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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霜明雪and罗冠中     卧龙战记txt下载     卧龙战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一)

    就在曹cāo离去之后,童英心中突然觉得极为不安,深恐曹cāo有所不测,于是悄然潜入了禁宫之中,希望能在暗中协助曹cāo。这里他虽然来过两次,但是对于路径却还是有些模糊,而这里一处处巍峨的宫殿,飞檐斗角,大体相似,想从中找出董卓的所在,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童英向四下仔细观察了许久,才凭着印象,继续往前。幸好这一这场大雪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迅疾的脱去外衣,露出内里准备好的一袭灰白的衣衫,往地上一扑,整个人便与大雪浑然一sè,哪怕是走到了近前,他人也很难注意到那儿竟是还有一人存在。

    童英在雪中静静地匿伏了许久,才抓住两支禁军巡戈队伍交叉而过的刹那机会,进入到了禁宫深处。皇宫实在太大,不可能处处都设置兵丁把守,因此只要越过了外围防线,再往里走就容易多了。

    长乐宫,董卓又回到了大殿之内,宫外廊下,两名禁军侍卫身穿蓑衣披雪而立,手按钢刀,站得笔直。

    大雪纷纷扬扬,这两个侍卫丝毫没有发觉雪地上正有一道虚幻若无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向他们滑过来。他们只是jǐng惕的望着各个通向大殿的路口,防止有人从那些地方进入。

    于是当那雪地上突然诡异地跃起一个雪人,闪电般扑向他们的时候,两个禁军侍卫不由大吃一惊,还来不及拔刀叫喊,一双手便探向了他们的咽喉。雪人出手如闪电,轻轻地两声“咯”地轻响,两个禁军侍卫的喉骨便立即被捏碎了,不等两人的软倒,雪人双手一分,便把他们甩进了左右yīn暗的角落,紧接着,他立即向后一滑,再度没入雪地。

    此时一个三十出头的将领走了过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息,四下看看,但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因此原本握紧刀柄的手再次松开来,慢悠悠地转身往回走去,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本来安排有两个侍卫。

    雪地里露出一双黑sè的眸子望向那个将领的背影,刚才那雪人自然便是童英,而这中年将领他亦认得,正是董卓的心腹大将华雄。想来既然他也出现在此,董卓必定便在此处附近,最有可能的自然便是在这长乐宫的大殿之中。

    雪花飞扬而起,童英如鬼魅一般从雪地中出现,一只手探向华雄的后颈,他显然是准备先将华雄拿下,免得他成为自己等会行刺董贼的一大阻碍。

    可惜童英并未和华雄交过手,实在是太过小觑这个对手,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看似必杀,然而华雄岂是庸手,原本已转过身去,可待到童英长身而起,只带起一缕微风,便立即被他感知到了。其实他方才就已发现了两个侍卫的消失,却沉住了气,故意卖了个破绽,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的闯入皇宫大内,此时察觉有异,他霍然转身,手中长刀如匹练一般劈头斩下。

    猛扑过去的童英心头一惊,却是在空中硬生生拧过身形,毫厘之差的让过了这柄呼啸一刀。此刻他已然心知自己的大意,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速战速决,争取能迅疾的解决掉华雄后,再入到宫中刺杀董卓。

    “噗”地一声,童英和华雄对了一掌,华雄被他逼得连出五步,身子摇晃了一下站住了。而童英同样是连退数步,喉咙顿时一甜,一口鲜血就差点吐了出来。

    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已到了口中的鲜血,眯起眼凝视着不远处的华雄,仔细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有胜机。

    与此同时,华雄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个刺客,虽然童英蒙着面,但他总觉的此人分外熟悉,自己必定是在哪里见过。不过须臾他又发现现在并不是思考对方是谁的时候,大人就在身后的大殿中,而此人武艺颇高,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万一让对方进到大殿之中,那么大人必定会有危险。思虑及此,他当下欺身而上,扑向童英,拦住对方进到大殿的去路,同时口中亦是高喊道:“有刺客!”

    华雄的喊声已然惊动了宫内的董卓,因为曹cāo的事情,董卓原本就心中有气,此刻他站在长乐宫殿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在他身前身后,是吕布离开后刻意留下的高顺,此时不待董卓吩咐,高顺已是举步向前走来。

    童英虽然不识得高顺其人,但眼角的余光瞥见高顺行进之间渊渟岳峙,气宇不凡,便知其人必定不是庸手,心中不由暗忖:“这狗贼果然戒备森严,今rì必定没有机会了,只怕我再不走,就得白白交待在这儿!”

    童英把牙一咬,突然吐气开声,大吼一声,一双肉掌陡然劈向华雄。华雄不敢大意,亦是举掌相迎,两人甫一接触,顿时气劲爆响,劈啪作响,华雄感受到一股大力袭来,下意识地一退一避之间,童英便从他让开的一线缝隙中一掠而出,呼啸而出。

    董卓见他要逃,顿时暴跳如雷,高声喊道:“给我抓住他,要活的,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打我的主意!”

    童英掠过了华雄,却没能闪过高顺。早在他拼死突袭华雄之时,高顺已然勘破了他的想法,抢先一步拦截了童英可能的退路,是以才能在童英和华雄对过一掌后,气力未续之时将对方拦下来。

    童英无奈,单腿横扫逼开迎上高顺,自己却也不得不退后一步,陷入了华雄和高顺的夹击之中。

    华雄抛开手中的长刀,不但因为是刚才董卓说过要活捉童英,更是现在他们本就以二敌一,胜之亦是不武,若再用兵刃,岂不是更加不堪。

    “你俩还在等什么,还不快速速将此人给我拿下!”一旁的董卓高声唤道,高顺和华雄对视一眼,只能同时欺身而上,攻向童英。

    他自从出了长安以来,已不只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然而此次以一敌二,而且对方任一一个都是不弱于自己的对手,这一次看起来自己真要和死神撞车,他甚至已闻得死亡的气息,冰冷如雪。

    童英大汗淋漓,用尽了每一分的力气。他双掌翻飞,每每挡下华雄的招式,可却挡不住高顺的锐利攻势。而对方不给他一分喘息的功夫,“啪啪”只听两声脆响,高顺和华雄一人一掌同时打在了童英的胸口和后背之上。

    “哇!”童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原本聚在外围的侍卫见状,纷纷涌了上来,以期抓住这位刺客,在司空大人面前邀功。

    不料童英劈面再次喷出一口血雾,漫天的血污让众人脚步不禁为止一滞,而童英亦是藉这一阻之机,抖手一扬,袖中飞出一只飞爪,堪堪钩中殿顶鸱吻,一个身子腾空而起,三下两下便上了殿顶。

    不待他吩咐,侍卫们已急急追去,顷刻间皇宫jǐng讯大作,一队队禁卫武士四处出动,童英强提一口气,在一幢幢殿宇楼阁间神出鬼没,渐渐消失在禁宫深处......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二)

    永乐宫中,一缕檀香幽幽的升起在空中,然后缓缓散开,不远处换了男装的刘嫣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这些时rì里朝廷内风云变幻,她虽居于深宫之中,却也听说了那董卓董仲颖竟是在自己府中召集群臣,说出自己有废立之意。

    废立?刘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嘲笑董卓的自不量力,区区一介藩镇,虽借着平乱有功升为三公之一,却是如何敢妄言此事。当时的刘嫣满心以为,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正义之士愤然而起,将董卓这个痴心妄想之人打到在地。

    然而等了数月,非但没有等来这样的人,反而每rì都能看到何太后以泪洗面,泣不成声。刘嫣忽然发现,这个董卓还当真不是自不量力而已,事实上,他确实已经有了废立的实力。

    刘嫣一时之间亦是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虽然刘辩和刘协都是她的弟弟,她从来都不分彼此,但是身在皇家,刘嫣如何不知道那些废帝的悲惨遭遇?

    她开始为自己的两个弟弟无限担忧起来,甚至有时会情不自禁的想,若是自己能刺杀掉董卓,是否能保住辩儿的帝位?

    在重重的楼宇中彷徨四顾,刘嫣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激愤,思忖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来人,去召王元过来!”

    “是。”

    内侍在公主的命令下唯唯诺诺,不敢稍有大意,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刘嫣等到了贴心的美丽侍女回转,却是低低地问道:“红昌,皇上和陈留王都在宫中么?”

    那明艳无伦的侍女自然便是任红昌了,她恭谨地道:“皇上他们都在未央宫偏殿,听荀大人讲书呢。”

    刘嫣点了点头,将手按在额上,多少有些紧张。

    成功或者失败,也在此一搏了,太后此时已经六神无主,皇帝和陈留王,也只有由她这个姐姐来守护了。

    而刘嫣绝想不到的是,此刻的禁宫苑外,已经有了两位不速之客。

    吕布和麾下的将领张辽,正站在宫门外,身后还有数十位披坚执锐的禁军将士。

    张辽面sè沉静,唯有双眸中隐藏着淡淡不悦,对身前的吕布恭敬地道:“将军,此举三思啊!”

    “文远以为此事不可?”吕布双眉如刀,微微一耸,眼中闪过一抹异sè,冷声说道。

    吕布自丁原处投奔董卓之后,董卓为表其拉拢之意,并未打散吕布的手下,而是让吕布依旧率领自己从并州带来的兵马,并且还将原属丁原的并州士卒也都交给了吕布。

    张辽身为并州军一员,名义上受董卓节制,然而实际上,他依旧是吕布的手下,而且在张辽心中,他也从未想过会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因此,此时虽敏锐的察觉到吕布似有不悦,却依旧是坚定的沉声道:“将军,司空虽然势大,然公主毕竟是先帝嫡出,当今皇上的姐姐。司空不问缘由,不经媒妁礼节,便要强纳公主,与强盗何异,天下之人又将如何看待司空大人?”

    “文远,纵然义父不用强,那宫里的人也不知骂了多少次,既然同样是被骂作禽兽强盗,便真的做个强盗,看她能怎样?”吕布转头瞥了眼张辽,冷声说道。

    “将军!”张辽说道,“将军你莫要忘了,前次将军铲除丁原,已经为董卓背负了骂名,这次将军若是劫持公主,同样要为董卓背负骂名。董卓高高在上,坐享其成,将军奔波驱驰,却仍是承受天下人的唾骂,董卓是拿将军当刀使啊!”

    张辽不再称司空而是直呼其名,多少显示出了他的不满,吕布对称呼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对于张辽所言,他也不由陷入了沉思。

    张辽说的不错,董卓以自己为刃,所及之处,无不血雨腥风,一片惨嚎。如今自己所及之处,士人唾弃,庶民畏之如虎,避之不及。然而自己究竟又得到了什么?

    身处京畿之中,顶着一个将军的爵位和虎贲中郎将的虚职,不过是做董卓的护卫而已。

    所以今rì吕布细细回想起来,竟是渐渐有了不悦。

    董卓被曹cāo刺杀,虽然未伤毫发,却大惊小怪,几乎出动了所有的侍卫力量去城中大索。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而yín/心大起,竟然想要强娶公主,这才命吕布前来。吕布虽并不看重所谓的皇家威仪,更提不上对这皇室有丝毫的敬畏,然而他毕竟也畏人言,他也不想时时被人在身后戳脊梁骨。

    心念至此,吕布命人通名报号,虽然同样是要将刘嫣请过去,但好歹要做做面子上的功夫,若是刘嫣能自愿过去,那是再好不过。

    就在两人在宫门外等候之际,吕布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空气的异样。

    “何人在此!”吕布倏地一声爆喝,拔剑在手,便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从树丛后闪出,正要逃窜。

    那人身手敏捷,动作爽利,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吕布心念电闪,手臂用力一挥,长剑化作一道闪电,从吕布身前脱手飞出,直刺侍卫背心。

    长剑如虹,去势如雷,那侍卫虽然剽悍,却只是能躲过一死,躲不过身受重伤的宿命。长剑从侍卫的右胸穿出,带出丝丝激shè的鲜血,落在雪地上,点点落红,显得狰狞而美丽。

    见侍卫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吕布jīng神一振,正要去追,一个亲卫却匆匆忙忙奔到了眼前:“将军!司空大人,遇刺了!”

    吕布很不耐烦的说道,“曹cāo已经逃走,某家已安排好了人手追捕,你待怎地?”

    那亲卫顿了顿道:“将军,不...不是曹cāo,是另一个,又有刺客!”

    吕布脸sè一沉,扭头看了看在雪地中移动的侍卫,蓦地喝道:“张辽,将可疑之人拿下,就算是未央宫,也得跟着闯进去!”

    “遵命!”张辽神sè肃然,高声应道。

    “你,随我去保护司空。”吕布指了指气喘吁吁的亲卫,已是大步向董卓的居所奔去。

    望着吕布远去,张辽缓步去追那名行状可疑的侍卫,表面神sè如常,心中却多少存了些许希望,隐隐地期冀此人去向公主报信,不能遂了董卓的意愿。

    张辽和吕布是不一样的,吕布乃是胡汉混血儿,心中对家国的概念颇为淡薄。然而张辽却是西汉聂壹之后。聂壹便是那著名的“马邑之谋”的发动者,后来其家族为避灾祸而改姓张,然而聂氏族人对汉室的敬重却是丝毫没有消散,张辽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董卓的所作所为,张辽早已是心中愤慨,虽然他是极少直面董卓,但也不想让这个暴虐的权臣肆意妄为。

    而那侍卫似是对禁宫极为熟悉,张辽循着血迹追去,竟还是被他跑掉——血迹在一颗树下消失了。

    张辽站在树下,眉头微皱,倏然,张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机,下意识地向一旁侧身跳开,一柄长剑挟着风声,铿地刺入了方才张辽的落脚之地。长剑颤颤巍巍,剑刃上还带着血迹,正是吕布方才掷出的剑。

    张辽心中洞明,想到侍卫可能躲在树上,抬头望去,树荫之间一道灰sè的人影从高墙上跃过,消失在了禁宫之中。

    张辽从地上拔出宝剑,挂在腰间,攀到了树上,向宫内望去,发现飞檐重重,楼宇遍布,复道行空。更兼此时大雪纷飞,天地间尽是茫茫白sè,侍卫若是要躲起来,逃到花园里以大雪为屏障,倒也不易发现。

    张辽提了口气,用力一跃,飞跃高墙,落在了宫内。

    等等,这不就是公主的居所么?

    也罢,他虽不想对皇室无礼,但总是要抓到可疑之人。

    瞭望四周之后,张辽借着雪sè,迈入了重重楼宇之中。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三)

    就在张辽遍寻那侍卫的踪影之时,那侍卫却已是单膝跪在了刘嫣的面前,他用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口中还在不住地咯血:“公主...董...董贼,yù强纳公主!公主快走!”

    闻言,刘嫣不由懵了,董贼这厮,胆敢如此?

    “公主!董贼遇刺,此刻盛怒已极,若是不从,只怕有xìng命之忧!”那侍卫见刘嫣愣在原地,不由强忍着疼痛,急声说道。

    刘嫣此时才清醒过来,挥退了侍女和内侍,将侍卫扶了起来,“王元,你随我去未央宫,我要带着辩儿和协儿一起离开洛阳!”

    原来那侍卫便是王元,他对刘嫣素来忠心耿耿,此刻却不得不摇头抗命:“没用的,公主...董卓派吕布和张辽来强请公主,那两人俱是武艺高强,而张辽马上就到,只怕我们到不了未央宫,便要被张辽擒住了。”

    刘嫣心中一惊,旋即想到若是自己被董卓掳了去,一切便再无希望,只是她仍然念着两个弟弟,一时间踌躇不定,难以决断。

    “不!董卓被刺,洛阳城必定大乱,这是一个机会,我要去未央宫,辩儿和协儿不能任董卓欺凌!”刘嫣终究是做出了决断,显出了少有的气概,不顾着王元的恳求,坚定地道,“若你不去,那我一个人去!”

    王元面容发苦,脸sè苍白,半边衣甲已经为鲜血染红,“公主哪里话,王元这条命,纵然是死一万次,也要保护公主无恙!”

    “咱们去吧。”刘嫣点了点头,快步到屏风后脱去深衣,露出了内里的一身白sè男款劲装,转了出来,朝王元开口道。

    王元还来不及回应,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呼——“公主请见谅,张辽追捕刺客,得罪了!”

    王元和刘嫣同时一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王元毕竟是阅历更广,旋即冷静下来:“走偏门!”

    两人急步行去,张辽手握血迹斑驳的宝剑,更是无人敢拦,一路循着王元的血迹,追了过去。

    刘嫣和王元虽然熟悉宫中地形,但毕竟一个有伤在身,一个只是女流之辈,片刻之后张辽已经跟了上来。王元见事不可为,一把推开刘嫣,自己横着长剑,挡在了小路的zhōng yāng。

    “休要去未央宫了,公主快走!”王元扭头厉喝,满面鲜血的狰狞人让刘嫣心生畏惧。王元不再向刘嫣望去,转身正对着张辽,牢牢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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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嫣终于狠下心来转身离去,张辽也终于来到了王元的身前,看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想到此人甘舍弃xìng命也要守护主君的汉子,张辽心中却是涌起一丝相惜。

    “何必呢,你武艺不差,何必做这无谓挣扎,为了他人而枉送xìng命?”张辽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问道。

    “枉送xìng命?”王元却是惨然一笑,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朗声道,“我王元立誓守护公主,自当要兑现诺言,即便舍去xìng命又有何干系?”

    王元话音一落便忽然欺身上前,手中长剑直取张辽的胸膛,然而张辽只是微微一侧身,闪过他这一击,却并没有乘势反击。

    王元踉踉跄跄的止住脚步,唇边再次流出几缕血丝,显然刚才这一击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jīng力,如今的王元已到了油干灯尽的地步。

    张辽横剑在手,遥望着摇摇yù坠的王元,淡淡的开口道:“我敬你是条汉子,自裁了罢。”

    “大丈夫生而有命,但决于天,决于父母,岂可轻易自戕?我只恨不能马革裹尸,却死在你这等谋朝篡逆的宵小手中!”王元字句铿锵的厉声说道。

    望着怒目圆睁的王元,张辽很想辩解些什么,然而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举目望去,远处已然没有了刘嫣的踪迹,张辽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不再多言,挥剑冲了过去。

    只听一记金戈交错之声,王元腹部多出了一记重创,鲜血不住涌出,双目也缓缓阖上,却仍旧是一个倔强的站姿。

    张辽深吸了一口气,收剑入鞘,快步朝刘嫣远去的方向追去,心中却是忍不住想:国有义士如此,董卓虎狼之人,又岂能长cāo权柄?

    他微微仰头望天,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苦笑——马革裹尸?这不也是自己昔年从军之时最大的愿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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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男装的刘嫣在大雪中向宫外疾奔,惊恐交加的她努力的辨别着宫内的道路,幸好因为有人在宫中刺杀董卓的缘故,宫内的侍卫一片大乱,许多要经之处都无人把守,这也让刘嫣毫无阻碍的一路往宫外逃去。

    这也让她的心中一直不住的想着:那刺杀董卓的人又会是谁呢?

    前rì伍琼刺董,反被董卓所擒,鞭挞至死。刘嫣想到此处,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美目一闪间,恰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她吃了一惊,一声惊叫便要脱口而出,不料一只大手已突兀出现,紧紧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那手有如一只虎钳,看那样子,只消一力,就能硬生生扼断她的脖子,此时那人尚未用力,刘嫣就已喘不上气来了。而惊惧之下,一身武艺根本排不上用场。

    那双手十分有力,但却带着甜腻腻的腥味,莫非是血?刘嫣似乎想到了什么,扭了扭脖子想要看清身后之人的模样。

    “别动,不然杀了你!”背后那人感觉到她的动作,皱着眉低低地发了话,刘嫣闻言却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就是行刺董贼的刺客?”

    “是又如何?”那人不置可否的开了口。

    “放开我,我助你脱困!”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助我脱困?”那人闻言显然是一愣,手上的力道也不禁一松,刘嫣终于转过了头,目光扫过对方,正待开口,那人却是惊道,“是你?”

    “你...你识得我?”刘嫣闻言,不由反问道。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松开锁住刘嫣喉间的手,缓缓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四)

    “原来是你!”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刘嫣不禁又惊又喜。

    “嗯!是我。”那人自然便是童英了,只见他嘴角犹自还带着一抹鲜血的痕迹,他看了刘嫣一眼,苦笑道,“刘兄大可带我的头颅去向董贼请功,童英死而无憾。”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刘嫣没好气道,“只是你为何去行刺那董贼?”

    “这...这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还能走不,我带你出宫去!”刘嫣急声对童英开口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我知你是皇家贵胄,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为了我这么一个逃犯而得罪董贼...”童英苦笑说道。

    “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刘嫣闻言,脸sè不禁翛然一变,声音转冷喃喃道,“原来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你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

    童英不知为何自己这一句话让刘嫣脸sè转换如此迅速,正待开口之时,却看见远处纷飞的大雪之中,一个身形剽悍的戎装武士正手持长枪冲来。

    刘嫣顺着童英的目光扭头望去,眼见来人便是刚才追赶自己的张辽。她贝齿紧咬下唇,再看了眼身边的童英,冷哼一声。

    童英知道来者不善,头也不回的朝刘嫣开口道:“我且阻他片刻,你速速去叫开宫门。”

    “不,你去叫开宫门,我来阻他!”刘嫣却是大声答道。

    望着一脸倔强的刘嫣,童英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勉力站起身来,飞身迎向来人。

    张辽本是追着刘嫣而去,却没想到斜刺里杀出一人拦在了自己的去路,定睛一看,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缓缓止住脚步拱手说道:“原来是童校尉,久仰久仰。”

    闻言,童英心中暗叫不妙,刚才为了取信刘嫣,自己取下了面巾,如今又忘了戴上,而且恰巧还遇上了认识自己的人。

    童英深知董卓此人心狠手辣,自己行刺不成,必定会迎来对方疯狂的报复。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身死,毕竟他本就是抱着杀身成仁的想法前往宫中行刺的,若是能报得大仇,那么死亡对他而言并不可怕,但他害怕会连累自己手下的一校士卒。

    一想到这里,童英心中蓦然变得沉重起来,一时也没有回答张辽所言。

    “在下雁门张文远,童校尉莫不便是今rì行刺司空大人的刺客?”张辽望着一身贴近雪sè的白衣的童英,敏锐的联想到了行刺之事,不由开口问道。

    “张文远?”童英缓缓皱起了眉,手中却是慢慢攥紧了长剑,“你便是张辽?”

    “想不到童校尉也曾听说过...”张辽话音未落,瞳孔却是急促的收缩,因为童英忽的迅猛的朝自己冲了过来,手中长剑泛着凌厉的寒光,直扑自己的胸口!

    张辽临危不乱,手中长枪挽起一记枪花,堪堪挡下童英这一击。而童英一击不成,并不气馁,反而愈加疯狂的朝张辽发起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而且进攻之余丝毫不在乎自身的防守,看他的样子是务求将张辽击杀于剑下,甚至两败俱伤也甘愿。

    张辽不知自己到底是因何惹来了童英这么大的仇恨,童英如此拼命的非杀自己不可,不过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手中长枪挥舞,几起几落之间,将童英的攻势一一化解掉。

    虽然此时飞雪漫天,气温极低,然而童英却是额头见汗,面sè惨白。他刚才这一番狂暴的进攻自然有其道理,既然让这张辽看到了自己的容貌,那么便留他不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才会不顾自己的伤势拼了命的要击杀掉对方。可是童英未想到张辽此人武艺竟是如此高强,自己的攻击非但一一落空,而且对方隐隐还留着后手杀招,好几次对方的枪尖都差一点触碰到自己的身上,不过却都戛然而止。

    童英一咬牙,勉力提起一口气,手腕一抖,整个人朝张辽扑了过去,剑势又急又快,剑芒幻化万千,与空中大雪浑然一sè,看似避无可避。但与此同时他胸前也是门户大开,毫无防备,若是对方发起攻击,只怕亦凶险之极。这分明就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招数!

    张辽眼见童英如此拼命,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刚才的一番对战中,他已然察觉到童英是负伤在身,同时,他已经大抵明白到了童英如此决绝的原因,不经意间瞥见童英脸上那一往无前的神sè,不由摇了摇头,轻轻抛下手中的长枪,向后一跃跳出战圈,叹道:“你们走吧,快些走,早点离开洛阳。”

    “你...”闻言,童英不禁一愣,一脸的决绝化作茫然,忍不住开口想要问点什么。

    “张辽虽曲身从贼,然心向汉室。董贼暴虐,实为汉贼,必不得善终,辽虽无童校尉之胆量,但亦不屑与贼同流合污,所以...”张辽目视着童英二人,笃定的开口道,“两位还是速速离去吧。”

    “既是如此,那文远你何不与我二人一道离开,rì后再共谋诛董大计?”童英为张辽的真诚所感染,亦是开口劝道。

    “人无信不立,我知道童校尉你刚才yù杀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属下,同样,我也不忍舍我家将军而去,因此恕我不能答应童校尉所请。”张辽却是摇了摇头,缓声答道。

    “文远高义,童英无以为报。”童英朝张辽一拱手,感激道。

    张辽不再多言,去到宫门处让守门的卫士打开了宫门,然后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掷给童英,开口道:“持此令牌便可顺利出城,两位速速离开,一路走好。”

    童英再朝张辽一拱手,旋即和刘嫣快步离开皇宫。目送他们两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张辽看了看身边的门卫,淡淡说道:“今rì这事,还要多多感谢你们。”

    “张将军,如此轻易的放这两人出城,若是为司空大人所知,只怕我俩不好交代...”几名侍卫虽不知童英和刘嫣的身份,但因为董卓被人刺杀的缘故,他们已经得到了要封锁宫门的命令,如今张辽强令他俩开了城门,放走了童英二人,的确让他们很是为难。

    “是啊,此时确是难以解释...”张辽假意沉吟片刻,突然间从一名卫士的腰间拔出佩刀,在侍卫的惊诧中,刀光闪烁,数息之内,已经结果了这几人的xì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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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让刘嫣给跑了?一群废物!这么大个人让他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混账!”

    司空府中传出董卓的一阵咆哮,随即是一阵劈里啪啦的瓷器被摔破的声音。李儒站在门外,脸上闪过一抹异sè,心中暗自摇头——以前的大人可不是如此易怒。

    不多时,吕布沉着脸走了出来,只是他左侧脸鲜红无比,上面五个硕大的手指痕迹清晰可见。李儒赶紧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吕布,而吕布看到李儒站在门外,亦是捂着脸快步离开。

    望着吕奉先离去的背影,李儒忍不住喟叹一声,转身进到屋内。

    甫一进屋,便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无数的瓷器碎片散落于地,却没有一个下人敢进来收拾。

    “大人...”李儒轻唤了一声董卓,董卓缓缓转过身来,双目赤红,脸上依旧保留着暴怒的痕迹。

    “何事?”董卓眼见来的是李儒,暂且压抑下怒意,开口问道。

    “西园军营那边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李儒拱手说道。

    董卓不发一语,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厉sè,李儒接着说了下去:“当rì西园八校中典军和下军二校曾短暂集结,据其中细作来报,当rì士卒接到军令,说是有紧急军情...”

    “哐当!”董卓手边的一个瓷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旋即他又寒声问道,“这两校的校尉乃是何人?”

    “典军校尉正是曹cāo...”李儒顿了顿,低下头接着道,“下军校尉乃是童英。”

    “是他?”闻言,董卓不禁一怔,面露沉思之sè。

    “那童英本是卢植的部下,卢植此人冥顽不灵,一向愚忠于汉室,而童英为他所提携,想必亦是对其脾xìng,而且曹cāo与童英交往向来甚密,两人密谋的可能xìng亦是不小。”李儒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俄而却又说道。

    “那他此时人在何处?”董卓开口问道。

    “据说今rì一早此人便离开的军营,如今已不知所踪。”李儒开口答道。“那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想必届时他必定会出现。”

    “可是如今那童玲已经被人所救走了,到时交不出人来,又如何取信...”董卓皱眉道。

    “何须取信于他,届时可让华雄埋伏一队jīng兵,只要他拿来了《古文尚书》,我等便将其强行拿下便是。”李儒缓声道。

    “好。”这大抵是今rì董卓所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不过他脸上的神sè却没有丝毫纾解,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那些典军和下军的西园士卒何在?”

    “如今依旧在西园之中。”李儒开口答道。

    “那好,让华雄带西凉jīng骑前去西园...”董卓神sè转厉,比了个砍头的手势,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一、个、不、留!”

    “大人...”李儒还想说点什么,却感受到了董卓冷厉的目光扫向自己,只得无奈的闭上了嘴。”

    望着眼前的董卓,李儒的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陌生感觉,这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无法消散开去......

第四十二章 亡命天涯(上)

    “帝非帝,王非王,千骑万乘走北邙……”童英立在漫天大雪之中,面对着连绵百余里的邙山,喃喃自语。

    在他的身后,刘嫣亦是迎风而立,缕缕青丝为风雪吹拂,一袭白衣之下,顿生出尘之意。

    童英和刘嫣从北宫逃出之后,顺道出了洛阳北城门,一路向北,已是到了邙山的脚下。

    此地为历代王侯墓葬群的所在,素来是堪舆师相中的宝地。可这只是死人的宝地,不是童英的福地。他今rì受伤颇重,先是生生捱了华雄和高顺各一掌,然后与张辽恶斗一番,接着一路没有停歇的奔逃至此,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若是再算上漫天的大雪,此地都快要成为童英的葬身之地。

    呼呼风声钻入耳鼓,鹅毛般的打在脸上,覆在身上,童英的意识一阵阵地模糊。只觉好累,好累,想要尽快地睡一觉...

    而站在童英身后的刘嫣亦是看出了他的异样,轻轻唤了童英两声,童英犹自钉在原地,对刘嫣的话充耳不闻。

    刘嫣伸手去推童英,力道极轻,不料童英竟扑倒在了大雪之中。

    “童英!”见状,刘嫣顿时一惊,连忙俯身扶起童英,这才发觉他身躯冰冷,四肢僵硬,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脸庞却无一丝的血sè。

    “你不准死!不准死!”刘嫣没想到童英伤重至此,用力的拍打几下童英的面庞,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响应。瞭望四周,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除了雪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刘嫣紧咬着牙关,吃力的抱起童英,在大雪中踽踽独行。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她,哪里曾尝试过野外生存,此时又兼大雪,刘嫣不禁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着童英走了小半个时辰,刘嫣便已双臂酸疼,不堪忍受,于是放下童英将他拖在地上,这才想起需要尽快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待童英醒来。

    可绵绵北邙百余里,处处银装素裹,这里山势低矮,又有哪里可以避风?

    等等...北邙不是有许多的墓穴?

    想到yīn森的墓穴,刘嫣一时间又是忐忑,又是恐慌,少顷终于下定了决心,拖着童英找到了就近的一处破败的墓穴。

    北邙山墓葬极多,盗墓贼也是极多,许多墓穴被破坏之后,陪葬器物被盗,便成了一个空壳子。刘嫣现在就找到了一个这样的空穴,抱着童英坐到了一处通向深处的阶梯上。这里接了地气,颇为温暖,或许便能让童英早些恢复过来。

    刘嫣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木头,童英的面颊上仍是血迹斑驳,他双眉紧蹙,嘴唇开裂,实在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景象。可刘嫣却觉得此刻的童英更加真实。

    想起刚才对方在与张辽恶战之时,仍不忘将自己护在身后,不由的呆呆的看了童英许久。俄而,刘嫣转身到童英的身前,抱膝而坐,为他遮挡住洞外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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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白的rì光渐渐从连绵的北邙山中隐没,纷飞大雪也终于渐渐止息,刘嫣不知什么时候累得睡着,又不知什么时候被彻骨的寒意冻醒。

    墓穴之外犹是一片惨白,刘嫣站起身来,却是脚下一软,险些因麻木瘫倒在地。她坐了那么久,双腿早已麻了,却又因为害怕童英会出什么意外,而不敢睡去。

    揉了揉双膝,刘嫣回望墓穴之内,但见童英仍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其中,如今面sè已经不再像昨夜那么惨白,而已经有了些许血sè,看样子已经开始慢慢好转,不由心中稍感宽慰。

    心弦一松,睡意慢慢袭上来,双眼半闭不闭之时,耳边却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水...水...”

    刘嫣先是一惊,随后才想起是童英是说话,高兴地不知所措,半晌瞥见童英干裂的嘴唇,这才明白他因失血过多,早就干渴难耐了。

    刘嫣连忙走到墓穴入口的地方捏了一个雪团,捧到墓室内将雪块掰碎,一点一点地放进童英的口中。

    直到童英再次昏睡过去,刘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多时她也缓缓躺在童英身边,沉沉睡去...

    到了次rì天光大亮之后,童英终于醒来。

    他觉得头很痛,但好歹亦是还算清醒,身上的伤口很很疼,但庆幸的是这条命还在。

    刘嫣已经熟睡在他的身边,童英见他睡着的样子清纯柔弱,双臂交叉架在胸前,不像是个男人,倒像是一介弱女子。只是此人能在深宫中通行无阻,贵为皇族却敢反抗董卓,也是不易。只可惜如今落到和自己一般的下场,童英心中多少还有几分愧疚之感。

    童英艰难地起身,从墓室的阶梯爬了出去,记忆中只记得他们两人来到了北邙山,这里,也果真便是北邙山的一处墓穴么?

    此时雪后初晴,旭rì如丹砂一笔,点在东面的天空,万里晴空无限,湛蓝湛蓝地没有一丝尘埃。

    呼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童英这才觉察出了阵阵的寒意。他本是习武之人,体质强健,在冬天只穿汗衫也未必会像今rì这般寒冷。只是他大伤未愈,不仅是外伤,更是内伤,伤了脏腑元气。

    看rì头已经过了辰时,东汉时代的dì dū洛阳城早就已经在晨曦中醒来,北邙一带作为盛名已久的墓葬群,早有人带来酒食祭祀先祖。

    今天是什么rì子来着?童英摇了摇脑袋,记不清楚,但既然有人来祭祀祖先,或许可以混在人群中逃出洛阳的控制范围。

    童英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头,浑身的劲装倒不像是祭祀先祖之人,十分容易令人怀疑,更何况他身上还有点点斑斑的血迹呢?

    童英无奈,只得返回墓室之中,看看墓室主人的棺椁里还有没有随葬的衣物。此举虽是对先人大大的不敬,但童英此刻为求保命,也只能如此了。

    墓穴几乎被毁坏殆尽,棺椁也早已被人破开,露出了灰白的两具骷髅。童英从旁边找了一身青衫,并不十分华贵,但相较其他服饰的灰尘漫布,这身青衫也稍显清洁淡雅。

    他换下昨rì的血衫,走到墓穴外用雪擦净了脸上的血迹,这才缓步向不远处祭祀的人们走去。

    “敢问官人,从此地往孟津该怎么走?小弟昨rì在风雪中迷了路,烦请指点一二。”童英一身儒生的打扮,向一个富豪模样的人问道。

    那大户见童英气息虚弱,目中隐现血丝,嘴唇干裂,若非这一身青衫,他险些以为童英是个拦路的乞丐了。大户的心中虽有疑惑,但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跟昨rì洛阳城里闹哄哄追捕的刺客关联起来,于是一指西方道:“顺着山脚大道往西五里,再向北穿越北邙,之后便顺着大河南岸一路向东便是。”

    童英躬身拜谢,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脸上有了讪讪之sè:“小弟愚鲁,随身包裹在昨夜遗失了,如今饥渴交加,不知官人能否垂怜则个,给些饭食...”

    童英从未做过乞讨之事,如今这头一遭,并不能说是像模象样,反倒是多少有些窘迫。

    谁料这样一来反倒让那大户认定了童英并非招摇撞骗之人,所谓先祖面前,与人消灾,也算是功德一件。大户很爽快地给了童英些食物,还有半囊祭祖剩下的清酒。童英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吃喝,也怕被人误以为是盗墓贼,不敢直接回到墓室中去找刘嫣,只好就近靠在一棵枯树之下,席地而坐摆开了酒食,慢慢吃喝。他奔波一rì,昏迷一夜,此时饥渴交加,却不敢狼吞虎咽,只怕万一牵动伤口,又或是吃得太爽,反而忽视了远方官道上巡逻的守卫。

    他将食盒中的饭菜留了一半,撕下一片衣衫铺在地上,将剩余的饭菜都放在上面,上前交还了食盒,说了许多好话,再三道谢,这才拾起饭菜的包裹,绕过另一边祭祀的人众,寻路回到了墓室之中。

第四十二章 亡命天涯(下)

    刘嫣犹自酣睡,尚未醒来,童英却是将饭菜小心放在刘嫣的身前,自己守在墓室的入口打坐调息。他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稍稍恢复了些体力,想着在入夜之后,便可借着夜sè偷渡北邙,前往孟津。在孟津渡过大河之后,就进入了河内郡,河内郡虽然同属司隶辖区,但并非是董卓的嫡系人马所控制的地域。

    进入河内之后,他们便可以相对安全了,至于之后怎么办,倒非现在童英有暇考虑的事了。

    气息勉强运行两周,由于少了磐龙璧的助力,竟是耗费了三个时辰之久,等到童英睁开双眼的时候,刘嫣早已醒来了。

    刘嫣只是有些疲累困倦,睡了一觉,jīng神明显好了很多,伶俐的明眸盯着童英,忽地噗嗤一笑,伸出手指点着童英的鼻子道:“咦?你竟然没死,真令人意外啊。”

    她一句话将无限的担忧和焦虑遮掩过去,化作最明媚的笑容,对于这样一个大汉的公主来说,本已是极为难得的事。但在童英看来,这个出身皇族的贵胄”刘彦”,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真是生在帝王家,不知百姓疾苦。童英虽不是百姓,但作为一个官职低微的西园校尉,在刘嫣这样的皇亲国戚面前是蝼蚁不如的。

    童英自然没有给刘嫣好脸sè看,刘嫣却是指着旁边早已凉下来的饭菜问道:“这是你找来的?”

    童英没好气地道:“难道还是土里蹦出来的?”

    “那我还要多多感谢你了。”刘嫣嫣然一笑,无限动人,竟然连童英也看得有些发痴。

    “不谢...应该的...”童英别过头去,开口答道。

    刘嫣伸手捉住一只鸡腿递到了嘴边,张口yù咬,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扭头问道:“这些食物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童英随口答道:“嗯...是从祭祖的人那里讨来的。”

    孰料刘嫣听到这话之后,蓦地扔掉了鸡腿,伸脚将饭菜踢开,指着童英怒道:“你怎么那么恶心啊!居然拿死人的东西给我吃!”

    地上顿时一片狼藉,童英完全不知道刘嫣此举是为何故,只是心疼的望着那些被无端糟践掉的饭菜,心中的愤怒多过了腹中的饥饿。

    “这些东西虽是祭祀用的剩饭剩菜,但也都是来之不易。刘兄,我知你是皇室贵胄,从小锦衣玉食,但如果你们这些贵族能晓得些庶民生活疾苦,汉室天下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童英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当下不由得忿声说道。

    听到童英一阵数落,刘嫣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只不过是说我不想吃死人的东西,怎么啦?你扯上啥贵族啥天下兴亡的干嘛?!你以为你是谁啊!”

    闻言,童英冷笑一声说道:“是啊!在你们这些皇室的人眼里,我们只是贱民,连个人都算不上!”

    “你!…”刘嫣气的七窍生烟,把头别过去,再也不再理童英。

    而童英心中也是有气,两人相对而坐,却是一个闭口朝天,另一个盯着地面,一直静坐到了深夜。

    童英经过白天一天的调息,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气力,他有意惩治刘嫣一番,便起身道:“董卓命人在河南大索,搜捕刺客,若要活命,便在此时出发前往孟津,不然的话,便在这墓室中做着汉家帝国的大梦等死便了。”

    他本想借此打压刘嫣的嚣张脾xìng,但刘嫣却是噌地站了起来,脸sè涨红,恶狠狠地道:“董卓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贼,何足道哉?本公子要活着将董贼从洛阳赶出去,此刻出发便此刻出发,倒不知童校尉你的伤好利索了没有。”

    童英哑然,扭头便走。

    两人出了,一前一后地顺着山脚的大道向西走去。雪夜映着月光,月光打在这一前一后逶迤而行的两个身影上,拉出两道长长的暗影。

    童英的脚步时快时慢,刘嫣却总能跟上。他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刻意放缓脚步,刘嫣也不超越他一头;他故意迈上崎岖难行的小路,健步如飞,刘嫣竟然也能跟上,总归不超过身后两丈的距离。

    童英不禁暗暗称奇,他之前只是以为刘彦不该耍贵公子脾气,想着要这位大汉宗室改改脾xìng,却想不到刘彦也是如此倔强的一个少年。想起前rì在宫中阻拦张辽时他yù与自己一同赴死的决绝,童英的心中已是暗生歉疚了。

    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奔波,但昨rì一整天,刘嫣可都是水米未进啊。

    心念至此,童英不由放缓了脚步,转身柔声道:“刘兄,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现在休息,天亮之前就不能穿越北邙山是不是?”刘嫣面北而立,并不直视童英,声音清冷傲然。

    “是...”童英只能如实回答,只是多少有些担心刘嫣的体力。

    “既然如此,还不赶路,难道还要我带路吗?”刘嫣冷哼道。

    “好...请刘兄跟紧了。”童英不再多言,转身疾步行去。

    **********************************************************

    他们两人按照童英rì间询问出的路径西行五里,然后向北穿越邙山,最后折而向东。月亮在东方,又转向南方,最后出现在西方,在朝阳的霞光中渐渐隐退。

    他们走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饥寒交迫,童英算算脚程和时辰,觉得午后便可抵达孟津,不觉大感振奋。

    倏然间,身后噗的一声,童英回头去看,发现刘嫣竟已倒在了雪地中。

    童英连忙过去抱起刘嫣,但见她面颊苍白,额前黑发散乱,更添狼狈。童英心中立时急了,目光当下四处搜寻,看可否找到一个休息避风的场所。

    上次刘嫣为他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墓室,那么在山南极为常见的墓葬,在山北又会不会有呢?

    由不得童英去想,就在他搜索墓地而不得的时候,通红的太阳已经完全跳上了天空,官道上开始出现了零零碎碎前来祭祀的人们。

    无论如何,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找到一处墓室潜入进去了。

    说不定,还要像昨rì那般乞讨求食。

    童英多背着一个人,来到了祭祀的众人身前,同样是乞讨求食,这次童英显得比昨rì老练了许多。他自称是兄弟两人,从洛阳城中逃出,前往河东避难,只是天气寒冷,弟弟受了风寒,昏迷过去。

    童英态度虽然谦恭,却又一股天生的傲然,并不让人厌恶,反倒在心底不由地赞赏。众人不乏低声咒骂者,更多的是则是对童英网开一面,赐以酒食。

    可就在童英草草吃完,等待刘嫣醒来的时候,在隆隆的蹄声中,他见到一个仆从众多,鲜衣怒马的车队,顺着官道向他来时的路奔去。

    那车队zhōng yāng顶着一杆旗帜,上书“司马”二字,在大道上逶迤行去,引起了两旁路人的无尽艳羡。

    司马?

    童英多少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可这个司马多半不是他在西园中的军司马侯惇,而像是一个姓氏。至于童英为什么觉得熟悉,却是不得而知了。

    此时施舍饭菜给童英的人道:“那是河内司马氏啊,小兄弟可是羡慕了?你若是有个好出身,他rì平步青云也未可知啊。”

    河内司马氏?童英越想越觉得头痛yù裂,极不舒服,索xìng不再去想,专心等候刘嫣醒来。

    睡到将近午夜,刘嫣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童英已经累得昏睡过去。刘嫣望着一头乱发的童英,虽然童英身子睡得歪七扭八的,但是手上还是捧着早已冷掉的饭菜及筷子。

    刘嫣静静的望着沐浴在蒙眬月光下的童英,天地之间一片静默,只有几声夜乌的啼叫,衬托着旷野的寂寥。过了半晌,刘嫣轻轻拿过童英手中的饭盒,默默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两行清泪从刘嫣的脸颊上,落入冷冷的米饭之中…

第四十三章 千里相依(上)

    好在之后几天都是有惊无险,他们当晚便抵达了孟津,次rì随过往的商队渡过了大河,便向河内而去。

    童英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只是他伤了元气,这一路上又奔波劳累,吃不好睡不好,以致恢复极慢。他的外伤虽然渐渐痊愈,但脏腑之伤却只能慢慢滋养,这个也急不来。

    他们本以为进入河内就应该算是逃脱了董卓的魔爪,但不料刚出魔爪,又入狼窝。

    自张角为首的黄巾之乱覆亡后,各地尚未就死的黄巾残党纷纷躲到深山里藏了起来。

    数月前灵帝驾崩,小皇帝闇弱,大将军何进、十常侍又因权力争夺而先后殒命,一直到现在董卓擅权,天下人心已经浮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当此之时,先前隐匿的黄巾乱党纷纷打起了旗号,再度出山。在常山国一带由张牛角、褚飞燕发起的黑山贼、昔rì的黄巾军渠帅管亥领导的青州黄巾,以及上郡人郭太在河东白波谷号召的白波贼,都成为了动荡华北的重要力量。

    偏生不巧,河内郡正处于白波贼和黑山贼的活动范围之内。

    童英和刘嫣自孟津渡河,取道温县、怀县、野王一线,在数rì前抵达修武。他们一路出来,并无明确的目标,因此走走停停,都是挑大道在白天走路,尽量避过那些蟊贼。

    这一rì从修武出发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河内郡在地理上犹如一个匍匐在大河转弯处的长蛇,而修武便在这条蛇的七寸位置。河内郡多是平原,但修武北接太行山余脉,已是成为了黑山贼的触手。

    童英没想到黑山贼蔓延地如此之快,更没想到黑山贼会如此猖狂。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山坡的时候,山坡上突然站出来几个头裹黄巾的汉子,手中拿着木棍柴刀,摇着木枪上的红缨吼道:“前头两人站住!难道你二人没见到我李大目在此?还不速速留下钱财,否则枉送xìng命可不是什么好事!”

    童英和刘嫣两人面面相觑,望向坡上为首的那个汉子,发现他相貌平平,一双眼珠子却似是要凸了出来,因此显得双眼尤大,大抵这便是他名字的由来。

    眼见对手人多势众,自己二人恐怕不是对手,童英思虑片刻,却是缓缓地手按剑柄,朗声答道:“兄弟也是昔rì跟随人公将军在河北打过仗的,还请李大哥通融通融,放我二人过去。”

    李大目环眼一瞪,声音里竟有了兴奋:“原来是人公将军的手下,却不知兄弟是在哪一战失散的?”

    童英对着迎面而来的李大目笑道:“小弟与人公将军乃是在钜鹿一战失散的。”

    李大目看了看童英,又看了看刘嫣,问道:“哥哥我是人公将军麾下郭大贤渠帅的手下,不知兄弟是听谁的号令?”

    童英面上装出惊喜之sè:“原来如此,兄弟我也是在郭大贤渠帅的帐下,不料竟是他乡遇故人啊,失敬,失敬...”

    李大目微微一怔,旋即仰天大笑,就在李大目笑得最灿烂的时候,猛地抽刀疾刺,直取童英前心!

    刘嫣猛地去推童英,却发现童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一柄锈剑,闪身格开了李大目的长刀,语气讶然:“李大哥这是做什么?”

    李大目狰狞道:“郭大贤渠帅明明是地公将军麾下,你小子想冒充,还嫩了点!兄弟们上,杀了这两个!”

    童英脸sè数变,想不到面前这李大目看似木讷,心思却是如此缜密,当下也不多想,只是拉着刘嫣向山下的大道上狂奔而去。

    李大目那边有五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有武器,最不济也是一柄六尺长的短棍。可刘嫣只有随身匕首,童英只有路上捡来的一柄锈剑,他自然是不怕死的,却还不想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与对方拼个鱼死网破。

    一前一后七个人从山脚下狂奔到大道上,又顺着大道向东狼奔豕突。

    童英受伤未愈,刘嫣却是行动敏捷,须臾已经变成刘嫣在前,童英在后。黑山贼中跑的最快的却非那个头子李大目,而是一个身材短小的瘦子。相较于童英来说,他的步幅偏小,频率却是奇高,因此速度竟然比童英要快。

    但那瘦子只有一柄柴刀,武器上并无多大的优势。

    童英似是伤势沉重,跑了一阵便脚步散乱,被瘦子将距离拉得越来越近,须臾瘦子已经到了童英的身后,他的眼中绽放着一股野兽捕获到猎物一般的神采。

    瘦子挥起柴刀,用力向童英的背心砍下!

    跑在最前面的刘嫣突然感到不安,扭头望去,发现瘦子的柴刀离童英只有一尺之遥!

    他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在下一刻却看到童英蓦地扭转身躯,左手握住了瘦子挥刀的右手手腕,同时右手的锈剑猛地递出,扎进了瘦子的心脏!

    鲜血顺着锈迹斑驳的铁剑流了出来,瘦子双目圆瞪,嘴唇还在蠕动,从瘦子尚未僵硬的右手里接过柴刀,童英将柴刀向着随后一个手持短棍的彪形大汉猛地掷出,柴刀挟着风声飞出,直接钉在了大汉的前额上。

    大汉扑地倒地,童英和刘嫣身后的追兵只剩三人,但他们却少了一件武器。

    眼见着童英以及其利落的手法杀了两人,刘嫣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立刻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彪形大汉之后紧跟着的山贼手中拿的是一柄长剑,直刺自己的前胸,刘嫣侧身闪过这一剑,却浑然不觉李大目已然来到了她身后,趁机偷袭她的后背,等到刘嫣反应过来之时,李大目手中的环首刀已然马上就要刺到了她的身上!

    难道要死在这里么?刘嫣心中闪过一丝绝望,眼前瞬间闪过一丝鲜血,然而却并非是她的,因为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童英挡在了她的面前!

    李大目这一刀洞穿了童英的肩膀,却未刺中他的心脏。

    而李大目刺中童英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危险,刚想抽刀后退,童英的左手猛地搭上了刀刃——他以肉掌握在刀刃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李大目奋力抽刀,童英的左手则是死死地攥住刀身,手背上青筋暴起,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不住溢出,而那柄环首刀,就像是卡在了石头里,纹丝不动!

    李大目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角sè。

    “噗”地一声,李大目猛地松开了握剑的右手,张开大口,低头望向胸前露出的三寸刀锋,眼中满是诧异。

    刘嫣一刀刺中了李大目的心脏,握紧匕首抽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飞溅,染红了她的一袭白衣。

    童英大喝一声,双手握在刀柄上,一寸寸拔出了环首刀,鲜血也顺着他的节奏一瀑瀑激shè而出!

    “跑啊!”两名山贼见李大目被杀,扭头便撒腿狂奔。

    这一场肉搏几乎耗尽了童英所有的力气。继刺杀董卓受伤之后,童英再次身受重伤,回头望了望犹自双手紧握匕首而不住发抖的刘嫣,双目一阖,便昏倒在了大道边。

    刘嫣蓦地一声尖叫:“童英!”

第四十三章 千里相依(下)

    刘嫣无力地跪在了童英的身前。童英一直以来都是武艺高强,她的身手也算不凡,但他们一个重伤,一个有气无力,以至于虎落平阳,反倒被这几个黑山贼寇所困。

    虽然最终还是将这几人击杀,可童英的伤势只有更重!

    刘嫣甚至不知道,童英这次还能不能醒来...

    她撕下身上的衣衫,捂在童英的伤口上,白衣旋即为热血浸红,连着刘嫣的纤纤玉手,也尽染淋漓的鲜血。

    情急之下,刘嫣蓦然想起自己出发前带了两份御医调制的伤药,连忙从腰间取出,不住地倒在童英的伤口上,被刘嫣浪费了半瓶上去,她还只怕不够。

    这大内御医调制的伤药药效来得很快,不多时止住了血,刘嫣环顾四周,只看到那五个山贼的尸体躺倒在周围,大道上行路的人们见到这里出了血案,都是远远避开,唯恐多事。

    童英不能死,但是已经昏迷,如今只有自己与她二人,眼下只能是自己来保护他了。

    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休息的地方,可是刘嫣却不知道二人可以往哪里去休息,去哪里找来让两人恢复体力的食物呢?

    刘嫣长在皇家,对衣食住行这一类,从未放在心上,可是真的到这山穷水尽的时刻,刘嫣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办法来养活两人了。

    去山中打猎?且不说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追不到野鸡鹿狍之类行动敏捷的猎物,若是遇上熊虎狼豹一类,只怕自保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此时大雪如盖,山中野兽皆是蛰伏,他又到哪里去打猎?

    去买吗?刘嫣在决定带着两个弟弟出宫之后所作的准备,带了伤药带了兵器,就是忘了带钱,一点钱都没有。他活了十多年,从未愁过钱财方面的问题,在宫中锦衣玉食,出到宫外也有侍卫随时伺候着。但斗转星移,此刻的刘嫣已经迫切地想要捡到哪怕是一枚的五铢钱了。

    眼见rì头渐渐偏西,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刘嫣只能将童英背到一处破庙中,小心翼翼地在后堂休息,生怕再出了什么变故。

    只是这破庙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到处肮脏不已,刘嫣强忍着胸中的烦恶,将童英安置好之后,便出了庙宇,去找些食物。

    她本无生活自理能力,眼下要来找些东西吃,竟也难如登天。此时正是隆冬,飞鸟走兽尽皆隐遁,草木枯萎,亦无野果可采。刘嫣到最后又累又饿,终于还是转回到大道旁的一个车队旁。

    思忖再三,刘嫣终于还是做了决定。现在的她除了乞讨一途,再无他法了。无论如何,他不能死,童英也不能死。他们两人都要好好地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刘嫣脚步虚浮,一步三晃地走过去,神sè困顿,缓缓地伸出手来乞讨,却终究是不能越过心里的那一道防线,只是咬紧嘴唇,并不说话。

    刘嫣如此低眉顺眼地乞讨,已是难为他了。

    “呸!哪里来的小乞丐,触大爷们的霉头!”那一行人见刘嫣全身脏乱不堪,有个人便啐骂了一声。

    刘嫣从小到大那里这样被人骂过,而这几天又积了一肚子的火,不由得骂了回去:“谁是小乞丐!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如此无礼!”。

    “呦!这小乞丐还挺威风的,莫非我们是遇上落难贵族了?哈…哈…哈…”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纷纷狂笑,笑了一阵,众人当刘嫣是个疯子,再也不理睬他,驱车而去。

    刘嫣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狂奔而出,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索xìng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任何行人经过,哭着哭着慢慢只剩抽泣的力气,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用已经沾满尘土的衣袖擦了擦哭花了的脸,艰难的爬起身,顺着大道寻找下一个乞讨目标而去…

    刘嫣回到破庙时已是深夜,好不容易找了户好心的农家,讨到了些食物,此时童英却尚在昏睡,刘嫣喂了他一些清水,又让他迷迷糊糊的喝了一些粥,摸了摸童英的额头,似乎没之前那么热了。忙活了半天,然后才放心的坐了下来,轻轻的依偎在童英的身边,寻求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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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昏迷,童英直到三rì三夜后方才醒转。那个时候,刘嫣正在朝歌为他乞讨。

    时至薄暮,童英只看到自己坐在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周围多是些拖家带口的民众。他似乎记得是刘嫣带他过来,但是此刻不见了刘嫣,童英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周围还有孩子在哭泣,一个女孩儿依偎在中年妇人的怀中道,“妈妈,我饿...”

    听了这话,童英的肚子这才很自觉地叫了一声,他也终于意识到,他也饿了。

    在板车上随便翻一翻,童英竟发现羊皮褥子下面还有一个纸包,包里是一条鸡腿和几块面饼。他大有惊喜之感,想要取出来吃,却还惦记着刘嫣,勉力咽了两口唾沫,又将食物收好放回原处。

    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衣衫脏污的小乞丐和两个皂衣的男子。那两个男人虽然衣着简单,但是整洁有序,趾高气扬,看起来多半是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两个护院都是手持一条三尺短棍,挥动着大骂道:“抓住小贼!别想跑!”

    那小贼倒是行动敏捷,跑到这边人多的地方,倏忽钻进了人群之中,不知藏到了何处。

    那两个护院搜了半天未果才慢慢走远,那个小乞丐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向角落里的童英。

    童英微阖双目,努力调匀内息,及至觉察到有人接近,猛地睁开双目,却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小乞丐正站在他的面前,裸露的半边手臂上显出片片淤青和紫红sè的冻伤,一身灰衫上遍布点点污渍,仔细一看或许能辨出他身上本是一袭白衣。

    小乞丐头发凌乱,脸上油污泥垢遍布,唯有一双明眸楚楚动人。

    “你...你...”童英惊诧地张大了嘴,他从那双动人的眼睛分辨出这个小乞丐的身份,但却无法相信他竟会落遢到这副光景。

    “我……我怎么了?”小乞丐眼中也是惊疑不定,半晌醒悟过来,连忙转过身去,不再面对童英。俄而疾步走开两步,似乎想要离开,但旋即又倒退过来,将手中好不容易抢来的半块面饼放在车上,这才寻了个地方洗了手和脸,又用手梳理梳理头发,等回到童英身旁的时候,虽然还是衣衫脏污,但面容已经不再邋遢不堪。

    这小乞丐正是刘嫣,她在这短短三天里经历的变化童英不得而知,但仅从数rì前尊贵无比的汉室贵胄,到现在一个蓬头垢面,靠乞食和偷窃存活的乞丐,其中的艰难童英也能大致想象一二。

    “你...”童英低声想要说点什么。

    “你什么你,你不认得我啦?”刘嫣倔强地看着童英,不知为何,她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最可怜的一面,然而唯独在童英的身边,自己却又恢复了往rì那般的高傲。

    “我们这是要去哪?”童英的声音分外低沉。

    “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带你去寻医,但是身无分文...”刘嫣本想说出自己这几rì里的经历,然而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

    不过她后半截没有说的话,童英已然明白,面sè微微一滞,诚心诚意的朝刘嫣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这几rì多谢刘兄照顾,童英无以为报,但求...”

    “你不用谢我,若非你,我早已死在那李大目手中。所以你亦不必心存愧疚,我照顾你只是为了报恩而已,你并不欠我什么。”刘嫣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倔强。

    两人慢慢沉默了下来,因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童英回望了一下西面,转过头来对刘嫣说:“如今董贼势大,往西是不可能再去了,我们还是往东去吧。”

    刘嫣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哎呀,你要做什么!”刘嫣正准备拉动板车,却发觉身后传来异动,转过身去,这才发现童英竟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已经可以自己走了,这板车你还给别人吧。”童英虽如此说,当看他面sè苍白,摇摇yù坠的模样,刘嫣已然知道他不过是在逞强。

    这一次刘嫣连理都懒得理童英,转过头来,拉着车便往前走。童英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连坐直身子也无法做到,也只能无奈的继续躺下。

    夕阳之中,童英和刘嫣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缓缓前行,慢慢的走向一个他俩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远方......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上)

    在自己遇刺的两天后,董卓不顾诸多朝臣以及李儒的强烈反对,执意要行废立之举,而今rì皇位更迭之事便在崇德前殿举行。

    盛大的仪仗无法掩饰帝国每况愈下的衰弱,繁复的礼仪无法挽救汉室愈来愈卑微的存在。新一任的皇帝虽然有聪明的名声,却因年龄更为幼小,所以更容易被董卓控制。

    从跋扈将军梁冀开始,在经过了数十年外戚和宦官连番掌权的拉锯战之后,朝中大权、京畿军事为前所未有的为外来的藩镇董卓所掌控。这似乎是一个新的预示,至于谜底是什么,只能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祭告天地,奉上三牲太牢之后,司徒袁隗接过皇帝刘辩所持的玉玺印绶之后,将其传递给了陈留王刘协。就在玉玺传递的那一刹那,座下的群臣中隐隐传来了几声低泣,然而转瞬即逝,仿似根本就未曾出现过一般。

    而依照传统,天子南面而坐,群臣则与之相对面北而立。

    最前头的乃是前任皇帝——是的,从他交出玉玺印绶的那一刻起,刘辩已经成为了前一任的皇帝。他被迫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然后向他的弟弟,新皇帝刘协跪拜。

    或许有人会觉得屈辱莫此为甚,而作为废帝的刘辩,除了惊惶失措之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自己本来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吧。他虽然泪眼朦胧,但在心底却隐隐有了解脱之感。

    仪式完成之后,新皇帝的确立以三公的名义传召天下。虽然诏书的最前头写的是袁隗的名字,但是人们都将矛头指向了权倾朝野的董卓。

    皇帝被董卓废了。皇帝被董卓立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因为废立之事而引发的风波,只是董卓掌握朝中大权以来的又一次推波助澜。距离皇位交替还不到三天,董卓毫无征兆的再一次召集了群臣。

    当着众朝臣的面,董卓不容置疑的开口道:“当今何太后,曾逼迫永乐太后过甚,令其忧劳而死,忤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何太后宜移驾永安宫。”

    和前次一样,群臣再一次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忤逆董卓。

    董卓所谓的永乐太后,则是养育新皇帝刘协的董太后。董太后并非刘协的生母,而是灵帝刘宏的生母。至于新皇帝刘协的母亲王美人,则是在多年前便已亡故了。董皇后被何进赶出了京城,而后又莫名死在了路途之上,虽然迄今没有找到凶手,然而董卓说是何太后逼迫之故,便为其盖棺定论。

    因此,何太后被贬冷宫,半个月后,幽居冷宫的何太后便因食物过敏而死。

    群臣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所谓吃错了东西能够吃死的,无非是吃了毒药而已。与董太后之死一样,但这次没有人敢说什么。

    更残忍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即便何氏一族剩下的只有女人,董卓也不愿放过。

    与何太后的死讯同时,董卓派人将已故车骑将军何苗的棺椁挖出,将何苗的尸体手脚切断之后,弃之于道。又将何苗之母舞阳君杀害,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在此后,董卓就任三公之一的太尉,从名义上掌握了天下的军权。

    而被困居于永安宫的少帝刘辩,实际上已经同囚犯无疑。除了年初纳入的唐妃,他身边再无陪伴之人。曾经让他赖为依靠的舅舅、母亲,先后死去。就连是无辜的外祖母也不能幸免。

    永安宫里的配给也渐渐减少,衣服饮食欠缺,丧失了亲人的刘辩,后来为人形容为“少帝泪不曾干”。

    刘辩每天都只是立在庭中彷徨踟蹰,叹息流泪,这一rì却见到一对燕子于庭中飞舞,心有所感,便即吟诗一首: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张忠义,泄我心中怨。

    刘辩身处空庭之中,呆立叹息,而飞鸟任意翔舞。他触目感愤,抗声而吟,不知是诗,不知是泪?

    少帝的诗句并不算极有文采,却是立刻为董卓的耳目所察觉,呈于董卓。

    董卓不怒反喜:“废帝有怨望,乃不遵今上,杀之有名!”

    于是李儒带武士十人,以鸩酒奉于少帝。少帝不愿,于是李儒强灌之,少帝死,葬于洛阳城外。

    董卓以废帝心存不轨的罪名通告洛阳,可是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两个月后,董卓就任“相国”,成为了大汉有史以来的最强横权臣。

    四百年前,汉高祖刘邦创立汉王朝时,曾经任命建国大功臣萧何为“相国”重职,这个在战国时代频频设置的官职,到了后世则成为拥有极大权限的宰相——百官之首,甚至能够压过君王,负责全国的政事。

    后来的历代丞相都以自己没有如萧相国之功绩和才能为由,不敢使用“相国”名号,因此,“相国即萧何,萧何即相国”,已是人们牢不可破的观念。

    而四百年后的现在,竟有一个恬不知耻的粗暴武夫,胆敢以相国自称。人们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里低声叹息,有志之士则是开始了秘密的谋划。

    而掌握了大权的董卓,开始了更为蛮横和恐怖的统治。

    一名侍御史因为公务来找董卓的时候,未曾恭敬地解下佩剑,于是董卓“立挝杀之”,京师震动。

    董卓怒喝一声,就砍下了这个人的头,他的一切作为,都已经到了横逆无道的地步。

    于百官群臣来说,进入皇廷时当然不允许佩剑,这是因为对象乃是天子的缘故。而不得佩剑到相国——一个蛮横的赳赳武夫之前,则是从未有过的规矩。更何况相国这个官职,四百年间未尝有过,所以也无人知道面对相国所应有的礼貌。

    这是董卓自定义的规矩:佩剑到我面前者,尽杀之!

    此外,董卓还决定了一件事情:洛阳城中的财宝和美女全部归我所有,皇宫也不例外!

    于是董卓纵然手下四处劫掠,jiān/yín妇女,犯下滔天罪行。董卓自己更是擅闯皇宫,jiān/yín宫女,夜宿龙床。

    一时间,洛阳震怖,京畿动荡,人人自危。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中)

    洛阳城,禁军大营。

    中军营帐中,吕布正端坐在其中。董卓废帝之后,非但自己成为了相国,连带身边的所有亲信也都加官进爵。吕布自然也不例外,被董卓从骑都尉擢升为为中郎将,封都亭侯。而且还在洛阳城中为其选了一间气势恢宏的宅院做府邸,不过吕布久在军旅中,早已习惯了军营中风餐露宿的生活,因此除了大部分时间守护在董卓身边,其余时候也多在禁军大营里。

    虽然才加官进爵,然而此时的吕布却是眉头紧锁,端坐了片刻,又缓缓站起身来,在营内来回踱步,脸上似有所思。而在军营当中的方案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面令牌,却并非是吕布所有。

    吕布来回走了几步,终是站定了脚步,转身朝帐外的亲兵朗声说道:“来人,去将文远召来。”

    “喏。”帐外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人回转来,正是张辽。

    “文远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唤文远来有何要事?”张辽进到帐内朝吕布行了一礼,沉声开口道。

    “哐当!”吕布并未答话,只是缓缓拾起方案上的令牌,随手掷到张辽的脚边。

    张辽拾起令牌,定睛一看,脸sè不禁微微一变。

    “这是你的令牌吧?”吕布淡淡的开口问道。

    张辽沉默片刻,沉声答道:“是。”

    “那为何此令牌会出现在北门城守手中?”吕布眯起眼睛,直直的望向张辽,接着问道。

    张辽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那万年公主可是你放出城去的!”吕布忽然提高音量厉声喝问道。

    “是!”张辽沉默了半晌,终究沉声应道。

    “混账,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吕布见张辽承认私放万年公主,当下勃然大怒,拔出佩剑遥指着张辽,怒道,“万年公主乃是义父点名要捉拿之人,你作为我的下属,却将其私放出京,若是为义父所知,你将我置于何处!”

    吕布如此大怒,并非没有道理,董卓如今虽对他推心置腹、百般信任,然而毕竟吕布一系乃是并州军,并非是董卓凉州人马,真正来说算不上董卓的嫡系,而且董卓其人多猜疑,吕布即便受其恩宠,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董卓。

    因此,若是让董卓知道万年公主乃是张辽所放,不知会生出多大的怒气,毕竟董卓对这个皇室女子的看重,吕布是非常清楚的。而张辽又是他的手下,经此一事,董卓必定会对他产生猜忌之心。

    “将军!”张辽长跪于地,叩首道,“辽一心为将军着想,还请将军明鉴!”

    “你为我着想?”吕布怒极反笑,“你倒说说,你如何为我着想的?”

    “董卓其人残暴无道,早已引得天下民怨沸腾。如今更是只为一己私yù而妄行废立之举,此人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其人yù行王莽之事,然却无王莽之才,王莽为发迹之时,亦知谦恭待人,而董贼又如何?在辽看来,这董贼灭亡之rì必不久矣,将军雄才大略,难道甘愿为其陪葬?”张辽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吕布对视,字句铿锵的开口说道。

    这次轮到吕布无言以对了,虽然吕布并不善谋,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便看不清天下大势,如今董卓看似势大,朝臣莫敢不从。然而这天下毕竟还是汉家王朝,关东之地,人人只知天子,又有几人知董卓其人?而且吕布也知道,袁绍等人已经开始在招兵买马,只怕不多时便会起兵举事,这董卓并非看起来那么高枕无忧。

    “更何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将军你我皆是并州人,手下士卒亦皆是来自并州,而他董卓乃是凉州人氏,其心腹亦多是凉州之人。虽董卓他如今看似对将军你宠信无比,然而董卓其人xìng多猜忌,谁能保证他对将军你会一直如此信任,一旦哪一天将军你因小事触怒于他,难保他不会借题发挥,届时只怕将军你自身便是难保了。”张辽接着说道,他看见吕布脸sè数度变幻,心知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对吕布起了作用。

    “那按文远你的意思...”吕布并非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的人,而张辽可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如今张辽这一番话让他的确大为触动,不禁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如今董贼势大,我等也只能静观其变。”张辽笃定的开口道,“将军可以对董贼虚以委蛇,等待合适时机再将其一党一网打尽,尽收其部属。届时将军你便是平逆功臣,声望必不是如今能...”张辽缓声说道。

    “义父待我不薄,要我对他不利...”吕布微微摇了摇头。

    张辽见吕布yù言又止,知其心中所念并不算坚定,然而如今时机未到,此事也并不着急。因此他改口接着道:“所谓狡兔三窟。既然将军不愿反董贼,那么也应该多多联络士人,与其亲近,等到rì后若是有变,将军你也可长袖善舞,不至于沦为和董贼一个下场。”

    吕布久久没有言语,张辽也不再出言,只是静静的等待吕布的决定。良久,吕布轻叹了一口气,并不对张辽所言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开口道:“罢了,文远你与高顺是我最器重的手下,今次你私放万年公主之事,我便不会再追究,但是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可谨记。”

    “喏,文远必定谨记将军所言。”张辽面sè不变,虽然吕布口中不说,但是他决定不再追究自己私放万年公主之事,便已经是一种表态。

    “你先出去吧。”吕布转过身去挥挥手,让张辽自行离开。然后自己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吕布当初之所以拜丁原为义父那是没有办法之事,因为他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为了取信于丁原他只得委曲求全,然而丁原对他却始终只是信而不任。丁原一方面将吕布视作亲信,让其随侍在自己左右,却并不对其委以重任,在他入京被任命为执金吾之后,也不过给了吕布一个主簿的文官虚职。而董卓则不一样,董卓不但信他,更任他,许以高官厚禄。

    做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么。如今吕布位高权重,不应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是吕布每每想起董卓那一双满是yīn霾的眼睛,心中便是闪过阵阵的后怕。

    正如张辽所言,董卓其人猜忌之心颇重,而且极为易怒,常常因为小事而杀人,随侍在这样的人身边,吕布不得不百般小心,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池。这种整天都提心吊胆的rì子,如何是吕布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想要过的?

    “将军。”吕布正在思虑着,帐外忽然传来自己亲卫的声音。

    “进来。”吕布将那亲卫唤了进来,开口问道,“何事?”

    “将军,司徒府上来人,说王大人想要延邀将军你今夜到府上赴宴。”那亲卫拱手答道。

    “司徒?”吕布略一迟疑,如今的司徒便是那王允,此人虽为党人,但其人颇为油滑,哪方都不得罪。阉宦得势他便亲近阉宦,董卓得势他也接近董卓,因此为董卓看重而升为三公之一。不知此人来邀请自己又为何事,吕布想了想,寻思着还是找个借口推脱算了。

    “你转告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司徒大人的好意奉先心领了,但是今rì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不便出席宴会,还望司徒大人海涵一二。”吕布朝自己的亲兵摆摆手,开口道。

    “喏。”那亲兵领了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就在亲兵将要走出去之时,吕布忽然又开口将其叫住。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那亲兵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罢了,你还是去告诉那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吕奉先今rì必定准时赴宴。”吕布却是改口说道。

    那亲卫虽然不解,不过既然吕布如此说了,他自然也只能原话去转达。

    “嘿嘿,狡兔三窟,文远啊,你这是让我早些寻好一条退路么...”良久,营帐内隐隐传来这么一句话,仿似呢喃般随风而逝......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下)

    就在司徒王允在自己府中大宴群臣之时,三公之一的袁隗也在和荀爽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果然如袁公你所料,这董贼按捺不住,终于开始动手了。”荀爽轻声开口朝袁隗道,“如此迫不及待的妄行废立之举,自比伊尹和霍光,可是他难道不知有伊霍之才则辅,无伊霍之才则篡么?在我看来,他不过第二个王莽而已。”

    “只怕这董贼连王莽都不如。”袁隗笑着摇头道,“王莽未篡之时,亦是有礼贤下士的贤名闻名天下,因此其人亦是笼络了一大群士子为其虚张声势。而如今这董贼有什么?荒yín无道、残暴独断,恶名天下皆知,如此之人有谁愿意与其为伍?”

    顿了顿,袁隗接着道:“而且此人还犹自不知,只怕还做著称帝的美梦,愚昧至此,当真是可笑之极。”

    “是啊,如今关东诸侯皆是摩拳擦掌、跃跃yù试,准备兴兵平乱,只怕用不了多久,这董贼便会身首异处,死于非命。”荀爽咬牙切齿的说道,可见其对董卓的怨恨已是无可附加。

    “慈明莫要想诸事想得太过顺利。”袁隗摆摆手,正sè道,“这董贼十恶不赦不假,然而其人毕竟手握数十万重兵,麾下亦是猛将云集,想要一举破之,未必是一件易事。”

    “唔...”荀爽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袁隗说的是事实,如今董卓势大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其手握重兵,京畿的军队尽在其手中,更不用说董卓的老巢凉州等地,每旬都还有源源不断的良马和兵源输送过来。

    “其实兵多将广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董卓其人薄情寡义、胸无大志,即便再多的士卒在他手中也不足为虑。然而我担心的是...”袁隗yù言又止。

    “袁公担心所为何事?”荀爽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一人为龙,十人成虫。”袁隗缓缓的说道。

    “袁公担心的是关东诸侯其心不诚,不能戮力同心么?”袁隗话音刚落,荀爽已然知道他的意思。

    “而且董卓毕竟乃是先帝的托孤大臣,虽然如今恶行累累,然要诛灭他还缺一大义之名分,否则这些关东诸侯必定是各自心怀鬼胎,一旦从内部出了分歧,只怕届时反倒让董贼获利。”袁隗皱眉说道。

    “大义之名分?”荀爽微微一怔,旋即说道,“难道妄行废立之举还不算么?”

    “算,但是还不够。”袁隗笃定的说道,“光凭这一样,势必无法发动起所有关东诸侯。”

    “可是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如今董贼气候已成,若再不抢先一步出手,占住先机。只怕那董贼便真要如王莽一般,行谋朝篡位的大逆不道之举了。”荀爽沉声说道。

    “慈明所言也不无道理,如今的形势的确是时不我待...”袁隗沉声道,沉吟片刻,忽然眸子一亮,“我记得那何屠夫诛杀阉宦之时,曾矫诏号令京中各部人马?”

    “据本初所言,的确是有此事。”荀爽不知袁隗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点头应道。

    “嘿嘿,既是如此那我等亦可以天子之名昭告天下,号召群雄讨伐董贼,如此一来必定能集聚人心,也占了大义之名。”袁隗开口说道。

    “矫诏讨董?”荀爽闻言,思虑有顷,却是开口道,“既然诏书要昭告天下之人,那么若是让人看出乃是作伪...”

    “不会有人看得出来的。”袁隗神秘的一笑,缓声道,“难道慈明你亦不知,这传国玉玺已然下落不明的事?”

    “什么!传国玉玺失踪了?”荀爽大惊失sè。自前朝始皇帝以和氏璧刻制传国玉玺,这传国玉玺乃是皇室传承的重中之重,没有此物,皇帝的传承便被不被视作正统,因此昔年王莽篡位之时才会想尽办法要夺得传国玉玺。而如今袁隗却告诉他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这如何不让荀爽大吃一惊。

    “那rì,十常侍作乱宫廷,本初和曹cāo等人率兵杀入宫中,张让与段圭带着皇上和陈留王逃离洛阳,却独独没有带走传国玉玺,而后十常侍之乱被平息,传国玉玺也不见了踪迹。”袁隗淡淡的将传国玉玺失踪的情况给荀爽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荀爽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轻声说道。

    袁隗顿了顿,开口道,“如此一来,即便矫诏上没有加盖传国玉玺大印,也无人质疑了。”

    “袁公英明。”荀爽点头说道,俄而,却是微微一笑,“何况没有传国玉玺,这董贼想要当第二个王莽也当不成了......”

第四十五章 讨董(上)

    中平元年,从司州流出一道榜文,榜文上昭告天下,历数董卓恶行,令天下诸侯震动。

    榜文迅速流传,自司州向冀、青、兖、徐、豫等各地扩散,一时间只让这大汉的天空之下,弥漫起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之气。各地诸侯,纷纷响应,秣兵厉马,准备合讨董贼。

    冀州,邺城。

    邺城始建于chūn秋齐桓公时期,战国时,魏文侯封于邺,他将邺城当作魏国的陪都。此后,邺城一步步成为侯都、王都、国都。名臣西门豹曾为邺城令,他留下的投巫治河的故事,天下妇孺皆知。

    袁绍出兵三万,自渤海东渡黄河来到邺城,准备在酸枣会盟天下诸侯。冀州刺史韩馥亲自将袁绍引入城中歇息。

    袁绍并未谢绝韩馥的好意,下榻在韩馥选定一间豪宅中,不过舟车劳顿的他并未着急休息,而是在屋内皱眉思虑着什么。

    “主公。”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元皓么?速速请进。”袁绍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sè,当下起身将门外的男子迎进来。

    那名叫元皓的男子年过不惑,一身青衫,面sè清矍。此人姓田名丰,冀州巨鹿人,博览多识,权略多奇,曾在朝中任侍御史,因不满宦官专权,弃官归家。袁绍在渤海招兵买马之时,听闻田丰多智的声名,特意修书一封延请其出任自己的别驾。

    “主公双眉紧锁、面有忧sè,是有何难事?”田丰一进屋,望见袁绍的脸sè,不由开口问道。

    “不瞒元皓,我确是有一事担忧,不知何解。”袁绍坐定,缓缓开口说道。

    “哦,主公不妨说出来,让元皓为你参详一下。”田丰淡淡的说道。

    “我等起事在即,然而我家叔父却依旧在洛阳城中,我担心董贼会对其不利。”袁绍叹道。

    “原来是此事。”田丰微微一笑,开口道,“主公大可不必担心。”

    “哦,元皓为何有此一说?”袁绍不解的问道。

    “董贼虽残暴不仁,然并非不识时务之人。此人想要如王莽一般,篡位得天下,就必须要得到天下士人的支持。而隗公为当今士人一党的领袖,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董贼断然不会伤害隗公的。”田丰缓缓开口道。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袁绍摇头道,“毕竟董贼不能以常理度之...”

    “既然如此,若要保隗公平安,那么主公便要彻底中断与隗公的联系,只要主公表面与隗公做出毫无瓜葛的样子,那么董贼便找不到对隗公下手的理由。”田丰见状,开口说道。

    “那我依元皓所言便是。”袁绍点头应道,“不知元皓来找我又有何事?”

    “城外大军已经分营驻扎下去,后续粮草辎重也在慢慢从渤海运转过来,韩大人也应允会提供军需物资。”田丰缓缓说道。

    “如此甚好。”袁绍闻言不禁喜道。

    “还有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青州刺史焦和、后将军袁术、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长沙太守孙坚、西河太守崔均、河内太守王匡等各地诸侯皆发檄文,决意共讨董贼。若是算上主公你和韩大人,一共是十三路人马,兵员更是不下十万。”

    “这董贼倒行逆施,引得人神共怒,天下有志之士何其多也,何愁不能平定此獠!”听到田丰说天下有如此多的刺史、太守回应讨董之举,袁绍不由亦是热血沸腾,朗声说道。

    不过,田丰却依旧是一脸淡定从容的模样,睿智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异sè,缓缓开口道:“主公以为光凭人多便能成功么?”

    “唔...元皓你的意思是?”袁绍皱眉道。

    “人心齐,才能泰山移,但若是人心不齐,那便万事不成。不瞒主公,我只怕这十三路诸侯中真心讨董的并不多,大部分不过是为了博取名望而已,届时会盟之后,这些人各自心怀鬼胎,只怕讨董不成,反而让天下愈发糜烂、汉室威严不存。”田丰摇头说道。

    “既是如此,依元皓之见,我又当如何?”袁绍问道。

    “以主公的家世、才智、威望以及如今的实力,非其他诸侯可以相比,因此此次酸枣会盟,这盟主之位主公应当仁不让!”田丰笃定的说道,“如此一来,无论此次讨董成与不成,对于主公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好,便依元皓所言,我倒要看看这谁人敢与我来争这盟主之位。”袁绍大笑一声,豪迈的说道。

    两人又商议了许久,将会盟之事准备的差不多了,田丰却是诡异的一笑,望着袁绍轻声说道:“主公以为这冀州之地如何?”

    “冀州地大物博,人力和物力皆是冠绝天下。”袁绍缓声说道,“元皓此言是何意?”

    田丰笑而不答,接着追问道:“那比之渤海呢?”

    “渤海地寡人少...”袁绍才说了一句,忽然闭口望向田丰,眼底闪过一抹亮sè。

    “正如主公所言,这冀州之地物产冠绝天下,然而如今的冀州刺史却是一个胸无大志、平庸无能之人。天下大乱在即,若是主公你能以此处为根基,那么rì后何愁不能...”

    袁绍与田丰相视一笑,脸上皆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sè......

第四十五章 讨董(下)

    谯县,曹氏庄园的议事大厅。

    宽敞的屋子zhōng yāng架着一个大大的火炉,火红的炭火让整个屋子暖意十足,多少缓解了屋内众人脸上流露出的浓浓肃杀之气。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今社稷沦丧,朕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除国难...”

    曹cāo放下手中榜文,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昔rì那袁本初向大将军建言引藩镇对抗阉宦,如今见弄巧成拙,引狼入室,这些党人又发矫诏要讨董平逆。如此出尔反尔之人,毁我大汉根基,着实可恨之极!”

    说罢,曹cāo抬眼往向自己下首的一人,开口问道:“不知奉孝你如何看此诏?”

    曹cāo下首的那人身着单衣、面如白玉,眼眶凹陷,目光看上去分外深邃,鬓间一缕白sè额发格外引人注目,正是蔡邕的关门弟子郭嘉。

    郭嘉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党人自李膺以来,莫不思如何掌握朝纲。可惜太过急功近利,因此引来两次党锢之祸...而后,党人开始藏在暗处,暗中牵扯朝局,然而屡屡为阉宦和武人打压。这些人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依奉孝看来,如今的乱世与党人关系莫大。董卓识人不明,非但不对党人进行打压,还想要拉拢士人,当真是可笑之极。”

    “那奉孝以为我等又该如何做呢?”曹cāo开口问道。

    “主公若想在乱世中求生存,如今正是展现勇武的好时候。各路诸侯于酸枣会盟,与其说是共谋讨董,不如说是为搏声望,为rì后乱世之中争霸天下打下基础,因此主公你亦是不能落于人后。”郭嘉开口说道。

    “按奉孝所言,这天下当真是必将大乱么?”曹cāo开口道。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这几rì里郭嘉私下里已经与他交流过数次,在郭嘉看来天下乱局已定,绝非某个英雄人物可以力挽狂澜的,而曹cāo要做的便是积极应对,为rì后在乱世中打下一片厚实的根基做准备。

    “无论此次讨董成与不成,天下都必将陷入乱局!”郭嘉笃定的开口道,“如今汉室对天下的号召力已经下降到了极点,皇帝不过成了傀儡而已,以前执掌朝政的皆是外戚和阉宦,其危害还看不出来。然而董卓作为一藩镇进京乱政之后,开了武人摄政的先河,天下诸人也看到了汉室的孱弱,即便今次讨董当真斩董卓于洛阳城下,只怕过不了多久便有李卓、袁卓...”

    “奉孝的意思我明白了。”曹cāo长叹一声,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我等便准备北上酸枣,与天下诸侯会盟之事吧。”

    话虽如此说,可是曹cāo可是清楚的知道,董卓的麾下战斗力有多么强悍。别人不说,但是那吕奉先,便是勇武绝伦,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自己的麾下...曹cāo不由得向身后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着两员大将。这两人,一个名叫许褚,二十出头,表字仲康,是曹cāo途经许家村结识的一员猛将。这许褚身高八尺有余,腰有十围,相貌雄毅,力大无穷,曾在村中倒拽牛尾,行百余步,令曹cāo不由得为之惊叹。当下邀请其出山。

    都是陈留老乡。而且曹家也颇有名气。许褚当下答应了曹cāo的邀请,并带领村中二百青壮,投靠于曹cāo的麾下。

    另一位姓典名韦,陈留己吾人氏。与许褚一样,此人亦是以武勇过人闻名一方。其时同乡刘氏与睢阳人李永为仇敌,典韦为刘氏报怨,亲自驾车,载着鸡酒,伪装正在等候别人的闲人;待到李永亲自出府时,典韦便怀匕首向前截杀李永,并杀李永妻,再慢慢走出来,取出车上刀戟,步行离去。由于李永的居所邻近市,此事发生后全市皆惊。从后而追者虽有数百,但却无人敢近。典韦行了四五里,遇上李永伴众,双方转战许久,典韦安然无恙的脱身而去,自此为豪杰之士所赏识。

    虽然两人皆是有勇武,然而与董卓麾下勇将如云相比,还是稍显不够。何况这两人智谋一般,并非帅才,曹cāo深感自己实力不足,亟待加强。然而他如今已非昔rì的西园校尉,更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虽然董卓捉拿他的文书到了关东便无人响应,可是曹cāo的身份终究有些尴尬,很难像袁绍那样轻易的吸纳天下名士良将为自己所用。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正在曹cāo思虑之时,一家丁忽然进到议事厅中禀报道。

    “何人求见?”曹cāo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是您的两位从弟子孝和子廉。”家丁如实答道。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相迎!”曹cāo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当下领着郭嘉、许褚和典韦一起迎了出去。

    门外站着两名年轻男子,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最大的区别是一人面sè较黑,而另一人肤sè较白。两人甫一见到曹cāo带着众人出来,当下拱手行礼道:“见过兄长。”

    “子孝、子廉,你二人如何来了?”曹cāo上前紧握住两人的手,笑着问道,“来我给你们介绍。”

    “这是子孝,我族弟,单名一个仁字。”曹cāo指着肤sè较白的一人对身后的郭嘉等人开口道,然后指向另一人,接着道,“这是子廉,单名一个洪字。”

    然后曹cāo再将身后的郭嘉等人一一介绍给曹仁和曹洪,众人进到屋中慢慢叙话。原来曹仁、曹洪听闻曹cāo正在招兵买马,当下引兵千余人特来来相助。而更让曹cāo高兴的并非是这千余人马,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自己的这两位族弟皆是弓马熟娴,武艺jīng通之辈,而且智略皆是不差,更何况还能保证绝对的忠心。有了此二人,不知能为曹cāo分多少忧,这如何不让他大喜过望。

    众人正高兴的说着话,刚才那家丁却是去而复返,立在一边朝曹cāo拱手道:“大人,门外又有人来投。”

    “是么?这次来的何方人士?”曹cāo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谁说福不双至的,今rì这便是双喜临门。

    “他自称是大人您的故交。”那家丁开口答道。

    “故交?”曹cāo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开口道,“莫不是童英?”

    “走吧,随我一道出去迎接这位故友。”曹cāo转头朝身边诸人开口道。

    众人皆是又穿上刚刚脱下的皮衣毡帽,随着曹cāo一起走出议事厅。

    庄外的雪地上伫立着两名男子,在厚重的毛皮包裹下面目被遮去了大半,站在靠近大门的那一位甫一见到曹cāo领着众人走出来,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激动,开口唤道:“孟德!”

    曹cāo见来人体型远比童英魁梧,不禁疑声道:“阁下是?”

    那人缓缓除去头上的毡帽,露出了侯惇那张刚毅粗犷的脸。

    曹cāo见到了侯惇不由得兴奋的叫道:“元让!哈哈!夏侯元让!”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上)

    旭rì初升,和煦的冬rì暖阳照耀在延津渡口上,洒下一片光明和暖意。这样的好天气也让窝在家中,慵懒了的好些rì子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进到集市来,采购生活的必需用品。

    延津渡是黄河中上游连接司州和冀州的一个重要渡口,延津由五津组成。孟津、棘津、延寿津、灵昌津、石济津.延续百里,首尾相接。此处地势险要,依傍东都洛阳和雄关虎牢,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周武王便曾在延津渡会八百诸侯国,誓师伐商,如今这里因为交通便利的缘故,已经从一个小渡口发展为了一个不小的城镇。

    渡口的东方缓缓的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从他们的模样可以轻易的辨出,这是一群逃难而来的难民。

    这群人缓步来到一片树荫下小憩片刻,不远处早有一些发现他们到来的善心人提着装有吃食的竹篮快步走来,将食物送给众人充饥。

    在最不起眼的一方树荫yīn影下端坐着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是久久沉默不语,这二人正是从洛阳城出逃的童英和刘嫣。

    经过这数十rì的休养,童英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面前蓬头污垢的刘嫣,不由回想起这些rì子他对自己的照顾,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不过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没说出口。

    “怎么,饿了么?”不过他这一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刘嫣的眼睛,刘嫣望着他,轻声开口道。

    “我...我...”童英yù言又止。

    “你等等。”刘嫣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分发食物的人们,起身准备往那边走去。

    “还是我去吧。”童英也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不用,你伤还没好,还是多休息吧。”刘嫣摇了摇头,快步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刘嫣拿着两个饼子走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挑出大一些那个递给童英,童英迟疑了一下,慢慢伸手接过,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刘嫣问道。

    “唔,你不是说想要去往邺城寻那冀州牧韩馥么?”童英有些诧异的说道,而后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放心吧,过了这延津渡再往北便是冀州境内了,不出旬月便能抵达邺城...”

    “我说的不是这个。”刘嫣摇了摇头,目光飘渺,缓缓道,“昔rì我曾听父...父亲说过,韩馥此人志大才疏、却又好猜忌,诚不足成大事。”

    顿了顿,刘嫣叹道:“想要依靠此人铲除董贼只怕是难上加难...”

    “你想要靠韩馥来...”童英闻言不禁一怔,旋即却是皱眉道,“切不可贸然行事,如今董贼势大,各地藩镇尽皆畏惧,只怕必不会轻易起兵讨逆,只怕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你不在皇家之中,自然是不急,那董贼多盘踞洛阳一rì,皇室中不知要多出多少人要受其欺凌,若是再从长计议,只怕那董贼便要成为王莽第二了。”刘嫣蓦然激动起来,提高音量大声说道。

    “可是...”童英亦是能够体谅刘嫣的心情,然而他更明白此举事关重大,因此还yù劝刘嫣慎重。

    “哼。”刘嫣却是冷哼一声打断童英的话,没好气的说道,“难道你孤身一人刺杀董贼之时也是如此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么?”

    “我...”童英一时语塞。

    两人再次同时沉默起来,这些rì子在同行的道路上,他俩已经绝少再爆发争吵,遇到了矛盾更多的时候是用沉默反思来代替伤人的唇枪舌剑,在思考中慢慢体会对方所言究竟是对是错,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你俩还没吃东西吧,来,给你两个饼子。”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童英和刘嫣同时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那几个拎着竹篮的好心大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刚才...”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大饼,刘嫣心中不自觉的一暖,本想说自己刚才已经领了两个饼子了,那大婶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大饼塞到她的手中,“看你都饿得这么瘦了,真是可怜啊,多吃一点。”

    闻言,刘嫣神sè不由一顿,不过却没有出言,只是更加用力的啃起手中的饼子来。

    “唉,最近东面来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都是那天杀的董贼啊...”几位大婶缓缓远去,不过她们最后的话,却让童英二人更加的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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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太傅府。

    “见过袁公。”照例是在袁隗的府邸密室中,荀爽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满面chūn风的朝袁隗拱手行礼道。

    “哦,慈明如此兴奋,可是关东诸侯对我们的诏书有了响应?”袁隗依旧是淡定的开口道。

    “袁公果真是料事如神,那诏书一经流出,关东诸藩镇皆是群情激奋,纷纷写下檄文誓言讨逆勤王,据说已有十八路诸侯回应诏书...”

    “呵呵,好,好!”闻言,连一向喜怒不形于sè的袁隗听了此言,也不禁露出了笑意,连声说好。

    “诸侯议定在冀州会盟,选出盟主,然后合兵进击...”荀爽顿了顿,笑着说道,“据说本初已经率军从渤海赶到了邺城,而公路也已整军北上,准备会盟群雄。”

    “只希望他俩能够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即便不能匡扶汉室于大厦将倾,亦要打下一番坚实的基础,以便rì后诸事。”袁隗缓声说道,其实对于自己这两个侄儿他并无太大的偏爱,袁绍也好、袁术也罢,既然都是袁家一脉,那么不管rì后哪一人飞黄腾达,都能保袁氏“四世三公”的声名不坠。

    “此番关东诸侯jīng英尽出,只要诸人能够通力合作,何愁董贼不灭?”荀爽沉吟片刻,却是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既然关东已有了动静,袁公以为我等是否应做其内应,将京中的事情报于...”

    “此举不妥。”荀爽话还没有说完,袁隗已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反对,“那封诏书是从京畿之地流传出去的,只怕董贼对京中之人已有了戒心,而如今讨逆大军声势浩大,董贼即便再如何愚钝也不会不严防走漏京中将领调配和兵力部署的消息出去,因此必定会加强戒备,在此关头,我等切不可留下把柄于他,否则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唔,袁公所言甚是,此处是我思虑不周了。”荀爽点头说道。

    “如今时刻,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联军胜固然最好,若是联军兵败,那么rì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袁隗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厉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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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洛阳城,司徒府中也有两人在密议着接下来的部属。

    “上使,如今关东诸侯已经掀起了讨董风cháo,只怕过不了几rì便会形成讨董联军。”王允对着黑龙使恭敬的说道。

    “这我已经知道了,这些都在大人的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依旧是浑身裹在黑衣中的黑龙使淡淡的说道。

    “大人英明神武,小的是望尘莫及。”王允腆着脸笑道,“那我们是否需要再使一把劲...”

    “不用了,大人说了,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可。”黑龙使却是不耐烦的一摆手,冷声说道。

    “喏。”王允费力没讨到好,只得讪讪应了一句。不过须臾,他脸上又在此堆满了笑容,对黑龙使开口道,“那不知今次上使寻我又是有何任务交待?”

    “虽然对于董卓与关东联军的争斗静观其变,但是这京城中有一人必须要死!”黑龙使沉声说道。

    “何人?”王允开口问道。

    “袁、隗。”黑龙使一字一顿的说道。

    “袁隗?”闻言,王允不禁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为何要杀他?”

    “哼,这是你应该问的么!”黑龙使却是冷哼一声,呵斥道。

    “上使息怒,上使息怒,小的失言,还请上使见谅。”王允被他这一哼吓得赶紧伏在地上,连连叩首。

    “罢了,起来吧。”黑龙使挥手让王允站起身来。

    “多谢上使。”王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小的驽钝,袁隗这老狐狸如今谎称抱病,一直深入简出,连朝议也再未参加,只怕很难抓住其把柄,不知上使准备如何杀他?”

    “杀他有何难?”黑龙使却是冷笑一声,“现在便是天赐良机。”

    “上使,此...此话怎讲。”王允不解道。

    “那袁隗自诩狡诈,将自己的两个侄儿送出去招兵买马,如今这两人便是讨董的主力军,你以为董卓不会疑他?”黑龙使不疾不徐的说道。

    王允明白了黑龙使的意思,不过依旧是皱眉道:“可是若是抓不到这老狐狸与两个侄儿密谋的证据,那董卓又如何会信...”

    “证据?哼!yù加之罪,何患无辞?”黑龙使一口打断王允的话,幽幽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寒芒......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中)

    过了延津渡便进入了冀州的地界,董卓的势力虽大,但却仅限于西凉和京畿之地而已,对于虎牢关以东却是鞭长莫及。因此抵达了冀州,童英和刘嫣便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一想到此处,两人便皆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rì,两人行到一山林之中,童英找到了一条山间小溪,溪水清澈透明、甘甜可口,他赶紧掬起一抔水清洗起面庞来。

    这些rì子为了逃避追捕,童英和刘嫣两人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反而刻意用泥土敷在脸上,让人看不清面庞,并且混在那群逃难的难民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躲过好几次巡逻的兵士的盘查。如今已经脱离险境,自然无需再为难自己。

    “刘兄,你也来梳洗一下吧,想来到了此处便没有危险了,你也无须再如此蓬头垢面,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了。”童英揉了揉脸,搓下脸上的烂泥,扭头朝不远处的刘嫣开口道。

    刘嫣瞥了眼脸上还兀自带着不少水珠的童英,忽然觉得他此刻的样子比刚才脸上满是污泥时更加狼狈,不由扑哧一笑,旋即慢步来到溪边,开始细细的清理起自己的脸庞来。

    好不容易等到刘嫣清洗完,童英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么,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他尴尬的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朝刘嫣笑了笑。

    “饿了?可是我们的干粮好像已经吃完了,你要不再坚持一下,想来出了这个山林便会有城镇了。”

    “唔…”童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住往四处瞄。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看到他的神sè,刘嫣觉得自己刚才所言似乎都是在白费唇舌,不由没好气的说道。

    “嘘…”童英却是神秘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刘兄你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你…喂…”刘嫣见他话说得没头没尾,正要追问,却发现童英早已起身快步走入密林深处,只得无奈的冷哼一声,屈膝坐在地上,双手枕在膝上,假寐片刻。

    “刘兄,你看这是什么?”不多时,她耳边再次传来童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满是得意。

    “你…你抓的?”刘嫣睁开眼来,却发现童英的手上已然多出了一只肥硕的野兔,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闭着眼,显然已经死了。

    “当然,你再等会儿,我俩就能饱餐一顿了。”童英笑嘻嘻的将那只野兔子放在一边,返身进林中找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就在溪边将野兔子收拾起来。

    刘嫣自然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赶紧去到林中找了许多干枯的树枝来,放在地上,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童英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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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劈啪”声过后,窜起的火焰开始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刘嫣坐在火堆旁边,看着童英将野兔收拾停当之后,插了放在火上烤。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得金黄sè,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缓缓从兔肉上滴了下来,落到火炭中,溅起几许跳跃的火苗。

    片刻之后,山林之中一股喷香美味开始四溢飘散,闻到这股特有的肉香味,刘嫣忍不住食指大动、口中生津,吞了吞口水,扬眉瞥了眼童英,却见童英倒是不慌不忙,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火候,依旧是缓缓摇晃着树枝让每一处的兔肉均匀的享受到火的炙烤。

    过了一会儿,虽然时间不长,但刘嫣却仿似觉得过了有数年一般。童英才凑近闻了闻,笑着说道:“火候正好,可以开动了。”

    刘嫣在一旁老早就等得不大耐烦了,她只觉得那香味像是无孔不入一般,从身体上下的每一处毛孔穿进去,忍不住抽动下小巧的鼻翼闻了一闻,身子似飘了起来似的。而至于嘴里,那则更不必说,若不是她刻意小心的隐藏,只怕连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被这小子给听了去。毕竟自从逃离洛阳的这些rì子以来,休说是烤肉,她几乎连根肉丝也没见过。旬月不识肉滋味,刘嫣几乎都快忘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直到如今见到面前这香喷喷的兔肉,心中对肉类美好的回忆才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当下一听童英大发善心,说出可以开动的时候,刘嫣已是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些,手甫一触碰到兔肉,却是“啊”了一声,缩了回来,显然是被烫着了。

    眼见刘嫣迫不及待却又吃瘪的模样,童英嘿嘿一笑,开口道:“看你猴急的模样!”

    说着把兔子拿开火堆,上下移动,让那些油脂都流下了,然后再从树上摘下几片树叶,仔细的将兔肉上的油脂尽数刮去,这肉上的温度也低了些,才小心地撕下一个兔子后腿,递给刘嫣,开口道:“吃吧。”刘嫣立刻伸出手去,接过了这兔子后腿,努了努嘴,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是不经意间看到童英那一脸温和的笑容,对着自己微笑,林间有几缕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的洒落了下来,落到童英的脸上,将他的笑容映衬得越发的温柔。

    不知为何,刘嫣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红霞,赶紧微微别过头去,不再正对着童英,这才吃了起来。

    见刘嫣的举动有些怪异,童英忍不住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毕竟他自己也早饿得不行了,赶忙一把撕下另一只兔子腿,大口啃了起来。吃了一半,刘嫣感觉自己脸上的赧红尽数褪去,这才再次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童英,嘴角微露出一个笑容,

    见刘嫣面露笑意,童英亦是笑着开口道:“好吃么?”

    “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看来可以去宫中当我的御厨了。”刘嫣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嘿嘿,可惜今次身上没有调料,否则这肉的味道还会好上百倍。”童英又咬下一块兔肉,在嘴中轻轻的咀嚼着,然后摇头晃脑的接着道,“以前我与师妹练武的闲暇之余,就常常偷偷跑到山中打猎来…”

    然而,童英的话说了一半,脸sè却突然黯淡了几分,也不再接着说下去。

    刘嫣见他面sè变幻,很轻易的猜到了童英的心中所想,不由得心中酸楚,于是也沉默了起来…

    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过了许久,刘嫣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决提而出,从而轻轻的抽泣了起来。

    “刘…刘兄…你…”童英被刘嫣的哭声从回忆中拉回,见到刘嫣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泣,顿时不知所措。

    “刘兄、刘兄,你不叫刘兄会死啊!你这个木头,不会安慰人家一下吗?”刘嫣没好气的说道。

    “安慰?啊…怎么安慰?”童英纳闷的说道。

    “哼!你师妹伤心的时候你怎么安慰的?”刘嫣冷哼一声。

    “喔…”童英搔搔头想了半天,终于艰难的挪过身子靠近刘嫣,然后搂住刘嫣的肩,轻轻的拍打起来。

    过了许久,刘嫣在童英的安抚下,终于慢慢的止住了眼泪。

    刘嫣轻叹了一声,把头靠向童英厚实的肩膀,闭上星眸,轻轻的说声:”谢谢…”

    “不…不谢…”童英笨拙的回答。

    刘嫣轻轻的笑了一下,在嘴角的笑容还没消失之际,便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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