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冬阳(下)
013-05-06
第二rì,出了那段密林没走多远,一座小城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童英和刘嫣神sè如常的往城门走去,城门口的守卫看见二人也并没有任何询问,便如普通百姓一般放他俩入了城。
“呼...”童英微微松了一口,耳边却忽然传来刘嫣的声音,“你快看,那是什么。”
童英扭头看去,只见刘嫣手指向不远处的城墙,那里围着不少百姓,似乎在纷纷的议论著什么。
“走吧,过去看看。”童英想起刚才城守见到自己二人也并没有任何异sè,想来这些人围观的必不是自己二人的画像,因此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开口说道。
两人来到那面城墙边定睛一看,只看到城墙上贴着一张硕大的榜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字。
天子诏书!
甫一看到榜文最上头的那几个字之时,童英和刘嫣不禁对望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一抹惊讶。
两人赶紧挤到人群最前面,想要仔仔细细的看一番这所谓的“天子诏书上”到底写着什么。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今社稷沦丧,朕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除国难...”刘嫣缓缓念出榜文上所书写的内容,眉头却是慢慢的皱了起来。
“我们走吧。”迅速的扫过榜文的最后一句话,刘嫣却是铁青着脸,冷声说道。
“走?可是我还没有看完啊。”童英诧异的开口道,人却已被刘嫣拽着出了人群。
两人一路往前行着,童英瞥见刘嫣面sè有异,正开口想要问她是否有所发现,刘嫣已是先开了口,“这封诏书不是出自小...皇上之手!”
“什么?”闻言,童英微微一惊,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人并不多,赶紧压低声音问道,“刘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与当今圣上关系匪浅,素来知道其人的xìng格,虽然他天资聪慧,断不会是冒失之人,如今身在虎穴之中,此等诏书他如何敢撰写,否则让董卓知晓,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刘嫣越说心中越愤懑,脸上满是震怒之sè,“此举必定是有人假冒为之,为的便是洗清自己的干系,将所有责任推到皇上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这份天子诏书乃是...”童英沉声道,“矫诏?!”
“没错。”刘嫣笃定的开口道。
“可是又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假冒天子之名,向天下广发矫诏呢?”童英疾声追问道。
“不知道。”刘嫣摇了摇头,紧咬着下唇,恨声道,“我只怕那董贼知道此事后,会对皇上不利,此獠心狠手辣,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刘兄你莫要着急,皇上毕竟是当朝天子,董贼再如何胆大妄为也不敢对圣上下手的。”童英见刘嫣神sè紧张,当下出言劝慰道。
“话虽如此,可是...”刘嫣摇了摇头。
“你放心吧,圣上乃皇天贵胄,吉人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的。”童英轻拍着刘嫣的肩膀,继续劝道。
刘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落寞之sè。
良久,刘嫣才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绪,毕竟她现在远离洛阳,无论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亦是鞭长莫及,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们走吧。”思虑及此,刘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稍待片刻。”不想,童英却是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正在刘嫣讶异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两个男子的对话。
“李二狗子,你看了那城墙上贴出的诏书了么?”
“看了呀,老孙头难道你没看么?”
“也看了,你倒是说说,这几年到底我大汉出了什么事?一会儿是那黄巾贼作乱,一会儿又是十常侍为祸一方,现在连西凉来的藩镇也要插上一脚...”那被唤作老孙头的年老男子叹气道。
“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这些都是神仙打架,管我们屁事,还是老老实实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才是正事啊。”李二狗子摇头说道。
“神仙打架,凡人也要遭殃啊,难道你忘了前些年那黄巾贼猖獗的时候么,这里可到处都是十室九空,好多地方都看不到人,地啊、田啊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在那里...”老孙头不无惋惜的说道。
“可是这次应该不会了吧,不是说已经有十多路诸侯准备会盟共讨董卓了么?想来这次战火不会蔓延到我们冀州来吧。”李二狗子迟疑了片刻,缓声说道。
“这些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但愿吧。”老孙头无奈的说道。
听到这里,童英终于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朝二人拱手施了一礼,然后疾声问道:“敢问二位,刚才你们所言可是当真?”
“当然当真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不骗人。”老孙头和李二狗子互望了一眼,显然是对童英突如其来的发问颇为诧异,犹豫了许久,老孙头才缓缓开口回答道。
“唔,那二位可知道会盟的诸侯都有哪些呢?”童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这我哪里记得清楚,只知道来的人不少,天南地北的都来了。”老孙头闻言,摆摆手开口道。
“这...”童英顿了顿,满是期待的接着问道,“那其中可否有一唤作曹cāo的人?”
“曹cāo,我不知...”老孙头想了想,正待开口,一旁的李二狗子却是接话道,“曹cāo?就是那个行刺董卓不成的曹cāo么?”
“兄台知道此人?”童英眸子翛然一亮,急切的问道。
“我这种乡野庶民哪里知道这样的人物?只是记得前些rì子曾有榜文张贴出来,通缉这个曹cāo,还画出他的画像,说是只要抓到此人绑送官府便可以赏银千两,封万户侯。”李二狗子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开口说道。
“那后来呢?”
“后来?”李二狗子摇头道,“那榜文张贴出来的第二天就不知道被何人撕掉了,换上了如今的这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没听说过此人?”老孙头闻言不由点头道。
“那...”童英还想再问。
李二狗子显然已经知道童英想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我也是听说来往的商人说得,他们说这个曹cāo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谯县,准备厉兵秣马,再次起兵讨伐董卓呢。”
“多谢二位!”闻言,童英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再对李二狗子和老孙头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朝刘嫣走去。
“怎么了?有什么好消息么?”刘嫣看见童英脸上的表情,开口问道。
“嗯。”童英点点头,他与曹cāo密谋刺董,最后由曹cāo携七星宝刀以献刀之名行刺,然而最终功败垂成,童英只知曹cāo行刺失败,却不知其人是否安好,如今知道曹cāo的下落,总算是个好消息。
“孟德他在故乡谯县招兵买马,准备起兵讨逆。”童英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刘兄,我以为若是去投孟德他,是否...”
“曹孟德?”刘嫣微微偏过头,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此人是否可信?”
“绝对可信,须知他亦是因为行刺董贼而被迫逃出洛阳,而且我与其深交已久,其人高风亮节、不负名士之名。”童英赶紧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往谯县一去也并无不可。”刘嫣闻言,并未太多犹豫,便点头道。
“多谢刘兄信我。”童英感激的朝刘嫣拱手谢道。并非他不愿意去投韩馥,只是童英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在洛阳之时他与曹cāo一道共谋行刺董贼,可惜最后并未功成。而既然如今曹cāo再举义旗讨伐董卓,那么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之共进退。
“我才不是信你呢。”刘嫣却是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开口道,“昔rì我曾听父...亲说起过曹cāo此人,他说曹cāo其人虽貌不惊人,然而却是少有的有大智慧之人,亦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若是此人起兵讨逆,想必相比起韩馥,成算更大。”
“哦,是么?”童英先是一愣,俄而笑道,“想不到令尊对孟德的评价如此之高。”
顿了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刘嫣,疑惑道:“话说你我相识这么久,我只知你是皇室中人,可是你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世,不知刘兄你父亲又是哪位殿下?”
“这...”刘嫣闻言,神sè却是一黯,赶紧别过头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到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
“唔...”
“我们快走吧,从这里往谯县可是极为遥远,还不赶快,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刘嫣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往走去。
童英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伫立了片刻,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枭雄
013-05-07
时间过得很快,当地面上的积雪完全融化之时,路边的枯树上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rì头渐渐的高了起来,驱散了地面上的寒意。
经过这旬月的厉兵秣马,曹cāo发觉自己麾下也已经有了数千人的兵马,掌控的人一多,底气也变得足了起来。让郭嘉起草了一份讨伐董卓的檄文,他也准备不rì领兵北上,与诸侯会师酸枣。
“主公,讨逆的檄文已经撰写好了。”曹府的后厅里,郭嘉将一份拟好的檄文交给曹cāo,曹cāo细细看了一遍,笑着说道,“师弟果然好文采,此文一出,只怕董贼不知该如何震怒。”
“主公谬赞了。”郭嘉面sè不变,轻声说道。
“师弟啊,不是和你说过么,只有你我二人在的时候,以师门中的称谓便可...”曹cāo笑着摇头道。
“尊卑不可逆,奉孝既然已经决意助主公你逐鹿天下,那么就不能遵循师门之中的规矩。”郭嘉顿了顿,朝曹cāo行了一礼,郑重的开口道,“也请主公勿再以师门中的称谓相称。”
“好吧,既然小师...奉孝你坚持,那么我改口便是。”曹cāo无奈的笑着摇头说道。
“对了,奉孝可知如今已有十七路诸侯立下檄文,发兵讨逆了么?”曹cāo忽然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哦,那加上主公你,不正是十八路诸侯么?”郭嘉笑着开口道。
“是啊,秦末项羽假借楚后怀王之名,自立为西楚霸王,并分封了十八路诸侯。其中便有我大汉朝开国之君高祖刘邦。”曹cāo目光灼灼的望着郭嘉,忽然开口道,“不知奉孝在你看来,这其中是否有能媲美高祖之雄才大略者?”
“自然是有!”郭嘉却是想也不想的答道。这师兄弟二人平rì对天下大势早已讨论无数次,对于这样的话题也不是第一次触及,所以说起来并无丝毫禁忌。
“哦,是么?”曹cāo眸子里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异sè,看似平淡的追问道,“那此人是为这十八人中的哪一位呢?”
郭嘉平视着曹cāo,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当然是主公了。”
闻言,曹cāo轻笑了一下,对郭嘉所言不置可否,只是开口道:“为何不是其他人呢?诸如袁术、袁绍二人,皆是‘四世三公’之后,天下士人多以归之,视其为mín zhǔ,焉知此二者未必不能成大气候。”
“袁术其人虽矜名尚奇,而天xìng骄肆,绝非治乱之人;袁绍者,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其手下鲜有真才实学之人,更兼其人是非不分、忠jiān不查,必不能成大事。”郭嘉笃定的说道,“而观乎其余诸侯,多是胸无大志、鼠目寸光之徒,鲜有如江东孙文台、西凉马寿成等智勇双全之人,然各自有之天然缺陷,不足大虑。”
“缺陷何在?”曹cāo追问道。
“此二人皆是名门之后,孙坚孙文台是兵圣孙武之后,其人智勇双全,然起根基乃在荆南,yù要染指中原其间路途实在太过遥远;马腾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为人骁勇善战,然与孙坚相类,其兵马部属多是凉州之人,远离中原之地,至多偏安一隅而已。”郭嘉缓缓说道。
听到这里,曹cāo不由拊掌赞道:“奉孝果然大才!吾得奉孝,便如文王得姜尚、高祖遇张良,有奉孝辅佐,何愁天下不定?”
“主公谬赞。”得到曹cāo如此溢美之词,郭嘉却依旧是面沉如水,摇头轻声道,“不过主公你若想要与高祖皇帝一样,开辟一片新天地,那么...”
“奉孝的意思是?”曹cāo轻拈胡须,缓声说道。
“主公你昔年曾立下宏愿,yù仿冠军侯,扬名于行伍之间?”郭嘉并不着急回答,却是反问道。
“是啊,封侯非吾意,只愿汉疆平。这的确是我昔年的志向,而且如今也并未曾改变。”曹cāo轻叹一声,诚恳的说道。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郭嘉忽然轻声念道。
“这不是那许邵对我的评语么?奉孝你为何...”曹cāo皱眉道。
“主公所思所想乃至所为皆是英雄之举,然而若要成为高祖那样的人物,您不能做英雄,而要做枭雄。”郭嘉沉声说道。
“枭雄?英雄?”曹cāo沉默片刻,皱眉道。
“雄者,夫权千姓万家,志与九州岛、气吞海内,识人而复容人,容人而复用人,天下群英,无分男女长幼,甘愿纳侧栖身,如此霸气,尊为‘雄’。”郭嘉长声说道,“英雄与枭雄虽皆人中之‘雄’,然其中差异多矣,乱世之中,英雄或许能够赢得一时,可是到最后赢得天下的却终究会是枭雄。只因为英雄眼中往往不是只有天下,而枭雄眼中却永远只有这个天下。”
顿了顿,郭嘉接着道:“且让奉孝以高祖与其一生之敌项王为例——鸿沟订立之后,项王立马‘引兵解而东归’,高祖却是‘大行不顾细谨’,或许在天下人看来,高祖置信义于不顾,尾随追去之举,实乃背信弃义的小人,远不如项王一言九鼎;及至中分天下之时,项王以太公及吕后相挟,高祖竟是笑请分一羹,在他人眼中,高祖置父亲与妻子于险地而不顾,当真是不仁不义之徒;垓下之围,项王不舍士卒,最后自刎乌江,相较高祖彭城之败,拼死逃亡之时,可将亲生子女掷于车下,足可见高祖只会苟且偷生,没有项王的国士之风。有此三处,项王可称为世之英雄,而高祖却配得上枭雄二字。因此最终项王只能换得青史留名,而高祖却能赢得天下,成为我大汉朝开国之君,这便是英雄与枭雄的的区别。”
良久,曹cāo沉声道:“奉孝之意,我已经明白了。”
曹cāo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缕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泛起点点金sè的涟漪:“yù要称雄天下,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少爷。”门外忽然传来曹府下人的声音。
“何事?”曹cāo转身朝门外望去。
“院外有人求见少爷你。”那下人恭敬的拱手说道。
“哦,来的是何人?”
“他说是少爷你在洛阳的故友,自称是童英!”
第四十八章 殿下(上)
“童…童英?”曹cāo站在自己的府邸外,望着眼前这两个蓬头垢面,神似路边乞儿的男子,忍不住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孟德。”童英唤了曹cāo一句,眼角的余光发现在曹cāo身后还站着郭嘉,不由诧异道,“郭兄也在此处啊。”(:)
虽然容貌看不清,但听到童英出言,曹cāo终于确认面前这人的确便是童英无误,不禁开口问道:“童英你如何落到如此地步?”
“哎,说来话长啊。”童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边,再想起逃离洛阳后,这一路的艰辛,亦是不胜唏嘘。
“这位是?”曹cāo将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站在童英身后的刘嫣,开口问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刘彦,多亏了有他相助,我才能来到这里。”童英说完话,诸人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刘嫣开口,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还是曹cāo笑了笑,说道,“走吧,你们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一定是累了,我们到里边叙话吧。”
“好。”童英点点头,四人一道走入内里,不过那刘嫣依旧是低着头走在最后。
四人在内室里纷纷坐定,下人端上来几杯清茶,然后便掩上房门,留他们几人慢谈。
童英先是将自己这些时rì的经历捡重要的与曹cāo说了一遍,说到几个惊心动魄之处,连郭嘉也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张辽?”当听到在洛阳城中若非张辽相助,童英二人必不能逃脱之时,曹cāo不由摇头叹道,“可惜如此义士却是屈身从贼,不能为我所用,当真是可惜、可惜。”
“主公何须如此,天下名臣猛将何其多哉,如何又能收尽?可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郭嘉微微笑道。
“主公?”童英听到郭嘉对曹cāo的称谓不由有些诧异。
“这…”曹cāo略一迟疑,与郭嘉互望一眼,这才开口道,“如今奉孝已经为我幕僚,为我运筹帷幄。”
“那rì分别之时,郭兄不是已经准备入仕为官了么?”童英尤记得三人上一次分别的时候,郭嘉说的是要去郎署为郎官,承担宫廷戍卫之任,然后按照大汉朝的律令,等到戍卫之期满,便可以外放为官,如今为何又成了曹cāo的幕僚?
“此事亦是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若非奉孝所救,只怕我早已是身陷囹圄、万劫不复了。”曹cāo苦笑一声。
“主公…”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知怎地,听到这个声音,童英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正待开口询问,但目光却完全被来人吸引。
“侯…侯惇?”童英怔怔的望着来人,诧异的开口唤道。
侯惇有些不敢确信的循声望去,反复打量了好几次童英,才依着声音踟蹰的说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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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惇,你如何会在此处?军营里的其他兄弟呢?他们都来了么?”童英见侯惇认出自己,当下兴奋异常,站起身扶住侯惇的肩膀,连连问道。
起初侯惇与童英一样,亦是无比喜悦,毕竟他这些时rì里最担心的便是童英的下落,如今见到对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无异于悬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然而当听到童英问起军营中的兄弟时,侯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眶开始变得微微有些殷红。
“怎么了?侯惇你说话啊!”童英也看出了侯惇脸上的异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疾声追问道。
“扑通!”侯惇却是蓦地屈膝跪倒在童英面前,低着头泣声道,“侯惇有负将军所托!罪该万死,请将军责罚!”
“有负我所托?”童英越发的不安起来,厉声道,“你快说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莫不是我营的士卒都…”
侯惇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童英离开军营之后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当rì在童英孤身一人潜入禁宫之中刺杀董卓之后,他将自己一营兵士的指挥权交给了侯惇,约定只要宫中一乱,侯惇便率领士卒们杀入董卓府中,清剿其余党。
然而侯惇左等右等,却是始终没有等来禁宫那边的消息,直到曹cāo乘着爪黄飞电前来告知,曹cāo与童英起先的行刺计划已经败露,让侯惇赶快离开京城之后,侯惇这才慌了神,因为他知道曹cāo行刺失败,董卓必然会有所jǐng觉,童英再度行刺的难度无异比登天还难,他必须得想办法告知童英此事。因此就在这时他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竟是为了寻觅童英的下落,抛下了已经整军待战的兵士,独自一人离开了军营。
而就在侯惇无功而返的时候,群龙无首的典军一营兵士早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吕布所率领的并州军所围,通通的缴了械。而且就在数rì之后,全数以谋反之罪斩杀在了洛水河边!
“将军如此信任侯惇,侯惇却因冒失之故,害得兄弟们丧命于董贼之手…”侯惇语带哽咽,匍匐在童英面前,开口道,“侯惇万死不足为惜!”
听到侯惇的一番叙述,屋内的众人莫不是唏嘘不已,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便能引发无法想象的大灾祸,即便是侯惇也不能例外,在当时那样的情形下失去了方寸,结果使得洛水河边多出了数千条冤魂。
“不怪你…不怪你…”唯独童英双目无神、面上满是懊悔和凄苦之sè。
“将军…”
“这都怪我啊!”两行清泪缓缓从童英的眼角滑落,他颓然的瘫坐于地,惨声道,“若非我的莽撞,又如何会连累诸位兄弟,童英有罪,童英对不起他们啊!”
童英边说边是用手攥成拳头重重的捶着青石铺成地板,似乎是想用这种**的疼痛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苦楚。不多时,那青石之上已是显现出斑斑血迹。
“童英,你做什么!”眼见童英情绪失控,曹cāo正待出言劝慰,刘嫣却已是大叫了一声,快步来到童英身边,一把摁住童英的肩头,厉喝道,“难道你这样做,那些已经冤死他乡的将士就会活过来么?”
“这位刘彦兄说的极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童英你节哀。”曹cāo也在一边附和道,不过他的目光却是不断在刘嫣身上游移。
“逝者已矣,童英你应该要想如何为他们报仇,而非是用因为过往的缺失来迁怒于自身。”郭嘉亦是轻声劝道。
“是啊,将军,我们要为兄弟们报仇!”侯惇猛地抬起头来开口道,他的眼角也是有泪痕。
“对,报仇!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童英脸上的迷惘之sè尽数化为坚定,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望向东方,那是洛阳的方向,厉声喝道,“董卓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得好,我等如今在谯县招兵买马正是为了要讨伐董贼,未知童英你是否…”曹cāo抚掌朗声道。
“我二人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童英转过身望着曹cāo,却是拱手道,“童英愿为一介马前卒,为孟德统属,只为手刃那董卓老贼,不知孟德你是否愿意收留?”
“童英你此话便见外了。”曹cāo笑着摇头道,“你我二人何须分彼此,有你相助,何愁董贼不得平定。”
“太好了,将军,你我二人又能并肩作战了!”闻言,一旁的侯惇亦是兴奋异常,就是连曹cāo身后的郭嘉也不自觉的微笑颔首……(:)
第四十八章 殿下(下)
013-05-09
不多时,诸人重新入座,曹cāo唤人找来大夫,为童英包扎了下手上的伤势。童英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侯惇,出言问道:“对了,侯惇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何是会来在此处的?”
“这...”侯惇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s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元让时至今rì,你我也不需再隐瞒童英了。”倒是一旁的曹cāo先开了口。
“隐瞒什么?”童英面露疑惑之sè。
侯惇再次站起身,来到童英面前躬身拱手道:“将军,其实我本不叫侯惇...”
“嗯?你不叫侯惇,那又叫什么?”
“我本名夏侯,单名一个惇字,表字符让。”侯惇缓缓说道。
“夏侯惇?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又要化名为侯惇入到我军中...”
“童英你不要怪元让瞒你,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我来为你解释吧。”曹cāo轻声说道,“其实他与我早就相识了,因为我俩本就是同乡...”
原来,夏侯惇与曹cāo一样都是谯县人士,两人自幼便是熟识。夏侯惇自幼爱好习武,十四岁时曾寻到一位名师,随其修习武艺,不过有一rì一人竟是当着夏侯惇的面侮辱他的老师,夏侯惇一怒之下将此人杀死,因此而以勇武闻名乡里,但也差点为自己引来了牢狱之灾。
幸而得曹cāo所助,使得夏侯惇逃离了惩罚,但是这谯县他也呆不下去了,因此在曹cāo的安排下改头换面,进入了正在招募士卒的西园新军中。
“实乃有个中隐情,非惇刻意隐瞒将军,还请将军恕罪。”夏侯惇诚恳的对童英说道。
童英淡淡一笑,摇头道,“元让你多虑了,夏侯惇也好,侯惇也罢,不都是一个人么?无论是夏侯惇还是侯惇,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多谢将军!”听到最后一句话,夏侯惇顿时一喜,朗声说道。
“呵呵,元让我早就对你说过了,童英他为人宽厚,必不会怪你的,果不其然吧。”曹cāo亦是笑着说道。
解开了心结,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久别重逢的诸人都有不少的话要对对方说,唯有刘嫣一直没有开过口,而曹cāo的目光亦是不时扫过她的身上,似有所思。
“对了孟德,我听闻讨董诸侯约定在冀州酸枣之地会盟,不知你准备何rì北上?”童英开口问道。
“不瞒你,相较于这次讨董的诸侯,我的准备是最晚的,所以至今也还是在厉兵秣马,做着准备。”曹cāo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确实如此,毕竟其他发檄文讨董的诸侯皆是一方朝廷官员,有各自的辖区,可以充分利用辖区内的人力和物力,因此筹备起来也快得多。
而曹cāo则不然,他是本是在京城中为官,只是因为贸然的刺董不成,而逃离出洛阳城回归故里,要说起来他还背着朝廷的通缉,相比起其他诸侯,他的备战工作要更加艰辛。
)加上之后又有曹仁、曹洪以及夏侯惇和夏侯渊各自带兵数千来投,曹cāo的嫡系初具规模,也有了底气发檄文讨董,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在这短短数月完成而已。
“我知童英你讨逆心切,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大可放心,一旦诸事准备妥当,我必定当即挥兵北上,与诸人会盟,合力击贼。”曹cāo沉声说道。
“我信孟德你。”童英点点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童英,我冒昧问下,不知你这刘彦的朋友来历...”曹cāo忽然瞥了刘嫣一眼,压低声音出言问道。
“孟德你且放心,这些时rì刘兄与我出生入死,此人亦是对董贼有莫大的恨意,我用xìng命担保他绝不会是董贼的内应。”童英显然是误会了曹cāo的意思,还没听完曹cāo所言,便抢着低声答道。
“童英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一下此人的来历而已。”曹cāo摇头道。
童英正要接话,却看见曹cāo望向一旁的刘嫣,开口道:“我见这位刘兄似有几分面熟,未知这位刘兄可是识得曹某?”
随着曹cāo的问话,众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到了刘嫣身上,不过刘嫣却是依旧垂着头,慢慢说道:“天涯沦落之人,识不识得又有何区别?”
“臣曹cāo参见公主殿下!”听到刘嫣的声音,曹cāo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心中的判断,当下是站起身,一脸肃然的朝刘嫣跪拜行礼道。
“公...公主...殿下?!”曹cāo的话语如同一道chūn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炸了开来,他怔怔的望着平静的接受诸人行礼的刘嫣,一时觉得喉中无比干涩,胸中有万千话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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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sè已是渐渐黯淡了下来,曹家大院的一间客房中,明黄的烛火将整间屋子照亮,童英端坐于其中,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眉宇间依旧满是写着困惑。
“笃笃笃”,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子的宁静,也似乎让童英惊醒过来。
“请进。”童英呼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屋门应声而开,童英循声望去,只见昏暗灯光中,缓步走进了一个身着白裙、淡雅如仙的女子,她眉如远山,目如chūn水,青丝高盘,杏眼琼鼻,脸上带着淡淡晕红,身形有如扶风的弱柳,轻轻摇曳生姿,勾勒出一个无限美好的曲线。
此刻来人正静静的注视童英,她的眼中似乎有着一种神秘的魔力,让人看她一眼,便忍不住看第二眼,看第二眼还要再看第三眼。童英甫一见到她,亦是不自觉的微微一怔。
看到童英目瞪口呆的模样,来人不禁微笑间如百花含露、牡丹怒放。
“怎么,童兄不认识刘彦了?”来人自然便是万年公主刘嫣了,看童英久久没有开口,她促狭的开口问道。
“不不不,你...我...你...”童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纠结了许久,终是起身朝刘嫣行了一礼,开口道,“见过万年公主。”
听到童英这声称呼,刘嫣却是收敛起笑容而沉默了起来。
双方在尴尬的气氛中伫立了良久,刘嫣轻叹道:“难道你就不请我坐下?”
“哦,殿下请坐。”童英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请刘嫣坐下,“不知殿下来寻童英有何事?”
“喏,这个给你。”刘嫣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方案上。
“这是...磐龙璧!”童英定睛一看,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璧,玉璧边缘雕刻着一只青龙,zhōng yāng则是不规则的分布着九个圆孔,大小各异,一孔稍大居于石璧正中,另外八孔则错落落有致的分布于外,其中一个小孔已经为一颗椭圆形的白sè玉石所填充。不是那磐龙璧,又是何物?
“原来是叫磐龙璧啊,我还以为这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而已。”刘嫣撇嘴道,“这磐龙璧有何特异之处么?”
也难怪刘嫣会看轻磐龙璧,这整块玉璧看上去无比普通,灰灰绿绿,烛火的光亮照耀其上,却丝毫不能将其照亮,看起来就和普通石头无异。童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伸手拾起案上的磐龙璧反复摩挲着,口中却是轻声答道:“唔,这也就是块普通玉璧而已...殿下你是如何得到这块玉璧的呢?我记得不是已经将它...”
“将它当给了酒馆的掌柜换酒钱对吧?”刘嫣没好气的说道,“幸好那酒馆的掌柜识得王元,亦知道你与王元关系匪浅,因此你典当完此物的当天,那掌柜便将磐龙璧拿给了王元,王元又交给了我。”
“原来如此,难怪磐龙璧会出现在殿下你的手中。”童英点点头,忽然又想了什么,开口说道,“原来那rì殿下来寻我,是准备将磐龙璧还给我么?”
“是呀。”刘嫣点头说道,“不过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
“……”
“看你当时那烂醉如泥的模样,我若是将这玉璧还你,你亦是绝不会珍惜,说不定哪一rì又拿去换了酒钱,只怕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刘嫣白了童英一眼,笑着说道。
童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尴尬的笑道:“确实如此。那几rì我实在太荒唐了,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你是指你对我那么凶,还是指你拒婚这事?”刘嫣轻声说道。
“我…”
童英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再次选择了沉默…
“你师妹一定很美吧?”刘嫣打破短暂的安静,苦笑一声说道。
“玲儿…玲儿她一直对我很好…”
“那如果我也一直对你很好呢?”
“殿下…”
“可以不要叫我殿下吗?”刘嫣有点生气的说道。
“那叫公主吧?”童英搔搔头说道。
“哼!”
“那还叫你刘兄?”
“…”
“那…那要叫啥…?”
“我真弄不明白,你师妹到底喜欢你这木头什么?真是笨死了…”刘嫣被童英弄得好气又好笑,于是没好气的说,”以后你就叫我嫣儿吧!”
“嫣儿…”
“是啊,就叫嫣儿吧。”刘嫣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后我还有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要求?...什么要求?”童英听到刘嫣这么说,生怕她重提赐婚之事,不禁紧张起来。
刘嫣见他一副担心的模样,心念一转,已知他在想啥,不由得一阵酸苦,眼圈顿时红了起来,于是幽幽的说,”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要逼你娶我吗?我刘嫣在你心中就这么的低贱吗?”
“我…殿下…喔不…嫣…嫣儿我…”童英一下被说中心事,不由得面红耳赤。
刘嫣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你…你的什么?怎么成了结巴了?”
刘嫣这一笑,现场气氛顿时轻松不少,童英长吁了一口气道,”嫣儿,童英虽然心思驽钝,但也是知道好歹。自从我们逃亡以来,数度在童英危难之际,嫣儿妳为了救我,从金枝玉叶的公主沦落成漂泊天涯的乞儿。童英为贼人所伤之后,你一女子又拖着我走了千里来投曹兄。你穿着磨破的鞋往前每走一步,我就对你的愧疚就多增加一分。我心中早下了决心,童英在有生之年中,要跟你成为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童英顿了一下说道“但如今…”
“但如今兄弟成了女子,刘彦成了刘嫣是吗?”刘嫣听着童英动情的述说,两眼不禁又红了起来。
“嫣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而,玲儿对我亦是情深意重,我不能负她,公主厚爱,童英只能来生再报!”
刘嫣心知童英会这么说,但是童英最后的这句话,还是像一根锐利的锥子一样,轻易的刺破坚强的伪装,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划过美丽的脸庞。
童英见刘嫣流泪,心下不忍,缓缓的走过去将刘嫣轻轻的搂进怀里。刘嫣不依的挣扎了两下,但是想起了父皇的驾崩、千里逃亡的艰辛委曲、最后想到了与童英的情深缘浅,这些rì子伪装出来的坚强堤防顿时溃决,在童英厚实的怀中,刘嫣仿佛回到了往rì宫中跟父皇撒娇的rì子,于是用力的抱住童英,放声大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刘嫣哭得没了力气,终于慢慢的停止了哭声,又过了一阵子,才好不容易停止了哽咽。刘嫣在童英耳边气息虚弱的说道:“我是父皇的长公主,父皇一直很忙碌,所以从小我就一直希望有个哥哥能照顾我。你能认我这妹妹吗?我不求更多,只要让我能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去找玲儿妹妹,好吗?”
“嫣儿…”童英听了刘嫣如此软语相求,心知这对一位心高气傲的公主而言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少的深情,一时之间心情激荡,不由的将搂住刘嫣的双手紧了紧,咬咬牙说道:”童英此生何其有幸,能得嫣儿垂青,今后你我兄妹不能同月同rì生,但愿同月同rì死!”
“但愿同月同rì死…”刘嫣微弱的重复着誓言,嘴角露出凄然的微笑…
第四十九章 会盟(上)
013-05-10
就像曹cāo对童英承诺的那样,并没有等太久的时间,甫一开chūn曹cāo便率领着兵马北上冀州,来到酸枣之地与诸侯会盟。
酸枣,又名郑延邑,此处地名最早见于《左传襄公三十年》,其中有这么一句话:“郑游吉奔晋,驷带追之,及于酸枣。”后来,汉初置酸枣县,治所便在离延津不过五十余里的位置。
选在酸枣之地会盟并非无道理,此处乃是战略要津,地域开阔,利于大军驻扎,乃大军交锋的绝好场所。而山东诸侯来自各处,于洛阳北,南,东均有势力影响,从河内,陈留,南阳各处对洛阳形成包围之势。
当曹cāo领兵到达之时,其余各路诸侯早已抵达数rì,远远一望,山东诸侯的联营扎出二百多里,帐篷角压着帐篷角,可谓是旗分十sè、人山人海,其中兵士如云,盔明甲亮刀枪耀眼,鼓号声声旌旗蔽rì,气势好不雄壮。
曹cāo领着人马来到联营入口,经人通报后,命手下人选一处地方扎营,自己则只带着童英等几名亲信往中军大帐行去,而刘嫣怕被人认出而多有不便,因此便留在营中歇息。
中军司马将曹cāo引入大帐之中,内里早已是坐满了各路诸侯,曹cāo一边走一边小声的与童英介绍着座下众人。而冀州牧韩馥因为是地主之故,坐在了上席,同是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和袁术分列其左右。
童英目光微微扫过众人,最终却是落在了北平太守公孙瓒身后的三人身上。
这三人之中间者,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带着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不过其人却有两处与常人相异,一是耳朵,他的一对耳朵硕大无比,足有常人的数倍,虽有发髻低垂遮掩,可还是非常明显;另一处是手臂,此人身高八尺,双臂却足足比普通人长出一大截来,直直放下,甚至可以抵达膝盖之处。
白脸汉子左边,站立一九尺大汉,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更兼有一副长长的美髯,随风飘扬。只见此人手扶佩剑,双目微闭,似睡未睡,隐隐透着一股孤桀高傲之气,表露于外。只是当童英目光落在他脸上之时,这红脸大汉双目却是陡然张开,jīng光毕露。
而在白脸汉子右边,也站有一人,身高大概在八尺以上,比红脸大汉略低了一些。他面如黑炭,一双环眼,燕颔虎须,整个人浑身透着森严冷漠。
童英暗自将这三人的面庞记下,旋即缓缓收回投向这三人,站到了曹cāo身后。
“孟德来得可算迟啊!”曹cāo甫一坐下,坐在最上首的韩馥便朝他微微笑道。
“呵呵,孟德迟来,还请诸位恕罪。”曹cāo朝座下诸人一拱手,朗声说道。
“我们如何会怪孟德,你孤身一人刺杀董贼的事早已天下皆知,可惜功亏一篑,否则便是我汉室的再造功臣啊。”韩馥却是摇头说道,此言一出,帐中便是有不少人附和。
“呵呵,韩大人谬赞了,只可惜不能手刃董贼,还要劳烦诸位合力共讨,惭愧,惭愧啊!”曹cāo笑着说道。
曹cāo话还没说完,在座一人笑道:“好你个曹孟德,须知你把肉都吃完了,总是要给我们留点汤水吧。”
曹cāo循声望去,出言的乃是北平太守公孙瓒,他努了努嘴,真要开口,目光却是不经意的瞥见了公孙瓒身后的三人,显然这三人也引起了曹cāo的注意,只听他顿了顿,笑着道:“伯圭说笑了,不知伯圭从何处招揽来了这三位义士,不妨介绍于我等。”
“此乃我部曲刘备、关羽、张飞。此三人乃是结义兄弟,曾在与黄巾之乱中,率义兵痛击幽州的黄巾贼,如今听闻董贼作乱特来助战。”公孙瓒手指身后三人,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来,我敬三位义士一杯。有此义士,何愁天下不定。”曹cāo闻言,当下举起案上的酒杯,高声道。
“多谢曹公!”那刘关张三人亦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回礼道。
眼见曹cāo敬完了酒,东郡太守乔瑁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对众诸侯们朗声道:“今rì有志于讨伐董贼的诸侯们都已经齐聚于此酸枣之地,我等既为大义而来,定然并力东进,击破董贼而直奔洛阳以面天子。然所谓龙无头不立,吾独患我等虽兵强马壮,然部曲繁多,不利统一调度,如此一来反倒是行事不利。“
“元伟所言极是,只是不知你有何妙计可以化解我等调度不一之劣?”韩馥闻言,不禁深以为然,点头说道。
“瑁以为我等应推一盟主,由他来发号施令总揽全局,如此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乔瑁对诸人拱手说道。
“元伟所言大善。”河内郡太守王匡立即接口说道:“乔瑁大人所言甚是,如今天子蒙难,群臣受辱,天下百姓更是尸横遍野,千里无村。董贼残暴如斯,诸位何不顺应民意立盟推主,西进扣关,以成万事基业?”
闻言,济北相鲍信、陈郡太守张邈也纷纷举杯应声,其余众人也都接连点头。王匡趁热说道:“渤海太守袁绍四世三公,素有威望,可为盟主。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一直没有开口的袁绍见此情状,亦是不觉眼中神sè激荡,却含笑不语,并四下打量在坐众人的反应。其实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那王匡乃是他的少年好友,推荐盟主之事,他早已与之商议多次,王匡亦是承诺会带头提名袁绍为盟主。想来只要王匡一开口,诸人必会顺水推舟,拥立他做这盟主之位。
果不其然,只见大多数诸侯心中盘算后便随声附和,共同向袁绍举杯相请,但是也有少数人举杯不语,神sè各异。
袁绍心中暗自留意这些不动声sè之人,一直没有开口的有三人,一是是兖州刺史刘岱,此人乃是诸侯中唯一的刘氏宗亲,这刘岱一向自视甚高,如何会服他一区区太守;其二便是与他同族的袁术,二人虽名为兄弟,但一向是面和心不合,何况袁绍深知袁术此人野心勃勃,只怕他对这盟主之位亦是垂涎三尺了。
“南阳太守不也是四世三公么,何况其人近rì才为朝廷平定了荆南之地,深孚名望,由他来出任这盟主之位,不也是合适么?”其三便是此时开口的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孙坚之所以会支持袁术,只因为其如今与袁术已经结成联盟,而袁术还送了不少兵卒于他充实实力,甚至还以后将军的名义上书朝廷,奏请孙坚代理破虏将军。所以今rì孙坚站出来支持袁术在正常不过了。
“乌程侯此言差矣,本初文武双全、折节下士,昔年灵帝驾崩之时,便是本初与大将军合谋诛杀十常侍,后来大将军事泄/身死,亦是本初领兵为其复仇,而后董贼入京,本初更是曾拔剑与其相对,如此胆sè,在我看来盟主之位本初便是当仁不让。”听到孙坚所言,王匡当即反对道。
“哼,彼时公路并不在京城而已,否则未尝不会如此?”孙坚却是冷冷一笑,开口道,“何况若按王大人你所言,那么这盟主之位便应由孟德居之,除了他还有何人敢孤身行刺董贼?”
“呵呵,乌程侯说笑啦,孟德何德何能,如何敢妄居这盟主之位。”曹cāo连连摆手道,顿了顿,目光稍稍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郭嘉,只见郭嘉微微点头,这才接着说道,“我亦是觉得本初可为这盟主之位,引领诸军共抗董贼。”
闻言,袁绍不禁深深的望了曹cāo一眼,须知曹cāo因刺董之事在诸侯中名声大噪,威望陡升,如今有他支持自己,想来这盟主之位自己更加能触手可及。思虑及此,他反倒是连忙朝大家拱了拱手,径自推辞道:“袁绍惶恐,受诸位大人如此抬爱,实在是愧不敢当。还望诸位大人再找寻有德之人,袁绍自当带我渤海儿郎奋勇向前,以壮我军声威。”
袁术和孙坚心知这是袁绍以退为进之策,本yù开口出言,却只见豫州刺史孔伷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愤愤地说道:“诸位大人让人好生失望!我等为国起兵,本是为了会同各位共谋西进,匡扶社稷以成大业,却不想竟是推举一个盟主也这般艰难,既是如此还谈何讨伐董卓?本初若是还要推辞,大家不如散了吧,各自带兵回家罢了!”
孔伷一席话说得大帐之内鸦雀无声,诸人久久没有再言语,直到韩馥走下主位,来到袁绍面前,深深的拜了一拜,然后大声说道:“公绪所言极是,本初你众望所归便不要再推辞了吧。”
而后曹cāo亦是学着韩馥一般,走到袁绍面前,拱手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紧接着,东平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广陵太守张超、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第十二路,辽西太守刘备也纷纷站了起来,走到袁绍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齐声说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一时之间,只有刘岱、袁术和孙坚三个颇为尴尬,可是要让他们现在去拜袁绍,又拉不下颜面。而眼见大家公推袁绍,令他们也无可奈何。尤其是那袁术心中更是无比愤懑,按身份出身,自己才是袁家的嫡子,他袁绍不过是庶出子弟,可是偏偏这么多年以来,这袁绍样样都要压自己一头,非但家族中长辈更看重袁绍,连那何屠夫也对其另眼相看,如今这么多诸侯公推他为讨董联军盟主,而可以忽略自己,这如何不让袁术气恼不已?
然而,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心知如今袁绍成为盟主已是不可逆转,不得已就在座位上拱了拱手,齐声说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袁绍看到他们三人也表了态,不由得心中暗喜,但还是故作姿态,沉吟半晌,才站起身来,朝大家拱了拱手,郑重说道:“承蒙各位大人厚爱,袁绍暂居盟主之位。定当与各位共同进退,誓灭董贼!”
座下诸人亦是跟着他大声喊道:“共同进退,誓灭董贼!”
第四十九章 会盟(下)
013-05-11
在确定盟主之后,接下来便是要确定会盟的主盟之人。这主盟者,就类似于后世的司仪之类的角sè。具体负责的主要就是祭告天的等一系列的仪式,而后宣告山东的讨董同盟正式成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却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角sè,因为无论何人担当这主盟者,一旦此次讨伐董卓失败,他就会成为首恶。因为主盟者便是发起者,是这次战争开始的主因。
正是因为如此,十八路诸侯中,不是刺史就是太守,最差的也是将军,可竟是生生没有一人愿意来当连个主盟者。诸人不是冷眼相看,便是相互推诿,没有一人愿意做着出头鸟,毕竟他们都是极爱惜自己声名的人,这次愿意出兵讨伐董贼,更多的也是为了挣取声望。
到了最后,还是广陵太守张超的部曲——广陵功曹臧洪实在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说自己愿意主持这次酸枣会盟。而诸人看到有人愿意做出头鸟,谁还管你是什么官职?再加上臧洪也算是颇有贤名,因此便如此定了下来,约定择一良辰吉rì正式举行盟誓仪式。
散场之后,诸人各自回到驻地,曹cāo望着郭嘉,微微笑道:“奉孝,你以为那袁绍能明白我推举他为盟主的意思么?”
“主公放心,这袁绍并非庸才,自然知道投桃报李。”郭嘉笃定开口道,“何况即便他不知道,他手下亦有多智之人,如何会想不到主公你的用意。”
“嗯,如此最好,如今我等行事毕竟亦是名不正言不顺,有了身份那便大不相同了。”曹cāo缓缓说道,目中隐有jīng光闪过...
与此同时,在袁绍的军营之中,他亦是在与田丰说着今rì之事。
“恭喜主公,成功当上这讨董联军的盟主。”田丰一脸笑意的朝袁绍行礼道。
“早知今rì公路会出言反对。多亏有公节等人大力相助,否则此事想来不会如此容易。”公节便是河内郡太守王匡之名,袁绍微笑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连那阿瞒也会出言表明立场,须知此人向来狡猾,事事不肯为人先,我如今还未想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元皓能猜到么?”
“呵呵,这有何难。那曹孟德会出言力挺主公你,必然是对你有所求。”田丰轻声的说道。
“哦,那他所求的是为何物?”袁绍不解的问道。
“如今这曹孟德最缺什么,他自然便是求什么。”田丰笑道。
“缺什么求什么?”
“那曹孟德原本乃是朝廷西园校尉,然而因为行刺董卓的缘故,身上的所有官职被一扫而空,如今连白身都算不上。我听闻他招募兵士也是托的陈留太守张邈之名,主公你说他求的是什么?”田丰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他是为求官。”袁绍亦是笑道,“我以为他是多么高洁之辈,原来亦不过是贪图虚荣的世俗之人罢了。”
不过须臾,袁绍又是皱眉道:“可是如今朝政皆为董贼所把持,又如何能为他求到官职呢?”
“这又有何难?”田丰微微摇头道,“主公莫不是忘了那袁公路为孙文台求破虏将军之事么?”
“元皓是说‘表奏’?”袁绍望着田丰缓缓道,田丰亦是点了点头。
袁术为孙坚“表奏”破虏将军要从孙坚起兵之时说起,在矫诏传出之后,孙坚立刻在长沙发檄文,起兵讨董。然而他起兵之后并未直接前来冀州,而是先在荆州做出两件大事。
孙坚领兵入荆州,先是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而后率军到南阳,杀掉了南阳太守张咨。结果却因为这两事而得罪了南阳与荆州的士族,他的数万兵士在荆州之地得不到丝毫的补给,而军心涣散、士卒纷纷逃离,而就在孙坚快要到山穷水尽之时,袁术却是对他伸出了援手,非但为其提供了粮秣和兵源,甚至还以后将军的名义上书朝廷,“表奏”孙坚代理破虏将军。
按照大汉律令,诸如破虏将军和豫州刺史这样的高级官员任命应该由天子亲自颁布诏书,然而现在天子掌握在董卓手中,其他人的人事任免提议已经没有用,于是袁术来了个自行任命,事后报朝廷“备案”,这就是“表奏”,说穿了这便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是如今皇权沦落的一个表现。
有了袁术开了这个头,在此之后,大凡有点势力的人都开始“表奏”起来,汉室的人事任免从此混乱不堪,经常出现一个州好几个刺史、州牧,一个郡好几个太守的情况。
“如此甚好,那我便‘表奏’皇上,奏请曹cāo为奋武校尉!”最终,袁绍拍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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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了选定的皇道吉rì,各路诸侯齐聚早已经筑好的高台之下,准备举行盟誓仪式。原本的中军大帐边上已经筑起了一座九尺高台,高台周围遍列五德旗帜,上建白旄黄钺,另还有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围绕在台基。
在臧洪宣布吉时已到之后,袁绍沐浴更衣,然后在诸位大人的恭请声中走出大帐,整衣佩剑,步行台上。他走得很慢,仿似一步一步迈上自己人生的巅峰一般。独自一人来到高台上,返身回望底下众人模糊的脸孔,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心中竟是生出一种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感觉,而他也清楚的了解到,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美妙。
焚香祭拜天地,袁绍率诸侯共发盟誓:“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我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台下众人尽皆下拜,大声和念。稍后诸侯歃血为盟,共饮血酒。已罢,下坛。众人随袁绍升帐而坐,两行照例依爵位年龄分列坐定。臧洪出列朗声说道:“今rì既立盟主,就得各听调遣,同为国家,并力西向,诸侯之间切勿以强弱计较。”
袁绍则是朝诸人开口道:“袁绍虽不才,既承各位推为盟主,必当执法如山,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国有常刑,军有铁律。望各位大人遵守规法,勿得违犯。”
诸人闻言皆是齐声应诺,末了袁绍将自己“表奏”朝廷封曹cāo为奋武将军一事知会了众人顺便也拿掉了自己渤海太守的职位,给自己封了个车骑将军,毕竟渤海太守之职太过人微言轻,这里绝大多数诸侯都是一州之首。
因为有了孙坚的先例在,诸人也未对袁绍所为有何异议。不过其中大多数人都将袁绍之举暗自记在心中,以便rì后依样画葫芦,给自己的手下安排官职。
歃血盟誓之后,诸侯们兵分三路,分别自成皋虎牢关、荥阳、阳翟三地进发。
袁绍主持北路军,纳奋武校尉曹cāo、北平太守公孙瓒等诸侯兵马,合计二十万大军由河内出兵,攻打成皋虎牢关。
上党太守张扬、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为中路军兵马,辖十五万人自延津出兵,意图夺取敖仓。剩下南路军,亦十万余人,自阳翟攻打大谷。
一时之间,大汉朝的江山风雨飘摇,一场旷世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五十章 战神(上)
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偶有一两场绵绵chūn雨,依旧带着对隆冬的恋恋不舍,给这天地间带来了一丝去而复返的寒意。
官道旁,去年的枯叶依旧洒落在地,而老树上已是冒出了几许嫩绿的新芽。
一棵颀长的大树下,一朵不知名的黄sè小花正随风摇曳。不远处的草丛中蓦地窜出一只灰sè的兔子,原地蹦跶了两下,目光忽然被这朵小花所吸引,凑近了些,正准备将这小花吞掉,突然间又jǐng觉的瞪大了眼睛扭头朝远方眺望。
此时正是清晨,道路上还飘扬着没来及消散的薄雾。大地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一阵阵闷雷声,从远处传来。滚滚的尘烟席卷着雾气,如巨浪排空般的扑面而来。
随着时间推移,那轰隆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灰兔无比惊恐的转身钻入了枯草丛中。一匹匹矫健的战马,极速驰来,那朵无名的小花被马蹄带起的一阵劲风拦腰斩断,飘舞的在半空。
小花落地的一刹那,一只马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了过来,将其揉碎在泥土里。
而远方,巍峨的虎牢关已然清晰可见…
就在关东联军朝虎牢关极速前进的时候,吕布早已是率大军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不得不说,吕布治军的本事确实十分出sè,甫一抵达虎牢关,他便亲自率领兵马巡视城关,检查城垛的漏洞,整点军备,督促原先的守将将一应守城物资,全部准备妥当。
在他这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下,整个虎牢关原本懒散的风气早已一扫而空,兵士们皆是积极备战,不少人还嗷嗷的叫嚣着要与联军决一死战。
“启禀将军,西方十里处发现贼军踪迹!”一个探子飞奔上城墙,跪倒在吕布面前,禀报着敌情。
“来得好!”闻言,吕布面sè一喜,“贼军有多少人,何人将领?”
“不下三千,其中步卒两千,骑军一千,应是贼军的先头部队。”那探子朗声答道,“将领不知为何人,只是将旗上高书一‘鲍’字。”
“鲍?”吕布并未听说过天下有哪位名将姓鲍,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蔑笑,“这等无名小卒也敢前来搦战,当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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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顺,你点三百陷阵营随我出战,文远,你代我守关。”吕布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等诸将回应,便手执方天画戟,跨上嘶风赤兔马,下了关城。
此番第一个杀往虎牢关的乃是济北相鲍信之弟鲍忠,本来酸枣会盟之时议定的联军先锋是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然而鲍信寻思孙坚既为前部,怕他夺了头功,暗自派其弟鲍忠领马步军三千,径抄小路,前来虎牢关挑战。
然而待到鲍忠率军赶到虎牢关下时,吕布早已是带兵列阵等候多时了。
鲍忠勒止士卒前进的步伐,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员虎将迎风而立,其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腰系玲珑狮蛮带,一件大红sè披风在风中抖动,隐约可见那披风上所绣金丝麒麟图案,胯下则是骑着一匹火红sè的骏马,嘶声如龙吟一般。远远望去,这一人一马恰似一团火焰般,在苍茫的大地上分外惹人注目。
一直以来,关东诸侯对于董卓其实并不甚了解。不少人都极为看轻此人,毕竟董卓并未有过何功绩,甚至在与黄巾贼作战之时还尝到过败绩,在诸侯眼中区区董卓根本不够看,只待联军大军压境,其人必定不战自溃。
因此鲍信才会只派给鲍忠区区三千人,便来叫关。而鲍忠看到吕布后,不由暗自心惊,他未曾想到那董贼手下竟有如此猛将。再看吕布身后的士卒,不过仅仅数百人而已,可是这几百人面对十倍于己的对手,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军容分外整齐,铠甲具亦是尽皆jīng练齐整。
“吕奉先在此等候尔等多时,谁人敢与我一战!”就在鲍信还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吕布已是大喝一声,声若洪钟一般,在肃杀战场上,回荡不息。
“助恶匹夫,何不早降!”鲍忠自是不敢应战,只是遥遥指着吕布大骂道。
“哼,无胆鼠类!”眼见鲍忠只是躲在骑军阵中,根本不敢出来应战,不由冷哼一声。
“驾!”吕布方天画戟在赤兔马臀上轻拍一击,与他心意相通的赤兔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朝前狂奔而去。
“将军!将军!”高顺眼见吕布独自驾着赤兔马绝尘而去,不由大急。
“放箭!放箭!”鲍忠则比他更急,大声呵斥着手下赶紧放箭阻挡吕布前进的步伐。
一时间箭如雨下,黑sè的箭镞带着划破空气的破音嗖嗖的朝吕布飞去,可是急如闪电的赤兔马带着吕布强大的杀气,有如一团烈焰般的吞噬所有shè向它的箭枝!
只是几息的功夫,吕布这一人一马竟是冲到了敌军的阵前,此时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
“拦下他,快拦下他!”鲍忠根本想到吕布竟是如此神勇,神sè顿时变得仓惶起来,赶紧招呼身边的亲卫上前去挡下吕布,而他自己则是拨转马头,想要躲到后军去。
“贼子往哪里走!”吕布眼尖,望见鲍忠想要逃窜,当下大喝一声,朝鲍忠疾驰而去,身前有几个敌兵想要拦住他的去路,只见他长戟一挥,一道银光闪过,拦在前路的诸人尽数被挑落马下!
鲍忠回望吕布的位置,却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禁心神俱丧,更加奋力推动坐骑逃命,然而他的马如何能跑得过神驹赤兔。几个起落便为吕布所追上,赤兔马嘶声长啸中,一道惊雷闪过,吕布已是斩落了鲍忠的首级!
“陷阵营,随我掠阵!”见状,高顺当下挥展令旗,率领三百jīng骑掩杀向敌军。
与此同时,吕布亦是未有停息,孤身一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卷走吞噬敌军的xìng命。而鲍忠麾下人数虽众,但主将已死,群龙无首,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被吕布杀得胆战心惊,抱头鼠窜。紧跟着,陷阵营jīng骑席卷而来,随着吕布不断屠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战斗便已结束,三千敌军逃走的十之无一,而三百陷阵营不过轻伤十余人,可谓是一场完胜。
如此一场失利不吝于一次当头棒喝,原本士气高昂的讨董联军听到了这个消息,无不是人人大惊失sè,而更让袁绍等人颜面大失的是,当他率领着大军赶到虎牢关下的时候,竟是看到城头上正当中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而头颅下还系着一条方布,上书七个大字——从贼者,皆如此人!
“二弟,大哥误你啊!”当分辨出那城墙上的头颅正是自己亲弟弟鲍忠的首级之后,济北相鲍信当下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摇晃了几下栽落下马。
第五十章 战神(下)
013-05-13
原本袁绍准备是领兵到了虎牢关下就立刻攻城的。然而经过白rì一幕,全军士气大衰。袁绍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等到暮sè降临,袁绍便召集所有将领汇聚于中军大帐中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
“没想到虎牢关中,竟然会有如此猛将。昔rì在洛阳城中,那吕布杀丁原而投董卓,我还视其为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辈,不想如今看来此獠倒确有几分真才实学,只怕我等要在这虎牢关遭遇到一番恶战了。”帐内,袁绍当先说道。
“我当年在空亭也曾听说过这吕奉先。此人乃是胡汉杂交所生的混血儿,自幼便以勇武著称,昔年在北地,此人领军数度击败南侵的胡人。胡人称其为飞将军李广在世,如今看来,果然是威名之下无虚士。”北平太守公孙瓒亦是点头说道。
“既然这吕布曾经背主求荣,那么不如我们派人前往洛阳散布谣言,就说他与联军暗通,意yù反戈一击。”听到袁绍所言,北海太守孔融忽然生出一计,开口说道,“董卓匹夫本就是多疑之人,想必会对吕布心生间隙,届时我等再趁机猛攻,则虎牢关唾手可得。”
“此计不妥。”孔融话音刚落,曹cāo却是摇头说道,“我在洛阳曾与吕布有过交往,此人深得董贼信任,甚至还认贼作父拜董贼为义父,董贼亦是一直让他随侍在自己身边,想要离间此二人,只怕不易。”
听曹cāo如此说,本来刚刚脸上才浮起一丝喜意的诸人顿时又皱起了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孟德你熟知吕布其人,那你可知其有何弱点,我等亦好对症下药,攻其七寸。”袁绍思虑片刻,还是将目光投向曹cāo,开口问道。
“这...”曹cāo沉思有顷,这才缓缓道,“此人重利而忘义,尤其贪慕高官厚爵,只是...”
曹cāo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吕布喜欢做官,然而如今皇上是在董卓手中,一应官职,董卓都可以假借圣上之命授予吕布。想要从此处着手实在是难上加难,总不能也给吕布“表奏”个大将军吧?
“啰啰嗦嗦个甚,若要我说战场上一刀劈死他便是,何必想什么yīn谋诡计。”
大帐内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诸人皆是一怔,旋即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出言的是一位面如黑炭的男子,童英定睛一看,正是公孙瓒手下刘关张三兄弟中的张飞。
张飞发现诸人将目光都投向自己,不禁一阵愕然,他刚才本是无心之言说与身边的二哥关羽听的,可惜他天生嗓门大,这一句“悄悄话”说得是帐内众人皆知。
“三弟!”刘备责备的瞪了自家兄弟一眼,然后朝诸人拱手说道,“我家三弟莽撞无知,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闻言,张飞搔了搔头,却是一脸无辜状。众人见状皆是莞尔,帐内原本紧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呵呵,其实这位张义士说得不无道理,若是能在战场上阵斩了这吕奉先倒也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曹cāo微微一笑,开口道,“只是此人武艺神勇,只怕天下单打独斗能胜得了他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曹cāo话音刚落,张飞又开了口。
“三弟!”刘备这次提高了音量。
“我曾与此人交过手,此人武艺确实极为了得,只怕正如孟德所言,天下能胜过他的人只怕屈指可数。”一直未开口的童英出言说道。
“这位大人是?”刘备望向童英开口道。
“这位乃是前西园校尉童英童将军。”童英还未开口,公孙瓒已经向刘备开口道。
“原来阁下便是童将军,刘玄德久仰大名。”闻言,刘备脸上闪过一抹敬意,当下拱手说道。非但是他,连站在刘备身边一直似闭非闭着双眼的关羽亦是睁开眼来,上下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遍。
“不知童英你与那吕布交手结果如何?”袁绍亦是第一次听说童英与吕布交过手,不由好奇问道。
“十分惭愧,我尚未能出手便已落败!”童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童英话音一落,帐中诸人皆发出惊叹,童英的武艺诸人还是知道的,连童英都说这吕布的武艺如此了得,只怕也只能另寻他途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等总不能就因为对一个个区区的吕布束1 38看書網?盟主,明rì我愿为先锋攻城,不拿下虎牢关,誓不旋踵。”正在诸人沉默之际,王匡却是一拍方案,奋然而起,朗声对袁绍说道。
是啊,十八路诸侯起兵讨董总不能因为一人便半途而废吧,如今三路进击,自己身为盟主亲率一路大军进击虎牢,本身想要的就是以最快速度攻入洛阳,生擒那董贼,若是在此处耽搁太久,让其余两路抢了先机,立下头功,那自己这盟主颜面何存。
思虑及此,袁绍亦是霍然站起,开口道:“既然是公节请愿,那我断无拒绝之说。明rì你攻城,我必在大营中亲自为你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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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rì,天sè将明,王匡便率领自己的河内军在虎牢关前列阵,准备攻城。
王匡站在中军最前方,遥望着远方高耸的虎牢关城墙,脸上闪过一抹冷厉,大手高举,旋即重重落下——
“攻城!”
王匡话音刚落,联军的大营中便隆隆的鼓声。开始只是一处在响,可就像传染了一样,很快各处营地中都有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令人热血沸腾。河内军士卒们踩着鼓点缓慢而又坚定的朝虎牢关慢慢推进。
整只军队分为三节,走在最前面的一部士卒,一手持盾牌顶在头上,防止为守城兵士的弓箭所伤,另一肩膀上则扛着长长的云梯;中间一部乃是手提环首刀的攻城兵士,他们肩负着攻下城楼的重任;最后一部则是身背强弓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皆是能拉三石强弓,他的任务则是负责掩护攻城的士卒。
虎牢关城墙上,高顺冷冷的望着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推进而来的河内军,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而他身边的陷阵营兵士个个挽起长弓,瞄准远方的敌人
眼见河内军一步一步的靠近,高顺却始终是紧抿着双唇,像是一尊雕像一般动也不动。直到河内军行进到距离城墙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他才淡淡的开口道:“弓箭手,放箭。”
嗡!
虎牢关城楼上弓弦齐鸣。城头上的陷阵营兵士大约有千人,分布在每一个城垛中上,共有三人。一排利箭破空呼啸着shè出,另一人便立刻错身站在城垛前。
虽然最前头的河内军士卒都用盾牌护住头顶,然而仍有些许流矢从盾牌没有护住的缝隙shè了进来。那些不幸中箭的士兵刚落在地上,后面地士卒已经来不及收脚,纷纷就这么踩踏了过去。惨叫声顿时在战场上空回响。
不过并没有过太久,河内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发起反击,掩护攻城部队搭架云梯。因为人数众多的关系,河内军的弓箭手一时压制住了城头的陷阵营兵士,使得一架架云梯被架起,无数河内军士卒悍不畏死的朝城头冲去。
此时的高顺依旧是冷静异常,轻声开口道:“点火。”
而陷阵营兵士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抱起城垛中早已准备好的干柴,在其上还缠绕着不少枯草。
无数个火把从城头上扔下来,落在云梯之上,那云梯竟是呼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而那些已经爬上了云梯的河内军这才发现,城墙上早已泼上了一层火油。所有的云梯在火油的作用下,全部被吞噬进了火海中。
熊熊的火焰在虎牢关城墙边熊熊燃烧着,火焰劈啪作响,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有云梯倒塌,落在火海中发出轰隆地声响。
“鸣金收兵!鸣金收兵!”眼见着河内军兵士在火焰中惨哭哀嚎,袁绍知道事不可为,立刻朝身边的亲卫大声喊道。
然而就在象征撤退的钲声响起的同时,原本紧闭的城门忽然陡然大开。吕布一马当先,张辽紧随其后,三千铁骑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出虎牢关来!
此次奉命镇守虎牢关,吕布带足了自己所有的嫡系人马,足足有三万之多,而此番随他出战的三千铁骑更是其中最jīng锐之师,因为这些骑军的坐骑全部都是西域马。众所周知,西域马无论从体格和脚力都胜过中原马匹甚多,吕布一次便jīng锐尽出,可见其必胜之心。
三千铁骑,如同三千头恶狼,追随着吕布杀出关外,几千只翻飞的铁蹄无尽地叩击着冰冷的土地,发出连绵不绝的隆隆声,每一名骑兵都将手中的长矛直刺长空,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伸缩,仿佛毒蛇吞吐的毒信,幽冷而又慑人。
而河内军则早已被大火烧得方寸大乱,当他们对上这些并州铁骑之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吕布率领着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组合成一个个锋利的箭矢冲阵,将混乱不堪的敌人切割成无数零乱的小块,然后一个个的挨个屠戮殆尽。
河内军的阵型,被撕扯,分割成了碎片。而这时候,一股洪流扑至,长枪寒光闪闪,把整个河内军杀得是惨叫连连。王匡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今rì已是功败垂成了。
“退兵,快退兵!”王匡心疼自己招募来的兵士,当下嘶声叫喊,没想到却引来了吕布的注意。
见王匡撤退,吕布怎肯放过?催马向王匡就扑了过来,方天画戟上下翻动,血肉横飞。
“主公先走,我来为你断后!”眼见吕布直冲王匡而去,斜刺里杀出一员猛将拦在前面。
王匡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部将方悦,此人乃是河内郡的名将,听闻王匡出兵伐董,特来相助。
只见方悦挺枪刺向吕布,吕布勒转抬手一记挑斩,想要逼退了方悦。枪戟相交,方悦只觉一股怪力从方天画戟上涌了过来,顿时虎口撕裂,一抹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受死!”吕布大喝一声,长戟翻飞,疾刺向方悦。
“主公快走!”方悦也不回头,只是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长枪抛shè向吕布。
吕布勒止赤兔马,闪过方悦的长枪,同时亦是挑落下方悦。只是为方悦这一阻碍,王匡已然快要逃回大营中。
“贼子哪里走!”吕布杀得xìng起,正待驱马继续追击,不过张辽已经快马来到他身边,朗声劝道,“将军,穷寇勿追!”
闻言,吕布冷冷扫了远去的王匡一眼,冷哼道:“算你逃得快,我们走。”
说罢,吕布便领兵返回虎牢关中。
大战之后,虎牢关前仿若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到处可见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烟熏和恶臭,鲜血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红sè......
第五十一章 嵩山之变
接下来的数十rì里,关东联军便就在虎牢关外驻扎下来,每rì只派小股部队叫阵,一旦关内有人率兵出来应战,那股部队便又缩了回去。这样近乎无赖的打法,让急于立功的吕布心中激怒不已,好几次想要带兵出击,却都为张辽和高顺劝住。毕竟如今敌军势大,而且虎牢关易守难攻,并州军做得只需要防御即可,贸然出击风险实在太大,一旦失败那边是得不偿失。
吕布也并非不知道这点,可是这样的仗打起来分外窝火,也让他的心情一直抑郁不已,这一rì又想到此处,他却是抛下亲卫,一个人沿一条古道往嵩山上而去。
虎牢关本就依嵩岳而建,吕布沿着古道拾级而上,不时回望远方,关东联军的军营清晰可见,那里晨炊袅袅,显然是在开火准备早饭了。
吕布冷哼一声,回过头来继续往上,不多时便来到一片平坦的山坡。此处地势平坦、视野辽阔,不远处有一片密密的松林,不时传来阵阵松涛,让人心旷神怡。
正值旭rì初升,东边的天际慢慢的探出一个小小光晕,将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晨雾将散未散,流连在嵩山每一寸土地上,空气中有些cháo湿润气,吸入脾肺中清凉无比,这也多少减轻了吕布心中的烦闷之感
吕布在此处流连许久,正准备下山巡城之际,异变却是陡然发生。
一瞬之间,天空中突然暗了下来,刚才还霞光万丈的东方,转瞬风云变幻翻涌,云气蒸腾,一层层一幕幕如咆哮奔流的海浪,让整个天地为之sè变。
望着这等场面,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吕布也是脑中一片空白,不由愕然的站在原地。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惊愕的发现,远方松林的最深处,忽地腾起一道璀璨耀眼的金sè光芒,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也越发的粗大。最终那道光芒竟是化做无比巨大的金sè光柱,轰鸣声中,直冲上天,刺入云层之中,刹那间将天上地下尽皆照得明亮无比,到处都是金sè光芒,天地间所有的物事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子,云是金云,树是金树,连吕布也全身浸染了一片金sè。
吕布昂首观望,只见那金sè光柱在一片黯淡的天地间却是越来越耀眼明亮,到最后几乎不可目视,天际风云翻涌更是激烈汹涌,围绕着金sè光柱急速旋转不已,形成了一个被金sè光芒照得透亮的巨大旋涡,漩涡飞快的转动着,吕布似乎能从其中看到无数事物,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从未见过,甚至还有不少壮丽的山河亦是掩映其中,亦真亦幻,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在这等壮观景象之下,天地肃然,仿佛其间有什么至尊至贵之物一般,使人不由得心生敬意。吕布缓缓将目光投向那密林的深处,也是那金柱的源头所在,沉思了许久,终是慢慢的、慢慢的移动脚步进入到密林当中。
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划破了长空,在金sè光柱中散发出几丝不祥的血sè,似乎在预示着未来的异变
许久之后,金sè光柱终于缓缓停歇了下来,随即迅速减弱,只一会儿工夫,惊天动地、叱咤风云的景象已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天际,远处朝霞再度浮现出来,将阳光洒在了地面。(首 . 发)
整座嵩山又再次回复到平静之中,不过这种平静并没有过多久便被一群披坚执锐的兵士所打破。
“你,带人往山顶去找;你,带人沿这条小道往内里去找;你,再将来时的路找一遍;剩下的人随我一道进到林中搜索。”一个男子满脸急sè的对身后的诸士卒吩咐着,“找不到将军,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喏!”众人齐声应诺,正准备按照男子吩咐四散开去寻找他们的将军。密林中却是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文远,何事如此惊慌?”
“将军!”闻言,那男子有些惊讶的循声望去,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正是吕布的麾下大将张辽。
“怎么了,你如何是带了这么多士卒上山?”吕布缓缓从松林中走了出来,全身甲冑破烂不堪的挂在身上,血红的目光直视着张辽。
张辽被吕布诡异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一时间突然失神,以至于没有立刻回答吕布的问题。
“怎么了?说话啊!”吕布声调忽然提高三分,森冷的说道,“该不会是你与那关东诸贼坑瀣一气,yù要捉我去投靠那袁绍?”
“将...将军明鉴!”听了吕布的话,张辽顿时大骇,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家的将军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言语来,当即跪倒在地,朗声道,“属下只是见到嵩山异象横生,又想起将军你今rì孤身一人上山来,心中担心,害怕将军...因此便带兵前来寻找将军,绝无加害之心,还请将军你明鉴!”
非但是张辽,连他带来的一干士卒听到吕布所言,亦是大惊失sè,他们俱是并州兵士,随吕布和张辽征战多年,素来知道吕布对张辽是信赖有加,而且张辽亦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更何况今rì张辽的确是眼见天地间有了异象,这才临时起意带兵前来搜山寻找吕布,怎么可能会和关东联军有联系,更不用提什么yù要加害了?
望着张辽冷汗如雨的模样以及诸人满是错愕的脸sè,吕布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开口说道:“我和文远你开玩笑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说罢,吕布还亲自俯下身将张辽扶起。张辽抹去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拱手道:“现如今虎牢关中诸将士还在等待将军的消息,不若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吧,将军意下如何?”
“唔,好吧。”吕布点点头转身往山下走去。
张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今rì的将军陌生得有些可怕,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闪过吕布攥紧的左手,几缕诡异的光芒透过指缝间照shè出来,映入张辽的眼帘中,那光芒中似乎带着一股异样的魔力,让他不禁为之一怔
“什么?下战书?”联军大营中,曹cāo和童英相视一眼,皆是面露疑sè,不约而同的开口道。
而帐内的其他将领听到这个消息,亦是吃惊不已。
“的确如此,刚刚吕布派人送来了战书,约定明rì午时在虎牢关前一战。”袁绍扬了扬手中的帛书,苦笑说道。
“莫不是这吕布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谋,否则没有道理会在这个时候下战书约战吧?”公孙瓒皱紧了眉,轻声说道。
“可是文台已经领兵出击了,如今再派人去报信,只怕为时已晚了。”孔融开口道。
“只是即便是我们计谋泄露,那吕布也不一定非要与我们一战吧。”曹cāo却是摇头道,“他只需传信洛阳,然后将一支jīng兵前后夹击,文台必定会陷入危局,此计也不攻自破。”
“是啊,可是如若不知,吕布此举到底是何意义呢?如今虎牢关固若金汤,只要坚守,我等必不能轻取,他又何需冒着偌大的风险主动出击呢?”袁绍脸上大惑不解。
“罢了,既然已经来不及知会文台了,那能拿下虎牢关也不错。”片刻之后,公孙瓒干脆的说道,“我军数倍于对手,他愿意出城作战,自是求之不得,何必顾虑其他呢?”
“伯圭说得有理,这一次一定要让吕布付出代价!”因为前一次惨败而一直闷闷不乐的王匡,站起身来慨然道。
见诸人都一心请战,袁绍瞥了眼沉思不语的曹cāo,当下说道:“既是如此,那请诸君今夜好生休整,明rì再与那吕布决一死战!”
曹cāo和童英回到己军的营帐,两人沉默端坐了许久,童英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孟德,此事你如何看?”
曹cāo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这蹊跷在何处。明明如今这吕布死守虎牢便是占尽了先机,何需主动求战?”
“是啊,我只担心乌程侯所率的奇兵会有危险...”童英话还没说完,帐外却是传来曹cāo亲卫的声音,“禀报主公,擒获了几名虎牢关中逃出的逃兵,主公可要亲自审问?”
“逃兵?”闻言,曹cāo不禁一怔,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带上来!”
不多时,几个身着并州军军服的士卒被压了进来,曹cāo指着其中一人开口道:“你,上前来说话。”
那个被曹cāo点到并州士卒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且好生答话,若是属实,那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曹cāo眯起双眼望向那个并州士卒,恩威并施的开口道。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句句属实,一定句句属实。”那并州士卒当下是磕头不已。
“你姓甚名何,来自何方,从军几年了?”
“小的姓程名义,乃是并州雁门人,从军已经五年有余了。”那个叫程义的并州士卒老老实实的答道。
“尔等为何要做逃兵,莫不是城中粮秣不足?”曹cāo/死死的瞪着程义,缓缓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若是说虎牢关中粮食不足,那么今rì吕布下战书的原因也并不足为奇了。
“回...回大人,如今城内粮秣充足,士卒每rì三餐都能吃得饱。”程义开口答道。
“唔,那是尔等所属的士官克扣你们的饷银?”曹cāo追问道。
“每月饷银亦是足额发放。”
“那你等为何要做逃兵?”曹cāo不解的问道。
“因为...因为...”那程义吞吞吐吐了半天,再瞥了身后的诸人一眼,终是开口答道,“因为吕将军他如今xìng格大变,我等害怕被其所杀,这才...这才结伴逃了出来。”
“吕布xìng格大变?”闻言,曹cāo不禁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迷惑,“如何个xìng格大变法?”
“以前将军他虽治军从严,然而却是一直善待下属,极少打骂士卒。可是自从前些时rì开始,将军他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底下人只要稍微触怒了他,便为其所打骂,昨天甚至还有人因为一件小事而被将军活生生打死。”说到这里,程义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后怕,“我等皆是守护军械库的士卒,前rì军械库里少了十数把环首刀,司马说是要报与将军,我等害怕将军责难,因此便一起逃了出来...”
“唔,原来如此。”曹cāo微微点点头,旋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那你可记得吕布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
“何时改变?”那程义迟疑许久,俄而眸子一亮,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天,从那天开始将军便变得脾气暴戾起来了。”
“哪天?”
“就是嵩山上有异象发生之rì,我听说那时将军正好在山上,张辽大人还曾因为担心将军,亲自带兵上山寻找。”程义低声道,“回来之后将军就变成这样了,私底下有人说...有人说将军是在山上中了邪...”
“好了,带他们下去吧。”曹cāo摆摆手,朝自己的亲卫开口道,“等到攻下虎牢关,给他们路费,让他们自行回乡。”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程义闻言不禁面sè大喜,高声对曹cāo开口道。
“你如何看?”等到所有人都散去,曹cāo对童英开口道。
“此人所言并不似作伪,只怕吕布之变便于那rì天际的异象有关。”童英缓缓说道。
说起那rì的异象,童英突然想起,当那道金光大作之时,身上的磐龙璧也同时有异样,原本灰灰绿绿的石璧亦是突然产生了一阵光芒。当时童英并未注意,现如今想来会不会二者有着某种联系呢?
“罢了,一切都不过猜测而已,等到明rì上了战场便知道了。”末了,曹cāo摇头叹道,“哎,明rì又是一场恶战啊。”
童英亦是附和着点点头,右手却是不自觉的伸到胸口隔着衣服轻轻摩挲起磐龙璧来...
第五十二章 虎牢魔神(上)
“将军,昨rì相国...”硕大的“吕”字旌旗之下,张辽面sè凝重的朝吕布开口道。
“混账,难道你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吕布却似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般,冷声打断张辽的话。
张辽面sè越发的深沉,努了努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瞥见吕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所有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谁敢与我吕奉先一战!”只是吕布看也不看身边的张辽一眼,驱动赤兔马缓步向前,来到对峙的双方正zhōng yāng,虎目中闪过一丝睥睨天下豪杰的傲气,轻蔑的扫过联军所有将领,朗声喊道。
若说数月前,吕布吕奉先之名还不过寥寥数人知晓,绝大多数关东诸侯甚至从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话,那么十数rì前在虎牢关一战则是彻底打出了吕布的威名——三百战三千,以一敌十却大胜而归,如此以寡胜多,天下几人能做到?
再加上上次王匡领军攻城又是惨败而归,因此众诸侯们皆是心有余悸,眼见吕布独自一人出来叫阵,许久未有一人敢上前应战。
“逆贼休得放肆,看我潘凤来战你!”片刻,联军阵中忽然传出一声怒喝,众人还未看清出言者为何人,一抹乌芒已直取吕布而去。
“诸位勿忧,此乃吾之上将潘凤也。”韩馥见身边的诸人皆是流露出一丝疑惑,不由自信的笑道,“有此无双猛将,定可斩杀吕布!”
潘凤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吕布疾驰而去,而吕布却是一动也不动,冷眼坐视任那上将潘凤飞快的靠近自己。
“嗷!”吕布尚未有动作,他那胯下的神驹赤兔却是猛然高昂起脖颈,一声暴嘶,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天空中,惊得潘凤的战马腿一软,险些就跪倒在地上。
潘凤心中一惊,幸好他骑术jīng湛,勉力将战马提起。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吕布却是动了!
吕布双腿一夹马肚,赤兔马心有灵犀,四蹄顿时翻飞,一人一马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冲下来。及至潘凤身前,对方才刚提起坐骑。吕布面sè狠戾,眸子里那抹诡异的红芒愈盛。只见他高擎起方天画戟,借着赤兔马的冲劲儿,狠狠斩向潘凤。
方天画戟挂着风雷之声,那劲道足有万钧之力。潘凤慌忙架起长刀,向上奋力的抵挡,试图挡下吕布这一击。然而只听咔嚓一声,潘凤手中的长刀竟是被生生斩断!下一刻,潘凤已是从坐骑上跌落,一条鲜红的血痕从天灵盖一直连接到凸起的小腹,身上的铠甲亦是沿着一条直线裂开,漫天的血雾随着方天画戟起落弥漫在一方天际中。
见到这位“无双上将”竟是在吕布手中连一招都没有走过,所有关东诸侯的心中无不是惊怒交加,更不用提刚才还扬言潘凤能斩吕布的韩馥此时那一脸的惨白和羞怒之sè。一时间所有人皆是默然,显然是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吕贼休得猖狂,我武安国来会你!”正在诸人失神之际,联军阵中又一员虎将驱马而上,此人身高八尺,膀圆腰粗,使得一对赤金大锤,乃是北海太守孔融手下的大将武安国。
吕布嘴角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人借马势,方天画戟翻转,横扫向武安国。武安国眼见吕布戟影吞吐不定,一片肃杀中,又平添了一分诡异。不禁心头一惊,双锤扬起,狠狠地砸在了画戟小枝上。然而吕布却是丝毫未受影响般,那画戟滑出一个弧线,诡异的再次横扫。
“啊!”武安国根本未想到吕布强悍如斯,竟是根本为受自己攻击影响,方天画戟眼见就要劈到面门,他当机立断,一咬牙往旁一拧腰肢!
血光四溅!一只带血的惨臂飞舞在天空中,武安国左肩往下尽数已经消失不见。剧痛中,他哪还有再战的勇气,当下抛去手中的大锤,捂住鲜血直冒的伤口,勒马往回逃命去。
吕布也不拦他,只是冷眼目送武安国飞快的逃命离去。飞舞的天空的鲜血溅起几滴落在他的脸上,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庞顿时显得狰狞无比。
此刻这一人一骑伫立在那里,横眼扫过联军的所有人,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对手无不是微微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此刻的吕布就像是一方无可匹敌的魔神一般,无一人敢略其锋芒!
并非无人敢再上前去,然而无论是袁绍身后的两员虎将颜良文丑,亦或是曹cāo身侧的典韦许褚,都有跃跃yù试,想要策马上前的冲动,可是都在主公的目光示意下,暗自打消了心中的冲动。
“三姓家奴休得猖狂!燕人张翼德在此!”就在此时,公孙瓒身傍一位面将领却是口中一声暴喝,飞马大叫道。
童英循声望去,只见此人圆睁环眼,倒竖虎须,面如黑炭,挺一杆丈八蛇矛,正是那刘关张三兄弟中的老三张飞。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然而张飞这一句“三姓家奴”却是直揭吕布的逆鳞,吕布自姓吕,后认丁原为义父,该当姓丁,及至董卓以赤兔马及高官厚禄拉拢,他又杀丁原而投董卓,并故技重施,拜董卓为义父以取得其信任,至此他又该改姓为董。因此张飞说他“三姓家奴”便是意在讽刺他反复无常、卖主求荣。
“张翼德!该死!”听到此话,吕布眼中红芒大盛,厉喝一声迎上前去。横戟飞挂张飞,二马交错,就听“铛”的一声响,张飞借着坐骑的前冲之力,非但没能逼退吕布,胯下马儿反倒是退了十几步。
“再来!”张飞却是丝毫未有气馁,大吼一声,拨转马头再次冲向吕布。
而吕布亦是大戟翻飞,如同蛟龙出海,招招直击张飞的死穴,看他的模样恨不得是一招便将对方斩于马下。
眨眼间,两人已经连过了数十招。看得诸人皆是呆立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语。
然而其中的惊险却是只有当局者心知肚明,一番没有停歇的打斗之后,张飞额头上已是隐隐见汗,越往后他越是心惊,这吕布手中的力量竟是如碧海cháo生一般连绵不绝,一招凶猛过一招,每一戟他都不过是堪堪挡下。如今更是左支右绌、败象渐生,被对方压得几无还手之力。
更加让张飞诡异的是,吕布眼中的红芒越来越亮,双眼中除了一对黑sè的眸子,眼仁尽染成了红sè,甫一望去,竟让人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哐当!”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再一次被张飞勉力崩开,张飞心中如此硬碰硬必然不行,当下驱动起坐骑,准备游走起来。联军营中却是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弟,我来助你!”
出言的乃是关羽,只见他此时双目圆睁,长髯飞舞,手执自己的兵刃青龙偃月刀杀入战团。
眼见二哥前来相助,张飞大吼一声,重新抖擞起jīng神,沉下心来再战吕布。
“来得好!”关张以二敌一,人数上虽战了优势,然而吕布却是丝毫不惧,长啸一声,手中方天画戟再次施展开来,只见戟晕重重,顿时将二人人笼罩其中。
非但是人,就连吕布胯下赤兔兽,暴嘶连连。随着他的戟法越来越jīng妙,赤兔兽也变得越发的暴躁凶悍,甚至若是进到前来,便会发现,连它的眸子里也开始透着血红的厉芒......
第五十二章 虎牢魔神(下)
“此三人皆可谓当世虎将,可惜...可惜啊...”遥遥望着远处的三人,曹cāo口中不禁喃喃自语。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蠢蠢yù动之声,不由当下一笑,扭头望向面有不忿之sè的典韦以及许褚,开口道:“你二人莫要着急,来rì方长,大丈夫何患无建功之机?”
“可是主公,千金易得、对手难求,若是能与此等对手一战,夫复何求啊。”典韦沉声说道。
“放心吧,会有机会的,不必急于一时。”曹cāo淡淡笑道,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经意间瞥见身边的童英紧捂着胸口,面sè有异,不禁关切的问道,“童英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无妨。”童英依旧是按着胸口,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曹cāo见他不愿明说,也不便再问,转过头再次将眼投向前方。
战局依旧焦灼,关羽和张飞二人轮番出招与吕布死死缠斗在一起,天空中青龙偃月刀带着一股森冷的刀锋,席卷积雪劈向吕布,一蓬刀云出现,其间隐隐似能看到青龙翱翔,方天画戟好不容易架开这一刀,丈八蛇矛又是后发先至,如出洞的灵蛇般,刺向吕布的要害,不过次次都是被吕布躲闪开去。
关张以二敌一,似乎隐隐占了上风,然而其中苦楚也只有他俩知晓,这吕布也不知哪来的气力,鏖战了这大半时辰了,竟然手上的方天画戟依旧是虎虎生风,威力丝毫没有削弱。而他俩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招所运用的力量都在一点一点的减少,眼见再这样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二弟,三弟,大哥来助你们诛杀此獠!”正在此时刘备却是驱马赶到,他的武器乃是一长一短双股剑,长剑进攻,短剑防守,唤作雌雄剑。
眼见大哥刘备来助,关羽和张飞二人皆是士气大振,三兄弟互为犄角,将吕布围在当中,转灯儿般厮杀不已。
吕布虽猛,然而终究是以一敌三,渐渐的开始落入下风。刘关张三人看到胜利的希望,皆是面露喜sè,手上的兵刃舞得更快了几分!
“啊!”吕布将将卖出一个破绽,刘备的雌雄双股剑便在他的背部划出一条血痕,几缕鲜血涌了出来,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吕布面sè越发狰狞,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嘶吼一声,疯狂的咆哮道,“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说完,他手中的方天画戟挥舞的越发快了几分,戟上的力量也更大了几分,状若癫狂!
“喝!”吕布一记横扫八荒,同时崩开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和张飞的丈八蛇矛,疾刺向刘备。刘备猝不及防,此刻正是他旧力未消、新力未生之时,一时间险象环生。
“休伤我大哥!”关张二人见状,同时大喝一声,挥舞着兵刃朝吕布砍去。
赤兔马长嘶一声,两只后蹄同时往前跃起,助吕布躲过身后这两记攻击,而方天画戟已然快要劈到刘备的身上!
危急时刻,刘备眼疾手快,赶紧翻身滚下去,可怜他那匹胯下的骏马却是受了这一戟,巨大的力量生生将它从中间劈成两段,只留下一声悲鸣。
刘备慌忙的站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坐骑,不禁心有余悸。现在他已经没了坐骑,只剩下自己的两个兄弟合力面对越发凶残的吕布,他俩如今亦是险象环生,指不定多久就会败于吕布之手。
“我来会会你!”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童英却是大喝一声,从联军阵中冲了出来。曹cāo望着他的背影,面sè一急,却是已来不及出口阻止,不由恼道,“人家三兄弟合战一人,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其实童英也并不想凑这个热闹,毕竟以多对少即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可是他心中虽不愿出战,但却被胸口的磐龙璧驱使着赶了出来。
其实从刚才这磐龙璧便一直有异,在他胸口抖动不已,甚至还隐隐有亮光透了出来,因此童英才会一直用手捂住。然而就在刚才吕布凶xìng大发之时,磐龙璧越发异动个不停,几乎要从他胸口弹跳而出。
童英思虑许久,终于发现这盘龙壁的异动与那吕布有关,无奈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杀了出来。
吕布正在鏖战关羽和张飞二人,忽又见一骑朝自己冲来,顿时脸上凶光大盛,竟然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挑战自己。
思虑及此,吕布竟是抛下关张二人,径直朝童英奔去。关羽和张飞蓦然见到对手弃自己而去,当下大怒,衔尾追去,只是他们的坐骑哪里赶得上神驹赤兔,不多时便被遥遥甩在了身后。
眼见吕布袭来,童英毫不畏惧,大枪一抖,却是连刺三枪,快如闪电,寒光闪闪,直取吕布的胸膛。
这三枪又沉又疾,狠辣无比,正是童渊的绝学百鸟朝凤枪法,然而吕布却是遇强则强,手中方天画戟迅疾的划出。
童英感到枪头撞在戟身之上,正yù要发力的一刹那,却突然生出一种刺在空气中的怪异感受。心中顿知不妙,方要撤枪变招。但已经慢了。
吕布大吼一声,突然长身而起,手腕扭曲,准确无误的点在了童英手中的那杆银枪之上。连续的爆发力,令童英手中的银枪顿时难以控制,呼的一下子脱手飞出。
没有了武器的童英哪还是吕布的对手,吕布方天画戟横扫而过。童英立马滚下马去,那大戟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将他后背的甲冑扫的粉碎。
“去死吧!”吕布血红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地上的童英,高举起长戟猛然刺下!
童英仰头望着泛着寒光的长戟,此刻的他避无可避,心中忽然闪过童玲、师父及刘嫣的脸庞…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咄!”的一声非金非木的巨响,吕布的方天画戟竟不偏不倚的刺在磐龙璧之上,这致命一击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难不死的童英定睛一看,吕布的脸孔正痛苦的扭曲成一团。
吕布忽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只见到一束光芒从他身上激shè到童英胸口的磐龙璧之上,从而迅速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童英死里逃生之余,禁不住喃喃自语。
“这是哪里?我为何会在这里?”与此同时,他耳边却是传来吕布迷惘而沙哑的声音。
抬起头来,只见吕布脸上满是迷茫之sè,茫然四顾,口中念念有词。
不经意间望见童英,童英亦是直勾勾的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童英惊奇的发现吕布眼中的红芒亦是全部消失不见。
“贼子往哪里走!”忽然间,吕布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厉喝。转过头去,只见张飞正怒目直视着自己,而丈八蛇矛已经快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吕布赶忙举戟相迎,两柄绝世兵器再次交击,而这一次张飞和吕布各退了三步,竟是拼了个半斤八两。
这番结果显然连张飞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愣之下,竟是没有继续攻击。
“将军速速回关!将军速速回关!”张辽见状,顿时大喊起来。
吕布闻言,瞥了眼面前的黑厮和地上的童英,也不再犹豫,赶紧拨转马头,朝虎牢关奔去......
联军一众将领眼见吕布落荒而逃,哪里肯让他如此轻易的回到关内。
“全军出击!”身为盟主的袁绍令旗一挥,身后的众将顿时群起而动,率领着自己的部署朝虎牢关掩杀而去。
“陷阵营随我御敌!”望着蜂拥而来的敌军,张辽却是镇定自若的指挥着陷阵营掩护吕布回转关内。
陷阵营乃是吕布手下并州军中的jīng锐之师,这支部队人数并不多,不过仅仅七百余人,号为千人,然而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jīng锐,个个都是骁勇善战、兵马娴熟,装备亦是制作jīng良。这支部队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因此名为“陷阵营”。
不过陷阵营的统领本是吕布麾下的另一员大将高顺,只是在此番大战之前,张辽敏锐的发现吕布的异样,因此主动请缨随吕布出战,这才临时换成他来指挥陷阵营。
虽然临阵换将,不过陷阵营的将士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面对如cháo水一般涌来的关东联军,诸人相互配合、进退有据,牢牢的遏制住对方的攻势,等到吕布逃回虎牢关内,这才在张辽的招呼下,有序的开始退却。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守军也开始不断的放箭,掩护陷阵营。
“贼子哪里走!”联军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一人一骑从人群中杀了出来,直取正在指挥陷阵营的张辽。
张辽自然亦是听到这声怒喝,循声望去,只见一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的虎将手执一杆象鼻刀朝自己直冲而来。
“来得好!”张辽目中不由闪过一抹jīng光,高喝一声,挥舞着手中问天枪迎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战在了一起,张辽枪法变化颇多,犹如孤雁于空中腾挪,招招相连,杀机隐藏。而他的对手则是大开大合,攻击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凶悍勇猛以力取胜。
两人缠斗在一起,须臾便过了十数招,结果却是不分胜负。
“喝!”张辽一枪挑开对方的眼角的余光扫过四方,只见大部分联军士卒的目光皆是为自己二人这番龙争虎斗吸引,而陷阵营的大部分兵士则借机安然无恙的回到虎牢关中。
张辽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问天枪虚刺向对方,逼得对手侧身闪避,然后自己却是猛地勒转马头,飞快的朝虎牢关退去。
“贼子休走!”对方见张辽要走,顿时勃然大怒,正待追上去,身后却传来曹cāo的声音,“仲康且慢,让他去吧。”
仲康正是曹cāo手下大将许褚的字,许褚听自家主公如是说,只得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不甘心的说道:“无胆鼠辈。”
“呵呵。”曹cāo驱马来到他的身边,望着张辽远去的背影,却是淡淡一笑,“此人有勇有谋,不失为一帅才...”
听到曹cāo如此夸赞自己的对手,许褚自然不干了,当下撇嘴道:“哼,若是步战,此人如何是我的对手?”
曹cāo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转头看向身侧的童英,这才发现童英脸上表情却是变幻莫测。
童英脸sè却是并不好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口气血不断翻涌,而若是靠近了他的面庞便会发现,童英他此时的眼中竟是似刚才的吕布一般,瞳孔里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吕布眼中是诡异的红芒,童英的眼底却是闪耀着金sè的光芒,仿佛夜晚天空的群星一般。此刻他只觉自己气力充沛,无处发泄,尤其是在小腹的位置似乎有团火炎在熊熊燃烧,整个人变得有些躁动。
“童英,你没事吧?”曹cāo关切的问道。
“呼。”童英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胸口多余而燥热的气力发泄一些,“孟德勿忧,我并无大恙。”
“那就好。”曹cāo点点头,遥望了一下前方,吕布军的已然尽数退回了关内,紧闭上虎牢关的城门。而联军诸将也开始整兵回营,并派人打扫战场。
“想必经此一役,贼军必不敢轻出,接下来就只待...”曹cāo顿了顿,目光缓缓飘向西南荥阳的方向......
第五十三章 追击
接下来的数rì里正如曹cāo所料,无论联军如何叫阵,虎牢关都是紧闭城门,坚守不出,而联军也没有再组织兵力强行攻城,只是屯兵与之对峙,也没有丝毫要撤走转攻他处的意思。
曹cāo军的中军大帐内,曹cāo手下的心腹齐聚一堂。
“从时间上推算,乌程侯应该就在今明二rì率军抵达荥阳。”郭嘉望着曹cāo轻声说道。
“奉孝以为这孙文台此行有几分把握?”曹cāo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镇守荥阳的乃是董贼手下大将华雄,此人颇有勇力,然智谋却是其短。乌程侯智勇双全,手下亦有数员虎将,若是强攻或许力有不逮,但如果智取,当能成功。”郭嘉淡淡的说道。
“哦,是么。”曹cāo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那荥阳乃是洛阳的门户,若是让孙文台夺了,京辅必定大震,会不会给其可趁之机,一举杀入洛阳城...”
“主公的意思是?”郭嘉眸子一亮,望向曹cāo。
“不能让这孙文台专美于前,我yù率军往荥阳,若是荥阳为其所克,便挥师直向洛阳,若是荥阳依旧在董贼之手,那也可助其一臂之力,奉孝以为此举如何?”曹cāo正sè说道。
郭嘉没有立刻回答,沉思有顷,这才缓缓道:“主公此举确无不可之处,若是主公能拔得讨董头功,必然是声势大振。”
“既是如此,那子廉你传我军令,全军整肃...”曹cāo闻言,当下开口道。
“不过主公就如此独自率兵离开,只怕联军之中会有非议,不若留一部分兵马于虎牢关前。”郭嘉又开了口。
“唔,奉孝所言不无道理。”曹cāo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出言道,“那便劳烦童英你率两千人驻留此处吧。”
不过,让诸人没有想到的童英却是兀自站在原地,似乎对曹cāo所言充耳未闻,也未出来领命。
“童英,童英!”曹cāo皱眉又提高声量唤了他两遍,童英这才恍然大悟般,抬眼望向曹cāo,开口道,“孟德唤我何事?”
曹cāo将刚才自己与郭嘉商议之事与他再说了一遍,童英这才当下领命。
“那诸人便各自下去准备吧,今夜三更出发。”曹cāo满意的露出一个笑意,朗声说道。
“喏!”众人轰然应诺,然后纷纷走出了大帐。
“童英你还有何事?”不过童英却是刻意留在了最后,曹cāo知其有话要说,不由开口问道。
童英迟疑片刻,终是缓缓开了口:“董贼虽处守势,但其手下亦有不少能人猛将,实力不可小觑,孟德你此行切勿冒进,当加倍小心才是。”
“呵呵,童英你放心。”闻言,曹cāo先是一愣,旋即笑着说道。
童英见曹cāo似乎并未将自己所言放在心上,轻叹了一口气,掀起帷帐,慢慢走了出去。
“主公...”帐内一时只剩下曹cāo和郭嘉二人,郭嘉凝视着童英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异sè,“你觉得这童英可是有些变化?”
“变化?”曹cāo微微一怔,旋即开口道,“奉孝的意思是?”
“主公可记得你我二人在洛阳初遇此子,他那时给我的感觉多少有些木讷。”郭嘉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叹道,“我自负也算是颇能识人,但是当时初遇此人却从未想到过他能有今rì的建树...”
“是啊,我也是看走了眼。”曹cāo亦是摇头感叹道,“在洛阳结识童英也不过是个意外,后来听闻他在广宗大破黄巾乱党,初时也不过以为是受卢大人点拨之故,然而后来等到大军回朝之后才知道,在此之前,卢大人已经是获罪被缚回京,前线将领只剩下宗员而已。”
顿了顿,曹cāo接着说道:“宗员此人,并无大才,只是沉稳有余,智略却略有不如。葫芦谷一战,先是分兵诱敌深入,而后偷袭广宗,最后再施以火攻之计,只怕宗员是想不出的,此计也只有可能出自这童英之手...”
“而后他西园扬名,并孤身行刺董贼还能安然无恙的脱险而出。不得不说,我亦是有些佩服此子的武艺和胆量。”郭嘉接口道,“再加上今rì他还能说出此等话语来,不得不说,如今的童英和当初洛阳初见之时已有了云泥之别。”
曹cāo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郭嘉继续说道:“世人都说江山易改秉xìng难移,但是观夫童英此人,他的改变却是让人刮目相看,留此人在主公身边,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奉孝多虑了。”曹cāo很显然已经明白了郭嘉意思,沉思片刻,摇头笑道,“纵观童英此人言行,足见其乃是极为重情重义之人,必不会叛我。”
“但愿如主公所言吧...”良久,郭嘉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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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失陷及华雄被孙坚所杀的消息震惊了洛阳城,荥阳乃是洛阳东部的重要屏障,此处失守,想来那关东联军就真要打过来了。然而比荥阳被关东联军攻下还要让董卓伤心的却是华雄的死。
自从他逃离那位大人的组织之后,这华雄便一直跟着他东征西讨,向来都是他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即便是收服了武艺更高强的吕布,然而在董卓的心中华雄要比这个便宜“儿子”要可靠的多。
虽然他也知道华雄的武勇过人,然智略不足,只能为将不能为帅,但是这丝毫没有减低华雄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如今却陡然听说华雄死了,这如何不让董卓震惊和难过?
暴怒之下的董卓一连处死了好几个犯了点小错的宫女和内侍,然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宫内,静静的思量着。
董卓反复的回想着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道路,从一个没有丝毫出身的平民到边关大吏,然后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这其中自己经历过多少次的艰难、陷入过多少次险地又有何人知晓呢?
别的不说,单说中平二年自己随车骑将军张温平定北地的叛乱时,自己与周慎公讨先零羌族时,周慎全军覆没而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而坐视友军大败,结果为孙坚痛斥,还直指自己三条罪状,yù要让张温诛杀自己,那时便已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幸亏张温心软而没有听信孙坚所言,这才化险为夷。
说到孙坚,此人的勇武威猛,董卓亦是心中深知,对于关东联军这股乌合之众,他本不畏惧,唯独这个孙坚,让董卓心有忌惮。因此私底下他曾派部将李傕前往劝说,想与孙坚结为秦晋之好,并且让孙坚开列子弟中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答应保举任用他们,条件只要孙坚退兵即可。可是没想到此人竟然不识好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如今也正是这个孙坚,他居然偷袭下了荥阳,还阵斩了自己手下的大将华雄,一想到此处,董卓不禁有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而更让董卓感到后怕的是,在这次十八路联军的背后他隐隐能够察觉到一双无形的大手在cāo控着,无数次的深夜里,董卓似乎都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自己。“啪!”董卓狠狠将手边的瓷瓶掼到地上,满地的碎片看上去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你想让我在洛阳城坐以待毙,我就偏不遂了你的意,当真以为这群乌合之众能奈何得了我么!”董卓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大声的咆哮起来,仿佛是在对那深深的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咆哮。
“大...大人...”一个宫女战战兢兢的站在殿门之外,低声开口道。
“什么事!”董卓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说道。
那宫女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道:“大...人...,司...徒求...求见...”
“司徒?”闻言,董卓不禁一怔,“他为何事求见?”
“不...不知,司徒他...他只说...说有要...要事求...求见大人您...”宫中的侍婢早已熟知董卓的脾xìng,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而招来杀身之祸。
“宣他进来。”董卓思虑片刻,还是开了口。
听到这句话,那宫女如闻天籁般快步走了下去。不多时,王允快步走了进来。
“王允见过相国大人。”王允微微一躬身朝殿上端坐着的董卓行了一礼,仿似根本未有看到一地的碎片。
“何事?”董卓显然还是余怒未消,只冷冷的问了一句。
“听闻荥阳失守,下官夜不能寐...”王允话甫一出口,便只觉董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当下环顾四周,见周遭无人后紧接着说道,“下官以为荥阳失守非华雄将军作战不利,而是...”
“而是什么?”董卓厉声问道。
“而是京中有人与贼军内外勾结、里应外合,这才使得荥阳会落于贼手!”王允压低声音,笃定的说道。
“此话当真?”闻言,董卓先是一愣,旋即面sè变得无比狰狞,他知道王允既然敢如此说,必定是有所发现,不然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来消遣自己。
“下官不敢欺瞒大人。”王允悄悄抬起头瞥了董卓一眼,见他面sè不善,知道自己所言已让他上了心,“只是此人位高权重,下官虽有些证据...”
“位高权重?”董卓怒极反笑,双手死死扣住椅背,狞声道,“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比我位高权重么?你只管道来便是,我倒要看看这京中是何人敢与逆贼勾结!”
“此人正是...”王允凝神一字一字的说道,“太傅袁隗。”
“袁隗?”听到这个名字董卓脸上的表情也不禁为之一滞,对于士人董卓一向都是较为优待,即便他心中知道这些清流士人对自己多有非议,他也并未问罪,反而对许多人都许以高官。更不用提这个袁隗,董卓对四世三公的袁家一直都是拉拢为主。所以听到王允说袁隗与关东联军勾结,董卓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迟疑,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有何证据?”
“下官这里有一封书信,乃是那袁隗亲笔所书,内里记录了京辅之地的兵力和将领配置...”王允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开口说道。
“呈上来!”董卓朝王允伸手说道。
“喏。”王允应了一声,双手将那封书信交给董卓。
董卓缓缓摊开书信来,目光一字一字的扫过上面所书的内容,而每看一行,他的脸sè便愈发的难看,直到看到信的末尾,他早已是怒不可遏——
“老匹夫,安敢欺我!”
第五十四章 帝都末日(上)
“老匹夫!”董卓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般霍然站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着步,口中用最恶毒的语言不断咒骂着,久久没有平息。
“能给他们的我都给了!他们还不满足!还不满足!”被背叛的感觉深深的萦绕在董卓的心头,兼之华雄之死,董卓的怒意已经达到了顶点,而这股愤懑让他无暇考虑这封信的真假。
“既然你们要让我不好过,那么我便要让你家破人亡!”董卓双眼布满了血丝,厉声吼道,“王允,你马上带人去那老匹夫的府上将他给我拿下,其他人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喏!”王允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拱手应诺一声,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了董卓一个人,他手中死死捏着那封足以证明袁隗背叛自己的书信,口中不住的喘着粗气,脑海中一团乱麻。
“来人,给我把文优找来。”而董卓每每在这样的时刻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李儒,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立刻见到他。
“主公找我?”李儒急匆匆的走进大殿,瞥了眼狼藉的地板,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场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你看看这个。”董卓黑着脸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李儒。
李儒接过来展开扫了一遍,脸sè亦是大变:“此物主公从何而来?”
“刚才那王允拿来的。”董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胸口的起伏。
“王允?”听到王允的名字,李儒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再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信纸看了遍,轻声道,“这信可是真的?”
“确是真的无误,我比对过字迹,这的确是出自袁隗老匹夫的手笔。”一提到袁隗,董卓的怒意又有些涌上来。
“这袁隗一向老谋深算,如何会留下此等把柄受制于人?”李儒有些不解。
“我已让王允带人去将这老匹夫拿下,到时一问便知。”董卓亦是听到了他这句话,大手一挥,恨声道,“若是当真因为他损我一员大将,那我必将此人千刀万剐!”
“嗯。”李儒缓缓点点头,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口。
“还有荥阳一失,洛阳城已是门户大开,文优以为我等应当如何应对?”董卓将袁隗的事情先撇到一边,缓声问道。
“京畿有两大粮仓,东敖仓,于雒阳之畔,南大谷,靠近伊阙关。这两大粮仓,囤积有雒阳三分之二的粮草。如今荥阳失守,敖仓也落入敌手,不过大谷仓还在我手,更兼洛阳城城池坚固,即便关东诸贼打到了洛阳城下,我等也不需畏惧。”李儒眼中闪过一抹厉sè,轻声道,“到那时这洛阳城下便是这些逆贼的葬身之地!”
“文优的意思是...坚守?”董卓开口问道。
“正是。”李儒笃定的说道。
董卓沉默片刻,然而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洛阳不可守!”
“不可守?主公多虑了,这洛阳城...”李儒闻言,当下有些着急,顿时提高音量道。
“哼!这洛阳城妖孽太多了,还是咱们老家好,咱们就迁都长安,离家也近一些!”董卓想也不想的打断李儒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长安?”李儒沉默片刻,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微微没有那么忐忑,毕竟相比起洛阳,长安亦是西汉国都,迁都于此处,并不算荒谬。
“可是王莽之乱时,长安城数次被劫掠,如今依旧没有恢复到文景之治时的辉煌...”李儒皱眉道。
“无妨,洛阳城如此富庶,搬过去便是。”董卓冷冷说道。
“搬过去?”李儒还没想清楚董卓这要如何个搬法,董卓已然自己开了口,“我觉得将长安城的富商和士人都迁徙往长安去,只要这些有钱人去了,何愁长安不能再现往rì辉煌。”
“可是...”李儒努了努嘴,还想要说点什么,董卓目光灼灼的望向他,说道,“这件事便交给文优你去办,若是有人敢阳奉yīn违,杀无赦!”
感觉到董卓口中的浓浓杀意,李儒只能无奈的点头应诺。
“迁都一事兹事体大,各种准备亦是纷繁复杂,若是时间太过仓促,只怕不能尽善尽美,如今贼军已然得了荥阳,兵锋直指洛阳,若是不加阻止...”李儒沉默了片刻,却是又开了口。
“那依文优之意,派何人阻击最为合适?”董卓明白了李儒的意思,当下问道。
“不若派徐荣将军去吧。”李儒沉吟片刻建言道,“徐荣将军智勇兼备、进退有据,而且贼军未必想得到我军还有此部署,指不定能出奇制胜。”
“既然如此,就照文优你所说的去办吧。”良久,董卓终是疲惫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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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太傅府。
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最近这小半年的时间,袁隗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虽然他的名号还挂在朝臣名录上,但他的身影早已不再朝堂上出现,特别关东十八路诸侯联军成立之后,他更是足不出户,除了荀爽之外任何人都不见。渐渐的他的府邸冷落了下来,久未开启的大门外的石阶上几许青苔渐渐蔓延开来。
一连数月清心寡yù的生活让袁隗年迈的身体慢慢养了起来,昔rì一向是小恙不断的他如今却是再没有生过什么病。不过今rì袁隗没来由的却有些不安,从早上起来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阿庆,你给我泡盏茶来,就用前些时候扬州那边送来的茶叶。”用过了午膳,袁隗感觉心中的不安稍微纾解了一些,回到书房端坐了片刻,开口说道。
那位被他唤作“阿庆”的年老男子姓袁名庆,如今是这袁府的管家。此人自小便跟在袁隗身边,当然袁隗对他也没有亏待,一直将其看做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亲信,无论何事都不瞒他。
然而站在袁隗身后的袁庆却似乎没有听到袁隗的话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阿庆,阿庆!”袁隗见没有得到响应,有些疑惑的转过头,高声再唤了两声。
“唔...老爷,你有何吩咐?”袁庆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望着袁隗,开口道。
“阿庆你怎么了?今rì怎么有些心神不宁。”袁隗将自己刚才所言重复了一遍,旋即又开口问道。
“哦,没事,我这就去给老爷您泡茶。”袁庆急声答道,只是他的神sè看上去多少有些仓皇。
袁隗微微蹙起了眉,不知一向心思缜密的袁庆今rì为何表现得有些反常。
“老爷,茶来了。”不多时,袁庆双手捧着一盏热茶走了过来,只是,几滴清茶不安分的溅了出来,洒落在袁隗面前的方案上。
“我去...”袁庆慌张的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不用了。”袁隗摇了摇头,径直端起茶抿了一口。不过还没喝完,眉头却是更深的皱了起来,“这茶的味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袁府的大门却是被轰然撞开,然后便看到数人快步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昂首阔步,不是那王允又是何人?
“放肆!王允你这是要做什么?”望见来人,袁隗勃然大怒,对于这个王允他早有不满,此人本是士人却是对董卓卑躬屈膝,着实让袁隗看不起,如今见王允竟敢大摇大摆的来自己府上撒野,他如何不怒从中来。
“袁太傅,放肆的人是你吧。”望着怒气冲冲的袁隗,王允却只是冷冷一笑,然后看也不看袁隗一眼,扭头朝身边的禁军甲士淡淡的说道,“给我搜!”
看着王允有恃无恐的模样,袁隗却反倒是镇静了下来,他宦海沉浮数十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长长的呼出胸口的浊气,袁隗额头的皱纹稍稍纾解一些,望向王允冷声道:“休要以为你现在在某匹夫面前得宠便能为所yù为,这天下依旧是我汉家的天下...”
王允却是理都不理袁隗,只是安静的驻足等待,也不反驳。
“大人,在书房中搜到了这些书信。”不多时一名甲士手中拿着几张信纸走了出来。
“果然是与反贼勾结的证据。”王允接过信纸迅速的扫过一遍,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意,点头说道。
“休要含血喷人,我如何会与什么反贼勾结?”袁隗大怒。
“喏,这便是证据。”王允拿着手中的信纸朝袁隗扬了扬,开口说道。
“胡说八道。”袁隗一把抢过信纸还没来得及看完,却是脸sè大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袁隗连说了三个不可能,旋即他惊觉似的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身边的袁庆,目光中交杂着愤怒和疑惑。
袁庆不敢与之对视,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王允身后。他随侍在袁隗身边数十年,不但对袁隗生活作息了如指掌,甚至连袁隗的字迹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有时候甚至袁隗也会主动让他帮助批阅一些公文,而这些书信既然袁隗字迹没有写过,那么其作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望着对面一前一后站着的王允和袁庆,忽然大笑起来,凛然不惧的开口,“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么?走吧,你不是来抓我们,老夫便与你一道去见那董卓。”
“太傅大人。”王允忽然往前一步来到袁隗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贸然将你下狱,只怕又将是一场党锢之乱,相国大人不敢冒这个风险。”
“原来你也知道。”袁隗斜了王允一眼,冷笑道。
“可惜啊,枉太傅大人你聪明一世,难道现在还不明白?”王允忽然开口问道。
“明白什么?”袁隗面sè一凛,反问道。然而话音未落,他的鼻孔和眼角却是有几道殷红的鲜血流出。
袁隗终于明白了王允话的意思,抬眼望了袁庆一眼,惨然道:“你...”
袁庆低着头不敢望向袁隗。
袁隗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滴的消散,转头望向王允,只见对方一脸yīn霾诡谲的笑意,他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允,你必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王允听到他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更盛,“太傅大人你可知道,当年大将军惨死在青琐门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王允凑近袁隗的耳边,一字一字的开口道:“他亦是诅咒你袁隗不得好死啊!”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袁隗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王允伸手在袁隗的鼻间探了探,确认他已经完全断气。这才抬起头望向一旁畏畏缩缩的袁庆,开口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多谢司徒大人,多谢司徒大人。”袁庆连声朝王允谢道。
“来人,袁隗畏罪自尽,你等好生看守他的尸首,待我向相国大人禀明后再行处置。”王允再唤来两个甲士,指着袁隗的尸首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出了太傅府上了外面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禀报上使,那老贼已经死了。”王允上了车,对早已端坐于车中的黑龙使恭声报告。
“是么,那接下去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去做吧?”黑龙使冷声说道。
“上使放心,小人明白。”王允恭敬的开口道。
黑龙使沉默了片刻,再次开了口:“袁隗这一死,洛阳城的士族再没了主心骨,rì后也只能唯你王大人的马首是瞻,你只要好生为大人做事,大人必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上使,多谢上使。”王允赶忙低下头连声道谢,神情与刚才的袁庆一模一样。
然后马车内久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而当王允再次抬起头来之时,黑龙使早已不见了踪影。
望着空空荡荡的马车车厢,王允的眼神中闪过一股若有似无的得sè......
第五十四章 帝都末日(下)
“大人,袁隗已经死了。”洛阳东市一间酒楼的僻静厢房中,黑龙使对着方案边端坐着的一名男子开口道。
“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误了自己的xìng命。”那男子正是玄龙。只见他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笑意,一手端着酒杯,而目光却瞥向窗外的芸芸众生,阳光照耀在他的面庞上,泛起点点金黄的涟漪。
“是啊,这老贼一纸伪诏唤起了关东十万联军,可惜他自己也因此而死。”黑龙使点头应道,沉默了片刻,他却是皱着眉,缓声道,“不过...”
黑龙使顿了一下,沉声说道:“王允此人不可信。”
“呵呵。”玄龙大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道,“王允此人满口仁义,然而内里却是野心勃勃,权yù极强,若说董卓算得上是真小人,那王允他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
“那大人你如何还...”黑龙使不解道。
“这种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工具罢了...”玄龙大人顿了顿,接着道,“当工具失去它的作用之时,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属下明白了!”
“听闻那董卓已经开始准备要迁都长安了?”俄而,玄龙大人又开了口。
“是的,据宫中之人来报,他已命李儒为迁都做准备,并准备将洛阳的富户尽数迁往长安。”黑龙使开口答道。“嘿嘿!当初他叛离时我族时,还以为他有多大志气呢。结果才吃个小小的败仗就放弃了中原,迁都偏安。”玄龙大人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来他也就这点出息,一个不称职的演员留在这舞台上已无甚作用了。”
“是否要刺杀董卓?”黑龙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开口道。
“杀他何须我们动手?”玄龙大人淡淡一笑,目光缓缓投向皇城的方向,眼底数不尽的轻蔑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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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州,荥阳。
虽然严冬尚未逝去,但是满城却是已经可见初chūn的气息,杨柳枝条,新芽点点,无不提醒所有的人,冬天已经走了,chūn天就要来到了。
这是,这丝丝chūnsè中,总是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晦涩,甚至是一种颓废的味道,这和天地时节无关,如今的酸枣,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军营,而这种味道,就是从这些军营里的军将士卒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支新败之军。
大帐中,曹cāo有些眉目灰败,当rì所受的箭伤,如今虽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端起酒杯时候,时不时牵起的疼痛,还是让他微微有些龇牙,这点疼痛,远不及他心里的疼痛来得更为积累。
他败了,彻底的败了,他所有的本钱,甚至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这点声望,都在这汴水之侧离他而去,如今,虽然是托言在荥阳休整,以聚拢残兵。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以他新败之师,又能挽回到多少兵丁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着,都是那个徐荣!想到这里,曹cāo心里又是恨恨的揪心了一把,他端起酒杯,对着面前的童英说道:“童英,当rì得亏是你,要不然,只怕我今rì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对饮了,多谢了!”
“孟德何出此言,你我二人共患难、同生死,更何况我如今还托庇于你,这个‘谢’字着实不敢当。”童英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感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喉咙里缓缓流下,当天的恶战的一副副画面,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前些时rì曹cāo悄悄率军脱离虎牢关联军大营,星夜朝荥阳奔去,而到了荥阳城也并未知会其中的孙坚,只径直朝洛阳杀奔而去。
如今董卓势大,各路诸侯都是在逡巡观望,而曹cāo此举,虽然胆大,然而却是令人耳目一新,若是取洛成功,毫无疑问,在联军中曹cāo的声望会大幅度的上升,到了那时,他自然就可不必依附于张邈的羽翼之下了,这对于曹cāo心中的大志,是有着无比的好处的。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却会在汴水之滨遇到徐荣这支游兵。
更为糟糕的是,当徐荣见到联军势大,在联军阵势未成的时候,缓缓退却,示之以弱,曹cāo却是不听郭嘉苦劝,居然想靠着自己手下的骑兵,一鼓作气正面直捣徐荣的大营。
可他哪知徐荣早就料到这一点,当曹cāo的骑兵朝着徐荣的大营突进的时候,徐荣手下的骑兵亦是毫不示弱的迎了上来,让曹cāo大出意外的是,他手下几乎全部是轻骑,而徐荣的骑兵,居然是有千余骑是披甲的重骑。
这个时候,再改变命令已经来不及了,骑兵一旦开始冲锋,除非有足够的空间能够转向,否则的话,他们停下来,就只有一个结果,被自己身后的发力奔跑的同袍的坐骑,撞翻在地,然后被踏成一团肉酱。千军万马中,这个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骑兵们都知道,一旦开始冲锋,他们就只有这三种选择,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再或者,被同袍踩死。
两支骑兵,如同两股洪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在稍稍停顿了一下后,曹cāo的那股骑兵,迅速被豁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这个口子被迅速的扩大,仅仅一次冲击,曹cāo骑兵就被彻底的凿穿、击溃,没有了数组和集体优势的散骑,在虎视眈眈的徐荣的步卒的手下,就好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就好像大海上船只沉没的时候,泛起的几朵浪花一样,这些骑兵迅速的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而去势未尽的徐荣的重骑兵,凿穿了联军的骑兵之后,也没有转向,直接朝着曹cāo的大营而来。而这个时候,曹军甚至尚未成阵,这千余重骑冲进了大营之中,那简直就是虎入羊群一般,顿时就掀起了腥风血雨,而收拾完了联军散骑的徐荣步卒,也抓住战机,紧随着重骑在后面掩杀而来,
原本以为胜利在望的曹军到转眼间就阵脚大乱、溃不成军,这种转变,就是有着足够的军事素养的武将们,也未必一时接受的了,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士卒了。一时之间,曹cāo士卒死伤无数。
纵然有夏侯惇、曹洪等人极力约束部众,试图挽回局势,但是整个战场上大势已成,这些武将的努力,也没有没持续多久,尤其是一直坚持在前线指挥的曹cāo中箭落马,生死不知,曹军士卒最后一点战斗的意志都彻底消失了。
所谓将为军胆,此刻连领军的将领都殁了,这些士卒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就跑,哪怕就是逃跑的时候,将自己的后背卖给了身后的敌军,他们也在所不惜了。可是他们哪里有逃得过胯下有西域良驹助阵的西凉骑兵,不多时士卒就被这些骑兵分割包围,西凉军每一次的冲锋都会在混乱的曹军阵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眼见这最为混乱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最为激烈的时刻,童英却如神兵天降般,率军赶来!
原本童英是被留在虎牢关前驻守,但是曹cāo走后,童英突然感到一丝强烈的不安,与刘嫣商量之后,便带着曹cāo留给他的千余人往荥阳而来,只是还未走到荥阳便听闻曹cāo在汴水突遇董卓军的消息,这才立马朝汴水赶来,总算是在这个万分危急的时刻及时赶到。
曹cāo中箭下马,童英已经看在眼里,他甚至看到,不仅仅是曹cāo中箭,就连他胯下的坐骑,也是被好几支利箭贯身,这个时候,没有了坐骑,就算曹cāo伤不致命,在蜂拥而来的铁骑面前,他身边的亲卫,也决计护不得他的周全的。
而不远处敌骑中一员黑马黑甲手持大刀的战将,分明是看到了落马的曹cāo,正率着几十骑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若是他比童英先赶到,那曹cāo绝无生理。
童英身体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焦躁之感,当下顾不得体恤马匹,手中银枪,狠狠的朝着马臀一击,马儿吃痛不过,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般的朝着曹cāo的方向而去。
而来者正是徐荣,他十分的肯定,那个中箭落马之后,又慌慌张张的在身边许多人的拥簇下站起来,试图爬上另外一匹马的家伙,绝对是联军中的首脑人物,他此刻只要冲上前去,将手中的大刀,在对方脖子上用力的一砍,今rì一战,便是完美了,也不辜负相国大人特意派自己前来狙击敌军的使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徐荣手中的刀已经递了出去,他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那个敌将恐惧空洞的眼神的时候,一支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银枪,当啷一声,隔开了他的大刀。
“贼子尔敢!”童英怒叱一声,蓄势已久的百鸟朝凤枪法喷薄而出,一时间,竟将徐荣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而他身后,曹cāo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在亲卫的帮助下,爬上了一匹战马,匆匆的看了童英一眼,便在许褚等人的护卫下赶紧离开战场。
眼见曹cāo飞速逃离,徐荣心中大怒,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追上去将曹cāo斩于马下。只是在他的身边,那个逃跑敌将留下的那些亲卫分明是舍却了xìng命不要一般,拦住他属下的骑士,尤其是一个黑大汉,更是力大无比勇猛异常,竟然生生的拦住了他们几十骑。
“我杀了你这小贼!”徐荣低吼一声,终于在童英的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他怒急而击,手上的气力大了几分,一时竟是与童英拼了个平手。而童英亦是越战越勇,招式也变得大开大合起来,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眸子里又有一道诡异的金光越来越盛。
“童英,休要恋战,速速回营。”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时,不远处却是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童英趁隙回头望去,只见郭嘉一脸急sè的呼唤自己。
童英见状,眼中异sè尽皆褪去,当下虚晃一枪逼退徐荣,而后拍马迅疾的离去。
“哼。”徐荣见状,当下摇了摇头,朝四周跃跃yù试的众人挥手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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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今后,作何打算?”童英望向面前的曹cāo问道。
这个男人的眼中,或者有些苦涩,有些痛苦,但是唯独没有退缩。
“rì前cāo于诸公说起,此番我为大义,力除国贼。可惜,诸公皆畏缩迟疑,这番作为,如何能够成大事,倒是令cāo大为心冷了!”
童英静静的听着这个男人的牢sāo,他知道,在这番话后面,一定还有下文。
“今次汴水一败,只怕我等再无在联军中立足之地...”说道这里,曹cāo眼中闪过一阵落寞,“而且那董贼已经火烧了洛阳,宣布迁都长安,即便是继续随联军进军也无甚意义,我与奉孝商议过了,为今之计,我便回转故里,再图后事!”
“孟德,我...”听到这里,童英却是面sè一顿,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想往洛阳一行。”
“去洛阳?”曹cāo微微有些惊诧,“如今那洛阳已经被董贼烧成一片白地,你往那里去作甚?”
“我...”童英右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胸口,思虑了半晌,没有开口。
曹cāo望着童英,他也沉默了下来,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不过他心机甚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你要去洛阳,自然有你的缘故,我不阻拦你,这样,我给你一千人马,总不成你孤身上路,何况,就算到了洛阳,你也要人手用不是。”
闻言,童英心头不由掠过一丝暖意,这一千人马,除掉那些不能用的伤兵,怕是曹cāo目前能用的兵力的半数了“这个倒是不用,目前孟德正是用人之时,我岂能拖你的后腿。给我二十余人足够了,多了反而是个累赘。”童英拒绝了曹cāo的好意。只是握着胸口的右手更抓紧了几分。
除了童英他自己,任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磐龙璧一直闪耀着毫光,而且越是接近洛阳城便越发明亮......
第五十五章 传国玉玺(上)
数rì后,洛阳城外,童英一行二十余人,已经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这里。他已经足够快了,他知道,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rì子了,这各路想捡便宜的诸侯们,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都是朝着洛阳蜂拥而来,别的实质的东西不说,就是这个洛阳之主的名分,就足够他们打破头了。
而他必须在这些人的前面,至少大多数的人的前面,赶到洛阳,这样他的洛阳之行才不会节外生枝。这几rì,越靠近洛阳,他身上的磐龙璧的动静就越大,开始还是隐隐发出圆润的微光,微不可查,但是,如今站在洛阳城外,他若是不加以遮掩,这光芒已经掩饰不住了;同时,时时觉得胸腹间气血汹涌翻滚,无法抑制,以至于情绪有时会莫名的燥动起来。面临这种状况,童英也不知如何是好,或许有空时须要再去找卧龙先生问个明白…
“大哥,进城吗?”刘嫣见童英有些失神,于是策马上前询问。火烧后的洛阳,除了这巨大的城墙还矗立在这里,见证着这这座城市的兴衰败亡,实际上,城里和城外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到处都是一副死寂般的沉静,几乎是看不到一个走动的百姓。
“进城吧!”童英自然没有故地重游的唏嘘感慨,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朝着城里策马而去,在城里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方向,朝前奔去,而他身后的几十骑,见到童英动了,几乎是毫不迟疑,立刻就策马跟了上去。
在城的另一侧,一支大军,也正在缓缓的靠近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那些士卒,也尽是面有疲惫之sè,显然也是长途跋涉而来,而骑马走在最前列的,是一个穿着赭sè战甲的将军,看着巍峨的城头,他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sè。
辛苦了这些rì,总算是他孙坚第一个赶到洛阳了,那帮只有说大话成不了事情的家伙,怕是还在数百里外争论不休吧!思虑及此,他不由颇为自得。
“进城!”
随着他的命令,逶迤数里的军队,在这变得逐渐暗淡的暮sè中,慢慢的走进了那有些残缺的城门洞。
孙坚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皇宫,他要用这个姿态,向天下表明他的大志,他孙坚绝对不是胸无大志的碌碌之辈。
“咦?”甫一进城门,孙坚身边的程普便很是惊讶的唤了一声,孙坚扭头朝着他一看,只见程普圆睁着双目瞪着西北方,满脸惊奇之sè。
孙坚顺着程普的目光看了过去,心头也是突然一紧,在西北方向,隐隐可见一柱白sè的毫光,冲天而上,这毫光柔和圆润,并不刺眼,若是在白昼之中,恐怕还很难发现,但是此刻暮sè苍茫,那就很是显眼了。
“天降异光?”孙坚心里暗暗忖道,莫非是这洛阳,还有董贼临走之际,未曾发现的异宝么?他做事一向利落,这等异相,既然出现了他的眼前,他自然是要立刻去看看的,若是真有异宝,这洛阳城虽然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保不定还有些散兵游勇,若是宝贝被这些人得了去,那可就是失之交臂,悔之晚矣了!
“德谋、公覆你二人,随我来,其余人领军去皇宫附近宿营!”德谋便是程普的字,孙坚领着这两员心腹战将,加上他的亲卫们,几十百来骑人马,马蹄声声,朝着那白sè光芒所在之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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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英看着手里的磐龙璧,站在一处废墟旁边的古井旁,这废墟似乎是一个院子,而此刻他就站在这院子的中间,手中的磐龙璧光芒耀眼,让人不可逼视。与此同时,那古井之中,也迸发出数十丈的毫光,其颜sè光芒与磐龙璧所发出的光芒殊无二致。不管是磐龙璧被这古井中的物事吸引而来,还是古井中的物事,迎合这磐龙璧,总之,这两者同出一源,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这井下会是什么?童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探首朝着井下看去,所见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居然什么都看不到。到了此刻,他带来的那些人,自然他不会让他们跟在身边,悉数都留在了外面jǐng戒着,而这些人都是曹cāojīng心挑选出来的忠勇之士,自然知道尊卑规矩,只要他不出危险,哪怕是他在院子里折腾得天翻覆地,也不会闯进来的。
所以,他此刻伏在井边,身边只有刘嫣陪着,他正待叫几个人进来帮忙,外面的亲卫们却是有几分惶急的先开了口:“大人,有军马过来了,怕是不下百骑?”
“百骑?”童英眉头一皱,这个时候,洛阳城里还能有百骑规模的人马?难道是董贼的残部?怕是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诸侯们了。
“大人!”外面的亲卫催促道,他们二十几人,在百余骑前面,可是没有丝毫的优势,在未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靠童英自己的决断了。
“先避一避!”童英从院子中的破门露出身形,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们避开,看看来人是什么路数再说。”
不多时,童英便领着众人从破落垮塌的院墙另一头走了出去。而虽然已经离开了井边,但他身上的磐龙璧却是依然不屈不挠的泛着微光,此刻在暮sè中,他身上竟然仿佛是隐隐披了一层光晕。他的亲卫们看到童英这番模样,心下都是自以为是的明白了——看大人这番模样,想必的得到了什么宝贝,既然得到了宝贝,那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不管远方传来的阵阵的马蹄声带来的人是谁,和他们都没有大的关系了,要怪,就怪他们手脚不够快,来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