起长枪,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我更怕后人指着我的坟墓惋惜的说: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邓茂脸sè陡然一变,右手按在腰际系着的长刀刀柄上,沉声说道:“那就要得罪了!”

    话音刚落,从林中走出数人,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是脖间系着的那根黄sè绸带却是如此刺眼和醒目。

    “张佑维,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若是你现在肯回心转意,加入我圣教,那今rì之事便一笔勾销,不然,休要怪我们人多…”邓茂抽出长刀,声sè俱厉的说道。

    “怎么你当真以为我是一个人单独赴会?”张绣又笑了,也不转头,忽然将左手拇指和食指圈起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哨音未落,他身后已然多出了数位大汉的身影,看那装扮都是童渊武馆的武师。

    见状,邓茂脸sè一变,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白迟,显然是在无声的质问他,这些人是如何来的,你这一路上居然都没发现。

    而白迟亦是大吃一惊,畏畏缩缩的往张绣身后望去,只见人影憧憧,他完全没发觉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多人跟在后面。

    而童英和童玲一直在嗓子眼的心也回到了胸口,二人手执长枪也缓步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和张绣并肩站在一起。

    邓茂现在才知道为何张绣能一直面不改sè的与自己交谈这么久,想来只怕他不仅早已洞察了自己的企图,而且也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可是事到如今,开了弓的箭便再没回头路可言了。邓茂只能一咬牙,狠下心沉声道:“点子扎手,并肩上,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你们也来了。”张绣眼见一干黄巾贼人涌了上来,却还有闲情雅致朝身旁二人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这么好玩的事,大师兄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童玲根本想也未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只见黑暗中银光一闪,伴随着的是一个黄巾贼的惨叫。童玲出手虽然无甚章法,但在众黄巾贼还没完全上前之际,她凭借手中兵器较长的优势,挑落了一个黄巾贼。

    望着安躺在cháo湿的林地上,脖颈间还汩汩冒着温热鲜血的同伴,众黄巾贼竟是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邓茂见状,脸sè剧变,旋即长啸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小心!”童英见状,心头大急,也是纵身一跃,枪尖直指邓茂。

    见童英从旁杀出,邓茂厉喝一声,来不及反击,提刀就挡,只听到‘乒乒乒乒’响声不绝,黑暗中,长刀与枪尖相撞,火花四shè!

    “他交给我,你俩对付其它人!”张绣虽是最后一个出手,却是直接找上了对方的主将邓茂。

    “好。”童英点点头,放过邓茂划来的刀锋,跳出战圈迎上了其余的黄巾贼,而童玲撇撇嘴,亦是转头攻向另一人。

    黑暗中,刀光枪影交错往来,碰击之声有如密鼓急雷,响个不停,早已盖过了淅沥的雨声。电光火石之间,张绣与邓茂已经过了十数招之多,而一向自诩颇高、在太平道教使中武艺亦能排进三甲之列的邓茂却是被张绣杀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张绣的枪带着破空之音而来,如灵蛇出洞般,每每攻敌必救之处,挑、撩、刺、压无一不是让邓茂难受之极,在他那灵动的枪法下,邓茂已是左支右绌,好几次都是将将躲过枪势,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危险至极!

    邓茂间不容发的躲过张绣刺出的一枪,大口的喘着气,他显然也发现了自己与张绣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想着能让自己反败为胜的方法。

    天空雨下个不停,地面早是泥泞一片,邓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忽然一脚踢出,地面的泥水化成一道水幕,劈头盖脸的浇向张绣,挡住了他的视线。而邓茂则趁着这个机会,身形一闪,已经是飞快的靠近张绣,长刀无声无息的斩向张绣肋下。

    他这招可谓是狠毒之至,而且完全没有考虑防守,胸口大开,手上大刀没有丝毫的停滞,显然是追求一击制胜,哪怕是两败俱伤他也愿意!

    可惜张绣岂是庸手,长啸一声,身形已如螺旋般冲天拔起,不但躲过泥水,而且右手长枪一挥,有如苍鹰搏兔般临空刺出!

    天空中陡然一个霹雳打下来,映照四野,也照出邓茂云一样苍白的脸,“当啷”一声响,邓茂终究是棋差一招,被张绣的枪尖刺中小腹,殷红的鲜血顿时流淌出来,吃痛之下单刀落地,人也不自觉矮了下去。

    张绣眼中闪过一丝厉sè,变枪为棍,一记横扫千军重重的打在邓茂身上,邓茂惨叫一声,却是顺势滚到旁边的草丛之中。

    刚挑落一名黄巾贼的童英不经意间转过身,正好瞥见了张绣这惊鸿一刺,心中却是不自觉的想,“大师兄的武艺…似乎比师父还要更胜一筹啊!”

    此时,众武师也将其余黄巾贼杀得七七八八,余者皆是心神俱裂,四散逃窜,童玲意犹未尽的还yù追击,却为童英所止。

    “玲儿,不要追了,前方敌情不明,小心有埋伏。”童英扭头看了眼张绣的方向,开口道,“走吧,去找大师兄先。”

    “好。”童玲点点头,两人走到张绣身边,找了找附近没有看见邓茂的尸首,童玲诧异的问道,“大师兄,那个人呢?”

    “被他跑了。”张绣摆摆手,意兴阑珊的朝众武师招了招手,朗声说道,“罢了,我们先回去吧。”

    “那里还有一个人!”忽然,童玲眼尖的指着不远处的低矮草丛里大声喊道。

    童英和张绣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蜷着身子匍匐在灌木中,看样子是在装死,但是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抑或是害怕的缘故,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出来!”童英厉喝一声,正想去把此人抓出来,张绣却往前一步站在他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绣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白老,你起来吧,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只见白迟花白的头发被地上的脏水完全打湿,胡乱的贴在额头上,单薄的身子在黑夜的冷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

    “你走吧。”伫立许久,张绣缓缓松开手,别过头,不再看他。

    白迟不敢相信的微微抬起头望向张绣,不过张绣留给他的只有后背。

    “多谢佑维!多谢佑维!”丝毫不顾混杂着污泥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急切的朝张绣拱拳,然后转过身仓皇的向后逃窜。

    “大师兄,就让他这么走了?”童玲望着白迟狼狈的背影,不解的问道。

    “我毕竟与此人相交多年,要我亲自出手杀他,实在于心不忍。”张绣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转过身来,望向白迟离开的方向,“只是今rì这些贼人事败,即便我不杀他,太平道人只怕也不会轻饶于他。”

    张绣语气很平淡,但是其中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张绣望着白迟逃离的方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对了,大师兄,这些黄巾贼人觊觎商队的财物,我们商队光是用来承载这些东西的马匹和骡子就有数十匹之多,而且即便是除掉了你,也还有这么多武师在,只怕…”童英沉思有顷,忽然朝张绣说道。

    “只怕什么?”张绣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瞥了眼童英。

    “我觉得他们不应该就只怕这么点人来,只怕还有后手,不得不防啊。”童英说道。

    “后手?”张绣抬头看了看天,天际依旧是乌云密布,只是雨似乎更小了些,冰冷的雨丝打在他脸上,让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难道就只有他们有后手么?”

第六章 大汉羽林卫(上)

    “大师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们的yīn谋,那为何方才在你的营帐里,你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去路上,童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哦,那小师妹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张绣瞥了眼童玲,颇为玩味的开了口。

    很显然童玲也想到当时的情状,现在想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得一清二楚,先发制人的邓茂等人被打得落花流水,而后发制人的张绣却大胜而归,这让她不禁有些脸红,不过好在天sè已晚,谁也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红霞,童玲这才嘟着嘴说道:“起码大师兄你应该告诉我俩你的计划吧。”

    “呵呵,你知道的事情不等于全商队都知道了?”张绣大笑两声,连带着童英亦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这次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童玲两颊的绯红,她恨恨的瞪了开自己玩笑的张绣一眼,就要嗔怒,不过张绣不愧是谨慎之人,一见惹不起的小师妹发怒,赶紧止住笑意,换上一副肃容。

    只可怜,无辜的童英转换表情没他那么熟练,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完全消融,腰间便被童玲狠狠来上了一记九yīn白骨爪。

    “其实不告诉你们也是有原因的,你俩年轻气盛,若是知道真实情形,必定会去找邓茂和白迟的麻烦,那我的计划可不就落空了么。”张绣同情的看了眼童英,扭头对童玲正颜说道,“刚才大师兄对你语气有些不善,小师妹你不要放在心上。”

    “好啦,早就没放在心上了。”童玲一摆手,佯作大度的说道。

    而一旁的童英想起刚才这丫头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又是掩嘴偷笑。

    回到山下的宿营地,看上去一切与往常并无不同,朵朵灰sè的帐篷在雨中错落有致的排开,静悄悄的听不到丝毫声音。而原本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也在雨中慢慢的失去威势,缓缓熄灭,只留下几缕青烟慢慢飘荡。

    不对!不对!望着这安宁的一切,童英心中却是弥漫着一股怪异感,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他迅速开动脑子分析起来,须臾便看出了这整个营帐的破绽所在,太静了,静到似乎这里根本就从没有住过人一般。

    对!没住过人一般!童英终于明白了怪异之处在哪里,这里根本连一个人都没有,原本应该值勤守夜的武师不在;原本应该在帐篷内呼呼大睡的商队脚夫也不在;甚至连商队里整rì整夜不曾休息的马儿和骡子也不见了踪影。

    “大师兄,你看…”童英恍然大悟,扭头看向张绣,正准备跟他说出自己的“重大发现”,可惜…

    “不用说了,都看到了。”可惜张绣懒洋洋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笃定的说道,“放心吧,他们带着这么重的货物,走不远的。”

    说罢,他眼盯着地面,缓缓朝前迈进,幸好雨势不大,而且那些马儿和骡子驮的是繁重的商队货物,留下的痕迹也足够深,张绣并没花多大的功夫便找到了这些人离去的正确方向,然后一干人加快速度追赶了上去。

    随着前路的车辙越发的凌乱,众人终于能够听到不远的前方传来纷杂喧嚣的人声,童英先是一喜,而后仔细聆听了一番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看了大师兄一眼,张绣却依旧是神sè不变。

    “大师兄,前面有打斗之声。”童英见此,忍不住出言提醒。

    “哦。”张绣淡淡的应了一句,并不置可否。

    “那我们…”童英对张绣的反应有些不解。

    “yù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些跳梁小丑,不让他们先得意一番,他们是不会主动跳出来的。”张绣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句话,童英似乎隐隐明白了点什么,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再往前,喧嚣声虽然越来越大,但是打斗声却是越来越小,再转过一个拐角便能追上商队之时,童英听见打斗声已经完全停止了。

    “快点,快点,地上这些死人不用管了,把弄翻的货物全部放回车上,弄快一点,走过了这个山谷,前头便有人来接应…”眼前火光一闪,喧嚣声也缓缓平息了下去,童英终于听清了一个人声,声音很熟悉,是那个叫金亮的武师的。

    借着火光,童英三人看清了眼见的全景。

    入目满是打斗的痕迹,两三辆马车被掀翻在地,各种货物胡乱被堆放在一起,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数具尸体,从服饰上看,死的都是武馆的武师,而且看这些死者的脸sè,大多挂着不可思议的模样,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惊讶的事情,而且很多人的刀都还揣在腰上,根本连拔都没拔出来。反观那些商队的脚夫们,个个手里头都握着各式的兵器,而且兵器上都带着几丝血红的印记,脸上挂着残忍而快慰的神sè。

    看到这样一幅场景,童英和童玲互望了一眼,忍不住在想——刚才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只有张绣,依旧是一脸淡定,表情面沉如水。

    **********************************************************

    “教使!你怎么了,教使!”当邓茂捂着还在往外冒血的小腹出现在约定的地点时,一干黄巾兵士拥了上来,一见他苍白的脸不由得尽皆大惊失sè。

    “嚷嚷什么!”见到了自己人,邓茂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下来,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过听到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在自己耳边聒噪,他忍着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还死不了!”

    看得出邓茂平rì在这些兵士中威望颇高,见他如此声sè俱厉的开口道,众人皆是噤声。

    “扶我起来。”邓茂扭头斜乜了身边那个黄巾兵士,沉声说道。

    那黄巾兵赶紧伸手将邓茂缓缓搀扶起来,眼见邓茂捂住小腹的指缝间不时有殷红的鲜血冒出,忍不住皱眉道:“教使,你的伤…”

    “不碍事。”邓茂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微抬起头,目光越过簇拥着自己的十数个人,却发现在外围更是人影憧憧,数目不下百人。

    邓茂不禁一怔,俄而抓住身边黄巾兵士的衣襟厉声道:“怎么所有人都在此处,我不是让你们去接应白氏商队了么!”

    “教使,我…我们去了的,可…可是…”被他大声质问的那个黄巾兵士唯唯诺诺的喃喃道。

    “可是什么,说啊!”邓茂见众人违背自己的命令,加上今夜诸事不顺,心中升起一股邪火。

    “就在我们准备接应那商队的时候,有探子发现了…发现了…”那黄巾兵士低着头吞吞吐吐的不敢接着往下说。

    邓茂一怒之下狠狠将他掼在地上,顺手再抓过一个黄巾兵士,厉声喝道:“你说!探子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发现了朝廷羽林军!”

    “羽林军?”邓茂先是一愣,旋即脱口而出,“这里怎么可能出现羽林军!休要欺瞒于我!”

    “小人真不敢欺骗教使大人,在我们预先准备与商队汇合的山谷之中,真的发现了羽林军的踪迹。”见邓茂发怒,那黄巾兵士诚惶诚恐的说道,“而且…而且他们打着的旗号是…旗号是…”

    “他们打的什么旗号?”

    “大汉朝北中郎将卢子干。”

    “卢子干?!”邓茂轻声将他所言重复了一遍,缓缓将目光转向商队的方向,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

    “你们在做什么!”望着眼前的场景,童玲柳眉一竖,往前一步,大声朝金亮质问道。

    “啊,大师兄,你怎么来了?”金亮讶异的转过身,目光却落在童玲身后的张绣脸上,失神之下甚至连紧握的长刀也掉落在地。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不想看到我。”张绣往前一步,他的脸完全被火把明黄的光亮所照亮。

    甫一见到童英等三人不期而至,那些拿着兵器的脚夫都围了上来,目光不善的望着这几个不请自来的人。

    “我…我…不…不是…”金亮一脸惶恐,好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你并不是不想看到我。”张绣嘴角泛着笑意,手中的长枪枪尖寒光四溢,“而只是觉得我现在应该是后山上一具死尸了吧。”

    “大…大师兄,你这是哪…哪里的话。”金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哦,是么?”张绣再往前踏了一步,目光灼灼的望着金亮,逼人的气势竟是让金亮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后倾,不敢与他对视。

    “那能否请你解释一下,这些是怎么一回事?”张绣右手微举,缓缓扫过地面上那些武师的尸体,朝金亮问道,“或者说你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说一遍?”

    闻言,金亮身体微微一震,抬头望了张绣一眼,须臾又将目光转向一旁,他身后的那些人则是眼中凶光尽显。

    “既然你不愿说,那不妨让我来猜一猜。”张绣丝毫不惧,语气依旧很平淡,“我被白迟从营帐中骗走之后,你便用我的名义,召集所有的武师和商队人员,让他们立即连夜启程,奔赴叶县,或许用的借口是说在山上发现了黄巾军的探子,继续呆在营地中不安全,我说的对么?”

    “大师兄,我…我…”金亮显然对张绣的洞若观火十分吃惊,脸sè微微一变。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张绣摆摆手,接着道,“然后所有人受你一时的蒙蔽随你来到这里,终于有武师发现情况不对,可能他们问的就是为什么不见我在,你开始用我会在前面等着和商队汇合的借口来搪塞,而到了这里之后发现再也搪塞不过去,终于图穷匕见,痛下了杀手,我猜得对么?”

    然后伸手往金亮身后一指,缓缓道:“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黄巾贼,而且还并非是普通的黄巾兵士,只怕是多年习武的太平道中人吧。”

    “你怎么知道?”金亮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第六章 大汉羽林卫(中)

    “商队脚夫?商队脚夫怎么可能个个都只有一手长茧,而另一只手光滑如斯,而且商队上货之时我也看过了,这些所谓的脚夫根本连如何装卸货物才能更快更省力都不知道,我自然会对他们的身份起疑心。”张绣轻蔑的瞥了那些所谓的“脚夫”一眼,开口道,“我说得没错吧。”

    “跟他啰嗦什么,杀了他们赶快上路,教使他们已经等不及了。”金亮虽不言语,但是他身后的人却等不及了,一个人走到金亮身侧压低声音,却狠厉的开口道,“他们也就几个人,难道你还怕他不成!”

    金亮闻言,眼中jīng光不时闪烁,片刻之后,他忽然弓身捡起刚才掉落的长刀,缓缓指向张绣,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大师兄,平rì我敬你三分,但今天事关重大,你和小师弟、小师妹,若是现在速速离去,我绝不会为难于你,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又当如何?”张绣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沉声道,“你要与我动手不成?”

    “大师兄,你不要逼我!”金亮提高音量大声道。

    “逼了你又如何!”张绣往前一步,手指挡在地上的众武师尸体,寒声道,“你连这些整rì同食同寝的手足兄弟都敢杀,还怕与我为敌么!”

    说罢,张绣长枪一凛,大喝一声:“来吧!”

    “大师兄!”童英和童玲二人异口同声的喊道,他俩显然都为张绣的豪气所感染,不约而同的往前一步,与张绣并肩站立,虽然对面敌人众多,但是三人心中却是毫无畏惧。

    金亮见情势已是如此,自知唯有一战,因而也不再犹豫,刀锋一指,正待开口,却只听山间传出一声巨响,顿时旌旗飘舞,无数兵士从两侧的山腰杀了出来。

    刚才还面露凶恶之sè的金亮以及他身后的一干黄巾贼人,一见两股铁甲洪流朝自己的方向涌来,尽皆是开始惶恐不安,仓皇四望。

    而童英三人和身后的几个武师见到这些兵士,却都是为之一振,面露喜sè,童玲眉梢一挑,伸手指向山间,兴奋的开口道:“大师兄、英哥哥你们看!”

    童英和张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面赤sè大旗在冷风中猎猎飘舞,旗帜上其他的看不清,只有一个硕大的“卢”字引入眼帘。“想不到他竟然会亲自率兵前来。”张绣嘴角微微上扬,好似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只片刻的工夫,大汉的军士已经冲到了原本站在张绣对面的黄巾贼们面前了,甫一接触,便能看出两军的差距。那些伪装成脚夫的黄巾贼或许在单兵能力上并不逊于这些突然杀出的汉军兵士,但是在纪律xìng和团队协作上,双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数量上的不对等,因此出现在童英等人面前的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汉军兵士通常都是三人为战,用两人缠斗住一个黄巾贼人,而另一个找准机会一击毙命。

    不多时,那些快慰杀戮童家武馆武师的黄巾贼人们深刻体会到报应来的是如此之快,这才多久的时间,他们的立场便马上对调,陷入了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境地。

    “好了,我们也去帮帮忙吧。”张绣眼见到了收官阶段,局面也慢慢明朗起来,这才开口说道。他之所以没有在汉军出现的时候立刻上前,是因为此时天sè已晚,而黄巾贼为数众多,汉军都是成建制统一行动,令行则止,己方数人贸然插入进去,搞不好被汉军当做敌人也未尝不可能。

    童英三人各自找上了对手,张绣找上的正是武师金亮。

    此时的金亮早已是杀红了眼,手上长刀啪啪的往下滴着鲜红的血珠,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呼…呼…”金亮喘着粗气,双目赤红的望着来人,忽然沉声道,“这些羽林卫都是你请来的?”

    金亮显然现在已经明白,只怕今天之事一切都在张绣的股掌之中,自己不过是迷局中的一粒棋子罢了。

    “你以为呢?”张绣脸上挂着一贯的淡淡笑容。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挟持整支商队的?”金亮急促而迫切的问道,看他的样子,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怕连死都不会瞑目。

    “对我会去请朝廷羽林卫的事情很费解么?”张绣斜看了眼金亮,缓缓说道,“其实我的举动并不难理解,只要知道你与那白迟的相互勾结,一切疑问便都自然水落石出。”

    金亮睁大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我与那白迟相交多年…”

    “我自然知道你与他相交多年,毕竟你随我一起护卫商队也并非短时,和那白迟打交道也有过几次。”张绣似乎并不想和金亮多言,出口打断他的话,说道,“但是他和你一直都不过是泛泛之交,你生xìng好sè,常常流连风月场所,身为武师,所得却并不丰厚。不过从上月开始我发现你每每出入jì院却都是召的红牌,试问你金亮何来这么多的钱…”

    听到这里,金亮脸sè开始微微发白,不过张绣仿似没注意到一般,兀自接着说道:“后来我从他人出得知,每月供你招揽这些红牌的银钱都是白氏商社的白迟管事给予的,当时我便想了,他与你泛泛之交,如何会这么大方的拿钱出来供你玩乐?从那时起我心中便有了个疑问在盘旋,直到武馆接到了这趟护卫白氏商社的任务,而你又主动要求参与其中,我便知当中必有蹊跷…”

    金亮一脸惨白,他想不到自己和那白迟商议许久后得出的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就露出了破绽,而原来张绣从一开始便对自己有所怀疑。想不到自己一念之差却是行差踏错落到如此境地,可是他又不自觉的想,若是当时张绣便出言劝阻自己,自己还会和那白迟设计这么一出自投罗网的戏码么?

    思虑及此,他目中不禁闪过一抹怨毒。

    “至于这些羽林军,我是过了均水进到析县,便暗中派人联系,很不巧那北中郎将卢子干与我曾相识,当即便同意了我引蛇出洞的计划。”顿了顿,张绣瞥了眼脸sè苍白的金亮,接着道,“最后便是今rì,我故意随那白迟离开营帐,为的就是让你自己跳出来,好将你们一网打尽,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金亮望着张绣嘴角那抹笑意,只觉心中有股郁结之气无法排解,忍不住仰天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扑向张绣!

    可惜此时他心神已然打乱,招法根本毫无章法可言,张绣甚至只出了半成气力,便很轻易的在金亮两腿上各刺了一个血窟窿。

    金亮身子一矮,跪倒在地,他并不去捂住伤口,反而脖子一昂,破罐子破摔般,恨声道:“你杀了我吧!”

    “我杀你做什么?你我好歹相交数年…”张绣却是缓缓收招,瞥了眼一旁缓缓走来的两个羽林军兵士,开口说道。

    “哼,休要如此假仁假义,落在别人手中,难道我就有活路了么?”金亮用尽最后的气力,拿起长刀往自己脖子上狠狠的抹了一刀,嘴中带着无限怨毒的声音,怒吼道:“张佑维,我金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金亮鲜红的血溅出老远,甚至连张绣的靴子也沾染了几滴。

    “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何必如此呢。”张绣望了一眼金亮的尸体,轻叹了一声,这才缓步走开。

    **********************************************************

    张绣巡视了一眼四周,战斗业已结束,只有羽林卫们在打扫着战场。

    所有尸体都被分成了两堆,一堆是那些黄巾贼人的,他们大抵逃不过一场集体火葬的命运;而另一堆则是遇害的武师,他们的尸身则会被运回长安城中,由各自的亲属认领后,好生安葬。

    “咦,小师弟,你怎么了,受伤了么?”张绣不经意间瞥见童英伫立在武师们的尸堆旁,不发一语,面sè似乎有些苍白。他不由走到童英身边,关切的问道。

    “哦,大师兄,我没事。”童英循声望向来人,见是自己的大师兄,却是勉强挤出个笑容,轻声答道。

    “哦,那就好。”张绣将童英好生打量了一番,发现小师弟身上的确没有任何伤痕,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见童英仍旧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些武师的尸体,脸sè越发苍白,张绣只以为童英是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难受,便拍拍他的肩膀,出言宽慰道。“你以后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便不会觉得压抑了。”

    “嗯。”童英低着头轻声应道。

    张绣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童英的声音:“大师兄。”

    “嗯?你还有什么事么?”张绣扭头看向童英,诧异的问道。

    童英努了努嘴角,yù言又止。隔了半晌终究是低声道:“我有些乏了,先回营帐歇息,可以么?”

    “嗯,好的,你去吧。”张绣笑着点点头,“今晚辛苦你了。”

    童英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路走回了在远处的商队营帐,这里看不到半个人影,抑或是现在这整支商队就只剩下童英三师兄妹和那几个武师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安静的环境反倒可以让童英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瘫坐在地,抬头仰望着天际,雨丝打在童英的脸上,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第六章 大汉羽林卫(下)

    “猜猜我是谁?”一双冰凉的小手忽然从后方伸出盖在童英眼睛上,一个熟悉而悦耳的女子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童英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手,站起身回头望向来人,童玲那张如花笑颜在黑暗中依旧是那么闪闪发亮。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缓缓开口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跟在你后面啊,谁叫你jǐng觉xìng这么低,这么久都没发现我。”童玲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哦。”换做以往,童英必定开口解释,不过今晚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只淡淡的应了一句没有再开口。

    “怎么了,我看英哥哥你心绪不佳。”童玲似乎并不觉得很诧异,轻声说道。

    “没什么。”童英摇了摇头。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要坦率哦。”童玲努力睁大了眼,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出言说道。

    童英望着她故作老气横秋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不过旋即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些武师的枉死,自己也有一分责任。”

    “武师的枉死?”童玲闻言不禁一愣,诧异道,“他们如何是枉死的了?不是被那些黄巾贼人偷袭的么?”

    “是么?”童英摇了摇头,“若是我们能将这些黄巾贼人的jiān计早些告知于他们,他们又如何会死在偷袭之下。”

    “可是…”

    “这些武师愿意加入我们武馆,就是因为信任我们武馆,信任我们能将他们平安的带出来然后带回去。”童英的语气分外低沉,“现如今只能将他们的死讯带给他们在长安城的亲人,我不知以后若是遇到他们的妻儿时,该是以何种面目来面对…”

    “英哥哥你不必自责,这也并不怪你啊。”童玲望着童英懊恼的模样,出言劝慰道,“何况你事先并不知道这些黄巾贼人的jiān计,是大师兄他看破那些人…”

    说到这里,童玲止住了话头,瞥了眼童英,却见他摇头道:“我并不是在责怪大师兄,想来大师兄所为自有他的想法,对于大师兄我只有崇敬之意,毕竟若不是他,只怕今次你我二人再也无法回转长安城了。”

    童玲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赞同童英的话语。

    “只是我觉得为了引蛇出洞,却牺牲这么多无辜的xìng命…”童英攥紧了拳头,仰头看天,脸上满溢着痛苦。

    “你是在怪大师兄吗?”

    “大师兄一直都很能干,可能是我太幼稚了吧…”

    两人在雨中沉默片刻,童玲轻叹一声,转身钻进自己的营帐中取出一把油伞,轻轻撑开为童英挡住头上的雨丝。

    “我明天就要离开商队了。”许久,童英终于又开了口。

    童玲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你要去哪?”

    “颍川水镜山庄。”童英轻轻道出了自己此行原本的目的地。

    “颍川?英哥哥你去那里做什么?”童玲越发的惊讶。

    “我要去拜访水镜先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他。”童英沉吟片刻,开口答道。

    “那你也可以等到商队到了许县之后,在转道去颍川啊。”童玲想了想,不解的说道。

    “不了,我想明天入了叶县便单独去颍川一趟。”童玲所言本是童英最开始的计划,不过他在刚才改变了主意,说是临时起意也罢,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呆在这支商队之中,“想来有大师兄在,那些黄巾贼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必不敢再来打商队的主意,何况还有朝廷的羽林卫,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哦,是么?”童玲扬起头望向童英,笃定的说道,“那我和你一道去。”

    “你和我一道?”童英一怔,俄而无奈的说道,“你去做什么?”

    “怎么,我陪陪你不行么,这里也不需要我了呀!”童玲脸上挂着笑容,想也不想的开了口。

    童英哑然,不过他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思虑片刻,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在山那头的一处羊肠小道里,邓茂领着一干黄巾兵士穿梭在群山之中,他小腹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除了两脚有些发沉,他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

    忽然邓茂止住脚步回首望向远处,那里是这天地间唯一一处有醒目光亮的地方,邓茂久久的望着那里,若有所思。

    “教使…”一个黄巾兵士走到邓茂身边,轻声道。

    “只怕我们的兄弟都已经遭了那些羽林卫的毒手了吧。”望着远处的明黄亮sè,邓茂缓缓说道。

    兵士脸sè一黯,没有开口。

    然而不知为何,邓茂脸上竟是浮起一丝笑意:“想不到我们jīng心布局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被别人处处占了先机。张佑维,果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圣道所用…”

    “教使,你也无须自责…”那兵士低声劝慰道。

    “自责?我自责什么!”却不想,邓茂脸上的笑容越盛,“我是在庆幸,庆幸自己竟然能从他手中留下这条xìng命来。”

    兵士愕然的望着邓茂,邓茂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目光转向远方:“或者说是该庆幸他的手下留情。”

    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棚内,张绣与一披坚执锐的中年男子相对而立。此人身材颇高、气势逼人,一看便知其在军中地位不低。

    他便是张绣口中所言与自己有旧的故人,亦是这些羽林卫的首领,新近上任的朝廷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想不到如今的黄巾贼竟是如此猖狂,从豫州一路杀到荆州来了,当真是欺我朝中无人么!”翌rì清晨,听张绣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诉说一遍,卢植却是重重的一捶拳,厉声道。

    他本来嗓门就大,如今含怒出声,高昂的语调更是震得这座临时搭建的木棚瑟瑟作响。

    棚外的侍卫早已作鸟兽消散状,为了自己听力着想,离此处越远越好。

    不过张绣就没这么幸运了,他避无可避,只能是伫立在木棚中忍受卢植对自己双耳的摧残。

    而对于黄巾贼的猖獗程度,相较卢植,久在各处行走的张绣自然更是清楚得多。如果说这黄巾贼是一场**,那么朝廷派来剿灭太平道的官员们负的责任必定比其本身要大得多,这些官吏们在如何贪污**上是一把好手,但是对如何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原本战斗力就不算强的汉军在他们手中更是屡战屡败,这才使得黄巾贼人敢如此猖獗。

    “所幸此番朝廷拜卢大人你为将,想必剿灭贼人便是指rì可待的事情了。”不过贪污**这些话,张绣却不敢对卢植讲,只能隐晦的提上一提。

    “呵呵,佑维你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我面前不说实话。”卢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如今这状况,除了司、凉、雍、益州等地,其余各州哪里没有黄巾贼患,尤其以豫州和青州两地为甚…”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匪患频仍,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卢大人你这是哪里的话,以大人之才,实在是平乱的最佳人选,否则…”张绣顿了顿,瞥了眼卢植笑道,“否则也不会四府共推你为这北中郎将一职。”

    “那些都是虚职而已,陛下信任植,植自会竭尽全力,平患以慰陛下。”卢植叹道,“然而事成与不成,却是未知之数。”

    说到这里,卢植抬头望向张绣,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不过若是有你这样的贤才相助…”

    “卢大人,你也知道我现如今不过闲云野鹤之人,无心官职,还望大人你见谅。”张绣苦笑一声,打断卢植的话。

    “你呀,罢了,罢了。”卢植指着张绣,亦是笑道,“等到哪天你回心转意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

    “大人,张先生。”忽然一个卢植的侍卫快步走进了棚内,拱手道。

    “何事?”卢植眉梢一挑,瞥了那侍卫一眼。

    “刚才张先生的师弟与师妹从军中借去两匹马,然后一道离开了。”那侍卫禀报道。

    “借去便借去吧。”卢植挥挥手,并不在意。

    只是张绣却是皱起眉,开口问道:“他们有说去哪儿么?”

    “那位童公子说了,说是要往颍川一行。”那侍卫接着答道。

    “颍川么?”张绣似乎陷入了沉思。

    *************************************************************

    广宗城内,黄巾军总坛。

    幽暗的大厅中,两旁柱子上的火把,有如鬼火般的幽明不定,使得这黄巾军的总坛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空旷的大厅中,只有两个人影。如果此时有任何黄巾军的士兵看到眼前的景象,必然会以为自己jīng神错乱了。因为那高高坐在神坛上教主宝座的,是一名全身蒙上黑布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至于平rì神圣不可侵犯的教主——大贤良师张角,此刻正恭敬的单膝跪地,向着那神秘的黑衣人报告。

    “上使驾临广宗,属下未能远迎,还请上使见谅!!”张角毕恭毕敬的说道。

    “张角,你哪来那么多虚话。”那座上的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我此次前来,乃是奉大人之命巡查教务,你如实禀报。”

    张角听到“大人”这两个字,脊椎不由得一阵寒意穿过,调整了一下呼吸后缓声说道,“上使明鉴,这些年来依循大人所指示的方略,属下以太平道术治疗灾民,民众依附rì众,现各地黄巾军已约有百万之数,教务发展甚为顺利。只是如今四府共举那卢植为北中郎将,统率羽林军与我道作对,已有几方渠帅吃了败仗,大伙儿正愁着怎么对付卢植呢!”

    “一个卢植你们就害怕了?”黑衣人冷笑一声说道。

    “…”张角心中一紧,低着头不敢接话。

    “卢植不足为惧。庙堂之中已是妖邪当道,卢植此人个xìng刚直,不善逢迎,在治世是贤臣,在乱世也只能是个悲剧人物罢了,用不了多久,卢植也会步上童渊的后尘。只是…”黑衣人的语气中有一丝嘲讽,也有一丝惋惜。

    “只是,”黑衣人的语气转为严厉,“大人要我问你,你们攻打官府乃是替天行道,但为何还要洗劫民居!”

    “上…上…上使明鉴,许多我道兄弟在加入本…本道前多为平民百姓,平…rì没少受地方大户的欺凌,因此好不容易加入本道翻身了,难免会借机报复一下、发泄一下。”张角战战兢兢的答道。

    “哼!自作孼、不可活!一个卢植不足为惧,但你们今rì图一时之快,将把这些地方大户推向黄巾军的对立面,好好的济世太平之道,成了这些地方大户眼中的乱臣贼子,你要是再不能约束属下,黄巾军的败亡就在眼前,你好自为之吧!”

    张角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斗大汗珠一颗颗的划过粗糙的脸庞。

    过了许久,大厅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张角艰难的抬起头来,神坛上的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第七章 水镜山庄(上)

    天气总算雨过天晴了,不过用雨过天晴来形容童英此刻的心情并不算恰当,对于武师们的枉死,他始终耿耿于怀。童玲也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虽然不知童英心中无法介怀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这几rì里她也不断的宽慰着童英,倒使得童英不再像开始那么郁结。

    颍川郡,以颍水得名。此郡属豫州八郡之一,因其地处在中原腹地,乃是交通中枢,人口众多,资源丰富,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自秦始皇设立颍川郡以来,此处便一直都是京师之外人口最多,最为繁华的地方,非但如此,其实颍川之地也曾为夏朝和战国七雄的韩国首都。

    不过颍川为天下闻名的并非单单靠的这些,此地历来人才辈出,相传远古之时,黄帝便是出生在此,战国乱世的秦国权臣吕不韦是颍川人,助高祖刘邦一统天下的“汉初三杰”之首的张良也是颍川人,而后景帝之师晁错亦是从颍川走出,如今隐居此处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则是以相人之术闻名天下。

    世人有言: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不过这句话似乎并不适用于乱世,至少水镜先生司马徽便是选择了隐于野。他的水镜山庄便是在阳翟城东南外的洞林寺旁,童英二人问明了地点便一路策马前去,也不知行了多远,但见一片青翠yù滴的竹林出现眼前。

    童玲欢呼一声,缓辔驱使坐骑进到林中。

    童英见她那欢快的模样,微微一笑,想来水镜山庄便在不远处了,自己也不急于一时,便跟着驱马跟了过去。

    两人下马在林中穿梭嬉戏了许久,这才记起还要寻水镜先生的事情,慢慢走了出来,放开捆在树上的两匹马的缰绳,正要准备返身上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兄台,敢问前方可是水镜先生所在的水镜山庄?”

    童英和童玲转过身去,只见两个年轻公子站在身后,二人都是一副儒生打扮,一袭白衣,发髻上扎着一方淡蓝丝巾。

    不过气质却是各有不同,走在前面朝童英二人拱手问礼的那位,剑眉星目,鼻如悬胆,行走间气质从容,风度翩翩,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在他身后的那位则不过中人之姿、貌不惊人,而且似乎有些羞涩,但两鬓却各飘着一缕白发,而眼中双眸有如两潭幽深的湖水。

    “正是,想来再往前不远便是了。”童英拱手回了一礼,开口问道,“二位也是去寻水镜先生的?”

    “正是。”答话的依旧是那位翩翩公子。

    “那正巧我二人也是寻水镜先生而来,相请不如偶遇,不若大家一同上路可好?”童英微微一笑,能找到两个同伴,倒也是好事。

    “哦,不用了。”却不想那公子竟是摇了摇头,瞥了眼童英牵着的马儿背上的长枪,一丝轻蔑从眼中转瞬即逝,“我二人自去便可,就不叨扰兄台了。”

    “奉孝,走了。”说罢,他转头朝身后的同伴点了点头,快步从童英身边走了过去。

    而那位被他称为奉孝的男子先是一怔,俄而无奈的朝童英二人报以歉意笑容,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哼,想不到这人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却是如此势利。”眼见两人走远,童玲不由恨恨的说道。

    童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此人非富即贵,眼高于顶倒也属正常。”

    “哦,你怎么知道?”童玲一愣,开口问道。

    “你看他那枚玉佩,光泽圆润,质地绝非凡品,这种东西又岂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童英笃定的说道。

    “哦,是么?”童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刚才自己没有注意,那个翩翩公子腰际的确坠着一块青sè玉佩,细细打量一番,但看那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的流光,果然如童英所言,此物绝非凡品。

    “罢了,既然人家不愿与我们同行,那我们便自己前去好了。”童英扭头望着童玲,笑道,“我们走慢些吧,让他俩先去,也好看看这水镜先生是否好相处。”

    “好。”童玲显然也不愿与那两人一道,自然乐得答应下来了。

    童英和童玲刻意放慢脚步,缓辔前行,并没有走多远,一间半隐在山水之间的幽静宅院便出现在二人眼前,不用猜,那便是他俩寻觅已久的水镜山庄了。

    “果然是个隐居的好地方。”望着那间宅院,童英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如他所言,水镜山庄确是选在了一处绝佳之地,虽然是名为山庄,不过占地并不算大,算得上是个较大的宅子罢了。只是整座宅院被一条清澈的小溪环绕,院后是一片大大的常青竹林,整个宅院被掩映在山水中,显得分外静谧和安宁。

    “走吧。”童英和童玲相视一笑,牵着马缓步往那宅院走去。

    **********************************************************

    “笃笃笃…”童英将两匹马的缰绳系在山庄外的树干之上,轻叩了几下虚掩着的院门。

    “二位客人有何贵事?”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干瘦老者,目无表情的望着童英二人。

    “这位老丈有礼了。”童英对老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在下是来寻水镜先生的。”

    “哦,原来也是来寻我家主人的。”老者眉梢一挑,淡淡的问道,“请问二位可有名谒。”

    “这…”童英一怔,微微摇了摇头,“在下并无名谒。”

    “那只怕…”老者见童英拿不出名谒,似乎便要下逐客令。

    “那刚才来寻水镜先生的那两人也有名谒么?”童玲见状,忍不住抢着开口道,按时间推算,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两人应该已经进到了山庄之中。

    “这是自然。”老者点了带头,“何况来的可是袁家的公子和他的朋友,我家主人看在司空的面子上,自然要见上一见的。”

    “袁家,便是那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童英一怔,不用说,这位袁公子必定是那位心高气傲的翩翩公子了。童英原本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大名鼎鼎的汝南袁家公子,如此看来,他那从骨子里渗出的骄傲果然是有所依仗的。

    汝南袁氏,袁家自袁绍高祖袁安官至司空、司徒,袁安的儿子袁京为司空,袁京的儿子袁汤为司空、司徒太尉,袁汤的儿子袁逢亦至司空,袁逢的弟弟袁隗亦至司徒、太傅。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达五人,故号称“四世三公”。

    “原来是袁家的人,想不到水镜先生亦是如此势利之人,以来人家族富贵决定见或不见。”童玲向来是心直口快,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

    “我家主人岂是趋炎附势之辈!”果然,老者脸sè变得很是难看,肃然道,“但你等连名谒都拿不出,我如何能随意让闲杂人等进入水镜山庄?”

    “玲儿…”童英瞪了童玲一眼,转身朝老者拱手致歉,轻声道,“不瞒这位老丈,我二人是受单福大师指点,前来寻水镜大师的。”

    “单福?”老者闻言,先是一愣,俄而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是元直指引而来,罢了,你二人随我来吧。”

    “多谢老丈。”听到老者如此说,童英和童玲忍不住相视一笑,他没想到单福之名如此好用,不过听老者称他为“元直”,或许便是单福的字吧。

    “你二人且在此处稍作等候,等到我家主人见过了袁家公子和他的朋友,再进去吧。”老者将童英二人领到一间偏房,开口说道。

    “有劳老丈了。”童英点了点头,忽然一阵声音传入耳中,侧耳倾听,那声音颇为熟悉,不是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位袁家公子还有谁?

    童英往前几步,来到偏房与隔壁那间屋子相通的门外,袁大公子的声音便从隔壁传来的。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瞥了眼对面,不过视线都被一面屏风所阻隔,只能听到隔壁房间里所有人的声音。

    “这位公子姓袁名谭,听说倒也是位饱读诗书的有学之士。”那老者平静的轻声说道。

    这时,童玲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的“偷”听起来。

    “先生,您觉得我这篇策论可有国士之风?”那头传来袁公子的疑问,虽然话语用词颇为恭敬,但是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多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想来这与他养尊处优的身份有关。童英二人屏气凝神,等着水镜先生的回答。

    “好,好,好。”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言简意赅,只是声音中却听不出几分的溢美,当然也并不像是在敷衍。

    “那先生也请不吝赐教…”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童英听出这是那位名叫奉孝的男子的声音,相较袁谭,他的言语中少了几分毕露的锋芒,多了几分内敛。

    “这位公子是?”

    “先生,此乃我同窗好友,姓郭名嘉,字奉孝。”袁谭开口为水镜先生介绍道。

    “郭公子此文,老夫以为…”水镜先生的声音略一踟蹰。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郭嘉说道。

    “郭公子在你所撰的策论中说,我大汉朝如今是内乱频仍、外乱已生,只怕即将大厦将倾、风雨飘摇,而若要挽狂澜于既倒,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水镜先生缓缓说道,“老夫敢问公子,如何才是从根本上改变?”

    “奉孝以为,如今我大汉朝内有宦官阉党乱政,外有黄巾贼子谋逆,此诚危急存亡之际,若要保我大汉江山,必要有一治世之能臣,如周公在世,辅佐朝政,内绝乱党,外平贼患,方可为之。”郭嘉字斟句酌的缓缓说道。

    “呵呵,是么?”水镜先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奉孝啊,我都和你说过了,如今这些乱局都是表现,不过疥癣之疾而已,我大汉朝已立国数百年,其中虽经王莽篡政,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如今虽有黄巾为乱,但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如何会有什么大厦将倾的风险,你着实是危言耸听了!”袁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袁兄此言差矣。”郭嘉却是笃定的说道,“德不显而外祸频,吏不治而内乱生。黄巾虽为乌合之众,最终必遭失败,然而为何张角等匹夫能轻易的一呼万应,迅速作大?这其中原由才是比‘疥癣之疾’更值得朝廷重视的痼疾!”

    “奉孝!”袁大公子的声调提高了几分,显然作为大贵族出身的他对郭嘉的汉王朝“病入膏肓”这个定义异常不满。

    “无妨、无妨。”水镜先生的声音响起,其中微带着笑意,“敢问郭公子,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的确是奉孝深思之言,请先生有以教我!”郭嘉毫不犹豫的断然说道。

    “那公子的志向是?”

    “封侯非吾意,只愿汉疆平!”郭嘉朗声答道。

第七章 水镜山庄(中)

    “呵呵,好志气!敢问公子,若是当真出现了一位如你所言的治世能臣,那你是否愿意为其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水镜先生先是淡淡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道。

    “这是自然。奉孝满怀抱负,若是能遇一明主,当为之竭尽所能,与之共谋天下之大利!”

    “哦…”水镜先生忽然拖长了声音,“但若此人不是英雄,而是一枭雄,那郭公子又当如何?”

    “这…”房间里一时没有了声音,郭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鲜有看到主人与他人说这么多话。”正当童英和童玲专心做隔墙之耳的时候,引他俩进到里面的老者忽然幽幽开了口:“想来这位郭公子乃是有能之士。”

    “嗯?”童英一怔,转头看向老者,忽然歉意的行了一礼,“在下童英,这位是我的师妹童玲,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不必多礼,我姓许,你俩叫我老许便好。”

    “许老,刚才您所言鲜有看到水镜先生与人说这么多话,可是他对这位郭公子所言并未表明态度…”童英低声问道,“而对袁公子则是赞许有加,为何你言及郭公子是有才之人,却不提袁公子呢?”

    “说‘好’便是赞许么?”老许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童英微微一愣,正待开口,隔壁又传来了新的声音。

    “能臣也好,枭雄也罢,若是能安定天下,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无论是否为刘姓宗亲,那我都愿意为其出谋划策,倾尽所能!”郭嘉思虑片刻,缓缓说道。

    “好,好,好。”水镜先生大笑三声,连声说道。

    “天sè不早了,我二人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先生了。”似乎是感觉到了水镜先生对自己略有些冷落,袁谭迫不及待的开口告辞。

    “既是如此,那老夫便不远送了,还望二位公子见谅。”水镜先生将袁谭和郭嘉送了出门,站在宅院中朝二人拱手道。

    “多有叨扰,还请先生勿怪。”袁郭二人拱手答礼。

    “对了,郭公子。”袁谭二人正要走出宅院,忽然水镜先生对着两人的背影开口说道。

    “先生还有何事赐教?”郭嘉带着疑惑的神情转过身,出言道。

    水镜先生望着郭嘉,半响没有说话,长叹一声后缓缓地丢下一句“可惜了…”,不待郭嘉回答便转身进到屋子内……

    **********************************************************

    “好了,我去禀告主人你二位在此等候,看他是否愿意接见二位。”老许见袁谭二人走远,朝童英缓缓开口道。

    “如此便有劳许老了。”童英开口谢道。

    “对了,童公子可否将元直给予你的信物交与老夫,好让我家主人知道你是为何而来。”老许忽然对童英伸手道。

    “哦,好。”童英闻言,赶紧从怀中取出磐龙璧递给老许。不过老许见他递来的是磐龙璧,显然是微微一愣,并没有伸手接过。

    童英见他不接,俄而恍然大悟,开口道:“单福大师给我的信物便在其上,不过二者已是合二为一无法取下来。”

    老许只好接过整个磐龙璧,详加打量了一番,这才转身进到里屋之中。

    不多时,老许从里面走了出来,开口道:“主人请二位到里面一叙。”

    两人朝老许道了声谢,这才缓步进到内堂之中。内堂里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负手站在zhōng yāng,其人身材清矍,脸上甚为和蔼。

    “童英(童玲)见过水镜先生。”童英知道这便是名闻天下的水镜先生,当下朝水镜先生行了一礼,然后恭敬的束手站在一旁。

    “二位来了,不必拘礼,请坐。”水镜先生望向童英,伸手指向一旁的软榻,微笑说道。

    “多谢先生。”童英依言跪坐了下去。

    水镜先生与他相对而坐,目光柔和,微笑着望着童英。

    “水镜先生…”望着对面端坐的老者,童英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激动,或许是从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他嘴唇微微颤抖,忍不住开口yù言,却是为水镜先生所止。

    “请恕老夫冒昧,敢问童公子此玉璧从何而来?”水镜先生拿起案上安放的磐龙璧,却是先开了口。

    “哦,此物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父亲何在。”童英没想到水镜先生一上来却是问了个与单福先生同样的问题,不过还是老实答道。

    “原来如此。”水镜先生从桌上拾起磐龙璧,抿着嘴久久没有开口,磐龙璧zhōng yāng的那颗玉珠泛着淡淡的流光,中正柔和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中,老者脸上的不觉闪过一丝异sè。

    “磐龙显、玉使出…磐龙显、玉使出…”水镜先生口中喃喃念着童英都听不懂的话,良久,他长叹一声,轻声道,“看来终究还是逃不过天意。”

    童英听得一头雾水,水镜先生慨叹良久,俄而将手中的磐龙璧递还给童英,然后淡淡的说道:“童公子有兴趣听个故事么?”

    “故事?”童英一怔,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这个故事有些长,牵涉到一个远古的神话,元直或已与你说了少许,不过他知之不全,因此如今你大概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水镜先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sè,轻声道,“或许听完我说的这个故事,你心中关于这磐龙璧的疑惑能减少几分。”

    “先生但说无妨,在下愿闻其详。”童英见水镜先生神sè肃然,自己也屏气凝神,听他的下文。

    “相传上古之时,华夏大地上有两位大神,一名伏羲、一名女娲。他俩原本是为兄妹,而后又结为了夫妻。因伏羲鳞身,女娲蛇躯,所以,其所繁衍之后代称之为‘龙之传人’。两位大神一共所生有五子,分掌五行,木神曰句芒,火神曰祝融,土神曰后土,金神曰蓐收,水神曰共工。”顿了顿,水镜先生接着说道,“伏羲乃是三皇之首、百王之先,地位十分显赫,而他死后,其妻女娲便被奉为皇,是为三皇五帝中的第二皇。可惜其第五子水神共工野心勃勃,一心觊觎皇位,得知女娲被奉为皇之后,竟是率领族人起兵作乱。女娲得知此事,震怒之下,派遣火神祝融率军征讨作乱的共工。结果祝融平定叛乱,而共工兵败之后,一怒之下用头去撞不周山…”

    “用头去撞不周山?”童英闻言,心中暗忖这共工不是在自残吧。

    “那共工为伏羲和女娲两位大神之后,自然亦是有无上法力。而不周山被共工这么猛然一撞,竟是山体崩裂,被拦腰折断。”水镜先生点点头,接着说道。

    “结果呢?”童英不禁催促的问。

    “结果天地之间发生巨变,天空中的rì月星辰都变了位置;大地上则是山川移动、河川变流。”水镜先生缓缓道。

    “啊!”童英显然是没想到一座山的倒塌竟是引起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其实这不周山乃是天地之间的支柱,亦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不周山倒塌之后,天柱便折断了,使得系着大地的绳子也崩断了,结果大地向东南方向塌陷,而大江大河的水就都奔腾向东,流入东边的大海里去了。而同时天河倒灌,地面上洪水泛滥、灾祸横生,人类深受其害。”

    “然后呢?”童英显然是被这个故事勾起了兴趣,虽然关于这些那位单福大师也曾提起过,但是他说的远不如水镜先生所言详尽。

    “大神女娲不忍人类受到灾苦,于是前往东海深处的仙山天台山,取天台山中特有的五sè土炼出五sè石来补天空因不周山折断而出现的裂缝,同时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并率领自己子民们平洪水杀猛兽,才渐渐使天河之水消退,人们再一次安居乐业。而造成如此滔天大祸的共工为祝融所捕,其罪本不容赦,但由于他苦苦以亲情向女娲哀求表示悔过。毕竟血浓于水,女娲大神见他一再哀求,一时不忍,便赦免了共工的死罪,将其锁在断裂的不周山顶,位于人界和天界的交汇之处九恨天中。此时,虽然大地似乎恢复了和平,但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共工一族誓言营救共工,并完成其一统江山的心愿…”

    “童公子,请用茶。”老许从门外进到内堂来,手中端着三盏清茶,一盏放到水镜先生手边的桌上,另两盏则放到了童英及童玲的手上,才缓步退了出去。

    温热的清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童英只觉神清气爽,轻抿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回味口齿间的留香,耳边再次传来水镜先生的声音。

    “仇恨的种子慢慢的在所有共工的后裔心中生根发芽,而共工一族缓缓的积蓄着力量,直到帝尧时期,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举攻入九恨天,使得共工得以脱困而出。共工逃离九恨天之后再次为虐,神州大地又重新陷入汪洋之中,地上的人们也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就在这个时候,木神句芒后裔中有一位杰出之人名叫禹,禹以木神所遗的神器开山斧劈开河道治理水患,再用避水剑降服共工,经过多年的奋战终于击败了共工族人,并重新将共工锁入到九恨天之中。”

    水镜先生抿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喉,接着说道:“禹帝为了避免共工再次脱困祸害天下,于是便集天下之金,铸造了九鼎(冀州鼎、兖州鼎、青州鼎、徐州鼎、扬州鼎、荆州鼎、豫州鼎、梁州鼎、雍州鼎),并分天下为九州岛,此九鼎形成庞大的结界,每时每刻都在吸取共工的龙气,防止共工恢复元气。同时九鼎都被集中到夏王朝都城阳城,借以显示夏王大禹成了九州岛之主,天下从此一统。”

    童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毕竟听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水镜先生说的这个故事与磐龙璧有何关联,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水镜先生显然是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接着说了下去:“大禹建立夏朝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天下数次大乱,而每一次乱局之中都能发现共工一族的踪迹,他们妄图趁乱浑水摸鱼,得到大禹所铸的九鼎,以救出共工。而为了对抗共工一族,大禹以女娲之补天石做成磐龙璧,派遣了一位使者携带着磐龙璧四处寻找传说中九星玉的下落,这位使者便称之为“玉使”,玉使将磐龙璧代代相传,而寻找星玉的下落便成为他们家族的使命。”

    “九星玉?”闻言,童英神sè愕然。

    “这九星玉存在于许多传说之中,据说秦始皇之所以能统一六国跟某些星玉的强大力量有关。”水镜先生道。

    “那我这磐龙璧…?”

    “没错,你便是今世的玉使。”水镜先生望着错愕的童英,一字一字的说出了这个让童英瞠目结舌的结论来。

第七章 水镜山庄(下)

    “先…先生你…你是说…说我就是今…今世的玉…玉?”童英睁大了眼睛望着水镜先生,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一旁的童玲亦是伸手掩住嘴,一脸讶sè。

    “是的,你便是今世的玉使!”水镜先生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话,眼中满是郑重,“这块磐龙璧便是最好的证明!”

    童英怔怔的望着手中的磐龙玉璧。

    “每一位玉使的身边都会出现这块磐龙璧,而完成使命之后,磐龙璧也会随之消失,直到下一位玉使出现,磐龙璧也会再次现诸于世间。”水镜先生瞥了眼磐龙璧,淡淡的说道,“因此只要见到磐龙玉璧出现在某人身上,那人便是当世的玉使。”

    “那磐龙璧中的玉石又是何物呢?”童英问道。

    “此物便是星玉,收集九颗星玉亦是玉使的使命之一,而玉使也只有收集齐九颗星玉才能顺利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九星玉又是从何而来?”童英追问道。

    “关于九星玉,老夫也不甚了解。”水镜先生苦笑一声,“因为《古文尚书》也未记载九玉的来历。”

    “古文尚书?”童英又是一愣。

    “《古文尚书》乃是上古奇书,书中记载有上古先秦的事情,曾险些毁于前朝暴君嬴政之手,而世上唯有老夫山庄中还留有一孤本。”水镜先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关于磐龙璧与玉使之事,我也是从这本奇书中知晓的。”

    童英低头不语,心中充满了迷惘。他并不是不相信水镜先生所言,只是童英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若是能寻到自己的父亲,然后和师父小师妹一起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便是最大的幸福。

    而如今水镜先生说自己是什么承天景命、挽救天下苍生的“玉使”,这如何能让他相信呢?就像对一个整天混吃等死的人说他是天命所归的九五至尊一般,只怕他亦是完全不能接受。此时的童英便是如此的心境,一面明知水镜先生没有必要骗自己,一面却又不敢相信水镜先生所言,心中矛盾之极。

    “对了,虽然《古文尚书》没有记载星玉的来历,不过书中说了,当每颗星玉周围积满龙魂后,便会发出奇异的光芒。此时玉使只要激发这颗星玉,就能获得它潜在的力量。”水镜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龙魂?潜在的力量?”

    “是的,每一颗星玉都是神物,自然有其不凡之处。玉使得到星玉之后,便能大幅提高自己能力,从而更好地完成使命。因此你当务之急便是收集龙魂,以得到这颗星玉当中的力量。”水镜先生指着磐龙璧上的星玉开口说道。

    “哦,那我该到何处去收集龙魂呢?”童英下意识的问道。

    “童公子你可还记得刚刚老夫提到大禹铸九鼎之事?”水镜先生缓缓开口问道。

    “当然记得!”童英闻言,当下答道,“师父常跟我聊起九鼎的典故,相传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岛,集天下之金,铸造九鼎,并将全国九州岛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同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这样,九州岛就成为中国的代名词。而九鼎亦成了王权至高无上、国家统一昌盛的象征。后来夏都几经迁徙,九鼎也随之在各处流浪,其后商汤逐桀,九鼎就迁之于商朝的都城毫邑。而武王伐纣之后,九鼎又被迁到了周朝的国都镐京。及至成王在洛阳营造新都,便又先将九鼎安置在郏鄏,其名谓之“定鼎”。这便是书中所记载的‘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

    “虽然九鼎被夏商周三朝皆奉为镇国之宝。然而到了前朝,暴君嬴政误信方士侯生及卢生之言,却是将九鼎及六国史书尽数焚毁,史称“焚书”;但不知何故,嬴政事后十分后悔误信侯生及卢生,大怒之下遂yù捕杀侯生、卢生等但此时侯生等人已经逃脱,秦始皇遂下令拷问咸阳400多名术士,yù寻侯生未果,于是将相关460名术士全部坑杀。此一事件,后世往往和焚书并列,合称为焚书坑儒!”

    “童公子所言大致无差,但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水镜先生微微笑道,“九鼎原是大禹集天下之金铸造而成,得天地之灵气,夺世间之造化,乃是神物。不过公子可知,嬴政毁去的并非九鼎而只有八鼎。”

    “只有八鼎?”童英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确是如此,昔年嬴政听信方士卢生和侯生所言,yù毁去了其先祖秦昭襄王攻灭周朝时,从周都取得的九鼎。然而天幸秦昭襄王在将九鼎迁往秦国都城咸阳之时,路过泅水,装载九鼎之一的雍州鼎的船舶竟是在风浪中沉没,雍州鼎也随之没于泅水。后来嬴政南巡之时,曾派遣数千人在泅水中进行打捞,想要寻找到雍州鼎,可惜江水滔滔,沉船无从觅处,只得徒劳而返。所以彼时嬴政毁去的乃是八鼎,仅有雍州鼎得以幸存。”

    “啊!”童英恍然大悟,“那么雍州鼎如今又是何在呢?”

    “秦皇暴虐,天下揭竿而起,我朝高祖取秦而代之,建国号为汉,及至武帝年间,由于黄河改道,连通泅水,致使雍州鼎在汾yīn出世,武帝闻之大喜,定鼎于长安,并改当年年号为元鼎。而光武帝建都洛阳,于是又将雍州鼎迁至洛阳太常寺中了!”

    “那么…”童英yù言又止。

    “《古文尚书》中记载若是将星玉放置于九鼎之中,得九鼎之助,便可使星玉在最短的时间内积蓄龙魂。而你若yù解开身世之迷,或许透过雍州鼎去激发星玉之后,会有进一步的线索。”水镜先生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往洛阳一行吧!”听水镜先生说完了整个故事,童英思绪乱成一团,沉默了许久之后缓缓说出了这么句话,然后与童玲拱手告辞。

    ********************************************************************

    “老爷,童公子二人已经离去了。”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许进到了里屋,朝水镜先生尊敬的拱手说道。

    “哦。”水镜先生只是凝眸望着窗外,淡淡的应道。

    “老爷…”老许yù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水镜先生显然是听出了他的踟蹰,转头开口道。

    “刚才临走之时,我见那童公子似乎对老爷你刚才所言十分困扰。”老许瞥了眼面sè淡然的自家主人,轻声说道。

    “困扰?”水镜先生缓缓重复了一边老许的话,却是呵呵笑了起来,“若换做我是他,听了相同的话,同样会有困扰。”

    “这…”老许一愣。

    “许老,你我二人相识十数年,虽名为主仆,但我却从未对你有所隐瞒。”水镜先生在屋内来回踱着步,“今rì此人此事甚为蹊跷!雍玉分明在孔明手上,为何此人却也有雍玉?!如果是孔明给予这少年的,此子又有何德何能让孔明亦对其另眼相看?孔明啊孔明,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啊!”

    此时,庄外遥遥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

    “老爷。”老许面sè微微一变。

    水镜先生却是一抬手,沉着的说道:“不要急,随我出去。”

    说罢,他当先一步从内堂走了出去,老许赶紧跟了上去,护在他身边。

    密集的蹄声越来越近,马蹄与青石铺就的石板路相互撞击,传来宛如敲击战鼓时发出鼓点一般,打在老许心头,让他不禁有些慌乱,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家老爷脸上泰然自若的神sè,暗自定了定神,缓缓将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藏到身后。

    “去开门吧。”水镜先生站在院中,凝眸望着紧闭的院门,对老许开口道。

    “是。”老许点点头,正待往前去打开庄门。却只听见“嘣”的一声,两扇已老朽的木门被直接撞飞,一队头戴毡帽身着皮甲的西凉铁骑策马闯入山庄,,带头的校尉四下张望了片刻,但见前头站着两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不由昂起头高呼:“司马徽呢?司马徽在哪?速速把他给我叫出来。”

    “老夫正是司马徽!汝等西凉兵胆敢来我中原之地撒野!”水镜先生当下叱道。

    “你就是司马徽?”那西凉兵的校尉只是上下将水镜先生打量了两眼,俄而扭头开口道,“正好,找的正是你!听说你家藏有前朝**,速速交出来!”

    “老夫虽藏书颇丰,但从未私藏什么前朝**…”

    “哼。”不待水镜先生把话说完,那校尉便是大手一挥,朗声道,“来人,给我搜,把这几间宅院翻过来也要将东西找到!大人说了,只要找到《古文尚书》就重重有赏!”

    “喏!”众西凉兵士齐声应道,旋即纷纷下马,径直走进屋内。顿时,幽静的水镜山庄陷入了一片混乱……

    ************************************************************

    楔子-2

    公元225年,蜀建兴三年,南蛮泸水之滨。

    蜀汉丞相诸葛亮沉重的拿起案上的纸笔写下“马前课”三个字,又过了许久,叹了口气,在马前课下方写下:

    第一课

    无力回天,鞠躬尽瘁

    yīn居阳拂,八千女鬼

    “yīn居阳拂…yīn居阳拂…”

    这个卦象说明了蜀汉以及诸葛亮自己的悲惨结局。但是此时诸葛亮已经无暇顾及到自己是不是要“鞠躬尽瘁”了,他的注意力全被“yīn居阳拂”这四个字所吸引住,一股强烈的不安侵袭着他的心口。

    诸葛亮皱了皱眉,继续往下卜卦…

    第二课

    火上有火,光烛中土

    称名不正,江东有虎

    “火上有火…炎…曹炎?司马炎?”诸葛亮喃喃自语…

    …………………………

    第十一课

    四门乍辟,突如其来

    晨鸡一鸣,其道大衰

    卜到第十一课时,诸葛亮突然脸sè大变,平素的泰然自若消失殆尽。

    “四门乍辟…四门…天地人鬼四门…乍辟…突然同时开启…五行失序…yīn阳倒置…”

    诸葛亮颤抖着掐指算了起来。过了许久,诸葛亮面如死灰的喃喃自语道,“晨鸡一鸣…晨鸡?…辰龙年…第十一课…一千八百年……世界毁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面临如此惊人的卦象,诸葛亮颓然靠在椅上,原本有些灰白的头发,竟然霎时变成满头雪白:“玄龙啊玄龙,你知道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你造了多大的孽吗?!”

    过了许久,诸葛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不甘心的盯着桌上散落的古钱,似乎想寻找着一线生机。过了半晌,诸葛亮原本死灰的双瞳突然亮了起来,于是急忙拾起古钱,再度卜起卦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7061/ 第一时间欣赏卧龙战记最新章节! 作者:霜明雪and罗冠中所写的《卧龙战记》为转载作品,卧龙战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卧龙战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卧龙战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卧龙战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卧龙战记介绍:
卧龙战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卧龙战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卧龙战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