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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霜明雪and罗冠中     卧龙战记txt下载     卧龙战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初征(下)

    时光飞逝,数rì之间,卢植已经统帅大军北进冀州,驻扎安平郡。

    而童英此时却不在他身边,而是已经带了一队骑兵深入了广宗以南。

    因为进抵安平郡后,卢植便召集诸将制定了分歼黄巾贼的策略。广宗以北有个葫芦谷,卡在广宗到巨鹿的道路之间,险要非常。卢植亲帅五千jīng兵,大张旗鼓地在葫芦谷口驻扎,看声势足有两万余众,以威慑广宗之敌。而真正的主力却早已北上鉅鹿,追歼张梁所部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避免广宗城中张角觉察到自己这瞒天过海之计,率军突袭,卢植广撒斥候,时刻关注广宗之敌的动态,而童英武艺胜诸人一筹,便自请领了一队斥候,前来此处侦查。

    今rì风轻云淡,天空蓝得好似一块宝石,阳光既茁壮,又不显灼热,似乎连老天都在体贴他们。

    童英伏在山林间,目光仔细搜索这远处小道上是否有异样。忽然他面sè一沉,遥远的小路上却多出十来个衣衫破烂的民人,为首一个身高马大,头裹黄巾。

    “童将军,是黄巾贼。”伏在他身旁的一人压低音调,沉声道。

    童英紧抿着嘴,目光一直望向那群民人,并没有马上开口。

    “我们该怎么办?”身旁那人接着问道。

    童英又等了片刻,直到确认小道上再无其他黄巾贼之后,这才低声道:“听我号令,待敌靠近些,我们再上。”

    “喏!”那人点点头,匍匐着爬到另一头,将童英所言告诉其余之人。

    “兵分两路,上!”待到那些黄巾兵走得近了,童英厉喝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

    而林中早有数人手持剑矛,当先冲去,剩下的几人却是上了战马,拿起长弓,从一侧迂回,断绝来人后路。

    骤然见到十来个官军从树林中冲出来,那些黄巾兵皆是一惊,脸上露出慌乱之sè,不过在那领头之人连声厉喝下,众人竟是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圆圈。

    远处童英见了,不由微微蹙起了眉,瞥了眼那领头的黄巾大汉,心中暗叹:想不到此人竟然还懂得结阵。他脑中心思飞转,脚步却不曾停歇,手执长枪,一跃杀入敌阵之中。

    黄巾兵阵中传来一声惨叫,一个胖子已经双手握着胸口羽箭,踉跄坐倒,口中溢出鲜血来。

    “狗贼,老子和你们拼了!”领头的那个大汉怒火熊熊,竟然离了圆阵,向官军冲来,霎时间两个矛头刺到了身前,大汉避无可避,竟然弃了木枪,左右开弓,双手竟攥住了两矛!

    两名汉军士兵皆是微微一愣,未曾料到这黄巾贼有如此神力。可大汉纵然神勇,然而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攥住了两杆矛头,只觉长矛传来的力量不断增大,分身无暇,令两名汉军士兵却已经举剑刺入了他的两肋!

    “嗷!”大汉怒吼一声,双臂骤然发力,啪啪两声,两杆长矛的矛杆已经折断,巨大的惯xìng让汉军士兵冲向他,冲向他正在倒转的矛尖!

    “噗”地一声,大汉的动作陡然停止,仰头倒了下去,胸口一杆长枪兀自微微颤抖,两个大难不死的官军兵士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去,只见童英双手已然空了出来,望着他俩厉声喝道:“速战速决!”

    两人为童英这一厉喝再加上被那黄巾汉子一惊,反倒激发出了血勇之气,拔出长刀,冲向道中的黄巾圆阵。

    刷刷几声,又是两轮羽箭倾泻下来,黄巾余寇已经死伤惨重,乱了阵脚。几名汉军士兵也适时冲锋而至,手起剑落,快刀斩乱麻,快剑战黄巾,须臾结束了战斗。

    “不要在此处多做逗留,我们快走!”童英自然知道此处不可久留,若是为广宗城中的黄巾贼发现,必然有大股贼人前来。

    “童将军你看!”忽然一个打扫战场的官军兵士朝童英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童英闻言止步,扭过头来开口问道。

    他话音未落,早有一人从尸体中狼狈爬出,在他身后不住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的本是平原县良民,却被这伙强盗强掳过来的啊。小的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死了啊。求求军爷,求军爷饶了小人,放小人回家,小人感恩戴德,必会在家中供奉大人牌位,每逢年节必定祭祀啊……”

    “够了!”童英低喝道,“什么名字?”

    “杨直,小的叫杨直,平原县杨村人氏,小的家有八十岁——”

    “你果真是被强掳过来的?”

    “千真万确啊大人,刚才小的都不敢跟官军动手啊,而且将军,小的一直不肯戴黄巾,脸上肿这么厉害,还是刚才那个黄巾贼打的啊!”

    童英凑过去看,右手却是悄悄握紧了短剑剑柄,以防万一。

    只见杨直右边脸颊高高肿起,还隐约有五个粗大的指印,想来所言非虚。

    “回家去吧,以后莫要出来,小心再被强掳。”望着杨直仓惶而凄然的神sè,童英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忍,他亦是知道黄巾贼裹胁的百姓众多,其中良民确是不少,终究是轻叹一声,开口说道。

    童英转身离去,杨直却在身后不住地叩头,直到头上磕得一片乌紫,这才忙不迭地丢了黄巾,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夺命奔出。

    “将军,真要放他走?”身边一位官军兵士靠上前来轻声问道。

    童英却是叹了口气:“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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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股黄巾贼的歼灭实在是并不算什么大事,童英领着官军持续着侦查任务,过了大半个时辰,见天sè已晚正要回营,忽然前方烟尘大起,霎那间,童英所率的官军斥候已经被为数众多的黄巾贼团团围住。

    带头的一个是比昨rì杀死的汉子更加高头大马的汉子,汉子身旁一个身影颇为猥琐,正是童英放走的杨直。

    童英第一眼便认出了他,旋即明白了过来,若非此人向黄巾贼通风报信,如此众多的黄巾贼也决计不会循着踪迹这么快的追来,思虑及此,他心中恼怒已极,双眸都似喷火。

    “杨直!”童英指着杨直,厉喝道,“我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敢骗我!”

    杨直自然也已认出了他,却并不慌乱,反而大摇大摆地走到阵前,嗓音似鸭,嘎嘎笑道:“这位小哥,我没骗你,我本是平原县人氏,一家俱是黄巾,不管是八十岁的老母,还是嗷嗷待哺的孩儿,都在广宗城中!你可明白?”

    童英怒不可遏,枪指过去,破口大骂:“此等jiān贼宵小,我必杀之而后快!”

    “杀我?”杨直望着童英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讥笑道,“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还想杀我?”

    童英大怒,正待纵身上前厮杀,却见到两侧的林中依稀有数十个弓箭手埋伏着,童英不由心中一凛,暗道自己的冲动险些坏了事。

    “贼人众多,我们不可力敌,快走!”童英朗声朝身边的众人道,旋即官兵们纷纷翻身上马,放马狂奔而去。

    一边杨直见状,连忙对身旁大汉道:“管将军,快冲快冲,您手下那黄巾力士便是为这些人所杀,休要让他们逃了!”

    “不要让他们跑了!追!”杨直口中的管将军圆睁着双目,朝四周的黄巾贼厉声道。他自己已是大吼一声,拔刀冲去。

    一干贼人轰然应诺,全速朝童英等人逃窜的方向奔去。

    眼见黄巾贼越追越近,童英身旁的一人在马上大声说道,“将军,不行!敌人为数众多,我等的坐骑这两rì本身就没好生歇息,这样跑下去马力不足,必然会为黄巾贼人追上。”众人不是没有和黄巾贼斗过,关键以前是趁其不备,这次人家可是有备而来,两种情况是截然不同。只见道路两旁不断有黄巾贼人杀出,众人一面要驱马,一面要小心突然杀出的贼人,这使得好几rì没有好好休息的官军众人渐渐的体力不支。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童英瞥见自己的马儿口边已有点点白沫,不由大喝道。

    “不行,将军你先走!我们为你殿后!”只是童英没想到身边开口那人却是突然一马鞭甩在童英坐骑的臀上,然后领着其余人一转马头杀向蜂拥而至的黄巾乱贼!

    “杀!汉军威武!”

    汉军将士们齐声怒吼,一时间马蹄隆隆,竟好似有百人的威势。

    童英拼命的想要勒止身下马儿,然而那斥候用的手劲极大,那马匹吃痛之下只知拼了命的甩开四蹄朝前奔去,根本不听童英的指挥。

    “噌”的一声,汉军斥候手上的环首刀齐齐出鞘,众人列成了一个微型的锋矢阵,恍若利箭箭头一般,轰然刺穿了薄弱的黄巾杂兵,他们这悍不畏死的气势一时竟是阻着所有黄巾贼不敢上前。

    然而片刻之后在那黄巾贼首的呵斥下,无数矛手纷纷在此涌出,纷纷刺向汉军骑士。

    一位汉军斥候用尽力气砍死一个扑上来的黄巾兵,抗不住大力,已经从马上摔落下来。身后那三名同伴两死一伤,剩下一人也已经失了兵器,却是怒吼着跳将起来,不顾刺到胸前的矛头,死死抱住了一个黄巾兵,张口就朝黄巾喉间咬去,

    鲜血激shè,噗噗的入肉声不绝于耳,汉军兵士和黄巾兵搂在一起,倒在地上,分明是官贼不两立,却好似亲兄弟一般紧紧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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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奔出十里,童英终于确定黄巾兵不再追杀。

    踉跄跳下马来,童英向着来时的方向噗通跪下,咚咚咚一连磕了数十个响头,直到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

    兄弟们都死了!都因为他而死了!

    他虽名为这队斥候的首领,然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兵。若非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们指点,这几rì里他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可他竟是因为一时妇人之仁,害死了这些兄弟袍泽!

    童英抬起头咬牙切齿:“童英无能,发誓必定消灭黄巾,向死去的兄弟们谢罪!”

第十八章 战黄巾(上)

    冀州安平郡,葫芦谷口。

    如今大抵是葫芦谷一带天气最好的季节了,天高清远,旭rì温暖。半山腰上有一间临时搭建的小屋,小屋的构造很简单,梁柱做工也极为粗糙,都是用不去皮的松木搭建的,异常简陋,甚至没有开窗,但是松木间多有缝隙,透入了带着水气的新鲜空气,令人jīng神为之一振。

    小屋内满铺着毛毡,身着黑盔黑甲的卢植屈膝跪坐在毛毡之上,闭着眼似乎是在小憩,面前的案上横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屋子zhōng yāng点着一炉熏香,青烟悠悠然地升起来,极细且直,升至半空中才缓缓地散开,整间屋子满溢着幽香。

    在卢植的身后,放置着一面硕大的屏风,屏风上悬着一面地图,上面小旗标着三个地方:鉅鹿、葫芦谷、广宗。

    卢植派宗员率主力进击鉅鹿城的张梁,自己只带了五千jīng兵,屯扎葫芦谷。他有恃无恐,显然是算定了四面疑兵的情况下,张角不可能轻易出动。及至张角将情报探查清楚,鉅鹿早该结束了战事,到时候宗员的援军赶来,正可将其一股围歼!

    鉅鹿一破,广宗已成孤城,黄巾军便也该走到了尽头。

    汉军屯驻此地已经多达十rì之久,想来鉅鹿的战事早该了结,宗员也该回来了吧。

    香炉的熏烟忽地有些散乱,卢植倏然睁开双眼,正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来者何人?”卢植肃然开口道。

    身后脚步声一顿,便是咚地一声:“将军,童英死罪!”

    “童英?”卢植霍然站了起来,正见到童英已除了皮甲和环首刀,跪伏在地。

    “将军,童英鲁莽,害死了带出的斥候营兄弟,请将军降罪!”童英眼眶微红,身子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心绪激动之极。

    “你等俱是骑兵,来去如风,怎地竟被全歼?”卢植声音低沉有力,却是掩饰不了心中的诧异。

    “末将一时心软,放了一个狗贼,结果反被逆贼引军来攻,唯有末将逃了出来。若非童英妇人之仁,便不会害死众兄弟。末将只求将军能暂缓数rì行刑,待童英杀尽黄巾逆贼,再为兄弟们殉罪!”童英不敢抬头,言语中透着痛苦的自责。

    卢植紧抿着双唇,脸上的神sè却是变得有些严峻起来,大毡上来回踱步,皱眉思考。

    过了半晌,卢植仍是走动不息,突然问道:“军司马!可有鉅鹿军情?”

    “报——鉅鹿军情,我军已尽歼张梁所部,正在兼程赶来,约摸三个时辰后到达。”门外走进一位军司马,拱手答道。

    “好!”卢植点了点头,“可有广宗军情?”

    一边的军司马刚想说没,便是一人快步进到屋中,单膝跪倒在卢植身前,疾声道:“禀报将军,广宗城中探子来报,张角点起大军,以黄巾力士做先锋,杀奔过来了!”

    跪在他身旁的童英不禁心头一紧,心道莫不是张角聪明如斯,竟然识破了卢植的计谋?

    “童英,传我将令,大军以谷设阵,所有人扼险而守,准备迎战!”卢植没有丝毫的犹豫,旋即下令。

    童英微微一怔,他本还在等到卢植的惩罚,却没想到卢植丝毫不提自己之事。失神之下,未及反应过来,又闻卢植道:“如今大敌当前,我令你暂且戴罪出战!待到击溃敌军之后,再行惩处!”

    “喏!”童英轻叹了口气,不再踟蹰,迅速的站起身领命而去,对着两侧山谷高呼,“重甲步卒谷口列阵,弓箭手就位,各军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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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亥坐在抢来的战马上,心中阵阵得意。

    他本来不足以做这次的先锋出战,但却因立下了一桩大功,让大贤良师对他极是赏识,更让他统领一万黄巾力士为先锋,杀奔葫芦谷口。

    管亥不住感叹大贤良师料事如神,竟是料到这葫芦谷之敌不过是故作疑兵,因此亲率大军出战,准备要一举击溃对方。他忆起大贤良师刚才对自己所言——官军四布疑兵,葫芦谷的兵力必然空虚,可以一鼓歼灭,管亥知道大好立功的机会来了。

    “杀光狗官军!”思虑及此,管亥忍不住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高声嚎叫起来,而他身后整个黄巾力士的方阵就闹哄哄地嘶吼起来,威势赫赫,却是略显杂乱。

    “将军,前方已到葫芦谷口,官军正在已经布防。”前方有一斥候来到管亥马边,跪报道。

    管亥牛眼中闪过一缕厉芒:“数量有多少?”

    “从谷口看,只有约摸数千人,只是葫芦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恐怕不利我军冲阵…”斥候轻声道。

    “住嘴!”管亥一个眼神让斥候不由紧闭双唇,手中大刀一扬,声音已远远传了出去,“官军稀少!正是我等立功的大好时机,兄弟们随我冲锋!”

    管亥长嗷若狼,大刀一挥,策马从阵中冲了出去。

    “杀啊——”

    黄巾力士紧随其后,势若疯虎。

    此时的童英却已经同卢植一道站在了山谷一侧的峰峦上。居高临下,将一切看得清楚,只见黄巾军个个壮勇,手上或是刀剑,或是枪矛,竟是人人都有武器,与早先那些拿着竹枪木棍和菜刀的杂兵竟是天壤之别。

    “黄巾力士?”卢植望着蜂拥而至的黄巾贼,面沉如水,冷声开口道,“想不到张角竟然让自己最jīng锐的队伍来打头阵。”

    童英闻言,先是一愣,俄而联想起白rì里杨直所言,那个给自己所率领斥候队带来巨大麻烦的黄巾壮汉亦是一位黄巾力士,心中一凛,脸上的神sè越发的严峻起来。

    瞬息之间,黄巾力士已经欺近谷口,山头令旗刷的劈下,崩地一声大响,无数羽箭划着弧线向黄巾军飞来。

    箭如飞蝗,顿时shè倒了一批密集的黄巾力士。管亥大刀舞成一个圆盘,乒乒乓乓格开了攒shè而来的羽箭,却也是双臂剧震,知道羽箭力量强横。

    “分散冲锋,莫要做了官军的靶子!”

    管亥一声长呼,声音远远送出,却引来了更多的飞箭。他怒骂一声,大刀飞舞,已经勒马后退。可他有无双武艺,马儿却是**凡胎,羽箭如蝗而至,战马头颈胸前须臾中了数箭,倒死阵前。

    管亥顺势跃下战马,混入了黄巾军中,他虽然身形高大,可在万千黄巾军中也再难分辨,汉军弓箭手张弓拉箭,再度对冲锋而至的黄巾力士进行覆盖xìngshè击。

    黄巾力士已经倒下了很多,可这并不会阻挡他们冲锋的脚步!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这是大贤良师给他们灌输的思想,他们是整个黄巾军最jīng锐的存在,亦当是最顽强,最坚韧的存在!

    “嘭”一声大响,无数黄巾力士已经死在了官军的长矛上,更多的黄巾兵却是被巨盾挡住,寸步难行。须臾大盾闪出一条缝隙,无数长矛从裂隙中毒蛇般刺出,洞穿了黄巾力士的胸膛,矛尖滴着鲜血,在阳光下反shè着无尽血光!

    “黄巾力士,有我无敌!”

    黄巾军中呐喊声阵阵响起,与此相随的也是一批批的黄巾力士倒在了官军重甲步卒的枪林中。可黄巾力士又岂是这样容易被击败的?

    同伴的牺牲,刺激着更多的黄巾力士冲向官军矛阵,用身躯卡住官军的矛头;更多的黄巾力士撞向官军盾墙,以身躯为锤,立誓轰开官军守卫!

    羽箭破空的声音嘶嘶入耳,身后的黄巾军阵中传来声声惨叫。可这却不是冲锋在前的黄巾力士需要顾及的,他们是先锋,先锋中的先锋!是先锋就要冲锋!

    官军盾墙枪林前的尸体愈来愈多,眼看着官军都要与黄巾军的尸体混在一块儿。半空中传来“铛铛”两声锣响,官军重甲步卒齐刷刷地退后三步,重整阵势,依旧是大盾如墙,长矛如林。先前的尸体所堆的一个小丘,也已经成为了黄巾力士冲锋的阻碍。

    “无坚不摧,大汉天威!”

    汉军中呼号响起,谷中齐声呐喊,声势极盛。汉军气势大盛,黄巾军气势却是为之一滞。

    管亥大刀灌注浑身的力气,尽力劈下,势若开山。刀落处,大盾被一破两半,连着盾后的汉军士兵也被从肩头劈开。

    一刀之威,乃至于斯!

    盾墙好不容易出现一丝缺口,管亥还未来得及高兴,却见到又一名士兵补住了盾墙,缝隙中数支矛头刺来,闪着点点寒光。管亥虎吼连连,斩断矛头,扭头却见身旁的部属徒众已经悉数倒下,不由一惊,汉军盾墙却是再度裂开,长矛纷纷如毒蛇般探出。

    管亥连连后退,退了三步,已是踩到了先前的黄巾军尸体上,身后的黄巾力士也已经冲到,jīng神一振,舞刀再战!

第十八章 战黄巾(下)

    山头上卢植微蹙起双眉,他深知汉军虽然jīng锐,却是数量更少,黄巾军仅仅前锋就有一万人,若是张角大军开到,又该有多少人马?

    “将军!童英请命出战!”身边的童英瞥见他此时的神情,忽然出前一步,拱手说道。

    “你待如何战法?”卢植开口问道。

    “童英请分军五百骑,袭击逆贼后阵,以为奇兵之效!”童英脸上闪过一抹坚毅,朗声说道。

    “许你出战,谷中八百骑,尽数出击!搅不乱黄巾,莫要回来!”卢植沉默片刻,点头正sè道。

    “末将领命!”童英攥紧双拳,站起身,大踏步转身而去。

    “等等!”忽然卢植又开口叫住了他。

    “大人还有何事?”童英回头问道。

    卢植不答,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遍,缓缓道:“战场无情,不是你杀人便是人杀你,容不下你的小恩小义!”

    “喏!”童英大声应道,迈开双腿往前,再不回头!

    ******************************************************

    片刻之后,童英率领八百铁骑从后面谷口绕了出来,马如龙人如箭,向着黄巾军背后疾驰而去。

    谷口本就颇为混乱,而黄巾贼人多数是乌合之众,待到这些汉军骑兵快要杀入阵中,黄巾贼们始才发觉身后奔来一队铁骑,不由皆是为之一愣。然而他们这略一分神之际,马蹄翻飞,沉雷滚滚,童英率领的八百铁骑便已风驰而至!

    “无坚不摧,汉军天威!”

    骑士们纷纷扬起环首刀,借着战马巨大的惯xìng劈下战刀,一股股鲜血喷溅,一颗颗头颅飞起,黄巾兵甚至来不及惨嚎,就已经人首分离,毙倒在地!

    管亥冲锋在前,此时才发觉后阵已经大乱。他纵然神勇无比,却不能让黄巾力士个个如他一般神勇,知道后路被断,先锋军势必要被全歼,连忙呼喝众人后退。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哼!那是黄巾力士的准绳,却不是他管亥的想法。他是大贤良师的先锋,若是先锋全军覆没,他又怎么去见大贤良师?

    黄巾力士一退,汉军也如跗骨之蛆一般贴了上来。

    管亥心中暗骂一声,顾不得亲自断后,居中指挥,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指挥才能。

    黄巾力士虽在黄巾军中是最强的兵种,但又怎么比得上羽林jīng锐!

    而童英的八百铁骑一鼓作气势如虎,声势嚣嚣,虽只千人的冲锋,却将近万人的黄巾军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黄巾力士却是气势已近衰竭,两面夹攻下,倍显慌乱,不住地后退,发现退无可退,才没命地向两边逃窜。

    童英统领八百铁骑,见到哪里的黄巾兵稍稍密集,便是长刀一指,冲杀过去,将管亥好不容易聚拢的数百力士分割得支离破碎。管亥气得哇哇大叫,却是无法聚合黄巾力士进行反击。

    其势乱,非管亥力所能及也!

    “狗官军,老子跟你们拼了!”管亥怒吼不断,擎着大刀就要冲杀过去,却是被身边亲兵拉住,“将军,快看!大贤良师!”

    管亥一怔,回头向南方望去,发现原野上的黄sè已经渐渐漫了上来,漫天土黄中立着四杆大纛旗,左边两个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右边两个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

    是援军!大贤良师来了!

    黄巾力士士气大振,刚刚还是狼奔豕突地逃命,下一刻却再度拥有了死战的勇气。官军攻势一挫,只见身后山头上旗帜飘扬,千夫长咬牙啐了一口,果断下令撤军。

    童英自然也是看到了卢植的令旗,知道不能逞一时勇气,长刀一指,八百铁骑如流水般轻盈,分为两翼从黄巾力士阵外轻轻划过,抢在重甲步卒入谷前进了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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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童英幸不辱命。只是可惜,张角那厮来得快了些。”

    童英抱拳立在卢植身前,脸上还挂着几缕敌人的血迹。

    “无妨,该来的总会来的。”卢植抬头望望太阳,面sè依旧淡然。

    “所有骑兵全部下马,做预备队。亲卫随我谷口监阵!”卢植一声令下,然后大步走下山头,走向谷口。

    童英望着卢植前行的方向,诧异的开口道:“将军?”

    卢植却不理他,只是接着往前走。

    “如今敌人势大,大人如何要亲自在谷口监阵,置自身与险境?”童英开口道。

    卢植却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肃然道:“正因为我是全军主帅,此时就更应当与诸人一道御敌!若是不能身先士卒,我有何颜见诸君将士!”

    童英面sè一急,还想再开口,谷前黄巾军的号角却已经呜呜吹响,显然是管亥整肃了队伍,再度统帅黄巾力士冲来。

    卢植看也不看童英,伸手将童英拽到一边,大踏步继续往前走。童英自知他心意已决,只得跟着卢植身后,保护他周全。

    不知何时,黄巾军阵中已经立起了一个高高的云车,云车上一人手持法剑,身着黄袍,双唇翻动,似是念念有词,不是张角又是谁来?

    箭如飞蝗,枪矛如林,盾墙好似铁壁。

    可再密集的羽箭也无法阻碍黄巾军的脚步,再锋利的矛头也无法遏止黄巾军的厮杀,再厚重的盾墙也耐不住黄巾军自杀式的冲击!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一干黄巾力士双眸血红,嘴中呼唤着张角的尊称,一往无前地冲杀过来。

    “汉军男儿们,随我拒敌!”已步入谷口的卢植嗓音低沉,望着身边众将士朗声说道。他声音虽不大,却让众人心cháo澎湃,斗志也前所未有的高昂。刀盾手和长矛兵仿佛是没有经历惨烈厮杀的生力军,两侧和谷中手臂已经酸麻的弓手也好似忘却了疲累。

    嗖嗖羽箭声中,两军轰然撞到了一起。厮杀不断,却是再少听闻惨嚎之声。不多时,谷口已经满是尸体。

    卢植极擅捕捉战机,立在两派盾墙之后,适时地指挥进退,每每让黄巾军吃了大亏:明明是将及崩溃的防线,却能立即坚固如初;明明是黄巾力士一味攻杀,官军却能霍然冲来,杀黄巾军一个人仰马翻。

    一条仅有数千人的防线,在卢植的jīng心调度下,硬生生的阻住了黄巾贼近万人的轮番冲杀!

    不知不觉间,厮杀在最前线的童英已经灵台空明,再无一丝杂念,环首刀不住地挥出,不住地斩杀贼兵的头颅,周身遍染鲜血,双手却比常时更有力,刀剑却比往常更锋锐!

    只是任谁也没发现童英胸前的玉璧隐隐散发出光芒,力量在童英周身流转不息,生生不止!

    天sè渐渐黑了下来,葫芦谷谷口的厮杀却愈加惨烈。昏黑的浓云中,突然迸发出一缕亮光。

    骤然间沉雷滚滚,喊杀喧天,从东西两侧,顺着山峦走势冲出两支万余人的汉军来。

    这些汉军虽一个个脸上满是风尘,却斗志昂扬,气势如虹,冲向黄巾军两翼,便如猛虎下山,搅起一阵阵血雨腥风!顿时谷口外的黄巾军显出了阵阵的sāo乱。

    “援军已到,杀尽黄巾!”见到此等情形,卢植当下高喝一声,谷中汉军士气大振,一时间忘了疲惫,忘了伤痛,竟是怒吼着开始冲向迎面而来的黄巾力士。

    黄巾军力士没想到汉军竟也是悍不畏死地发起了反冲锋,皆是反应不及,乱了阵脚,须臾大败。

    战鼓隆隆,铁蹄滚滚,汉军三面邀击,黄巾军已经节节败退。

    云车上张角不由大恨,黄巾军虽然人众,以十敌一,可谁能想到这支汉军如此坚韧?

    这支汉军坚韧便坚韧了,但是孤军一支,黄巾军便总能吃掉它,可谁又能想到张梁在鉅鹿败得如此之快,让汉军主力在关键时刻赶回?

    张角虽有通天的本事,却也无力回天。

    霎时间,rì光刺破乌云,照到地上,甲光向rì金鳞开,汉军气势如虹,黄巾军一泻千里!

    浓云消散之时,黄巾军主力也已经退入了广宗城中,不及逃窜的残兵败将被汉军分割合围,顷刻之间斩杀殆尽。

    一员大将策马来到卢植身前,翻身便拜:“末将北进鉅鹿,击破叛逆张梁,斩首四万人!”

    “好!好一个宗员!”卢植击掌赞叹,心头悬念既定,不由大是欣慰。

    “请问将军,是否趁势攻城?”宗员开口问道,眼底丝毫看不到连续经历了两番恶战的疲惫。

    卢植眼中光芒闪动,终是轻叹一声:“张角经营广宗甚久,急不可下,你先在葫芦谷驻扎休整再说!”

    “喏!”宗员点点头应声而去。

第十九章 佞臣

    冀州安平郡,广宗之北,葫芦谷口。

    谷口向南立起了三座大寨,从正北、西北、正西三个方向,对广宗城形成了半面包围之势。

    而广宗往东不远,便是滔滔清河,清河水不算深,河道也不算宽广,可对于提老挈幼的黄巾军来说,却是极难渡过。广宗北面和西面,便是葫芦谷口和汉军的大寨,唯有广宗南面,一马平川,又无大军驻守。

    北军五校的大营内,卢植正闭目养神,而一身甲胄的童英手执长枪伫立在卢植身后,目光平视着前方,保持着应有的jǐng惕。

    忽然,卢植睁开了眼睛,因为屋外遥遥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而后又在门外戛然而止。

    童英和卢植二人循声望去,只听叫脚步声中还掺杂着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两人互望一眼,不禁皆是蹙起了眉。

    须臾,从屋外昂首走进一白面无须的矮胖男子,径直来到屋子当中,望向端坐的卢植。

    这个时代的人大都以长髯为美,少有无须之辈,通常而言白面无须是两类人,其一是还未发育的孩童,其二便是宫中服侍皇上和后宫的官宦,而看这人早已成年,再加上此时他那趾高气昂、有恃无恐的模样,不难猜到他属于后者。

    “咱家听闻将军二十rì前,在葫芦口大败黄巾,斩获无数,当真是可喜可贺呀。”来人声音尖利,在空旷的屋子中颇不和谐。

    “此赖圣上洪恩,大汉天威所致,将士奋勇所为,本是该当。不知左大人今rì前来是为何事?”卢植不咸不淡的答道,却是连头也不抬,看也不看这位“左大人”。

    来人便是卢植大军中的监军使者小黄门左丰。这监军使者一职乃是西汉武帝时所置,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

    “将军既破黄巾,何不攻破广宗,擒拿贼首,以谢圣上?莫非是要拥兵自重不成?”左丰冷声道。

    “左丰,休要如此血口喷人!”闻言,童英怒目横视来人,呵斥道。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某些武夫的天下,咱家奉旨前来监军,你又是何人,敢对咱家不敬?”左丰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蔑意。

    “你…”童英正待开口,却只听卢植淡淡道:“左大人不用跟小辈计较,有话请说。”

    “北中郎将大人,咱家奉旨前来,须得将战况禀报吾皇。将军只知固垒息军,却迟迟不发兵攻城,委实让人遐想万分。那广宗城不过弹丸之地,须臾可破,将军却……”左丰话说一半,竟然止住,眯着眼睛望向卢植。

    “左大人,军中不比宫中,何须如此许多的暗语。”卢植面sè不变,缓缓开口道。

    “好说,将军乃是海内大儒,想必说话是要算话的。前些时rì我军连番大胜,想必斩获极为丰富。咱家本居宫中,为圣上奔波劳碌自是不在话下。可这劳碌奔波之苦,殊为艰辛,将军博学聪慧,爱恤麾下,想必是能够体谅一二的。”

    闻言,童英旋即明白了此人的来意,想必是这太监是嫌在宫中吃得不饱,竟然想来军中下嘴。

    “左大人奔波辛苦,来人,去冲壶茶给大人送去,请大人回帐休息。”卢植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大手一挥,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左丰蓦然sè变,大怒道:“卢植,你!”

    “放肆,我卢植乃是四府共举,陛下亲拜持节北中郎将,将北军五校将士,发天下诸郡兵征讨黄巾乱贼!你是何人,竟敢在中军大营中直呼我的名讳!当真以为我不敢将你军法从事么!”卢植圆睁双目,厉声喝道。他的嗓门本身便是极大,如今含怒出言,须发皆张,不怒自威,唬得那左丰身子微微一震,嘴中嗫嚅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区区一小黄门,我如何用兵须得你来指手画脚?”卢植接着说道,“今rì且算是你无知初犯,饶你一回,若还敢妄言,定斩不饶!”

    左丰被卢植所言呵斥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底满是怨毒。

    “童英为我将此人撵出去,以后若有人无通禀再敢乱闯我中军大营,杖毙之!”卢植瞥了身旁的童英一眼,童英会意,快步走到左丰身边,朗声道,“左大人,请吧!”

    左丰目光灼灼的望着卢植许久,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好”字,旋即转身出了屋子。

    童英望着左丰狼狈离开的背影,顿觉一阵解气,不过几个月的军旅磨练和卢植悉心教导,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木讷的毛头小子,情知如今的朝廷里十常侍当道,这个左丰亦是奉了圣旨前来监军,若是被他回去在圣上面前进谗,卢植想必会有很大麻烦。

    思虑及此,他望向卢植,轻声说道:“大人…”

    卢植似乎知道他说什么,挥手示意童英止声,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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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与卢植大军遥遥相望的广宗城内,矮矮的方城中,所有的房屋都已是片瓦不留,屋梁早就被兵士们被搬运到了城墙之上,以备不时之需。

    城墙上,脖间围着黄巾的兵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他们脸上看不到背水一战的决绝之sè,反而更多的是沮丧和绝望。

    一个城垛的yīn影处,三个黄巾士兵凑在一块,一面躲风,一面小声议论著时局。这三人长得都很有特点,一高一矮一胖,高的似柴,矮的似猴,胖的却像一个大冬瓜。三人靠在一起推推搡搡,就像是一个猴儿拿着一根瘦柴拨动着大冬瓜滚来滚去。

    “哎,你知道么,人公将军从鉅鹿回来了,听回来的那些兄弟说,这次朝廷是动真格的了,连羽林卫都派出来了。”瘦柴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他言语里的人公将军,说的是张角的三弟张梁。张角在起义之初自号为“天公将军”,而将其二弟张宝封为“地公将军”、三弟张梁封为“人公将军”。

    “当然听说了,鉅鹿来的那些人回城的时候,还是我在那边守城,听说是大败而归,我看那些人的样子也像是,一个个都像是丢了魂一样,有几个才进了城就嚷嚷说是朝廷的羽林卫打过来了,结果被人公将军下令全部关起来,只怕现在都还没放出来。”矮猴儿听得是连连点头。

    “嗨,鉅鹿败就败了,算得了什么啊,你可知道半个月前的葫芦谷一战?听说大贤良师出动五万黄巾力士,围歼官军五千人,还是大败而归!你看官军在城北城西立下三个大寨,何止五千人?说不定明天就开始攻城了,这广宗还守得住么?”大冬瓜脸上闪过一抹惊恐,身上肥肉一上一下,忐忑不安。

    “嘘,小声点!”瘦柴做了个手势,张望片刻,确定四下无人,“这些事情怎能胡乱开口,难道你不怕人公将军把你也抓起来?”

    “对啊,我听说那些朝廷兵士现在是在建筑拦挡、挖掘壕沟,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这么快攻城。”矮猴儿附和道。

    “可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么多人挤在这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哪里来这么多粮食啊!”大冬瓜忧心忡忡,三人之中就数他食量最大,可是已经有三天没吃饱饭了。

    “吃,你就知道吃!”瘦柴狠狠瞪了大冬瓜一眼,伸手在他腰间的肥肉上狠狠掐了一把,“再吃下去,我怕到时逃命的时候你拉最后,被朝廷抓住了,被…”

    瘦柴面sè一凛,右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出砍头的动作。

    “既然如此,不然我们就先…”大冬瓜浑身一哆嗦,喘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地道,“要不然我们先逃了吧!”

    “逃?我看你往哪儿逃!”

    话音刚落,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厉喝,三个人惶恐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人影从不远处的黑暗中缓缓走来。待到走得近了,城头的风灯将他的左脸颊照亮,狰狞的面孔忽明忽暗,就如索命的无常一般。

    当这三人看清来人的时候,却比看到黑白无常还要惊恐些,瘦柴和矮猴儿嘴中嗫嚅着:“人…人公将军!”

    大冬瓜却是双股战战,蓦地跌倒在地。

    来人再往前一步,风灯的光亮将他的脸完全照亮,正如两人所言,来的便是黄巾军的人公将军张梁。张梁身后还有十来个手执环首刀的黄巾力士,冷冽的刀光从三人眼中划过,让人阵阵胆寒。

    “大敌当前,你等竟是在此处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张梁冷眼投向跌坐在地的大冬瓜,一声厉喝,“该当何罪!”

    “人公将军,饶命啊,饶命啊!”瘦柴和矮猴儿同时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来人将这三人押下去!”张梁右脚飞起,嘭嘭踢倒三人,厉声喝道。

    望着三人惨叫着被拖下去,本是为巡城而来的张梁顿时再无巡城兴致,径直下了城头,举步向城北县衙而去。县衙后院颇为僻静,保存也堪称完好——此时的广宗城,几乎是瓦片不留了。后院的三间矮房中透出星星灯火,看样子屋主也非奢侈之人。

    张梁走到屋外,轻叩了两下门扉,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进来。”

    张梁推门而入,只见黯淡的火光里,张角正好整以暇的坐于一方案边上,抬头望着自己。

    “大哥。”张梁朝他拱了拱手,坐到了张角的对首。

    “三弟你不是带人巡城去了么,如何这么快便回转了?”张角轻声道。

    “方才兄弟巡夜,发现兵士斗志已然丧失,再这么下去,迟早不战自溃啊。”张梁却是yīn沉着脸,开口说道。

    “放心吧,古语有云: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几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们兄弟三人没有见过?”见张梁面带忧sè,张角却是不自觉的淡淡一笑道。

    “可是大哥…”张梁似乎还有话要说。

    “放心吧,不出三rì,官军必然会自乱阵脚!”张角摇了摇头止住张梁的话头,笃定的说道。

    张梁有些诧异的望向张角,而张角却不再解释,只是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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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已经有点夏天的感觉。chūn季的高cháo渐渐到了尾声,大片的绿sè取代了姹紫嫣红的大地。只是在冀州之地,原本应该是泛黄的大片麦田因为多年战乱而变得荒芜,到处都是荒芜的杂草,甚至在其中还能寻到一两具早已风干的枯骨。

    深夜,月明星稀,白茫茫的大地映衬着一种幽明惨白之sè,广宗以西万籁寂静,洛水静静的流淌着,一切看似与往常并无差别,只是平rì里此起彼伏的蛙鸣今夜却是遍寻不到了。

    “童英,广宗城中可有异动?”葫芦谷口的小屋之内,卢植抿了一口清茶,缓声问道。

    “回大人,并无异动。”站在他身后的童英拱手答道。

    “哦,是么?”卢植放下茶盏,开口道,“区区广宗,弹丸之地,如今这些黄巾贼人已无外援,固守绝非上策?这个张角,难不成另有良计不成?”

    “大人…”童英正待开口,屋外却有一人径直走了进来。二人不约而同的朝来人望去,但见那左丰大摇大摆的站在帐中,冷笑着望向卢植。

    “大胆,未经大人传唤,你竟敢擅闯…”见来人是左丰,童英不由厉声喝道。

    左丰却是神sè傲慢的从鼓鼓囊囊的胸口怀中取出一物,高举过头,尖声道:“卢植接旨!”

    卢植先是一愣,待到看清左丰手里拿着的是一金sè绸轴,赶紧起身拱手道:“臣卢植接旨。”

    “悉闻北中郎将拥兵自重,yù图不轨,然卢公子干素为清高,深孚众望。朕不yù加害功臣名士,特命黄门左丰,迎归北中郎将回京,彻查此事!”左丰尖利的嗓音在帐中久久回荡,稍许安静下来,帐中竟是安静无比,呼吸可闻。

    “左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圣旨都敢伪造了。”俄而童英却是抬起头,大声道,“我等又不是三岁孩儿,你这些时rì皆是在军中,从未离开半步,这皇上的圣旨如何请来的?”

    “哼。”左丰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两眼看向脸sè微白的卢植,开口道,“此道圣旨乃是张让张大人亲自派人从洛阳送来的,尔等若是不信,接旨一观便知真假!”左丰将圣旨递到卢植胸口,卢植双手接过,缓缓打开来,但见那绸卷上隶书工整,下角更是盖着一方鲜红的大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卢植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圣旨,对于这玉玺印记的模样更是了然于胸,这传国玉玺原本乃是由和氏璧所作,为秦国玉玺,汉高祖刘邦灭秦得天下后,子婴将玉玺献给了刘邦,玉玺成为“汉传国宝”。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当时的皇帝刘婴仅两岁,传国玉玺由王莽的姑母汉孝元太后代管。王莽命大臣王舜向孝元太后索取传国玉玺,孝元太后身为汉朝的皇太后心向汉室,被逼不过,一怒之下将此镇国之宝掷于地上,从而摔坏了玉玺的一角,后来王莽用黄金镶补,但无济于事,还是留下了缺痕。东汉光武帝刘秀打败了王莽,夺回传国玉玺,此玺又成了汉家天下的象征。

    而如今这印记上那缺痕清晰可见,这是决计造不了假的。

    卢植脸sè一阵涨红,一阵苍白,数度之后,终于手捧着圣旨缓缓拜倒:

    “罪臣卢植,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上)

    “宗兄,军中不可无卢帅!”北军五校的大营内,童英霍然而起,怒气冲冲。

    而坐在他对首的宗员却是脸sèyīn沉:“卢中郎是我汉军的定海神针,我又如何不知?只是这皇命为大,左丰既然带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圣旨,那便是带来了皇上的旨意,我等又能奈何?”

    宗员顿了一下接着说:“行了!此间之事我们再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军中将士乱了军心,否则若是那张角此时乘机来袭,只怕…”宗员摇了摇头,正sè道。

    “这些我都知道。”童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倒是不用担心,当时在场的都是大人的亲卫,不会胡乱开口的。”

    “我担心的不是大人的亲卫….。”宗员yīn沉的说。

    “那宗兄担心的是什么?”童英讶异的问道。

    宗员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杀你师父的幕后主谋应为潜伏在朝中的一股强大的势力,你师父便是因为知道太多真相而被杀,而黄巾的崛起似乎跟这股势力的暗地支持有关的事吗?”

    “师父之仇岂能忘记!但是这跟此事何干?”童英道。

    “其实本来我也不是那么确定,但是那天我去客栈接你时,见到大批的黑衣人伏击你们,同时我们埋伏在广宗的细作回报,经常见到有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出入张角的府邸,而今rì广宗在旬rì可下之际朝廷却突然逮捕了大人,这一切的迹象显示,大人的被捕可能与张角及那潜伏在朝中的势力有关!”

    童英忍不住道,“大人的被捕分明是那左丰索贿不成而挟怨报复!”

    “童兄弟,你倒是想想,左丰索贿不成也不过是数rì前之事,而此地距离京城以快马传信也要月余,因此,逮捕大人的圣旨早已发出,那左丰只是正好赶上,狐假虎威罢了!”

    “果真如此……那如今我们群龙无首,该如何是好?”童英皱眉问道。

    “唉!广宗坚守不出,便是在等我军自乱阵脚,而朝廷也必定会派人来接替大人之职,我等也只能坚守阵地,静观其变了!”宗员难得的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无计可施了。

    二人相望,沉默许久,童英终于开了口:“宗兄,所谓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谁都不知道接替卢大人的将军何时能来,但如今我们这么坐以待毙绝不是个办法。”

    “可是那张角虽无jīng兵强将,但其人本身便是一个优秀的统帅,用兵亦是沉稳有道,因此黄巾贼才会屡挫我朝廷诸军,若非卢大人,只怕…”宗员没有再说下去,神sè依旧冷峻。“何况如今卢大人一去,军中只怕更无人能威慑于他。”

    “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便当真没有一点胜算么?”童英蹙眉道。

    “张角在广宗城固守不出,已占地利。再加上朝中如左丰之流与黄巾互通信息,我军的胜算实在渺茫。”

    “若是张角出城来,又如何?”童英开口问道。

    “若是这些黄巾贼主动出击,自然是再好不过,就像那葫芦谷一战,我军占尽地利,因此才有此一胜,但张角如何会鲁莽出击呢?”宗员道。

    童英思考良久,重重地一拍大腿:“有了!”

    宗员差点没被他这突兀的呼号吓了一跳,问道:“什么有了?”

    “如果张角确实通过左丰而对我军动态了如指掌,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童英道。

    “引蛇出洞?”宗员讶异的问道。

    “宗兄,请附耳过来。”童英在宗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此计可行!呵呵!没想到你平时木讷寡言,在危急时刻倒是显露大才啊!”宗员诧异而兴奋的望向童英。

    宗员虽是久经军旅,但年岁并不大,比童英也大不了几岁,两人心xìng也颇为投机。因此虽然他的官职本要高童英数级,但两人也以兄弟相称,如今为童英这么一说,他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振奋,片刻之后,狠狠一点头,开口道:“好,就按你说的办!那张角不来便罢了,若是他率军来犯,我们便搏上一次!”

    他没有再说下去,两人相视一笑,豪气壮志写满了两张年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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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张角和张梁并肩站在广宗城头,不约而同地望向北面。北面是葫芦谷口,是二十多天前让黄巾军大败的地方。

    “徒众可曾集合完了?”

    “已经准备就绪,共有黄巾力士四万两千人,可战徒众四万八千人,此外还有七万多老弱妇孺,留在城中。”

    张梁忍不住地兴奋,要打仗了!

    就算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大哥集结全部兵力的目的。

    现在是深夜子时,一个时辰后就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也就是黄巾军大展身手的时候!

    “可是大哥,你如何知道今rì我军出击必能大获全胜?”张梁忽然开口问道。

    “呵呵,现在说与你听也无妨了。”张角淡淡一笑,望向张梁开口道,“官军统领北中郎将卢植已经获罪被押解回京了!”

    “当真!”张梁闻言,又惊又喜。

    “我骗你作甚?”张角点点头,开口道,“如今官军必定是军心涣散,而且白rì里探子来报,朝廷大军正在准备后撤,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原来如此,大哥神机妙算,三弟佩服!”张梁脸上笑容更胜张角,摩拳擦掌的说道,“大哥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我各领一路大军,我攻葫芦谷口,你攻城西大营。明rì破晓时若仍不能攻陷,便回转城中。”张角缓缓开了口。

    张梁轰然领命,手臂一挥,下了城头,一队队黄巾徒众从城门缓缓流出,向西方蔓延而去。

    张角望着黄巾徒众尽数出了城,缓缓转过头,目光闪烁,嘴角泛起一丝智珠在握的得sè……

    ******************************************************

    夜sè正浓稠得化不开。

    黑暗如同童英漆黑的眸子般纯净,童英的眸子却在反shè着点点月光,脸上的神情紧张中又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兴奋。

    童英身侧是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两人身后是肃然挺立的汉军将士。

    “大人,前方来报,广宗城中黄巾贼全数尽出,分两路朝葫芦谷和城西大营杀来。”一位斥候从前方飞奔而来,对着宗员拱手说道。

    “知道了,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宗员点点头,挥手示意那斥候回到自己的岗位。

    “童兄弟,你有几成把握?”宗员转头望向童英,开口问道。

    “既然他们来了,难道我们还要放这些贼人回去不成?”童英并不直接回答,反而目光炯炯的望向宗员。

    “说得好!此番我们便让张角有来无回。”宗员猛地一点头,开口道。

    童英和宗员交换一下眼神,均是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振奋。

    场中又是一阵沉默,唯余阵阵夜风呜咽,仿佛在诉说着河北战乱的无尽凄凉。

    在过去的半年里,河北大乱,各地烽烟四起,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田地荒芜,民众流离失所。本是大汉膏腴之地的冀州,已经饱受摧残。

    不过童英相信,过了今夜,河北的yīn霾必定将一扫而光。昔rì的繁荣,昔rì的荣光,都将渐渐恢复。大汉朝的河北,大汉朝的冀州,将一如往昔。

    “啪”的一声,童英和宗员重重的一击掌,宗员翻身上马,朝童英肃声道:“汉军必胜!”

    “必胜!”童英亦是正sè说道。

    然后宗员狠狠一抽马鞭,领着众骑兵往西面大营飞奔而去。

    童英则缓缓转头望向南方,眼眸里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对方汹汹而来的漫天土黄。

    而在他的身后是两万名汉军将士,军容整肃,志意饱满,昂首待发!

    “伏兵就位!”远处依稀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脚步声,童英一声低喝,牵着战马轻轻伏在地上。

    身后一万余人层层传令,呼吸之间,夜sè弥漫的原野上再无人影。

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下)

    就在汉军阵前五里处,张角亲自统帅五万黄巾,浩浩荡荡向北杀来。

    卢植被捕回京,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在张角的眼中,没有了卢植,这剩下的汉军中再无人是自己的对手,只要这一战成功,便能尽歼汉军jīng锐!到时乘胜挥军西进,攻破虎牢关,杀入洛阳也不过举手之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是他起兵之初立下的誓言,如今兑现这个誓言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向沉稳的张角也不禁有些迫不及待!

    他知道朝廷将自己手下的黄巾军视作乌合之众,然而黄巾固然是乌合之众,可谁敢小看乌合之众?小看黄巾军的人,我张角,要让你们为你们的轻视付出惨痛的代价!

    兴奋中的张角不禁有些飘飘然,甚至向来谨慎的他这次也没派出斥候侦探,五万大军一路向北,直扑葫芦谷!

    “报!大贤良师,前…前方出现敌军!”前哨的一个黄巾力士飞奔而至,神sè惶急。

    张角站在马鞍上,远远望去,发现黄巾军阵前已经立起了一道人墙。

    人墙自然不是乱哄哄的黄巾军能排得出来的,而是汉军的数组。

    只是一瞥,张角绷紧的神经就松了下来。

    他是大贤良师,jīng通谶纬符术,更通统兵御敌,知人善任。他在高出一望,便已估算出汉军人数不过万人上下。

    前次他引兵攻打葫芦谷口受挫,固然有轻敌的缘故,可更重要的在于地形,在于北中郎将卢植亲自坐镇,jīng妙的调度。

    而此地乃是平原,周围唯一的山地——葫芦谷口在汉军背后,卢植却早已经不再军中,只怕距离此地有百里开外了,便是有了翅膀也无法兼程赶回。

    只要卢植不在,试问官军中何人能做自己的对手?加之此刻夜sè漆黑,官军的弓箭手必定大失准头,野战肉搏,对双方都是不利,可官军人数不足己方五分之一,当此之时,何以不战,何以不胜!

    “着令管亥,领一万黄巾力士为攻敌前驱,此战关乎我军存亡,众兄弟自当戮力奋战!”思虑及此,张角当下下令道。

    “呜呜…”凄厉的牛角号声响起,管亥手持大刀,双眼已经燃起了熊熊战意。

    上次尔等有地利借助,今夜来个硬碰硬的,看你还能不能撑三个时辰!

    “黄巾力士,有我无敌!”黄巾力士呼声澎湃,如cháo般向官军扑去。

    嘶嘶不绝于耳,汉军的羽箭抛着一道道弧线飞来,噗地一声深陷入肉,去势不停,竟连死人也一起钉到了地上!

    飞箭虽利,管亥却不是傻子,他命令黄巾力士疏散冲锋,是以官军一轮齐shè虽然箭矢极多,中箭者却是少数。

    羽箭纷飞如蝗,黄巾力士终于冲到了官军阵前,两者犹如巨石相撞,飞起片片粉屑,就连大地,也在为之震撼!

    黑夜中黄巾力士的冲锋犹如碧海cháo生,源源不断。汉军将士却是真正地变成了一支钢铁之师,身躯紧邻,巨盾相连,整个方阵犹如一个巨大的吃人机器,黄巾力士非死即伤,冲来多少,便撞死多少!

    而就在双方竭力厮杀之时,童英却是快步退到后阵,率领一队骑兵趁着夜sè悄悄东向。

    童英当然不是临战脱逃,而是趁着张角主力尽出之际,以这三千铁骑,奇袭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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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广宗城中却是一片懒散。

    jīng壮的男人都出去打仗了,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妇孺。除了看守四门的还是黄巾军兵士,余者皆无战力。

    不客气地说,广宗城中虽然有七八万人,可真正能拿起武器作战的,不到千人。

    今夜守卫北门的却非别人,而是rì前商量逃跑的瘦柴、矮猴儿、大冬瓜三兄弟。

    三人本来也勉强算得上jīng壮,不能随军出征,没有战功可捞,本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可三兄弟却觉得舒坦无比。他们好逸恶劳,好吃懒做,打仗是搏命的事情,又何必去抢?

    是人就总会死,干嘛不晚点死,多点享受呢?三人深知今夜的广宗城外必有一场大战,可城内却是太平无比,因此乐不得留在城中,打赢了坐享其成,打输了自己也无过错。

    瘦柴伸出枯枝般的手臂捅了捅大冬瓜的肚皮,那肚皮一颤一颤,大冬瓜的声音也随着风声此起彼伏:“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矮猴儿却是直接,直接伸手揪住了大冬瓜的耳朵:“大贤良师要咱们兄弟守卫北门,难道你只知道睡觉吗?”

    大冬瓜疼得厉害,霍然坐起,就像靠着墙的大冬瓜被谁突然一推,滚了一滚,对矮猴儿肃然起敬:“这守城不睡觉,难道还能做什么?今rì城中jīng壮尽数出征,那些官军难道还有余力来攻城么?”

    矮猴儿却是“啪”地一声掴响大冬瓜的肚皮:“睡觉有什么好的,左右无事,你快过来猜拳。”

    大冬瓜捂着肚子刚要叫疼,如绿豆般的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好好,我虽然没你们跑得快,可猜拳总不会输。”

    瘦柴三兄弟本已经因为惧战yù逃而被张梁关了起来。好在他们的狐朋狗友够多,黄巾军纪律更不严谨,他们三个上下打点一番,又从牢中安然出来。只是三人却再也不敢提出城的事——就算是这次进攻汉军也不出去。

    此时,城头上嬉笑连连,浑然不知即将来到的威胁。

    片刻之后,阵阵马蹄响起,城头上的黄巾兵卒却是划拳划得不亦乐乎,竟没注意到城下动静。

    那队骑兵约有百余人,奔到城下,城头竟无反应,扯开嗓子吼道:“快快开门,大贤良师打了胜仗,命我等先遣报捷!”

    守城兵卒中属瘦柴心思缜密,闪身到了城头垛口,见城下那些人果然是头裹黄巾,身材粗壮,似是黄巾力士模样。

    “你们怎生得了这么多的马匹?”瘦柴瞥见这些“黄巾力士”胯下之马皆是神骏,不由开口问道。

    为首骑士却是破口大骂:“蠢材!大伙儿打了胜仗,从官军那里抢的!再不开门,等管亥将军来了,还不砸烂你的狗腿!”

    瘦柴还没开口,大冬瓜听到管亥的名字,双腿不由抖了一抖,压低声开口道:“那管亥将军麾下的黄巾力士极其凶狠,素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快给他们开门吧!”

    “好吧,你们等等!”瘦猴闻言,当下对城下众人开口道,然后急急跑下城吩咐下面的人开城门。

    城门嘎吱嘎吱打开,瘦柴却是转身上城,再次加入战圈。

    孰料那写骑兵奔到城门,却是手起刀落,斩杀了开门的兵卒,又几刀劈坏了城门的门栓,一名骑士长嗷一声,城北不远处顿时响起滚滚沉雷,如疾风骤雨般漫天压来。

    瘦柴始才反应过来,连声高呼:“敌袭!敌袭!”

    围坐划拳的众人始料不及,反应快的立刻“妈呀”一声跳了起来,反应慢的却还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明所以。

    瘦柴飞起一脚踢在了大冬瓜的肚子上,厉声喝道:“敌袭!官军夜袭!”

    大冬瓜痛得说不出话来,终于明白了那一声长嗷的含义,浑身的力量却好似随着瘦柴的一脚遁而远去,竟是再也站不起来。

    瘦柴二话不说,随手抓起一杆木枪朝城下冲去。

    童英却是坐在马上,jǐng惕地守住城门,再只要数息的时间,三千铁骑冲入城门,整个广宗城就必将落入己手!

    眼角的余光瞥见城头上下来一个高瘦如柴的黄巾贼人,哇呀大叫着朝自己冲来,童英眼中厉芒一闪,长枪疾刺,顺势抖了一个枪花,枪头如毒蛇般探出,无声地钻入瘦柴喉间,又倏然飞出,带出一抹鲜血。

    童英杀了瘦柴,一瞥身后,竖起长枪,双腿狠踢马腹:“无坚不摧,汉军天威!”

    “无坚不摧,汉军天威!”

    汉军骑士的呼声响彻了整个广宗城,片刻之后,广宗城的战斗已经结束。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也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战之军不到千人,甚至还不够这三千铁骑塞牙缝。

    “烧毁粮仓及兵器库!”童英厉声下令,不多时广宗城火光冲天,各处要点陷入一片火海。

    “走!”童英长枪一指北方,三千铁骑调转马头,齐齐朝北奔去。只留下身后熊熊的火光……

第二十一章 火

    十里的地本是不远,汉军铁骑呼啸而至。

    而在葫芦谷外,黄巾军已经排成了三层阵势,正在缓缓向谷口压去。

    正在此时,突然有个黄巾兵回望身后,惊恐万分的大喊道:“火!火!南边着火了!”

    黄巾兵士闻言,皆是回头望去,只见南方半边天空已经染红,正南方火光熊熊,风声似乎都带来了火焰的炎热。

    而火起的方位,正是广宗城!

    “爹啊,娘亲!”“老婆,我的儿啊!”

    望着远处那越演越烈的火焰,不少黄巾兵士的亲人都还在广宗城中,想到此时这些人生死未卜,众人皆是心神俱散,而军阵中也开始产生了阵阵sāo动。

    “来人!”站在军阵之中的张角望着周围众人的不安,微蹙起眉,俄而厉声喝道。

    “大贤良师有何吩咐?”身旁一侍卫走了出来,拱手问道。

    “准备刀斧手压阵,今rì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有胆敢擅自后退,乱我军心者…”张角沉声道,“斩!”

    “喏!”那侍卫再是一拱手,转身隐入军阵中,将张角的军令传达下去。

    张角这死战不退的军令,让军阵中的sāo动旋即缓缓平复了下去。

    俄而众多黄巾兵在各自渠帅的率领下,发了疯一般的冲向谷口的汉军。

    望着如cháo水般涌向官军的黄巾兵士,张角面沉如水,但看似沉静的背后,他的双手却是在微微的颤抖着,不用回头他也明白,那冲天的火光说明了广宗城已经没了!

    张角不知道官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而且此时也无暇去猜测官军是怎么做到的。眼前摆在他与黄巾军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彻底击溃这支由北军五校组成的汉军,然后在朝廷派出下一支大军之前,虏掠冀南的百姓,抽取其中jīng壮加入到军队中。

    毕竟城池没了可以再建造,物资没了可以再收集,财富没了可以再抢,可若是可战之兵没了,你拿什么来对抗朝廷源源不断的jīng兵?

    可是张角万万没想到,在整个黄巾军的后方,却是冲出一群浑身浴血的骑兵,驱使着胯下的良马风驰电掣般冲入阵中,他们手中锋利的长矛轻易地刺穿了黄巾军的身体,而更多的黄巾军却被汹涌而来的战马一头撞飞,在空中往后抛跌的时候就已经气绝身亡。

    黄巾军立刻阵脚大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魂飞魄散、惶然不知所措,这些训练有素的大汉禁军们组合成一个个锋利的箭矢冲阵,就像锋利的手术刀将混乱不堪的黄巾军切割成无数零乱的小块。

    乱军从中,一名黄巾士兵高举双手,跪在地上哀求饶命,一位汉军校尉飞驰而来,喝声如雷,侧身横刀一劈,战刀劈过士兵的肩头,无情地斩断了黄巾士兵的人头,然后策马呼啸而过,又去猎杀下一个目标。

    冲在最前头的童英双脚一夹战马,战马仿佛有灵xìng一般,侧身窜出,躲过了从旁刺出矛锋,在纵马闪身而过的刹那,他手中横刀闪电般挥出,“咔嚓!”一声,对面一个黄巾贼人头飞起两丈高,脖腔中的鲜血喷shè而出,溅满了童英一头一脸,刺鼻的血腥之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休要恋战!”童英连声厉喝,领着众人更加奋勇的往前冲去。

    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使得他们只用了片刻的工夫便一举凿穿了黄巾军的大阵,与谷中汉军会合!

    “汉军天威——”

    “无坚不摧——”

    童英勒转马头,望向身后那些脸上还带着仓皇神sè的黄巾贼们,高声爆喝,谷中的汉军将士顿时士气大振,个个都奋起神勇,杀向黄巾军。

    两军将士便在这窄小的谷口再次展开了惨烈的厮杀,汉军牢牢守定谷口,寸土不让。而葫芦谷山头上早已准备多时的巨石、滚木如暴风骤雨向攻来黄巾军砸来,黄巾军无处躲闪,被木石砸得血肉横飞,死伤惨重,片刻功夫,黄巾军便死伤了千人,谷口的土地也被鲜血浸染成红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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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西面的张梁也在火烧火燎地追击汉军。

    张角带来五万的黄巾军,出击葫芦谷的汉军北大营;张梁也带来五万黄巾军,攻打的却是城西的汉军西大营。

    张梁知道西大营的主将是宗员,前些天正是这个家伙,在鉅鹿大败自己所率的部队,而此时他只觉雄心勃勃,更是兴奋,一心要生擒这宗员。

    而事实正是如此,汉军的抵抗虽然顽强,却远没有上次勇猛坚韧,看来主将卢植不在,已经让这支军队丧失了原本的锐气。望着汉军一退再退,终于退入西大营,又退出西大营,望着北方逃窜。张梁心中得意不已,果然如大哥所言,今夜必胜!

    张梁本来中意汉军西大营里的粮秣辎重,不过他虽驽钝,但也知晓战机稍纵即逝,当即强忍住美美睡上一觉的冲动,下令全军,全速追击。

    长夜漫漫,张梁和宗员率领的两只大军衔尾追击,将近黎明之时,已经跑出了数十里的路。而不远处,葫芦谷口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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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山谷顶端的童英遥遥望见北方有大队人马奔来,奋战一夜却丝毫没有倦意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然后对中军司马附耳吩咐了几句,那中军司马令旗挥舞,谷口的汉军开始放弃一味坚守,且战且退,每杀一人,退后一步,片刻间已经退入了山谷之中,离葫芦谷中间最是纤细的葫芦腰越来越近。

    恰在此时,北方的无数黄巾军追着一支汉军,追进谷来。

    片刻之后,近十万的黄巾军已经全部进到了葫芦谷的两个葫芦中间。两军交汇,一干黄巾军士见到对面来的竟是友军,而官军却是尽数消失不见,不由皆是有些惊讶。

    而正在此时,山头上嗵嗵战鼓擂响,两面山上却是站出无数汉军,原来汉军早已在夜sè的掩护下迅速由小路上山,事先布置好的硕大山石则是滚滚而下,借着山势向速度提到极致,滚入黄巾军阵中,顿时呼嚎遍地,巨石竟在人群中滚出十余道血路来。

    此时已近卯时,尚未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两边山上的汉军燃起无数火箭,借着长弓之力,地势之奇,风助火势,犹如片片火雨倾泻而下,顿时点燃了早先预备的干草硝磺,木材油布。

    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黄巾军始才发觉中了埋伏,急yù向两边谷口突围,才发现谷口已经堆满了鹿角木栅,后面站着一队队的重甲步卒,长矛森然探出,在浓郁的夜sè中反shè着点点寒光!

    谷中火焰熊熊燃起,黄巾军已经大乱。

    此时已是初夏,树木早已生长萌发,绿叶绿草极多。火势一燃起来,连带着山腰上的树木茅草也一齐烧着,滚滚浓烟升起,顷刻间弥漫了整个葫芦谷。

    烈火虽猛,毕竟要烧到身上才会产生威胁。浓烟看似无形,却已经在无形中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

    不远处的山头上,童英和宗员并肩而立,俯身望向山谷之中哀嚎翻滚的无数黄巾兵士,宗员与军士们又说又笑,一旁的童英却是低头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这复仇的背后,竟是数万生命的陪葬……

第二十二章 擒王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火,黄巾贼的阵中已是一片混乱,张角的号令早已不管用,也只有身边的几个侍卫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天公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护送你离开!”一个忠心的侍卫格开一支不知从何放shè来的冷箭,护在张角的身前开口道。

    “如今众位兄弟在此受官军屠戮,我如何能一走了之!”张角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将军…”那侍卫还想再进言。

    “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的!”张角从他手中劈手夺过单刀,纵身杀入敌阵中。

    “保护将军!”那侍卫手中一空,见状大惊,赶紧跟上前去,护卫在张角身边。

    “啊!”张角一刀劈开身前的官军兵士,只觉一阵力竭,再无力继续上前杀敌,只能以刀杵地,微微喘息起来。

    “将军,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刚才那侍卫再次上前的劝道。

    “你...”张角喘着粗气,怒目横视着他。

    那侍卫皱着眉望见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而谷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心知若再耽搁片刻,只怕真无法离开了。当下咬牙一掌劈在张角脖后,张角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无力的瘫倒下去。

    那侍卫赶紧托着张角的身子,也不管他还能不能听到,低声在张角耳边叹道:“将军,你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已是绝境,我们又如何忍心让你一同赴死呢!”

    说罢,侍卫将已然昏过去的张角扛在背上,领着张角最贴身的一群护卫朝着官兵最少的东面快速的杀奔了过去,凭着悍不畏死的jīng神,谷口的官军竟是愣生生的被他们杀出一个缺口,供背负着张角的侍卫逃了出去。

    “似乎还有漏网之鱼。”童英眼尖,看出了那侍卫这背负一人的怪异奔跑姿态。

    “呵呵,看那人的穿著,只怕还是条大鱼。”宗员微微一笑,来之不易的胜利让他俩的绷紧了一晚的心绪也稍稍舒缓了些,开始有闲心开开玩笑。

    “那好,此处大局已定,不若你我二人分两路追击。”童英道。

    “好,看我俩谁能先抓到这条大鱼。”宗员点点头,带着自己亲卫迅速的走下山谷。

    不过童英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信心,手执长枪独自一人朝着那侍卫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除了童英自然也有其他官军注意到了那侍卫的异样,不多时,便已有数人追了上来。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那侍卫脸上的焦急之sè越盛,额头上的汗珠也是连绵不断的落了下来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不知何时,他身前竟是出现了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把他交给我吧。”

    侍卫闻言,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定睛一看,显然是认出了来人,不由诧异的说道:“大人?”

    “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将他安全的带出去的。”黑影见侍卫认出了自己,重复说道。

    “那就有劳大人了!”闻言,侍卫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望向对方。

    黑影缓缓的点了点头。

    侍卫轻轻将张角放到地上,然后竟是朝黑影单膝跪下,无比郑重的说道:“天公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只要大人能将天公将军救离险境,来世我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sè,轻叹一声,正yù开口,然而不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分明是一队官军追了过来。

    那侍卫脸sè微微一变,当下站起来,对黑影急道:“你带着将军快走,我去抵挡一阵!”

    说罢,也不待黑影接话,转过身朝官军来的方向奔过去。

    黑影缓缓将张角背负在身后,不经意的瞥了眼不远处,那个侍卫的身影已经湮没不见,不由摇头轻声道:“想不到这逆匪中也有如此忠义之士,若是能为大人所用…当真是可惜,可惜!”

    黑影摇着头,快步往渺无人迹的东面走去。

    “贼子休走!”不过他也未走远,便有一人衔尾追了上来。

    不知为何,黑影闻言竟是微微一愣,止住脚步转过身望去。站在不远处的不是童英又是何人?

    “贼子往哪里去!”童英见他不再继续往前,反倒是止步转身看向自己,不由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临敌之时切忌分心,这是师父童渊时常挂在嘴边教谕他的话。此时他按捺住心头的疑惑,握紧手中的长枪,朗声道。

    随着对方转过了身,童英也看清了他的装扮,黑衣紧紧地裹住身体,一张黑纱遮住面庞,只露出两只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哦,我要走,你能留得住么?”蒙面黑衣人轻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童英冷声道,长枪斜斜指着蒙面黑衣人背负着的张角,开口道,“难道你准备背负一人与我打斗?”

    “这又有何不可。”蒙面男子言语中透着一股冷傲。

    “既是如此,那你不要后悔!”童英显然是被蒙面男子这轻蔑的语气所激怒,长啸一声,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跃起,枪尖直刺向对方。

    蒙面男子见他枪势来得如此的快,似乎也微微有些讶异,略一走神,枪尖的寒芒竟已经快要抵到胸口。

    不过这蒙面男子显非庸手,在童英的长枪几近接触到身体之时,腰竟是硬生生的一拧,堪堪躲过这一枪,只是凌厉的枪势划过衣袂,却是割破了一角,一片黑布缓缓飘落。

    “阁下似乎并非是黄巾贼吧?”童英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对方,只见他脖间并没有系上黄巾,不由冷声问道。

    “不是又如何?”蒙面男子瓮声答道,。

    “既然你不是逆贼,只要你放下背负的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童英缓缓说道。

    “生路?”蒙面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sè,半晌没有开口。

    童英见他不言,以为自己所言使他意动,努了努嘴本想再说点什么,蒙面男子却先开了口:“你知道我背负之人是谁么?”

    “谁?”童英沉声问道。

    “他便是贼首张角!”

    “张角?”童英一怔。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么,在战场上绝不能分神!”就在童英这一怔的工夫,那蒙面男子却是一脚踢出,地面的沙石竟然化成一道帘幕,劈头盖脸的打向童英,遮住他的视线。

    童英临危不乱,身形从地上干拔而起,躲过沙石的突袭。只不过那蒙面男子却是长笑着飞快的朝远处跑去。

    童英哪肯让他就此逃脱,双脚甫一落地便迅猛的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拼命的追逐起来,童英惊讶的发现,虽然那黑衣人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但是奔跑的速度丝毫不亚于自己,反而隐隐将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前方是一片密林,一旦被蒙面黑衣人进到里面,那么只怕自己很难再发现他的踪影。

    “咻!”就在童英感觉自己已然无望追上对方,而开始心生焦虑的时候,一支黑漆漆的羽箭却是在远处凭空出现,直shè前方的黑影。

    蒙面男子来不及思考为何前方的密林中会突然有羽箭shè出,然而仍旧下意识的一闪身,箭镞划破空气的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泛着冷光的镞头深深的扎进地面,激起些许沙石碎屑。

    “咻!”几乎只是一息的时间,第二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踵而来。这次只是擦着他的衣角,险险躲过。

    黑衣人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密林,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讶sè,显然是没想到这其中竟是有埋伏。刚才躲避那两支羽箭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jīng力,而他心中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依然在锁定着自己。微微偏转过头,童英已是越追越近。

    他蒙着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想不到这里面也有官军,只怕今rì还想要带着这张角全身而退已是不大可能了。

    思虑及此,蒙面男子竟是转过头望向童英,童英不敢大意,站在离他三步的距离,枪尖遥指对方。

    “你想要他,那我便将他给你。”那蒙面男子却是一手拎起昏迷中的张角扔向童英!

    童英不敢大意,后撤一步,侧身接住张角。

    “咻!咻!咻!咻!咻!”

    与此同时,密林中黑sè的羽箭连环而发,数十支冷厉的箭镞带着流光紧跟着蒙面男子,杀气凛烈,显然是想要将此人一击必杀。

    不过已经没有了束缚的蒙面男子在扭动了几下身子,那些看似迅猛无比的羽箭便被他轻易的全数躲了过去。

    “咄!”最后那支黑箭也落了空,狠狠地扎进一颗巨石之中,箭尾不停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而那蒙面男子则早已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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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英望着蒙面男子离去的方向追赶了两步,旋即便放弃了努力,刚才对方身负一人尚且能将自己拉下这么长的距离,如今显然更不能追上。

    他返身将张角负在身后,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童英循声望去,那片密林中竟是走出了数十位手执弓弩的官兵,而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宗员。

    宗员瞥见来的是童英,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道:“想不到还是被你抢先一步。”

    “你说得果然没错,这真是条大鱼啊。”童英微微一笑,将张角扔到地上,开口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宗员自然也没见过张角真人,一见童英面露喜sè,不由笑道:“他是何人?”

    “这便是黄巾军的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童英正sè道。

    “当真?”宗员又惊又喜,赶紧将手上的五石长弓交给了身边的亲卫,快步走到童英身边,仔细打量起地上的张角来。

    童英一见到这强弓,旋即想到刚才最初那两箭和最后的那一箭必定都是宗员用此弓shè出,毕竟其余兵士手上的弓箭都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当下说道啊:“若无宗兄你那三箭,只怕我也抓不到此獠。”

    “呵呵,休要如此说,这人是你抓住的那便是你童英的功劳。”宗员笑着说道,“你看我可像是夺人功劳的小人?”

    “那好吧。”童英拗不过宗员,只是无奈的点头道。

    “走吧,我们回营吧。”宗员笑着点点头,快步往葫芦谷的方向走去。

    童英跟在他身后,眼角不经意瞥见周围的环境,这里分明就是自己与那蒙面男子最初激斗的地方。

    “咦,这是…”童英目光忽然投向地上,俯下身拾起一件东西,那是一块黑布,童英依稀记得这应该是自己从那蒙面男子身上割落的。

    他将黑布放到掌中,拿到眼边仔细端详一番,神sè却又微微有些错愕,因为他看到布上竟是纹着一只惟妙惟肖、矫首昂视的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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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离广宗不远一处小山上,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的站在半山腰,遥望着不远处的官军大营。

    “属下无能,未能将那张角带回,请大人责罚。”这站在后面出言的男子正是当晚想要救走张角的黑衣蒙面人。如今他依旧是一袭黑衣,面上蒙着一层黑纱。

    “无妨。”站在前面的男子淡淡的出言道,“想要在乱军中单独救出张角,实在是太过为难你了。”

    “可是终究是我失责,若是我能早去一步,发现官军的计谋,也不用枉死如此多的…”黑衣人依旧自责道。

    “不用说了。”男子语气依旧很冷漠,“我们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

    男子微微一抬眼,仿佛能从天边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残阳里看到些许血迹:“那么这些人死了便死了吧。”

    “那张角怎么办?”黑衣人蓦然抬头道。

    “此人还有些许价值,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单独将他救出来…”男子缓缓说道。

    “要不然我找机会进到官军中,制造混乱,借机将他给救出来。”黑衣人轻声道。

    “宗员此人向来小心谨慎,张角这样的贼首必定会严加看管,你何必去涉险。”男子淡淡的说道,“何况只要张角到了京城,随时都在我们的股掌之中,宗员只是当了一回搬运工罢了。”

    男子嘴角微微一笑,笑意中透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味道。

    天sè慢慢暗了下来,吹过山坡的风也开始有些凉了,黑衣人抬头望天,远处那如血的残阳似乎又殷红了几分……

第二十三章 傀儡

    时序已然又进到了初秋。

    太阳堪堪爬上东方远山,瘦硬的秋风荡起了轻尘,洛水两岸土雾和着晨曦而起,苍苍茫茫笼罩了山水城池、田畴林木、行人车马。洛阳城的四门箭楼巍巍拔起,拱卫着南北皇宫的殿宇楼阁,在沉沉暮霭中直似天上街市。

    曙光一显,洛阳城便立即苏醒了过来。最后一阵鸡鸣尚未消散,城内大道已是车马辚辚市人匆匆。官吏们乘车走马,匆匆赶赴官署。rì出而作的农夫百工们荷工出户,奔向了作坊,奔向了市中,奔向了城外郊野的农田。长街两侧的官署会社作坊商铺酒肆民宅,也业已早早打开了大门,各sè人等无分主仆,都在洒扫庭除奔走铺排,cāo持着种种活计,开始了新的一rì。

    洛阳皇宫有二,分列南北,相距七里,以复道将两宫相连。南宫的正殿是德阳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以容纳万人。大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连绵屋脊上高耸的龟麟雀蛇神兽仙禽,高高俯望着碌碌尘寰。

    刘宏静静立在德阳殿前,只感到阵阵的身心疲惫。

    他做大汉朝的皇帝已经很多年,却从来都觉得他只是一个洛阳王宫里的囚犯。自己想做什么,那些大臣动不动就站出来吹鼻子瞪眼,好像他是臣子,朝臣是皇帝一般。

    今rì朝会,为了一个卢植,那些朝臣们便抱成团挨个进谏,那语气分明是在数落自己这个做天子的不对。更让刘宏烦闷的是,连他的大舅子——大将军何进也和那些党人沆瀣一气,说什么卢植乃是“世之大儒,不可轻侮”。

    思虑及此,刘宏微微蹙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皇上,罪臣卢植已经捉拿归案,如今正收押在天牢中,奴婢敢请皇上示下,究竟如何处置?”一个年长的内侍迈着碎步来到刘宏身边,轻声开口道。

    “阿父啊,你说朕的旨意是否下得太过仓促了些?这卢爱卿毕竟是四府共举的大贤,此次更是大破了黄巾贼的老巢广宗,还抓住了贼首张角。如此功劳不奖反惩,只怕那些党人士子们……”刘宏却是叹了口气,双眉紧皱,“今rì朝会上你也听到了,那皇甫嵩和朱儁都上书为他求情,并说此人绝无谋反之心,你看……”

    能为当朝天子称为“阿父”的人,整个东汉朝野也仅有一人而已,自然便是那十常侍之首——中常侍张让。

    此刻的张让白面无须,脸上更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答反问:“陛下以为,卢植会谋反么?”

    “若非那左丰用xìng命担保,说是卢爱卿早有不臣之心,私吞黄巾贼人囤积多年的财富以作军资,朕说什么也不信的。”刘宏缓缓说道。

    “陛下,奴婢这两rì私底下派人去到随卢植出征的北军五校查过。”张让突然压低了声音。

    “是么?”刘宏眼皮微跳,“阿父查到些什么。”

    “卢植在广宗的确找到了一批黄巾贼积蓄多年的财物…”

    “当真?”闻言,刘宏不禁两眼放光,这些年他虽沉湎酒sè,却是对国库的亏空颇为了解——无他,他花钱不够了。前些年,他听了张让的建议,设立“西园卖/官所”,一时间腰包也鼓鼓囊囊了一阵。但好景不长,官员们搜刮财物总是要花个两年三年,第一笔入账花光之后,他又恢复了寡淡的生活。如今乍一听到卢植在广宗得到黄巾贼积蓄多年的赃物,不由异常关心。

    想起张让的话,刘宏脸sè不由一沉:“那卢植都将这些财物给吞了?”

    他颇为信任张让,此刻以为卢植果真有了谋反之意,囤积物资,心中大怒。

    “陛下勿忧,奴婢还未将话说完。那卢植其实非但没有将这些财物吞没,反而还让军中司马将所有财物一一登记造册,上缴国库。”张让接着说道。

    “啊,原来如此?那朕岂不是冤枉卢爱卿了?”刘宏又是一喜。

    “不仅如此,卢植还命令北军上下,命其不得抢掠财物,但有违令,轻者杖责,重者斩首。”张让说到这里,眼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刘宏却是已经明白过来,抚掌长叹,“朕果真是错怪卢爱卿了,阿父快快拟旨,朕要放卢爱卿出来!”

    “陛下且慢。卢植此人少与郑玄师从马融,通古今学,是为当世大儒。后州郡数辟,他皆不就。皇上初即位,仕为博士,后拜庐江太守,还拜议郎。后任侍中,迁尚书,其人的文才天下闻名…”

    张让却不慌不忙,只是将卢植的履历慢慢背了一遍。刘宏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打断。张让多年来服侍他,可谓尽心尽力,是刘宏知道的。可仅仅如此又怎能有如此权势,皆因张让除了察言观sè,献媚邀宠之外,更有不少见识,能帮刘宏拿主意。

    “而后黄巾之乱起,四府共举卢子干。陛下拜其为北中郎将,持节,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副之,统领北军五校士,发天下诸郡兵征之,可谓是给了他整个河北!卢植果然不负众望,一战于鉅鹿,二战葫芦谷,三战破广宗、擒张角,河北遂定。从此以往,卢植卢子干的军阵武略也将传遍天下,令人交口称赞!

    “如今天下之人皆以为这卢植才兼文武,智达天地,并能统合人众,使之一往无前。陛下,如今这京城中甚至有不少愚昧无知的人只知卢植,而不知陛下…”张让的声音很轻,但却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身旁刘宏的耳里。刘宏神sè一凛,虽未出言,但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莫名的神sè,稍纵即逝。

    “如此臣下,必定令全天下的清议党人,都争先效仿,云集影从。他没有异心倒好,若是真的有了,陛下又当如何?”

    张让话音方落,刘宏神sè变的难看起来。

    刘宏不算聪明,也不算笨,已然明白了卢植错在哪里——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

    “若非阿父点醒,朕还真未想到此处!”刘宏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那阿父你的意思…”

    “奴婢看来,此时正需要打压,先让他在狱中清心养神,磨磨锐气,不知陛下之意?”张让适时的进言道。

    “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要封住悠悠之口,终究不易。”刘宏露出了少有的沉思状。

    张让微微一笑,已然智珠在握,“北军将士们大破黄巾,本是该奖赏的,卢植固然有功,可功劳最大的还是前线厮杀的汉军将士们。陛下说,是也不是?”

    “如此甚好。”刘宏满意地点点头,“将士们的赏赐,便由阿父全权安排罢。朕听说有个唤作童英的少年英雄,生擒了贼首张角,朕想要见见他。”

    “喏!奴婢告退。”张让目光一闪,缓缓离去。

    ******************************************************

    作为宦官,张让本应该同其他人一样,在宫中歇憩,以备随时传唤,但张让此刻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私家庄园——这是洛阳城东郊,庄园可谓富丽堂皇。

    张让的这个庄园不但占地颇广,更是靠山临水,尽占地势。有几处阁楼的高度竟然比皇宫还高,这可是“僭越”朝制,乃是大不敬的死罪,即便刘宏如何宠信他,得知了此事,也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可笑的是张让却是编了一个“天子不可登高,登高必遭大祸”的理由来蒙骗刘宏。更加可笑的是刘宏竟然还相信了此等荒谬之言——汉帝昏庸若此,可见一斑。

    “大人,您回来了?”庄园的管家远远看见了张让的车驾,快步出门迎接,脸上尽是谄媚。

    张让却不回答,兀自缓步到后院之中。

    院内有一棵粗壮的香樟树,本是长在这里,修建庄园时,张让在树下徘徊良久,最终下令这个庭院以香樟为中心,改变布局。樟树浑身是宝,可樟树最深刻的特征却并非它的宝,而是它的挺。

    樟树,高可达三十丈,胸径三尺。可纵然如此,樟树的树干还是笔挺不弯。寻常树木树干纵然直挺,也绝无能直挺如樟树者。

    不经意间,张让挑眉向樟树望去,目光从树枝上挂着的一个黑sè布条掠过,淡淡地道:“我在后院休息,休放人进来。”

    管家唯唯诺诺,倒退着出去,随手掩上院门。

    张让看着院门紧闭,转过身走向樟树下的竹塌,却发现树下已经多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面罩黑纱,腰带上纹着一条黑龙。

    “见过黑龙使大人。”张让神sè谦卑,竟比在天子刘宏面前更恭顺,“不知黑龙使大人今rì大驾光临,有何事吩咐?”

    “张大人,无需多礼。”黑龙使缓缓说道。

    “尊卑不可逆。”张让微微摇头。

    黑龙使眼中闪过一丝略带嘲讽的表情:“嗯,大人让我告诉你,张角还不能死。设法拖延些时rì,也暗中告诉他,我会设法救他出来。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是知道的,无需赘言。”黑龙使语气淡然,黑纱后的脸sè却似蒙了一层霜一样的冰冷。

    “谨遵大人之命。不过,黑龙使大人行动,可需我派人从旁协助?”

    “不用。大人未曾下令,我也不敢用你,何况这点小事,也犯不着兴师动众。”黑龙使断然拒绝,当即起身离开,走到张让身边时却低声道,“多做些准备吧,也许大人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话音如耳,张让忍不住微微一震,抬头想要再问,黑龙使已然不见了踪影。

    “终于要开始了么……”

    张让斜躺在竹塌上,将身子尽数引入香樟的yīn影下,目光迷蒙,手指却在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第二十四章 公子

    统领建章骑营返回洛阳后,此刻的童英只觉头大如斗。

    他自从广宗之战后,屈指算来也已经有了数月之久。可在这数月里,莫说是营救卢植,他连卢植的面都没见过。

    童英试过去找那些清流、那些党人,也试过去找大将军何进。可无一例外地被挡了回来。洛阳地大水深,纵然是公卿府中的一个管家,也知道人分三六九等。他们见童英衣衫敝旧,更无一丝名士气度,混不放在心上。

    找不到人来帮手,难道要去劫狱吗?

    童英也动过这个念头,他也真的到过天牢的外围踩盘子。可他只是把天牢外围的防卫都查了一遍,已经明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能硬闯,童英武艺的确不错,可他一个人再猛,能突破层层守卫找到卢植吗?就算找得到,他能把卢植带出来吗?

    也许有那么一线生机,但于当下来说,唯一确定的事实是,童英找不到人,自己也闯不进去。

    今rì童英带好短剑,默默出了驿馆,一如往rì那般。

    他住不起华丽的各sè客寓,却可以凭着军籍在驿馆住下。不过房钱虽不用交,但吃饭终还是要靠自己,洛阳/物价颇高,居大不易,他来此两个多月,钱袋都已经露底。

    童英脚步不不停,今rì去的方向却是集市。他当然不是去买东西喝花酒,而是去探听消息。也许今天仍是毫无帮助,但聊胜于无。

    他体质强健,脚步也快过常人许多,不一时到了东市,就见到一个商贩挨打。

    那个商贩也算年青力壮,可是跟打他的人相比,却是差了太多。那几个人都是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又兼之以多欺少,几个起落已经打得商贩不敢还手。

    童英原本心中便是为了卢植之事烦闷不已,而看到如此情状,当下自认为是人多一方欺人太甚,于是抢到了商贩身前,朗声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那几个大汉微微一怔,想不到竟然有人阻拦,待到看清童英衣衫敝旧,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童英自然听得出这笑声里的轻蔑。

    “光天化rì,天子脚下,你们却是行此恶事,以众欺寡。他哪里做得不对,你且说说,咱们当众对质,若是他的不是,你自可带他去官府,若是你的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几个汉子已是面sè不善,戟指骂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还不快快滚开!”

    童英始才注意到几名壮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公子,那公子衣着华贵,神sè倨傲,生得甚是清雅秀气,想必是足不出户的缘故。

    童英旋即知道这前头几人不过是下人而已,故而对那白衣公子高声问道:“你的下人做错了事,你怎地一声不吭?”。

    而那白衣公子却是斜了童英一眼,冷声道:“明明是这家伙先错了,他们代我出手教训教训他,又哪里错了?”

    公子哥身边的大汉却已经不耐:“公子,待我们连着这小贼一并教训!”

    话音未落,前头的三位壮汉便齐齐扑向童英,显然是想要将这碍事之人快速的解决掉。

    童英见对方如此无礼,心头更是大怒,面对对方数人的进击,却是不退反进,往前一步,低喝了一声,马步微蹲,一记冲拳打了出去,击在对方一人胸口,打得那人连退数步,惨叫着跌坐在地。

    “点子扎手,诸人小心!”走在后面一人眼见童英这一拳虎虎生威,知道对手不是善茬,皱眉对同伴道。

    “明白。”他们话音未落,人已经窜了过来,一人伏地横扫,另外一人却是凌空一掌劈来。

    二人配合默契,两路合击,招式简单并不花俏,却是极为快捷果敢。

    童英却是凝如山岳,等到二人攻到近前,这才退后了一步,不慌不忙。而他退了一步,攻他下盘的那腿已经扫到空处,空中的那掌竟然擦着他的鼻尖堪堪而过。

    趁着对方招式已老,童英一拳冲天而出,迅疾的展开反击,而空中那人单手一圈,想要化去童英的力道,却没有想到“砰”的一声响,他一手封不住童英的拳头,竟然被童英结结实实的打在肋下。

    另外高高瘦瘦那人一脚踢空,见到同伴被童英拳头打飞,心中凛然,怒吼一声,翻滚而倒,手一撑地,已然凌空而起,双腿齐飞,这一刻功夫竟然踢出五六脚。

    童英却是冷笑一声,并不闪避,只是再打出一拳,穿过那人的腿影,正中那人的脚底。那人只觉得一股痛意夹杂着大力从脚底涌来,空中缩腿,翻滚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滑下来的时候,已经站立不起。

    那白面公子哥见童英片刻的工夫便连挫己方三人,不禁脸sè难看起来。须知他身边这几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平rì里罕有敌手,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子却是能以一敌三还能轻松胜出,他不由冷哼一声,眉头也蹙了起来。

    而他身边剩下的几人显然意识到了自家主人的不悦,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为自己同伴报仇。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忽然从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众人闻言循声望去,白面公子哥身边几人脸sè皆是一变,而童英脸上的神sè却是有些怪异。

    “是你?”那男子缓步走到童英身前,诧异的说道。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童英望向来人冷声道。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长安来寻童渊不成,而与他比试一番的王元。

    “不知童兄此举是何故?”王元目光四下望瞭望,看到躺倒在一旁的三人,不由望向童英皱眉道。

    “你自己问他们吧。”童英不答,王元只得将头转向身后公子哥身边的几人,一人走到他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原来是场误会。”王元眉头稍纾,指着地上那畏畏缩缩的商人对童英开口道,“此人胆大妄为,竟将过期食物销售于顾客,幸而我家公子识破,这才来找他麻烦,并非是以众欺寡。”

    “当真?”童英闻言,面sè微微一滞,拿眼望向自己身边那商人。

    而那商人却是吞吞吐吐,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童英心中依然明了王元所言非虚,心中对自己没有搞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莽撞出手不禁也有些懊恼,旋即拱手道:“原来如此,是童英我冒昧了…”

    “冒昧?你打伤我三个随从,说一句‘冒昧’便能了结么?”不过他话音未落,那白面公子哥却是出言截道。

    童英见公子哥倨傲,心生反感,何况此事虽然自己是有些莽撞,但是最初那些人对自己的轻蔑也是起因之一,因此他面无表情的答道:“纵然此人有错在先,也自有官府处置,你等仗势欺人以多欺少难道也是对的不成?”

    “你…”公子哥显然被童英所言气得不轻,对着王元大声道,“王元!”

    王元闻言,只得苦着脸望向童英,摇头道:“童兄你若对公…公子道个歉,那…”

    “起码要对公子下跪致歉,否则今rì之事休想善了!”王元话音未落,那公子身旁的几个壮汉却是高声道,

    “下跪?”童英冷冷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今rì之事我童英虽冒昧,却无愧己心!想要我对你家公子道歉,绝无可能!”

    王元努了努嘴,还想说点什么,童英却是抢着说道:“王兄无需多言,你我二人当rì一战胜负未分,我童英早就想寻你再讨教一番,今rì倒也不失为一良机,请吧。”

    “童英?你便是那个单枪匹马生擒了黄巾贼首张角的童英?”想不到那白面公子哥闻言,却是有些诧异的开口道。

    “我确是童英无差,不过生擒张角非赖我一人之力,乃是众将士之功。”童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

    那白面公子哥不开口了,不过王元微微偏过头望向身后的他,只见公子哥望着童英的目光中多出了些许难以言语的味道。

    公子哥感觉到王元在看自己,脸上微微一红,俄而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王元会意,公子是要他好生教训童英一番,却又不要伤了对方。

    “童兄,请吧。”王元脸sè不变,心中却是成竹在胸,他自以为对童英的武艺是知根知底,上次在长安若不是自己手下留情,这童英早已没了xìng命,所以他对自己能够取胜毫不怀疑。

    而童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凝望王元的一举一动,虽在众人瞩目之下,内心却是平静十分。王元的武艺他也清楚,此人是他所见到的少有高手,大概除了师父童渊只有大师兄张绣能稳胜一筹,因此童英听到“请”字,并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他一动,王元脚步也跟随移动,却是反向而行,二人绕了半圈,不约而同的低吼一声,纵身跃起,双掌交错对了一招。

    蹭蹭蹭,两人同时往后倒退出去,唯一不同的是,童英比之王元要多退了一步。

    虽然才过了一招,王元却是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月不见,这童英的武艺已经jīng进如此,这一招硬碰硬下来,他只稍胜少许。

    王元不敢再轻视童英,人猛扑上前,再与对方战成一团,十数招下来,王元暗中惊讶更盛,他如今虽隐隐占着上风,童英多是守势,但却有余力展开零星反击,这样的情形与当rì在长安已是截然不同,上次他能稳胜此人,只是手下留情,让对方搏了个平手,而如今两人之间的差距已在毫厘之间,甚至说是伯仲也不为过,这让他不自觉的想——难道此人得了什么奇遇不成?

    “好了,天sè不早,我们回府。”王元耳边忽然传来那公子哥的声音。

    听到此言,王元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今rì之事不过起源于一场误会,他本身便不愿与童英动手,因此当下收招对童英笑道:“想不到士别三rì,果真当刮目相看,童兄武艺又jīng进了不少啊。”

    “王兄过奖了…”童英亦是收招答道。然后目送对方数人簇拥着那公子哥缓缓远去。

    不过,那公子哥走出了几步,却是又转过头来,望着还驻足在原地的童英看了一眼,然后飘然而去…

第二十五章 新贵(一)

    天sè昏黑,夜凉如水。

    已经到了酉时三刻,太阳坠入西方天际。童英也已回到了驿馆。

    不出所料,今rì没有任何收获,他脑海中意念纷杂,一会儿是昔年和小妹童玲在先师童渊膝下的欢乐场景,一会儿又是广宗大战中火烧葫芦谷的惨烈,又或是卢植威严气度,诸葛亮的睿智飘逸,思虑到最后,还是落在如何救卢植出樊笼的事情之上。

    这……童英叹了口气,旋即想到公子哥身份尊贵,连王元这等高手也为之效力,而且看他身边诸人皆是身手不凡,若是没猜错,此人必定非富即贵,若是能通过他去找大将军何进或是司徒袁隗,或可为之…只是,自己今rì已经算是得罪了他,他还会愿意引介么?

    童英摇了摇头,想来多半是不愿的吧,而且,偌大的洛阳城,自己又到哪里去找他?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辗转反侧许久才睡过去。

    天sè将明,童英便起身走出驿馆,不过还未走下台阶,却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定睛一看,来人却是宗员,童英一见是他,奇道:“宗兄,怎么是你?”

    “快上车,有人要见你。”宗员跳下马车推着童英往车上去。

    “谁要见我?”童英见宗员一脸急sè,不由诧异的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必定是你想见的人。”宗员把他推上了车内,却是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不多时,笃笃的马蹄声停止。宗员朝童英点点头,先下了马车。童英跟着走了下去,这才发现马车是停在了一座华贵府邸的门前。

    那府邸门户极深且大,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写着硕大的一个“何”字。

    何?莫非是大将军何进?童英目光四下搜寻片刻,瞥见周围熟悉的物事,蓦然发现,这间宅院不正是自己来往数次却不得入的何府么?

    “走吧,大将军已经等你很久了。”宗员见童英有些走神而止步不前,不由拉拉他的袖子,笑道。

    “大将军,他要见我?”童英问道。

    “是啊,卢帅之事,我知你心焦,我亦是如此。”宗员缓缓说道,“这几rì里我求见了大将军数次,说的都是卢帅,大将军也答应在皇上面前进言。”

    “那…”童英还有疑问。

    “至于大将军为何指名要见你。”宗员摇摇头,“我亦是不知,大抵你见了大将军便会知晓了。”

    “哦。”童英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宗员走进何府。

    二人在大厅等候了片刻,一位中年人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已经走到了童英的身前,满面虬髯,不怒自威。

    见到来人,宗员先是拱手道:“见过大将军。”

    童英闻言,亦是作揖行礼:“末将童英,拜见大将军。”

    “无须多礼。”何进摆摆手,上下将童英打量了两眼,微微一笑,“果然是位少年英才!”

    “大将军谬赞。”童英低下头,轻声道。

    “走吧,到内里再说。”何进却是往前一步,挽着童英的手便跨进了府中。童英先是一愣,俄而发觉何进的手虽然有力,却是天生的力气,并非武艺,只是翻来覆去都不明白,究竟何进怎么会认识自己,又为何如此亲近?

    何进拉着童英一路前行,穿过两进宅院,竟然直进内堂。

    童英心中不解,一路观察路径,只怕出了意外,只觉何进的府邸很华丽,金银珠玉随处可见。可华丽中,又透出些许杂乱无章,想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并不十分懂得园艺。

    移步换盏,三人已经列席左右,把酒相对。

    “我听说你在广宗之战中,奇袭广宗,火烧葫芦谷,生擒张角,想不到我大汉朝又出了你这么一位少年英才。”席间,何进当先赞了一句。他这一句可是发自内心,由衷称赞。回忆过去,他似童英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跟老爹学屠牛之术,此子却已经能在阵前献策,于军中立下大功,捷奏金殿。假以时rì,此子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童英赶紧说道:“广宗之战,立下功劳的是全部的汉军将士们。童英忝附骥尾,侥幸擒获张角,也不过是稍许宽慰战死的兄弟们罢了。”

    他只当了大半年的兵,军中爵位虽在,却因身份特殊,早已不在军中。此刻回忆往事,想起前前后后战死的汉军袍泽,不由有些感伤。

    何进是个粗人,不知道忝附骥尾是什么意思,却懂得童英是在强调功劳是大家的,顿时觉得此子谦虚有度,大可栽培,一挥大手,神sè慷慨:“说得不错,汉家男儿征战四方,的确该赏。我明rì便向皇上呈递奏章,请求重赏立功者,抚恤死亡,以此嘉奖将士,守卫我大汉山河!”

    “童英多谢大将军!”童英意外得了何进的一个承诺,自是感激不尽,当下拜倒致谢。

    何进伸手虚扶,脸上满是笑容:“何须多礼,我听说你初来洛阳,都是住在驿馆,这可是大大的不好。老夫在朝中不短,名下府邸也有几处,正好城西便有一个。我稍候便让人前去打点打点,你若是不嫌弃,明rì便可搬进去住。”

    “这…这如何使得。”童英一愣,下意识答道,“童英何德何能…”

    “这如何使不得。”何进大手一挥,“我说了便是了,对了,你且讲讲这广宗一仗是如何打的,虽然宗员和我说过一次,毕竟有些事情他没有亲历,不如你来得真切。”

    童英闻言,心念一动,却是拜倒说道:“大将军,此次北军合战,除了将士奋勇杀敌外,全赖卢公筹划破敌,可卢公此刻却被收押狱中。童英斗胆,恳请大将军营救卢公!”

    何进叹了口气:“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但卢公海内知名,声望极高,那些阉宦再是胆大妄为,也不敢迫害卢公。但圣上素来宠信阉竖,只怕此事难以善了…不过你亦勿太过担忧,我自会设法为卢公脱罪的。”

    童英自然听得出何进的为难之处,他初识何进,不敢太过放肆。

    何进接着道:“你还是先讲讲广宗之战吧!”

    “遵命,此战还要从巨鹿之战说起…”

    不知不觉间,童英讲到卢植帅军坚守葫芦谷,何进额头上冷汗阵阵冒出;讲到卢植被左丰押送回京,何进也是破口大骂,说阉竖误国;讲到童英以三千铁骑奇袭广宗城,何进拍手称快;到最后火烧葫芦谷时,所有的汉军伤兵留下诱敌,尽数捐躯,何进也怅然良久,颇有慷慨之sè。

    童英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前前后后讲得清楚,对何进的了解也多了一层。

    至少从表面来看,这位大将军端得是个忧国忧民之人,抚恤士卒,难怪能得宗员这等人才的归心。

    “大将军。”门外管家匆匆走进,见童英仍在,又两步退了出去。

    童英却知道管家必定有事,自己却已经没事,起身告辞。

    何进吩咐管事送童英离开府邸,屋内只剩下他与宗员二人。

    “大将军,此子…”一直没开口的宗员望着何进,轻声想要说点什么。

    “此子智勇双全,确不失为一人杰,若是能为我所用,自是再好不过了。”何进打断他的话,缓缓道,“你与他亲近,rì后要多多接触为好。”

    “宗员明白。”宗员点点头,恭敬的说道。

    “大哥。”忽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屋外走进一人,脚步急促。

    来人这人是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人如其名,如同禾苗一样细瘦。

    “什么事?”何进望着自己的弟弟,开口问道。

    何苗瞥了屋内的宗员一眼,往前几步,在何进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而何进脸上却是流露出一抹深思之sè……

第二十五章 新贵(二)

    童英婉拒了何进的马车,循着道路走回驿馆。

    一路上,他感觉很是疑惑。疑惑的自然是何进这莫名的亲近,非但亲近,而且还出手阔绰,送了一座大宅。

    他一边走一边想,只觉得脑袋有七个大,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想清楚,驿馆却已到了。

    天sè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驿馆外却有一辆马车,车旁立着两人。

    童英知道自己坐不起马车,在洛阳城也毫无名气,自然不会有人驾着马车来请他,因此也不看马车旁的两人,一言不发,就向驿馆内走去。

    “故人来访,童兄因何视而不见?”不料那马车前的那人却道。

    童英止步转身,听闻那声音分外熟悉,朝开口之人走了两步,借着驿站暗淡的风灯灯光看清楚了来人,这才不觉惊道:“原来是曹兄!”

    “数月不见,童兄风采依旧啊。”那人自然便是童英和童玲二人前次来洛阳时结识的曹cāo,只见他望着童英笑着说道,“曹某欣闻童兄你入了行伍之中,效命于卢公手下,还生擒了黄巾贼首张角,心中不胜快慰,只是前些rì子实在是俗事缠身,因此一直到今rì才来拜访童兄你,还请你莫要见怪才是。”

    “曹兄这是哪里的话,上次若不是得你相助,我师兄妹二人岂能一见雍州鼎,得偿所愿。”童英感激的说道。

    “呵呵,童兄客气了。”曹cāo摆了摆手,微微一笑,“今rì我所来是奉司徒之命,延邀童兄过府一叙的。”

    司徒大人?童英先是一愣,心头霎时闪过一个名字。司徒大人,不就是袁隗么。

    “既是曹兄相请,童英怎敢不从。”童英心念一转,当下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启程吧。”曹cāo转身掀开车帘请童英上到马车之内。

    不多时,马蹄声笃笃传来,马车缓缓开动。

    马车内,童英瞥了眼曹cāo,轻声开口道:“司徒大人相邀,随便派个下人来便是,何须曹兄大驾?”

    “童兄是真不知道还是刻意在曹某面前装胡涂?”曹cāo却是笑着反问道。

    “曹兄此言…”童英皱眉道。

    “童兄难道不知,如今朝局变动,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是各方拉拢的对象,遑论你在广宗擒了贼首张角…”曹cāo没有把话说下去,细长的眼望向童英,脸上满是笑意。

    童英望着曹cāo,皱眉道:“朝局变动?”

    “放心吧,大凡有才之人,无论时局如何变幻终究有用武之地的。”曹cāo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挑开车帘,不远处,一桩占地颇广的宅院出现在窗外,司空府到了。

    两人才到司空府,刚从车上下来,门前便有一男子迎了上来。

    “阿瞒,童公子,且随绍前往司空书房。”来人容貌殊美,近八尺的身高,而且虎背蜂腰,年逾三十,仪表堂堂,须发亦是jīng心护理,气度威严,抑或是说倨傲也不为过。

    “这是司空长子,司徒的侄儿袁绍,表字本初。”曹cāo在童英耳边一阵低语,上前笑道道,“想不到本初你竟是亲自出迎…”

    “我不过想要看看能生擒贼首张角的少年英才到底是何人而已。”袁绍望着童英,轻声说道。

    童英拱手见礼:“童英乡野鄙陋之人,见过公子。”

    袁绍面sè不变,单手平伸指向院内,开口道:“司徒已等候多时了,公子请。”

    三人以袁绍为首,一路穿过亭台园囿,不多时来到后院的书房外。袁绍早令仆从前去通报,童英却是忍不住地感慨起来。

    他刚刚从何进的将军府出来,自然也记得何进府中的陈设装饰。

    简单来说,司徒府是真正的大方之家,将军府却只是个暴发户罢了。

    “可是擒杀黄巾贼首的英雄到了,快请进来。”不知什么时候,书房已经走出一个气度儒雅的老者,一眼望过去,便觉得令人亲近。

    “叔父,童公子和阿瞒已经请到。”袁绍闻言,立刻束手立于一旁,开口道。

    “好好好,来,进来说话。”司徒大人名叫袁隗,却不和他的侄儿一样气度伟岸,反而处处透出亲切自然,率xìng随和,让人兴不起拒绝的念头。

    四人在书房中坐下,童英观察四周,发现竹简绢帛堆积如山,不由佩服起这个司徒大人来。

    “我知道公子心忧卢公安危,不过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眼下朝野清流连番上书,都是要营救卢大人,依老夫之见,卢大人当不rì便可出狱。”袁隗第一句话就是说卢植的事,让童英欣喜非常,转瞬又有些遗憾。他知道,袁隗让自己别担心,显然是因为自己是有担心的必要。

    卢植若是果真可以平安出狱,那两个月来,皇帝为什么一直不放人?

    袁隗见童英仍是担忧,便主动岔开话题:“老夫听说,童公子在河北立下大功,不知可有兴致说与老夫听听?”

    童英万般料想不到袁隗竟然也要他来讲故事,尚未开口,便听曹cāo道:“此事不急。曹cāo去驿馆延请童兄弟时,发觉他孑然一身,大是不妥。司徒大人既然是提挈小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送童兄弟个把宅邸,若干奴客?”

    童英有些惊讶曹cāo的大胆,袁隗尚未答话,袁绍却已笑了:“我说阿瞒,你的脸皮还是那么厚。”

    曹cāo笑了笑,并不否认。

    “孟德所言在理,童英今后在洛阳,再住驿馆,极是不妥。我在洛阳时rì不久,但宅邸也有几座,城西恰有一个。稍候本初安排人手去清理整顿一下,童英明rì便可搬过去住。”

    童英不由心中暗忖:怎么何进做过的事,袁隗也都要再做一遍?

    “大人,不必了。童英之前去了一趟将军府,大将军送了一座宅邸,就在城西。童英又无家眷,一座府邸便已足够,这座宅邸,还是赏给有功之士更好。”童英思虑片刻,却是照实开了口,他并非是个贪心之人,有了容身之处便足矣,并不再奢求更多。

    袁隗微笑道:“无妨。大将军既然给了童英宅邸,可大将军是个粗人,思虑必然不周。这样,本初你命人在洛阳城外划出百顷良田,以作童英的产业,再选百名奴客,明rì一齐送到童英的府邸。”

    童英知道无法拒绝,也已经从曹cāo不断的示意中明白过来,拜倒致谢。

    “此事安排妥当,便请童英讲讲如何破敌罢。”

    童英无奈,只好滔滔不绝开始重复一遍已然在大将军府说过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新贵(三)

    到了子时将尽,童英才回到驿馆休息。

    他嘴唇干裂,嗓子冒烟,却是记得袁隗吩咐他们三人的一句话:

    “你们三人都是青年才俊,今后当戮力同心,匡扶汉室。”

    童英不知道袁隗为何如此看重自己,只知道自己和曹cāo很是投缘,到了房中,连鞋袜也未脱,倒头大睡过去。

    次rì旭rì东升,童英第一次被人叫醒。

    他在驿馆住了两个多月,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今rì却有人来唤醒他,很是奇怪。

    可不管奇不奇怪,童英已经快速起身洗漱,洗漱方罢,童英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辰时,看来自己果然是累了。

    驿馆的庭院中立着三拨人马,第一拨是一个管家带着几个仆役,一辆马车,第二拨是一个**上身的汉子,领着近百人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最后一拨却是单人单车,车下立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内侍。

    那个内侍身形矮胖,本来面容也不算难看,却是脸上肥肉褶生,下巴一层又一层,让人望而生厌——正是小黄门左丰。

    童英快步走来,那管家和裸/身的汉子都是恭敬地叫了一声公子,左丰却尖着嗓子展开一卷金帛:“宣,童英德阳殿面圣——”

    ******************************************************

    一辆轺车行在洛阳城的大道上,车中坐着的自然便是左丰和童英二人。虽是共乘一车,不过两人的心思却是各有不同。

    左丰怎么也想不到数个月前那个寒酸的亲兵,此刻竟蒙天子圣眷,听张大人说,此番还是皇上点名要见他。如今卢植出不出狱,对自己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可若是这小子rì后在圣上面前得宠,难保他不会陷害自己…自己五体不全,一旦失势,便再无复起的机会了啊。

    心念至此,左丰谄笑道:“童公子,今后你我共侍陛下,左丰昔rì若有不是,还望海涵。”

    左丰自忖身段已经放得够低,不料童英记恨此等小人构陷卢植,只是冷哼一声,定定地望向前方,睬都不睬。

    左丰自寻了个无趣,只得腆着脸干笑两声,不再出言

    而童英一直在思忖的是自己一rì之内竟是连得三人之请,从大将军到司空,最后竟是当朝天子,这样的境遇对于前些rì子在洛阳城中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童英不吝是天壤之别,也让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之前对大将军何进也有所耳闻,只听说这人是个屠户出身,仗着妹妹当上了太后,便做了大将军,弟弟何苗做了车骑将军。只是他虽然是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却并不受士人待见——这些门阀世家终究还是看不起何进屠户的出身。所以何进努力向士人名流靠拢,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不得其法。

    何进在士族门前碰了壁,也不甘心受张让等人的摆布,拉拢他以丰富羽翼——这也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袁隗,人言袁氏四世三公,这一代的司徒袁隗、司空袁逢就是同父兄弟。袁氏是全天下实力最大的门阀,他们的门生弟子遍及大汉十三州,若说何进是夏生蒲草,他们就只能用树大根深来形容。这样的一个大家族,为何也要拉拢他童英?

    不只何进和党人,现在就连左丰——宦官也来向他示好。

    自己身无长物,出身也不行,更无权势,想来真是莫名其妙。

    童英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轺车晃晃悠悠的从城东的驿馆向西再往南,不一刻来到了南宫德阳殿,童英暂时不再纠结于此,下了车随着左丰进到宫内。

    德阳殿内流水环绕,涓涓不绝,于左丰来说是见惯了的,对童英来说却是个新奇物事。

    只见水流不住从高处顺着水槽流入水池,间有取水水斗,可以随时从槽中放水进来,想来是设计这一套系统的人心思灵巧,能人所不能。

    左丰领着童英跨过条条溪流,绕过层层水槽,已然到了一面湖光入境的水面之前。

    湖不算大,但建在宫中却殊为不易,湖边引出了条条水流,水面之上架有水槽,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在水槽转弯处摆弄。

    那人衣着华贵,却是片片淋湿,颇有些狼狈。他背对着左丰和童英,专心捣腾水槽,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视若无睹。

    这人是谁?

    不由童英深思,左丰已经在耳边叮嘱了一句:“小心了,莫要乱走。”

    左丰转身离去,童英有些茫然,见前面那人鼓捣完了水槽,又去动水槽边架设的水斗。水槽和水斗连结出有扇小门,开门即可放水进入水斗。只是那水门似乎不太灵便,那人低头调试,专注非常。

    此人对园艺如此痴迷,难道是宫中的园丁?只是那人尚未调好水门,水槽中的水却已断了。

    那人叹了口气,跨过水槽,提了桶水,攀上假山,将水尽数倒入高处的一个石坑。

    那石坑连结水槽,水流又汩汩流下,那人仍去调试水槽边的水门。

    不多时,石坑中水尽流出,那人便再次提了桶水倒上去。

    反复数次,童英不禁笑道:“这样不成的。”

    那人本是专心弄着自己的物事,却是无端被童英所扰,当下转过身来,有些生气的开口道:“你说不成,你懂吗?”

    “略知一二吧!其实这个设计颇具巧思,假以时rì,可为后世效仿。”

    “嗯?”那人闻言,却是沉思片刻,俄而双眉一挑,拍手叫好,“说得好!他们总是说我搞这些东西是奇技yín巧,旁门左道……嘿嘿,想不到你这人不识宫中规矩,但心思倒是活络,你既然识得,不知可曾瞧出哪里有疏漏?”

    童英想了想道:“这里虽有水流,却是死水,槽中水流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流转固然不错,可要赖人抬水到了高处,才能运转,殊为不便。你不能总提水上去,提得再多,也能流干。”

    那人深以为然,不住点头:“你可有解决办法?”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更加麻烦而已。”童英缓缓开口道。

    “快说快说!”那人显然为童英所言勾起了兴趣,此刻也不再专注工作,连声追问道。

    童英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大人个xìng却像个小孩子似的。

    “在下曾见到有人在山溪旁边架设水车,可以借助水流之力将水引到高处。只是这须得有个活水源头,水车方能驱动,似宫中这一潭死水,那是不成的。”童英开口说道,水车这样的物事在南方并不少见,至少他在襄阳一带寻访卧龙先生之时,便见过不少。

    那人眼中光芒闪动,听到水车二字,已经大为兴奋,更是拉住童英的手不住追问。童英将水车构造比划一番,自觉尚有不足,那人却已是抚掌大笑起来:“天助我也,此天助我也!”

    “你不识得宫中规矩,想来不是宫中之人,既是如此,又是如何来得此处的?”那人笑声暂歇,饶有兴致的望着童英开口道。

    “宫中规矩?在下初来乍到,确实不知宫中有何规矩,敢否请兄台指教一二?”童英拱手说道。

    “兄台?”那人目中闪过一抹异sè,嘴角的笑容却是更盛,“你叫我兄台?”

    童英一愣,那人却是摇头道:“在朕忙碌之时,是不容他人打扰的,既然你不知,那这次朕便不怪你了。”

第二十五章 新贵(四)

    “朕?”童英闻言顿时一惊,当下匍匐在地,朗声道,“童英不识龙颜,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刘宏笑着开口道,“原来你便是那童英,难怪不识得朕,不知者无罪。

    “听说你在广宗生擒了那贼首张角,此厮作乱久矣,乃是我大汉心腹之患,如今为你所擒,确是功劳一件,朕当是要好好赏你。”刘宏收敛起嘴角的笑容,开口道,“朕要招募新兵,设西园八校,你说说看,想当什么校尉?”

    “西园校尉?”大汉的官职童英自然也知道一些,这校尉分为多种,最低级的是校检校尉,最高级的却是权力颇大,仅次将军。只是这西园八校他闻所未闻,又哪里知道是哪八个校尉,“臣惶恐,不知这西园校尉是为何职。”

    “此乃新军,你不知也属常情,罢了,今rì朕诏你觐见也本只想见见这能擒了张角的少年英才到底是何模样而已,你且回去安心候命吧。”刘宏挥了挥手,似有倦意的开口道。

    “臣叩谢陛下。”童英自然不敢久留,起身离开。

    他走没多久,却有一内侍走了进来来。

    刘宏见到那人:“阿父来了,朕刚才见了那生擒张角的童英,原本想此人年岁不大却能立下此等大功,必然是个虎背熊腰的彪悍之徒,却不想此人不但普普通通,而且竟连朕都认不出,还好心思算是活络,反正横竖要赏赐此人,不若这新立的西园校尉就赏给他个左校尉如何?”

    张让面上笑容不由一滞,却知道皇帝正在兴头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陛下,敢问左校尉何时就职?”

    刘宏露出若有所思状:“大将军总揽军权,不如明rì朝会之时,朕再昭告朝野,三rì后便开西园八校如何?”

    “甚好,甚好。只是童英虽然立下大功,却不为人知,如此英才俊杰,当是风风光光地就职才好,不然反被人说是轻慢功臣,陛下一番苦心又将付诸东流。”张让缓缓说道。

    “阿父所言甚当,只是这如何个风光法呢?”刘宏问道。

    “奴婢之见,便是三rì后召集群臣,在校场比试一番,童公子少年英雄,胜出当不在话下。既然胜出,众人便再也无话可说。”张让轻声道。

    “嗯?如此甚好。”刘宏思虑片刻,点头道,“就依阿父所言吧。传旨童英让他这几rì好生休憩,准备三rì之后的校场之役。”

    “喏,奴婢这就去拟旨。”张让躬身离开,嘴角却是不由闪过一抹狠厉之sè。这新立的西园校尉,他早就视作自己囊中之物,连首领上军校尉也早已定了自己的心腹蹇硕担任,如今来了个不知所谓的童英,此人看上去似乎颇得刘宏的赏识,若是让此子成了气候,那还了得,必须早些打压才好。

    张让一面思虑着,脚步却未停驻,只是路过一个转角时,发觉有些怪异,扭头去看,见到墙边正靠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全身尽墨,连面罩也是黑sè,唯有腰间腰带上绣着的黑龙,反shè着点点黑光。

    “张让拜见黑龙使大人!”看清来人,张让赶紧止住脚步恭敬的行礼道。

    黑衣人这次却不阻拦,他选的这个地方是张让的必经要道,也是来往巡查的侍卫的盲点。

    “刚才你与那刘宏所言我都听到了,你待拿那童英如何?”黑龙使幽幽开口道。

    “我以为不可让此子得势,三rì之后的校场比试上,我自有方法使此子当不上西园校尉。”张让缓缓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黑衣男子,轻声道,“不知黑龙使意下如何?”

    黑龙使却不回答:“你可知道《古文尚书》?”

    “这个…略知一二。”张让点了点头,“听说这本上古奇书如今是在司马徽处。”

    “大人曾下令无论如何要找出此书来,可是那司马徽行踪不定,常人难见,而这老儿又是十分狡猾,不知将书藏于何处,上次董卓命人去取也未能得手。而这司马徽却对童英青眼有加,你可知晓?”黑龙使说道。

    张让一愣,俄而答道:“此事,我着实不知。”

    “嗯,不知倒罢了,我不妨告诉你,若求尚书,必由童英入手,你可懂得,此人非但不可打压,还必须多多亲近。”黑龙使沉声道。

    “知晓了。”张让脸sè微微一变,终究还是点头应道。

    “好了,回去吧,休要让人看出了异样。”黑龙使话音方落,黑影倏然闪动,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张让在原地伫立思忖许久,这才一步一步走回宫中。

第二十六章 西苑比武(上)

    三rì后,西苑校场内已经是整肃威严。

    秋风猎猎,吹动大旗在风中劲舞,掌旗兵士却是岿然不动。校场北侧的将台上,刘宏高高在上,头上巨大的黄罗伞盖不但遮风挡雨,更能遮天蔽rì。

    将台下偌大的平地上,护卫jīng兵分列四方,阵法严整,隐含杀机。阵中各sè旗帜飘扬,纷繁铠甲并列,偌大的人群却是鸦雀无声。

    童英正站在校场正中,将台之下,万众瞩目下,他上前高呼:“吾皇万岁!”

    “免礼平身。”刘宏脸上有些兴奋,这西园新军他早已构想许久,如今终于能亲手施行,心中快慰不已。

    刘宏身后,何进、袁逢等人分列左右,离刘宏最近的自然是张让。在场的大多都是高官,除了大将军何进和司徒袁隗外,也有车骑将军何苗、皇甫嵩、朱隽、司空袁逢、侍中王允等人。远远望去,袁绍和曹cāo竟然也在,不过他们却已经排到了队尾。

    “皇甫爱卿,朕着你安排较武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皇甫嵩如今已是百战名将,虽然官衔不及何进,在朝野的地位却犹有过之,童英也对皇甫嵩有所了解,知道竟然是他亲自安排,可见皇帝对此次较武的重视。

    皇甫嵩身着铁甲,花白的胡须在随风飘动,神sè威严,出列拱手道:“回陛下,老臣接到旨意,已经安排妥当,准备从三方面考核童英的本事。”

    “哪三方面?”刘宏对大舅子何进是忌惮,对这个老将军却是真的又敬又畏。

    “第一是骑shè,shè乃是六艺之一,自古流传。以shè观德,以shè观武,shè艺于一个将军来说,必不可少。第二便是武艺,我汉军将士征战数百年,无往不利,靠的不仅是装备jīng良、行伍配合,更有为将者的勇气争心,武艺过人。第三便是兵法,此次兵法考校,不以典籍为凭,而以实战为据,由童英指挥一队兵士,与军中一个校尉对抗,便如千军作战一般。”皇甫嵩郑重的开口道。

    “好!爱卿考虑周到,只是这三番比试,一个人未免太多无聊,不知童英的对手是谁?”刘宏点头道。

    皇甫嵩正yù开口,袁绍却已经越众而出:“圣上,臣举荐一人!”

    刘宏见袁绍要推荐,便兴致勃勃的问:“本初举荐何人啊?”

    “启奏圣上,童英广宗一战扬名,杀张梁,擒张角,可淳于琼却只能闲居京城,也没有黄巾逆贼来攻打洛阳。童英因为有功,可以在此较武比试,可淳于琼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而还有更多的有能之士跟他一样。”袁绍本是世家子弟,却和淳于琼是至交好友,借着这个打抱不平的机会,更是连带着为未曾出战立功的将士们请命。

    “袁绍不得无礼!”袁逢低声训斥了句。

    “陛下,袁绍只想为淳于琼求一个机会。”袁绍却是倔着头,接着道。

    刘宏有些不悦,却是顾及袁氏和党人的面子,并不反驳:“如此也好,淳于琼和童英比试骑shè,得胜者进入下一轮。”

    “袁绍多谢陛下。”袁绍退了下去,拍拍旁边那人的肩头:“小心些,莫要yīn沟翻船。”

    淳于琼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卖相却是不差,当下走到童英身前,并肩而立。他见童英虽是长身玉立,却多少显得有些文弱,已经起了轻视之心。

    “我命人在百步之外放一个箭靶,你们东西相向走马,先shè中箭靶者胜出。可有异议?”

    较武横生枝节,皇甫嵩却是不以为意,公正严明。

    “谨遵将军安排。”童英和淳于琼两人同声应道。

    一旁早有军士抬来弓箭,淳于琼随手取了一张两石的硬弓,远处的军士顿时一阵欢呼。

    一石四钧,一百二十斤,两石就算二百四十斤。淳于琼看似随意,实际上就算说他还留着后招,两石并非他的极限。军中素来敬重猛士豪杰,见淳于琼大有英雄气概,都是忍不住地喝彩。

    童英略一皱眉,也是随手取了一张弓,只不过他取得却是一张软弓。

    顾名思义,软弓力道不及,却有一个好处,就是shè速更快。

    饶是淳于琼胜算在握,还是忍不住地问:“敢问童公子平rì里拉几石的硬弓?”

    “我膂力不甚强,平时不多用硬弓。”童英微笑颔首。

    淳于琼见童英神sè平静,不由更是有些怀疑,只怕童英是骗他。

    淳于琼目光闪动,从箭壶里抽了一支雕翎箭,扭头去看童英,却见到童英走到一排箭壶的末尾,也是只取了一支箭。

    但淳于琼的箭是雕翎长箭,箭杆粗大,箭头扁平,弧形的矢面反shè着一道弧光。童英的箭却是一支三棱细箭。大汉军中,这两种羽箭都不常用。皆因雕翎长箭工艺繁杂,箭长且粗,寻常军士又用不起,又拉不开相应的硬弓。三棱细箭却是汉初所用,许多人都已经不明其理。

    皇甫嵩也是有些惊讶,这一排箭壶,装了自高祖开国以来用过的各sè箭矢,是以三棱细箭虽然稀少,也是象征xìng地放了几支过去。

    不料童英却选了三棱细箭。

    “童公子为何偏偏选用入土之物?”淳于琼愈发不解,心头更疑。

    童英想了想道:“家师曾经说过,三棱细箭飞行平稳,速度甚快,远胜汉军惯用箭矢。”

    皇甫嵩见两人准备妥当,军令下达,两人已经跨上战马,引而待发。

    高台上的张让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一番思量。

    皇甫嵩令旗劈下,淳于琼已经催马直奔,童英亦是如此,并不落后。

    淳于琼纵马狂奔,只用牙齿咬住利箭,一手执弓,一手勒缰。他倒不是要比什么马的快慢,但是马儿奔驰的快慢在众人心中也会产生不同的意义。若都是shè中靶心,自己快了一分,那无论是马术还是箭法,都当然是胜出一筹。

    两人战马交错,淳于琼已经取箭拉弓,侧头向箭靶望去,瞳孔爆缩,嗤地一声shè出飞箭,淳于琼面带笑意,连看看也不看,便知道这一箭十拿九稳。

    只是几乎在同时,他的身侧也是“嗤”地一声,紧接着“叮”地一响,淳于琼的笑容已经被北风吹走。

    淳于琼真的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因为童英一箭shè出,竟然不取靶心,而是直接shè中了自己的箭杆!

    三棱细箭箭头在雕翎箭的箭杆上一点,雕翎箭颤了一颤,并未折断,却是方向已偏,噗地shè入地面。

    再看那三棱细箭,却已经笔直钉在靶上,箭尾犹自颤抖不息!!

    这…怎么可能!

    淳于琼觉得太不可思议,shè中靶心没什么困难,可shè中空中疾飞的羽箭却是难上加难。

    shè中空中疾飞的长箭本已是困难无比,可三棱细箭借此一弹,还能shè在靶上,虽然并未正中靶心,但是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输了不止一筹!

    淳于琼发呆的时候,童英却已经策马回转,路过淳于琼马前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承蒙承让,若是淳于将军的力道再大三分,童英便无能为力了。”

    童英说完这句话后,挂了长弓,去了箭袋,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司令台前,施了一礼:“陛下,童英幸不辱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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