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仇恨之玉(下)
江夏,郡守府。
“军师,你可想煞备了。”刘备听闻卧龙先生和童英平安归来,顿时大喜过望,领著关羽和张飞二人快步从府中迎了出来,执起卧龙先生的手,欣喜的说道。
“劳烦主公掛念,孔明心中有愧。”卧龙先生本想朝刘备拱手,不过他的手已被刘备挽住。
“军师,你们这是...”刘备这才注意到三人的异样,特别是看到卧龙先生面sè苍白,一脸疲惫,当下大惊道。
“哎,江东之事rì后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不要放跑了那曹cāo。”卧龙先生打断了刘备的话,沉声说道。
“放跑曹cāo?”刘备闻言,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只是这欢喜中还夹杂著一丝不敢相信的神sè,迟疑的说道,“难道赤壁之战...”
“没错,赤壁之战我们胜了!”卧龙先生知道刘备所想的是什麼,篤定的开口道。
“当真?当真赢了?”刘备还是不敢相信,连声追问道。
“是真的,曹cāo数十万大军都在先生的火龙术下灰飞烟灭了!”一旁的刘嫣插了句。
“好!好!好!”刘备大喜过望,连说了三个“好”字。
“主公,虽然赤壁之战我们胜了,但是首恶未除,切不可因一时小胜而掉以轻心。”卧龙先生开口道。
“对,除恶务尽,那中原和河北之地还在曹贼手中,若是让他逃回许县,他rì必定还会捲土重来。”刘备亦是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声道,“所以决不能放虎归山,还请军师进府决策。”
“好。”卧龙先生也不推辞,就在这郡守府外开始下令,“那曹cāo在赤壁大败,必然逃往南郡江陵,而赤壁往江陵必经华容,此处无大道可走。曹军只能沿江向西溃逃,进入华容县境之后,再向西北折奔华容县城。这样就必须涉过大泽边上的一片沼泽地带,届时曹军车马不行,若是有一支兵马在此处伏击曹军,必然能一举生擒曹cāo!”
“那军师以為派何人去截击合适呢?”刘备疾声问道。
卧龙先生目光在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身上扫了几眼,目光终究是定格在关羽身上,开口道:“就由二将军领兵前去截击曹军吧。”
“喏!”闻言,关羽面sè一喜,当即领命。
“军师,那我呢?”张飞一听,亦是大叫起来。
“三将军你领兵追击...”卧龙先生刚开了口,张飞就不悦的说道,“让我领军跟著那曹cāo的屁股撵啊,不干!不干!”
“谁让你追那曹军的残部了。”卧龙先生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你只需在曹军放弃的各个郡县插上主公的旗帜,并留一些士卒驻守即可。”
“就这麼简单?”张飞张大了眼睛望向卧龙先生。
“对,就这麼简单。”卧龙先生开口道。
“可是如此一来,功劳不都让二哥拿去了...”张飞皱著眉嘟囔著,刘备却是瞪了自己的三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军师这麼吩咐了,三弟你还不快去点兵出征。”
张飞见刘备不悦,也不再多言,赶紧和关羽一起领了兵符前去领兵出征......
未几,天sè渐明。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几乎让所有天下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曹cāo南下的数十万大军竟然是在一夜之中灰飞烟灭,连曾经不可一世的曹cāo也如丧家之犬一般,在数千兵士的保护下北逃。天下局势也在这一夜当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诸侯割据的局面似乎还要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哎...”回到了住处,童英望著窗外慢慢跃出地平线的旭rì,却是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在想什麼?”刘嫣望著微蹙著眉的童英,轻声问道。
“我...”童英沉默了片刻,却是低声道,“我只是有些為孟德忧心。”
“你忧心他做甚?”闻言,刘嫣却是摇头道,“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若是他不在了,或许我大汉还有再兴之rì。”
童英知道刘嫣对曹cāo没有丝毫的好感,苦笑了一声,缓缓道:“我也知道如今孟德他在天下人特别是忠於汉室的士子眼中声誉不佳,但是其实他本不是这样一个人...”
说到这里,童英脑海里回想起当初曹cāo的豪言壮语——只愿如冠军侯霍驃骑那般,為我大汉开疆扩土,马革裹尸而还,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是他如今已经权迷心窍,早就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曹cāo了!”刘嫣看出了童英的异样,开口道。
“是啊,他已不是当初的曹cāo了。”童英长吁了一口气,然而沉默了许久,终是说出了自己内心底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想要去救他。”
“救曹cāo?”闻言,刘嫣又急又恼,疾声道,“难道大哥你忘了他当初在许县是怎麼对你的麼?”
“可是他终究没想要取我xìng命,只是想要那传国玉璽罢了。”童英摇头道,“这一切其实本就是一场误会,毕竟孟德他一直以来都甚為优待於我,如今他生死存亡於一线之间,若要我弃他不顾,我实在是做不到...”
“大哥!”刘嫣还yù再劝,但见他面sè坚定,知道多说亦是无用,只得叹了口气。
“何况我这一行也并非只是為了孟德,先生火龙术虽然厉害,而且那玄龙大人因此连续数rì的施术,已是接近油尽灯枯之境,但我料定他必然不会如此轻易伏诛,想必也会和乱军一道北逃。”童英凝眉沉声道,“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不除,我有何面目去见生死未卜的小师妹,以及九泉之下的师父和大师兄?”
“即是如此,那我和你一道去!”刘嫣沉吟片刻,开口道。
“你和我一道?”闻言,童英先是一怔,旋即摇头说道,“不行,那玄龙大人身负异术,身边还有武艺高强的黑龙使,此行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可是...”童英还有一些犹豫。
“大哥。”刘嫣眼中闪过一抹水sè,柔声道,“你我二人出生入死这麼多次,难道今次小妹会离你而去麼?”
童英默然,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好吧。”
刘嫣见他点头,微微一笑,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嗯。”童英拿起墙角的长枪,和刘嫣一道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童英不知道,就在他俩走出宅子后,院中的老槐树yīn影下却是走出一人,羽扇纶巾,正是卧龙先生。
”三分待圣.....圣人未出,曹cāo便命不该绝,天意啊???”随著一声嘆息,卧龙先生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sè之中??????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上)
南郡,华容县。
华容属於荆州之域、荆楚之地。大禹治水曾经到过华容县南部的禹山,疏浚过华容河。此处曾两置侯国,如今属南郡管辖。曹cāo由经此处归江陵是最近的道路,而且华容县城中屯有不少粮食,可以供这支新败之军补给,可以说若是能进到华容县城,那麼曹军便能喘口气,因此曹cāo也正是选择了这里北归江陵。
然而可惜的是,曹cāo新败,只顾仓皇逃窜,虽然选择了这条最近的道路,却忘了这些天因為司马懿作法施术导致连rìyīn雨的缘故,通往华容的道路已是泥泞难行,更兼在华容一带有古代的沼泽湖泊阻隔,使得曹军前行的速度一拖再拖,跟龟爬几无差别。
乱军之中分外喧嚣,原本互不统属兵士纠缠在一起,奋力往前艰难的行进著,唯恐落在后头,為追兵所擒,因此场面一时纷乱无比。其中一人在数十位亲卫的簇拥下,随著人流缓缓向前,不是曹cāo又是何人?
“丞相,前方道路太过难行,好多士卒都深陷其中,无法加快速度,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要為追兵所赶上。”曹cāo身侧的一员将领抬头望了眼前方的情况,不无忧虑的说道。
“是啊!”曹cāo亦是叹了口气,开口道。他又何尝不知此处关节,然而如今已经行到路的一半,再想要折返另寻它途已无可能,眼见前路漫漫,曹cāo也不禁心中茫然。
“丞相,丞相。”就在此刻,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来的是一武将和一文士,唤他的正是那為武将。
“文远来了,可寻到了仲达了麼?”曹cāo朝来人问道。
来的武将便是张辽,他刚才奉曹cāo所令,四处去寻访司马懿的下落,然而搜寻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司马懿的踪跡,如今回来复命,见曹cāo迫不及待的问起,只得摇头道:“回丞相,我寻遍了军中,都未见到司马军师。”
“唔,是麼。”曹cāo面sè一黯,轻声道。虽然这场赤壁之战,他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他却并不怪司马懿,毕竟曹cāo也亲眼看到了司马懿作法让时令天气更改的奇跡,心知若是再继续几rì,必然能真如司马懿所言,让大江天堑变坦途,届时自己必定能一举平定那孙权和刘备。
只可惜,这一条不期而至的火龙,将曹cāo的一切计画都打破了,想必那孙刘联军中亦是有通晓异术的高人压阵,而曹cāo心知己方也只有司马懿一人能与这人抗衡,若是没了司马懿,rì后再次在战场遇到这人,对方再召唤一次火龙,那这仗还怎麼打?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司马懿,思虑及此,曹cāo对张辽沉声道:“继续去找,多派些人手往四面搜寻,一定要找到仲达!”
“喏!”张辽心知曹cāo对司马懿的重视,当下领命,转身离去。
“仲德,我交予你的事可否办妥。”目送张辽走远,曹cāo将目光望向刚才与张辽一道前来的文士身上,开口道。
“丞相放心,所有战船我都已派人烧毁。我军虽败,但绝不会留片甲与周瑜。”那文士姓程名昱,字仲德。他本名本名程立,因梦中於泰山捧rì,更名程昱。曾於东阿率领民眾抗击黄巾。后从曹cāo於兗州,算起来也算是曹cāo的老臣,亦是主要谋士之一。
“这就好,此番我军虽败,但捲土重来犹未可知,必不能让那孙权小儿得利。”曹cāo恨声道。他在败退赤壁之际,还留了程昱带数千士卒往未著火的舰船上放火,将那些完好无损的舰船也都付之一炬,表现他绝不留一艘完好的船隻给周瑜的决心。
“丞相,如今大队兵马行进速度為这片沼泽所拖慢,如此下去一旦吴军追来,只怕我军将面临灭顶之灾啊。”程昱环顾四下,看了眼那些在与泥浆搏斗的士卒,缓声说道。
“是啊,我也是正忧心於此,只是如今再无它途,只得硬著头皮往前走啊。”曹cāo先是叹了口气,俄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赶忙抬起头来望向程昱,开口道,“莫不是仲德有良策可以加快我军行进速度?”
“我倒是或有一计...”程昱看了曹cāo一眼,轻声道。
“是麼,仲德快快道来。”闻言,曹cāo眸子一亮,连声催促道。
“军旅逢山开路,遇水叠桥,虽然身在沼泽但也并非绝路,只需让身体孱弱者抱薪於前,以茅草垫路,后军由草上过,必然能加快速度,摆脱追兵。”程昱开口道。
“仲德此谋...”闻言,曹cāo不由陷入了深思,他自然知道程昱这计谋的确可行,然而遍观周围兵士,因為新败的缘故加之连夜逃往,大多数人都是饥饿疲乏,若是还要担土束柴,搬草运芦,填塞道路,只怕这些人很难还有气力走出这沼泽。
“丞相,牺牲数百人或可让十倍之人脱离险境,此刻切不可妇人之仁,否则等到追兵赶来,那时便是一个也走不脱了。”程昱见曹cāo面sè踟躕,不由开口劝道。
曹cāo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程昱一眼,能想出此等毒辣计策,可见程昱虽然多智,但内心也著实狠厉。不过曹cāo忽然忆起当初官渡之战时,己军缺粮,而当时奉命驻守东阿的程昱,竟是一次為自己送去了可供大军三rì的粮食。后来曹cāo才知,这些粮食其中居然包括不少醃制的人肉。两相比较,此计已是没那麼残忍。
曹cāo思虑许久,终是想通了自己此刻不能因小失大,於是当下吩咐道:“那便依照仲德所言吧,传我军令,派选三百身体孱弱的军士就路旁砍伐树木,填塞道路。”
顿了顿,曹cāo接著道:“再命徐晃、许褚二人领五十刀斧手於后,若有迟慢者,立斩之!”
“喏。”程昱当下领命而去。
不多时,人群中便想起一阵哀嚎之声,那些被选到的士卒们不是老弱病残便是有伤在身,自知再经过这样一阵折腾,自己必然没有生路。然而望著身后手执明晃晃兵刃的刀斧手们,却又不得不往前,一人怀抱著一束从道旁砍下的树枝和柴草,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每走一步便小心翼翼往前面放下一些,用来垫路,再復而往前。
然而这样的速度亦是极慢,那些后军的士卒们如何能等待,不断的有人催促,甚至有几个行进得太缓慢的兵士被推倒在泥浆中,如何拼命挣扎也爬不起来,亦得不到他人的援手,只能慢慢等死。
不过程昱此计终是有效果,原本毫无秩序的大军沿著那些孱弱兵士铺就的道路,好不容易走出了沼泽,只是為大军铺路的诸人被人马践踏,深陷泥中,已是十之仈jiǔ丧命於偌大的沼泽地中。
曹cāo心有餘悸的回头望了一眼,暗自庆倖:幸好那刘玄德反应迟缓,若是他早派一支人马到此道纵火,只怕我等必将全军覆没不可。
“参见丞相!”就在他思虑之时,后军有探马来报,“刘备麾下张飞已然追至沼泽之中,而且开始顺风纵火。”
“哼,毕竟那张翼德是慢了一步,我们走!”曹cāo极目远眺,那沼泽的另有头果然隐隐有火光浮现,他冷笑一声,大手往华容县城的方向一挥,领著眾人继续开拔前行。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中)
入华容县城前还有一山,山腹中仅有一羊肠小径可通人。不过此处离华容毕竟已经很接近,只要过了山便能在县城中得到补给休憩、恢復体力、收拢残兵,因此连曹cāo也不由得微微放鬆了jǐng惕,毕竟他想到刘备的追兵只怕还在沼泽中纵火,绝无可能如此快的赶到自己前头,所以便著急著赶路而并未派探马入山中查探。
然而当曹军尽数进到山腹小路之后,只听一声巨响,一颗硕大的圆石突然从山崖间急速滚下。
不少曹军士卒猝不及防,慌忙想要躲避大石,然而巨石来得太快,更兼体积庞大,因此不少人躲闪不及,被巨石压倒在地,顿时脑浆崩裂、鲜血横流,眼见就活不成了。
那巨石落到崖底后并未停止运动,顺著惯xìng还往前碾压了一段,又杀伤了不少士卒,更重要的巨石停止后正好卡在道路当中,生生截断了曹军的退路,让曹军只能向前,而无法照原路退出。
幸好曹cāo等人走在队伍的前头,因此那巨石并未伤到他们,可是依旧把他们吓得不轻,等到诸人回过神来之际,却是驀然发现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支人马,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上赫然写著一个硕大的“关”字!
看到那面飘舞的旗帜和那些士卒所穿的鎧甲,所有曹军士卒如遭电亟,尽皆面如死灰。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刘备的人马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只有诸如曹cāo和程昱等寥寥数人须臾想通了关键,想必那刘备军中有高人早已猜到自己会从这里过,因此便派了这支人马是绕路从华容县城逆向往此处设伏,想必此时那华容城也业已落入敌手,曹cāo原先想的入华容县城补给的计画也泡了汤。
“既然到了此处,那也只能拼死一搏了。”张辽心中暗忖,握紧了手中的问天枪,微微朝曹cāo靠近。
不过程昱亦是靠了过来,伏在曹cāo耳边轻声道:“丞相,关羽此人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恩怨分明,信义素著。昔年他曾在丞相麾下,承主公您恩义,今rì唯有请丞相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其人,或可得脱此难。”
“前面的可是关将军麼?”曹cāo微微頷首,再望了眼对方的旗帜,然后高声喊道,“可否出来与曹某一叙?”
话音刚落,对面士卒分两边摆开,一员长髯大将身跨赤兔马手执青龙刀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关羽。
“关将军别来无恙。”曹cāo遥遥的朝关羽一拱手,开口道。
关羽亦是对曹cāo拱手道:“今rì关某奉诸葛军师将令,在此处等候丞相多时了。”
“诸葛军师?莫不是那隆中卧龙先生诸葛孔明?”曹cāo皱眉道。
“正是。”关羽点点头道。
“久闻卧龙先生才高八斗,我亦是曾数次派人延邀,却屡屡為他拒绝,想不到如今他竟是侍奉了刘备,当真是明珠投暗。”曹cāo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家大哥為人忠厚、礼贤下士、德行名扬天下,更兼是当朝陛下之叔,军师侍奉大哥有何不可?何来明珠投暗之说?”闻言,关羽一抚长须,冷声喝道。
曹cāo见他发怒,心知如今自己xìng命均是取决於对方,旋即改口道:“关将军可还记得昔年在曹某帐下效命的时rì?”
“当然记得,昔年承蒙丞相以礼相待,关某感激不尽。”闻言,关羽果然怒sè尽去,再对曹cāo欠身道。
“今rì曹某兵败势危,到此无路,望将军能以昔rì之情為重,放我等一条生路。”曹cāo伸手一指身后的残兵败卒,开口道。
“昔rì关某虽蒙丞相厚恩,然在官渡之时已斩顏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报答丞相。而今rì之事,岂敢以私废公?”关羽沉声道。
闻言,曹cāo不由默然,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将军当rì掛印而去,吾亦曾命人礼送出关,而将军过五关斩六将,曹某亦是不曾怪罪,莫非将军忘了此处麼?”
“哼,当rì若不是童英童将军护送,只怕过不了叶县之地。”关羽冷哼一声,开口道,“丞相之恩,吾已尽皆相报,关云长并非不识好歹、以德报怨之人,今rì我已在军师面前立下军令状,势不能单凭丞相你三言两语便放你等过关,丞相尽可堂堂正正与我一战,若是丞相得胜,自然可以从此处过去。”
曹cāo无言以对,心中不禁颇為后悔,他自然知道当初若非童英,夏侯惇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放关羽等人出关。但提到童英,曹cāo却又不禁再次忆起他的好来,想起虎牢关汴水之畔,童英拼死相救,以及官渡之时,童英千里奔袭乌巢,无一不是扭转局势,使得自己化险為夷、转危為安。
当初自己还称其為一员福将,若非童英只怕自己早已死於乱军之中,而赤壁之败,要是童英还在自己帐下,结果又会如何呢?思虑及此,曹cāo心中已是有了悔意,自己如何会為了一方玉璽,便逼走了这样一员大将。
张辽见事已至此,只怕一战不可避免,然而看看身后这些早已jīng疲力竭的士卒,他下意识的狠狠攥紧手中的长枪,然后嘴唇瓮动,轻声说道:“丞相,待会我设法缠住云长,您见机离开。”
“文远...”曹cāo轻唤一声,正待说点什麼,然而张辽已然张辽往前踏出一步,朝关羽高声道,“云长,你我二人许久未战了,今rì便让我来领教你的刀法吧!”
“那好,你我二人今rì便分个高下吧。”关羽遥望著张辽,缓缓下了马,“你如今无马,我也不占你便宜,就以步战分个高下吧!”
“好。”张辽慨然应诺,回头深深的望了曹cāo一眼,就要挺枪向前。
曹cāo望著张辽的背影,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他深知张辽今夜已护著自己奔逃了一夜,只怕如今已是气力耗尽,整个人已到了强弩之末,如何又会是关羽的对手。
“云长,文远,且住手!”就在此时,从关羽身后却是响起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不但关羽和张辽皆是一愣,连曹cāo亦是怔了一怔,须臾脸上闪过一抹激动之sè。
只见关羽身后的士卒再次分开,两骑飞快的来到关羽身边,两匹马儿浑身都是汗水,而坐在上面的一男一女亦是额头见汗,足见其来得多麼急。
“童英!”关羽和张辽看清来人,皆是喊出了同一个名字。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下)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山谷的寧静,两骑并轡而行,来到对峙双方的中心位置,所有人也皆是看清了来人的真正模样。
来的二人正是童英和刘嫣,他俩心知关羽走得早,為了赶上关羽,二人一路不惜马力,一直催马急行,好不容易终於及时赶到。正待鬆一口气,準备勒止胯下战马,刘嫣所乘的坐骑却是高昂马颈,长嘶一声,然后毫无徵兆的朝一旁倒了下去。
“嫣妹小心!”完全没有準备的刘嫣惊呼一声,身子一歪,眼见就要跌下马去,童英大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将刘嫣揽入怀中,然后落到地上。
童英缓缓将怀中的刘嫣放开了,刚才那一幕让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刘嫣的坐骑竟然被活活累死,还好他武艺高强,反应及时,这才没有让刘嫣受伤。
瞥了眼已然气绝的战马,童英微微叹了口气,耳边却是传来关羽的声音:“童兄弟,你怎麼来了?”
张辽亦是紧张的望著童英,他眼见这支刘备军的伏兵只有关羽一员大将,便打算拖住关羽,然后给曹cāo机会趁乱逃离,然而童英这一出现,又多了几分变数。张辽早就知晓童英如今身在刘备军中,虽然从未领兵出战,然而他不知道今rì童英来的用意,若是是他被刘备说动,也和关羽一样是前来狙杀曹cāo的,那只怕今rì丞相便要凶多吉少了。
童英没有立刻回答关羽的问话,双眼扫过张辽,眼见他面sè凝重,心知他疑心自己来意,目光越过张辽望了曹cāo一眼,只见曹cāo神sè无比疲惫,鬚髮散乱的飘舞在空中,身上的鎧甲亦是骯脏无比,童英从未见他如此狼狈,此刻眼见他目光久久的凝视著自己,心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忍。
“童兄弟...”关羽见童英似乎有些失神,不由再唤了一声,童英朝关羽拱手道,“云长,刚才你与文远所言,我俱是听到了,不过如今文远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他如今筋疲力尽,你便是胜了他也是胜之不武吧。”
“童兄弟所言亦是有道理,只是...”关羽本想说自己对这场比试自然是势在必得,自己同意与张辽比试不过是给他一个武士体面的死法,死在自己手中,总比实在小卒的乱刀之下要好吧,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明言,因此关羽话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开口。
“不若让我代替文远与文长你一战吧。”童英忽然开口道,他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刘嫣外,都不由大吃一惊。
“童...童兄弟,你何出此言?”关羽愕然望著童英,不知他為何会有此一言。
“昔rì洛阳禁宫之中,我独身一人行刺董贼失败,曾蒙文远仗义相救,借我令牌出城,这才得以逃脱生天,若非文远只怕我童英早已死于董贼之手。”童英朗声说道,“我童英非是忘恩负义之辈,今rì文远有难,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有代文远出战,还请云长休要怪我。”
“这...”关羽不知该如何作答,童英并未从自己如今身属哪一方的阵营来开口,整这一番话都占住了一个“义”字,说明了自己是為报张辽之恩,因此关羽不知该如何作答。
“云长,请吧。”童英缓缓取下背负的银枪,开口说道。
此番却轮到关羽沉默良久了,他一言不发的低著头,紧皱著眉,面sè踟躕,似有所思。
童英望著关羽,正待开口,关羽却是猛然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然后再望向对面曹cāo身后的那群残兵败将,长叹一声,说道:“你们走吧!”
关羽此言一出,诸人又是一惊,眾人没有想到刚才还态度坚决的关羽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因此虽然他如是说了,但诸人皆是一动不动,曹军士卒不敢上前一步,刘备的兵士也没有让开道路来。
“童兄弟,你是忠义之士,我关云长又如何不是。”关羽缓缓开口道,“那rì在叶县关前若非童兄弟你,只怕我与大嫂、二嫂也无法脱离,你的大恩大德,关云长亦是牢记在心中。今rì我便还你这个人情,放这些人离开。”
“云长...”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关羽却是朝他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身对带来的士卒们吩咐道,“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云长高义!”张辽朝关羽拱手谢道,旋即快步走到曹cāo身侧,开口道,“丞相,我们走吧。”
曹cāo没有开口,领著眾人快步沿著刘备士卒让出的道路往前走出,只是走到童英身边时,他却是停下了脚步,看了童英一眼,嘴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云长,可否让童英尽故人之情,送曹丞相一程?”童英对关羽开口道。见关羽点了点头,童英这才走到曹cāo身边随他一道走出山谷。
“将军,你在军师面前立下军令状,势要生擒这曹cāo,如今...”关羽身边走出一亲卫,面sè凝重的开口道。
关羽亦是脸上颇為复杂,左手几次握紧又缓缓鬆开,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罢了,大哥和军师那里,我自会前去领罪的,走吧。”
说罢,他翻身上了赤兔马,青龙偃月刀一挥,领著眾人缓步离开。
出了狭长的山中小道,那些刚才还面若死灰的曹军士卒们如临大赦般,相互搀扶著跟在后面,脸上皆是劫后餘生的庆倖之sè,而张辽和刘嫣也刻意落在了后面一些,给曹cāo和童英二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童英,今rì若不是你仗义相救,只怕我便再也见不著你了。”两人一路沉默著走了许久,曹cāo终於开口道。
“孟德何出此言,你能绝境逢生都赖云长高义。”童英摆了摆手,开口道。
曹cāo见他如是说,又是忆起当初童英在自己麾下时从来都不居功自傲,一向谦虚低调,自己如何又会疑他有篡位之心呢?
“童英,当初在许县之时,我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掛在心上。”曹cāo止住了脚步,缓缓对童英拱手失礼,面带歉意的轻声说道。
以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以及一向自傲的xìng格,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童英不禁有些讶异。
“孟德无需如此。”童英摇了摇头,缓声道,“昔rì之事俱是过往云烟,我自是不会放在心头,孟德你也不用太过介怀。”
“你走之后,你府邸的僕役和家将俱是念及你平rì待他们不薄,都不肯散去,如今还留在府中...”曹cāo顿了顿,抬起头凝视著童英开口道,“他们都还在等你能够回去。”
童英自然听出了曹cāo的弦外之音,他面sè颇為复杂,显然是心中踌躇。
曹cāo看出了童英的异sè,心知童英如此念旧之人,必然还是顾及昔rì之情。。
“孟德,我也不瞒你,其实那方传国玉璽...”童英沉默了许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心知无须再隐瞒,準备将玉璽的下落坦白告诉曹cāo,无论他信不信也罢。
“那玉璽就不用再提了。”哪知曹cāo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一时糊涂,居然会為了一介死物罔顾你我兄弟之情。”
说罢,曹cāo提高音量,对童英行了一礼,躬身道:“童英,只要你愿意回转,无论何时,我曹孟德必定倒履相迎!”
童英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心中不由一暖,其实他又何尝不想重归曹cāo麾下,毕竟那里有无数自己的兄弟、战友,这麼多年行军作战的生活,早已让他习惯了与这些人同吃同住、并肩作战的感觉,一旦这些人不在自己身边,他便会觉得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麼一般,所以这些时rì他虽然身在刘备军中,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回想自己重归曹营的那一刻,可是...
童英缓缓的攥紧拳头,面sè逐渐变得坚毅,可是师父和大师兄大仇未报,那仇人还在曹cāo手下身居高位,他如何能与这种人同殿為臣。
“孟德,非我不愿重归你处,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事未了,身负血海深仇未报,等到此事一了,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童英望向曹cāo,亦是无比郑重的开了口。
“是麼?”闻言,曹cāo面sè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即逝,反而有些诧异的望著童英道,“血海深仇?莫不是童英你已找到了杀害你师父和师兄的兇手。”
曹cāo亦是知道童英师父和大师兄為jiān人所害的事,也知道童英这些年一直在寻访这个大仇人,不过却一直没有寻到此人的踪跡。如今听童英所言,似乎已有了眉目,故而有此一问。
童英微微点了点头,曹cāo略有释然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你,待到你手刃仇人之后,我俩再敍旧rì之情吧。”
“嗯。”童英开口道。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两人再并肩往前走了一段路,曹cāo止住了脚步,转头对童英微微一笑,说道,“你如今毕竟是身在刘备军中,若是让那刘备得知关羽是因你而私放我北归,只怕会对你不利,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若是那刘备容不下你,你随时可以来许县。”
“好。”童英再次点了点头。
曹cāo领著眾人继续往前,而童英只是站在路旁目送这群人远去、眼见诸人的背影走远,刘嫣缓步来到他的身旁,她也不询问刚才童英与曹cāo说了些什麼,只是开口道:“大哥,我们这就回转江夏麼?”
“不。”童英却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厉sè,“刚才我已经仔细打量了曹cāo身后的这些人,那司马懿并未藏身其中,想必此人因為气力耗尽的缘故,还落在后面,若今rì不能杀了此獠,下次未必还有这麼好的机会!”
“那好,我们这就去寻那司马懿。”刘嫣这才明白童英刚才為何还要送曹cāo一程,当下是点头随他一道离开了华容道。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上)
夜sè中,童英和刘嫣二人策马狂奔。
半rì前,他们终於在华容县城外的一个农夫口中寻到了司马懿的踪跡,便一路毫不停歇的沿路追赶。
高速奔跑中,两人胯下的骏马突然似乎受到了什麼惊吓般的,同时急停住了脚步,双双昂首惊嘶一声,然后不安的在原地打转,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大道上,一个黑sè的影子如标枪般的佇立在道路当中,夜风吹过,影子身上的衣带飘起,在风中摆动著强大而妖异的杀气。
”黑龙使!”童英瞳孔暴缩,冷声喝道。
童英见黑龙使拦在前方,心知今rì若过不了他这关,便无法继续追击司马懿,当下长枪遥指向对面的黑龙使,沉声说道:“今rì你还要逃麼?”
“逃?我為何要逃?”那黑龙使冷笑一声,淡淡的反问道,“难道你当真以為杀得了我麼?”
“杀不了也要杀!”童英面sè一凛,冷声道,“我要為师父及大师兄报仇!”
“报仇...”闻言,黑龙使却是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张绣其实早就死了??????”
“混账,一派胡言!”童英顿时疾声喝道,“废话少说,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不再给黑龙使继续开口的机会,脚尖一点,一跃而起,银枪直刺对方。
童英一招出手,黑龙使亦是马上有了反应,当下一面快步退后,一面取下身后的兵刃。
只见漫天的枪影扑向黑龙使,黑龙使一退再退,却终躲不过刺向自己胸口那锋锐的枪尖,他甚至不能闪,因為间不容髮,无奈之下只得用手中的兵刃与童英硬拼了一记!
“蹭蹭蹭”两人各自退了三步,童英倚枪而立,同时他也看清了对方手上的兵器,那同样也是一桿长枪。
童英一击不成,已失了先机。如今先手互换,黑龙使迅疾的出招,长枪出手,仿若重於泰山,枪势划破空气,带动气流的变幻,场间顿时狂风四起。他凌厉的枪尖就在狂风中,有如一叶轻羽,若羊掛角,刺出的轨跡不可捉摸。
童英神sè凝重,刚才那一招硬碰硬的较量,已让他明白对方的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隐隐有压过自己的感觉。
童英这些年在武艺上苦练不輟,為的就是今rì,他自然不会因為对方稍强於自己便心生胆怯,反而是遇强越强,眼见对方枪法举重若轻、变幻无穷,亦是不敢大意,立刻使出师父童渊传授的“百鸟朝凤”枪法。
只见童英长枪一出,场间狂风骤息,童英的枪法厚重无比,有如定海神针,中流砥柱,风不能掩。
只听“鏗鏘”一声,童英和黑龙使两人的枪头在空中击撞在一起,溅起几缕火星,这一招两人又拼了一个平手。
此时旭rì东昇、朝阳似火,明亮而带著无限热意的光线洒了下来,照在童英身上,他原本稜角分明的脸庞越发显得坚毅,而黑龙使虽站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但是為黑衣素裹的他却是散发著一股深不可测的莫名寒意。
“喝!”童英长啸一声,身形一动,银枪上泛著一抹异样的光芒,斜刺向黑龙使,黑龙使举枪格挡,然后枪尖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童英。
童英躲闪不及,怒目圆睁,一击虽未成,须臾枪势却是丝毫未作停顿,依旧朝黑龙使疾刺,若是黑龙使要乘隙攻击门户大开的童英,那麼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黑龙使亦是看透了这一点,他自然不肯拼命,枪尖一转,竟然收了回来,抢在童英的长枪刺穿自己身躯之前挡下了这一击!
只听“噹”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童英面sè一凛,才要抽迴长枪再战,黑龙使却是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掌中的兵刃竟然生生压制住了童英的长枪,顺势一撩,枪尖倒划向童英的胸口!
这一招来得十分巧妙,童英心中大骇,只得双腿往后发力一跃,两桿长枪顿时脱离了接触,黑龙使无处借力,枪尖只在童英的长衫上轻轻划过,险些伤到童英。
然而黑龙使的进攻一波接著一波,连绵不绝。他的枪法巧妙,童英被他攻得只有招架之功,鲜有还手之力,只得连连后退。黑龙使大喝一声,一枪三刺,幻影无穷,童英手腕疾抖,连连用出“百鸟朝凤”枪法中的jīng妙之处,好不容易化解了这威猛的三招。只是三招下来,童英已被黑龙使震退了三步,退三步之时,胸中為对方枪力所逼,口角边竟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只是童英这一口鲜血却是喷出了鬱阻之意,双眼驀然间红光大盛,浑身上下气血翻腾,jīng力弥漫,不可遏止!他的枪法越发的狠戾,招招都是要与对手同归於尽的杀招,而黑龙使明显又似乎在顾忌些什麼,眼中不时闪过一抹异sè,手中长枪虽依旧舞得迅疾,却再无刚才那麼大的压倒xìng优势。
黑龙使脸上眼神数变,眼角的餘光瞥见此处怪石嶙峋,心念一动,忽的跳出战圈。
童英见状,先是一愣,旋即以為他心生怯意,当下欺身赶上,却不想陡然间身前疾风一阵,童英面sè一变,向旁闪开。砰地一声响,一块大石砸在山石上,火光四溅。紧接著又是接二连三的石头飞来,黑龙使脚步不停,不断的变幻方位,而同时脚尖轻踢,地上的石头飞起。有如利箭般地击向童英。
石块在他的脚下,已和杀人利刃无异。童英心知他是要阻挠自己,藉以拖延时间,然而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得东绕西枴,往前奔了两步,只期望能快速的接近对方,然而尝试了数次都未能如愿。
“看鞭!”一旁观战的刘嫣眼中童英处於下风,受制於人,终究是忍不住,长鞭出手,挥向黑龙使。
黑龙使显然并没有想到刘嫣会出手,身形不禁一滞,这次并未再向童英踢出大石。
“嫣妹,你别插手!”然而童英却是怒喝一声,双眼赤红,长枪挑过刘嫣的羽麟鞭,将鞭势挡下。
“大哥...”刘嫣见状,心知童英想亲手為师报仇,不愿借他人之助,只得不再出手。然而羽麟鞭依旧紧紧攥在手中,生怕童英当真有危险的时候,自己援救不及。
不过得刘嫣这一扰,黑龙使略一停顿,已然被童英赶上,双方再一次缠斗在一起,週遭锐风四起,拼了约莫百招,两人均是受创甚深。童英的右腿和左臂都中了一枪,缓缓流淌著殷红的鲜血,而黑龙使胸膛则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从右肩到小腹,裡面亦是隐隐有著血跡。
二人均是大口喘著气,童英目光凌厉的望向对方,忽然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枪法与我如此相近?”
“想知道麼?”那黑龙使冷冷一笑,开口道,“只要你胜过了我,不就知道了麼。”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中)
“那好,今rì我便戳穿你这幅假面具!”童英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费言语,勉力提起一口气,银枪再次奋力刺出。
童英耗儘气力使出这一招乃是“百鸟朝凤”枪的最终奥义-”火凤涅槃”,这一枪变幻无穷,舞在半空,漫天的枪影将对方身上所有的破绽都笼罩在枪势之中,几乎是断了对手所有的退路和后手。
但这招之所以称之為”火凤涅槃”,就是因為这一招刚烈无比,一枪刺出有进无退,自己亦是门户大开,这一招若是不中,让对手有了反击的机会,那麼出招者必定无法再抵御。
童英使出这一招,為的就是要这黑龙使斩於枪下,或者即便不能杀了对手,寧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不知為何,黑龙使看见童英这一招,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复杂的神sè,似乎微微有些失神,童英见状,心中不由一喜,想不到对方在这生死相搏的瞬间竟然会走神,须知这可是武者的大忌。
然而童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枪尖即将刺到黑龙使胸膛的时候,那黑龙使却是身形一矮,完美的躲过了这一击,同时长枪从手中刺出。
童英内心震惊不已,黑龙使躲过自己这一击所用的方法,正是这招唯一的破绽。在长枪刚刚刺出的一刹那,这招有无数的变化,无论你如何躲闪腾挪或是举枪格挡,童英的枪势都会随之有相应的变化来应对。所以要破解这一招最好的方法便是等到童英的枪式变老,无法进行变幻之时,再予以后发制人,这样非但能破掉这一招,还能顺势进行反击,就正如黑龙使此刻所做的那样。
可是无论天下那家的武学都是强调先发制人,寻常的武者相斗都是见招拆招,在你一招施展出来的同时便开始格挡反击,那裡会有人等到对方的兵刃马上要刺到自己身上时,才开始应对,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怎样的自信才可以做到。
可黑龙使偏偏就做到了,而且看他应对的身法,似乎是早就知道了童英这一招的破绽,所以才刻意施為。
“大哥,小心!”一直在一旁紧张观战的刘嫣眼见这一幕,心中大骇,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命休矣!”原本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的童英陡然听到刘嫣的呼唤,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他心知这一招被对手如此轻易的破掉,如何还会有自己的生路。
当下勉力做出最后的反击,手腕一抖,长枪无力的飞出,刺向黑龙使,可以想见,如此软绵无力的一枪必然无法给他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似乎已能感觉到黑龙使的枪尖泛著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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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鲜血顺著枪桿缓缓流淌著,滴落在地,也染红了银sè的枪缨。
刚才的一幕早已让刘嫣不忍卒读,闭目偏过头去。可是等了许久,周遭再没有一点声响,她不由感到一丝怪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来,内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可是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幕让她原本的不安全部转為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童英亦是一脸愕然的望著面前的黑龙使,他刚才勉力拋出的长枪正插在对方的胸膛上,银sè的枪尖穿过了黑龙使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慢慢带走黑龙使的生命力。
而黑龙使手中的长枪却是从童英腋下穿过,只划破了他的衣角而已。
虽然刘嫣并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麼事,童英却是心中无比明瞭,刚才就在黑龙使手上的长枪将要刺中他的时候,黑龙使却是手腕一抖,让枪尖往右偏出三分。而且童英刺出的一枪,他非但没有丝毫的躲闪,而且竟是敞开胸膛迎了上前。
“你这是為何?”童英开口道。
“嘿...嘿嘿...”黑龙使微微一笑,却仿似牵动了伤口,只见他抬起头望向童英,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口中喃喃道,“小...小师...小师弟...”
听到这一声“小师弟”,童英顿时如受电亟,脸上的愕然变成了不可思议,嘴唇也变得颤抖起来:“你...你叫我...叫我什麼?”
“小师弟,你...你长大了。”黑龙使每说出一个字似乎都耗费他不少的气力,以至於声音分外的低沉。
“你是...你是...”童英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般,迅疾的伸出手去,一把揭开了黑龙使罩在脸上的黑sè面纱,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大师兄张绣!
“大...大师兄,怎麼...怎麼会是...是你...”童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凝结成冰了一般,面sè苍白无比。
张绣没有开口,只是牵动嘴角,淡淡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童英愣愣的望著张绣胸前的长枪,看著染红的枪缨和缓缓滴落的鲜血,在心中反復追问著自己。
“这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片刻之后,童英无比惊慌失措的问道,这一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让他状若癲狂,“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小师弟,你...你听我...我说...”张绣身子微微一晃,几乎就要摔倒在地,还好童英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刘嫣也走了过来,关切的望了眼童英,只见他神sè悽惶,忍不住心中暗叹了一声,站在了另一头,亦是伸手扶住了张绣。童英右手甫一扶住张绣的后背,便觉得手心湿润,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右手,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再看看张绣苍白的面sè,童英几yù泪下。
“小师弟,这...这并不怪你...”张绣勉力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其实我早...早就是该死之...之人了,今rì能...能死在小...小师弟的枪下,大...大师兄心中...无憾!”
“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终於,童英的眼泪潸然而下,他泣声道。
“不...不要难过,小...小师弟。”张绣脸上却是带著释然的笑容,缓缓道,“你...你放心,所有的...的一切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嗯...”童英哽咽著点了点头,然后静静聆听著张绣的敍述。
这个故事要从数十年前说起,张绣其实本是个孤儿,从小被司马家族收养,自幼便為司马家中高手传授武艺。后来為了给他一个正式的出身和身份,他被送往武威城中一小有名望的张姓武师家中,后来又為当地的张氏望族族长张济收為从子。
他一直在武威呆了十数年,每rì勤练武艺,就是為了有朝一rì能报效收养了自己的司马家族,不过此后数年司马家一直没派人来与他联繫。直到十八岁那一年,张绣原以為司马家已经将自己忘却了,他却在屋中意外的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便是那玄龙大人?”听到这里,童英忽然开口问道。
“正...正是。”张绣点点头,继续往下敍说,那玄龙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身神奇异术更是了得,著实让人佩服不已,张绣自然也不例外,若说初时愿意跟随这玄龙大人是因為他為了报恩,那麼到了后来,张绣愿意為他卖命,则全然是出於心中那股敬佩之意,而玄龙大人也对他示之以诚,任他做了黑龙使,任何事情都不瞒他,在其势力中,几乎可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sè。
后来,张绣被玄龙大人派到童渊身边从军,本意是想要接近童渊,进而劝说童渊加入玄龙大人的计画中。因张绣十分干练,因此深得童渊倚重。之后童渊因功调入京中,而张绣则留在边疆驻守。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下)
后来,童渊下狱、脱逃,张绣在一偶然的机会中得知童渊的下落,於是辞官去投。可是张绣发现童渊对汉王朝没有丝毫反意,甚至童渊还準备联合卢植向朝廷检举揭发玄龙大人的yīn谋。
因為事出突然,张绣来不及通知玄龙大人,便擅自做了决定,出手弑杀了童渊。
“当真是大师兄你杀了师父?”闻言,童英失声问道。
眼见张绣疲惫的点了点头,童英顿时心乱如麻,在他的心目中,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他对两人的敬重几乎不分轩輊,然而如今陡然听说是张绣杀死了童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师兄,这是為什麼?”童英抱著张绣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张绣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费力的扭头望了童英一眼,俄而闭上眼惨然道,“小...小师弟,你问...问我这是為什麼?嘿嘿...為...為什麼?”
张绣忽然睁开眼睛,开口道:“这都是為了小师弟你的家族啊!”
这一次,张绣的语句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嘴角却是溢出了一股鲜血,想必是童英的那一枪已伤到了他的内臟。
“我的家族?”童英分外茫然。
“想必你已经从那曹阳手中得到了那封书信了吧。”呕出了一口鲜血,张绣刚才还分外苍白的脸sè却是变得红润起来,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中气,不再断断续续的。但是刘嫣知道这不过是迴光返照罢了,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微微别过了头去。
骤然听到张绣提及曹阳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童英浑身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脸sè越发的苍白。
“还不愿面对事实麼,小师弟。”张绣轻声说出了那个童英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
“其实你便是那司马英,也就是玄龙大人司马懿的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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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张绣的话仿佛一阵chūn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劈了开来,让童英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去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不...不...绝不可能...”童英口中念念有词,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父亲竟然是司马懿。
“我不知在小师弟你的眼中是如何看大人的。”张绣又开了口,慢慢地说道,“但是在我的眼中,大人他非但文韜武略世间罕有。而且更让人敬他佩他的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并非為了自己,而完完全全是為了自己的家族,為了自己家族的使命。”
“在我的心目中,说大人他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人物也并不為过!”张绣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童英默然不语,只是眼角的泪痕已经渐渐的风乾。
“大人他一向心思坚韧,从来都不会让外人看出一丝一毫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张绣轻声说道,“為了家族的大业,他一向是废寝忘食、宵衣旰食。然而唯一有一次,我见过他唯一一次意志消沉,你知道是為什麼吗?”
“那便是幼儿之‘死’,当初你失踪后,大人他原以為你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月将自己关在宅子中,没有见过一次外人,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张绣不待童英回答,便逕自开了口,“可惜当初我并未曾见过小师弟你,不然早已将你的讯息告知给大人,也不会使得你父子二人相见亦不相识。”
“不,他不是我父亲。”童英终於又开了口,声音无比沙哑和低沉。
“你心中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是血浓於水,大人他是你父亲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改变...咳咳咳...”张绣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过话音未落,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再一次从嘴角流出。
“大师兄,你先不要说话,我為你止血!”童英一见,立刻说道,右手开始在张绣的背上寻找穴道,然而无论他如何挤压,张绣身后的鲜血也遏制不住。
“不用了,小师弟,不用了。”张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大师兄,我现在就带你去寻医,我一定要救你。”童英望著越来越虚弱的张绣,说道。
“不,小师弟你听我说。”张绣伸手握住了童英的手臂,牵拽著童英的手伸向自己的怀中。
童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张绣的意思,伸手探入张绣怀里摸索了一阵,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册子。
“这是...”童英微微一怔,那册子上沾满了血跡,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血跡分為两种,一些分外殷红,分明是张绣胸口的流淌出来得,而还有一些顏sè较暗,早已风乾。
“我以前并未曾见过你,你肯定想问,我為何如此确信你便是大人之子吧。”张绣惨然一笑,接著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师父?”童英有些诧异。
“师父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了你手上的这本手札当中。”张绣点点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的身份...咳咳咳...”
说罢,张绣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闪过一抹妖异的红sè。
“大师兄...”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然而张绣却是攥紧了童英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小...小师弟,你不要...不要怪我,虽然我从...从手札上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但是...”
“大师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童英努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开口道。
张绣点点头,接著道:“但是我...我并没有将你的身份告...告诉大人,因為我...我害怕大人...因你和他敌对而...而再次伤心,小...小师弟,你千万...千万不要怪我。”
“大师兄,我不会怪你,永远都不会怪你。”终於,童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我这一生為...為大人做过无数的事情,但...但是全部都是心甘情愿。唯...唯有不尊上令,擅自杀...杀死恩师,让我於...於心有愧,这些年内心一...一直备受煎熬,今...今rì我用我的血来洗清我犯下的罪孳,小...小师弟,你不要再让大???大人伤心了???”张绣留下了这句话后,攥紧童英手臂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双眼也慢慢的闔上,唯有嘴角的那一抹释然的笑意,一直残存在唇边,久久没有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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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淼的江水之畔有一处占地颇广的竹林中,青sè掩映之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在他俩身前,一座矮矮的坟塋,堆著新土,与周遭的景物融為一体。
坟前立著一块青石板,石板上新刻著几个大字——大师兄张绣之墓。
刘嫣转头看了童英一眼,他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去,只是眼神中依旧散发著浓浓的悲伤。
“大师兄平生最爱的便是竹,他也一直教导我,君子当如竹,做人要寧折不弯、坚忍不拔,如今将大师兄葬在这里,希望他能安息。”似乎感觉到了刘嫣的目光,童英缓缓开了口,声音依旧分外低沉。
“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江夏麼?”刘嫣轻声问道。
“不!”童英沉默了许久,右手死死攥紧张绣给自己的那册手札,双目却是转為通红,厉声道,“我要去追那司马懿。”
“可是...”刘嫣不知该说什麼,只是忧心忡忡的望著童英。而若是她此刻细心一些的话,便会发现童英胸口似乎有点点异样的光芒从衣缝间渗了出来。
童英不再开口,返身走出竹林,骑上了系在林外的坐骑,刘嫣自然只能赶紧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沿著官道往前疾驰而去。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上)
三rì之后,江陵城外有两骑疾驰而过,正是童英与刘嫣二人。
“大哥,你看。”行进至江边,刘嫣忽然勒止坐骑,一扬马鞭,遥指向江边,开口道。
童英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滔滔江水边,有一人正负手望向自己,那面容分外熟悉,不是司马懿又是何人?
“终於被我找到你了!”远望见司马懿,童英不由jīng神一振,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红sè。
為了追踪司马懿,这三rì里童英和刘嫣马不停蹄的从华容一路追到了公安,终於在这里赶上了司马懿。这三rì的追逐中,童英也抽了时间自己将童渊的手札看了一遍,手札中记载了很多的事情,但与童英,或者说与司马英相关的事情大抵都是在数年前,也就是童渊获罪下狱之时开始的。
当年童渊曾是朝廷中将领,与卢植等人同殿為臣,却因為拒绝了玄龙大人的拉拢而被张让构陷下狱,而且还是死罪。就在童渊心灰意冷,準备在天牢中等死的时候,却為司马英所救。司马英说自己不愿父亲残害忠良,更不愿司马懿為了权位而不顾天下苍生,所以才决意独闯天牢来营救童渊。
童渊与司马英逃出天牢,而天牢的守卫也发现童渊越狱,於是追兵也赶了过来,童渊和司马英二人寡不敌眾,只得边战边退,退到邙山之中时,司马英却是失足跌落山崖。童渊几经搜索,好不容易在山崖下寻到身受重伤的司马英,并布下其為狼群吞噬的假象,将其带到了长安的祖宅中养伤。
司马英的身体一天天康復,但是童渊却是发现司马英忘记了过去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他始终记得自己是有一个父亲,而且还从身上找到了一块刻著一条磐龙的玉璧,说是父亲留给自己的。
童渊见司马英為了救自己出牢笼而变成了这个模样,心中无比愧疚,於是悉心教导,还传授了最得意的枪法与他。
不过童渊也将司马英的名字改為了童英,為的是避免引来玄龙大人的注意,只是更名為童英后的司马英还是念念不忘,想要寻找自己父亲的踪跡,童渊无奈,只得表面上应允下来,假意派人出去寻找一番后,只对司马英说还未找到他父亲的下落。
时间慢慢的流逝,童渊也在暗中查出了不少玄龙大人為了自己所谓的大业而进行的一些事情,甚至查出了黄巾乱党也与玄龙大人有关,可就在他準备与卢植联络,将玄龙大人的罪证交给卢植之时,手札的内容戛然而止。
童英明白,必然是张绣抢先动手,击杀了童渊。思虑及此,童英的心情分外复杂,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是自己的大师兄,他能怪谁呢?或许只有怪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玄龙大人司马懿,直到此刻,他依旧不愿承认司马懿是自己的父亲,这也是他為什麼会执意要追击司马懿的原因,还有很多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
“英儿,你来了。”司马懿望著童英二人下马朝自己走来,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朝童英轻声道,“想必佑维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了吧。”
“住口,我不是你儿子!”童英双目赤红的望著司马懿,恨声道,“你害死了我师父...”
“师父?便是那童渊麼?”司马懿忽然冷声打断了童英的话,寒声道,“若不是他,我父子二人如何会分别这麼多年?若不是他,你如何会与我这个亲生父亲作对?若不是他,你我二人又如何会像现在一般,相见不相识?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死麼!”
童英的嘴角略一抽搐,若是在以前,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污蔑童渊,他必定早已愤然出手,然而此刻听到司马懿这样的话,手中的长枪却是微微有些颤抖。
不得不说,虽然他始终不愿也不肯承认司马懿是自己的父亲,然而不管是童渊的手札还是张绣的话,都毫无疑问的证实了这一点,而这两人的话,童英是绝不会有丝毫的怀疑的,因此潜移默化中,他对面前的司马懿有了一股复杂的感情。
“英儿,回来吧,回到父亲身边来。”司马懿脸上掠过一丝柔情,轻声道,“你不知道,父亲这些年是多麼的思念你,我听佑维说过,你也从未忘记过父亲,如今你我父子再次重逢,难道...”
“住口,我不是你的儿子!”童英怒喝一声,打断司马懿的话,长枪出手,直取司马懿胸前。
眼见童英还是对自己出手,司马懿轻叹一声,捏了个手诀,然后朝童英一指。童英飞起的身形顿时被定在半空中,司马懿指诀一转,童英便如风车般的往后旋转三圈,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哥,我来助你。”刘嫣见状,轻叱一声,抽出腰际的长鞭朝司马懿挥去,可是和童英一样,她的长鞭不但没有打到司马懿身上,反而被弹了回来,差点伤到了自己。
“嫣妹小心!他会使妖术。”童英大声提醒刘嫣道。
“你便是那万年公主刘嫣吧。”司马懿望向刘嫣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冷厉,“刘氏族人都该死!”
说罢,刘嫣只觉耳边劲风袭来,微微转头看去,只见一块江边巨石呼啸著朝她袭来,刘嫣顿时大骇,赶紧屈身,那巨石从她头上飞过,狠狠的砸到了一旁的河滩上。
童英见状,飞身而起,从另一面疾攻向司马懿,然而每一枪都像是刺中了棉花一般,根本刺不到司马懿身上。他心知这几天司马懿必定已经恢復了元气,却没想到司马懿竟是如此厉害,根本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到,这还如何取胜?
“咄!”司马懿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手指再次刘嫣,刘嫣面sè一僵,整个人却是毫无徵兆的躺倒了地上。
“你杀了嫣妹!”童英见状,以為刘嫣為司马懿所害,顿时不顾一切的朝司马懿冲去,然而司马懿眼中突然暴出绿光,童英只觉身子一软,再无半点气力,连长枪也拿不住,双腿一曲,跪倒在地。
“你放心,那女娃只是晕过去了。”司马懿缓缓走到童英身边,久久的凝视著童英,轻声道,“我知道有些事情,要你一下子接受并不容易,但是我要你知道的是,我司马懿乃至我们整个司马家族所做的事绝非你想像当中那样。”
司马懿顿了度,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沉声说道:“我们只是要拿回我属於我们家族的东西,夺回属於我们司马家族的荣耀!”
“东西,什麼东西?”童英不解的问道。
“天下!”司马懿面sè一凛,沉声道。
“天下?”童英却是轻蔑的一笑,“天下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你凭什麼说这个天下是你家的?”
“凭什麼?”司马懿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看来英儿你真的忘了太多的事情了。”
“我忘了什麼?”童英面sè一沉,说道。
“你连你身上流淌的是谁的血脉都已忘记了!”司马懿大声道。
“血脉?”
“非但是你”司马懿傲然道。“我们整个司马家族都是先祖共工大神的后裔!”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中)
如今已近黄昏,rì头缓缓西垂。江岸边上,司马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将面前的童英全数笼罩在其中。
“共工?”闻言,童英先是一愣,旋即开口道,“便是那个野心图谋天下,被女媧大神囚禁於九恨天的共工?”
“野心图谋天下?”司马懿冷冷一笑,朗声道,“刚才你不是说过麼,这个天下自该是有者居之!伏羲生五子,先祖共工虽然年幼,但素有大才,本就该承伏羲衣钵,成為三皇之一。”
“可惜先祖他最后棋差一招,被女媧困在九恨天中,自此我共工一族无时无刻不在筹谋復仇。”司马懿恨声道,“可惜眼见就要功成,却三番两次為土族后裔所阻。”
童英眉梢微微一挑,他自是在水镜先生和卧龙先生处都听过这个故事,然而如今却是从司马懿这里再听一次,显然不同的人在敍说这个同样的故事时,是又有不同的感触的。
“看你的模样,似乎你已经听说过这些上古秘闻了,想必那水镜老儿已将《古文尚书》中的故事都告诉给你了。”司马懿见童英除了听闻司马家族是共工后裔时面露惊讶之外,在听到自己说接下去的故事时,脸上却并没有半分的讶异,当下明瞭他必然是听说过这些事了,当下话锋一转,缓声道,“那你可知我司马家族原本的姓氏并非是司马氏,而是嬴氏!”
“嬴氏?”童英似乎明白了什麼,忽然想见刚才司马懿曾恶狠狠的对刘嫣说过“刘氏族人都该死!”的话,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失声道,“莫不是那秦...”
“没错,我们司马家族便是秦朝皇室之后!”不待童英把话说完,司马懿便是点头道。
童英表情愕然,若说共工的时代离他太远,那麼為刘氏所建的汉朝替代的秦朝便让他熟悉得多。
“想不到司马家族居然是暴君嬴政之后。”童英低声喃喃道。
“暴君?”童英虽然声音很低,然而依旧是落到了司马懿耳中,司马懿顿时大怒,双拳攥紧,厉声道,“你可知何為暴君?”
“歷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刘邦小儿何许人也?农夫出身、高阳酒徒,一时侥倖得了天下,便著史污蔑前朝,如此小人行径,大丈夫安能效仿?”司马懿面sè无比愤慨,声音越来越高,“想我始皇帝击灭六国、统一天下,使得天下千万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光此等功绩便超过前人百倍有餘!”
说到这里,司马懿仿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遑论我始皇帝的所作所為远不止这些:他北击匈奴,悉收河南地,置九原郡,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相比起那刘邦被困白登山,用计逃脱后,还要用宗室之女与外邦和亲来祈求和平,不知胜出多少;还有南征百越,拓土千里,又有几人能做到?更兼书同文、推动文化发展,车同轨、定车宽以六尺為制,一车可通行全国,行同轮、教会世人伦理道德,收六国钱币、改良币制,修建秦直道、整治交通...”
说到这里,司马懿不无感慨的开口道:“偌大的功绩,这刘氏窃据天下数百年,试问又有谁人能够做到。若论千古一帝,非我始皇帝莫属!”
“你倒是说说,这天下由我嬴氏家族居之,有何不可?”最后,司马懿瞥了一眼童英,朗声喝问道。
“可是你如何不提那嬴政焚书坑儒之事?”童英反问道。
“焚书坑儒?”未想,司马懿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你不过為刘邦小儿所篡改的史书所蒙蔽,须知这焚书坑儒背后另有真相?”
“另有真相?”童英微微一怔,旋即不再言语,静听司马懿口中这所谓的“真相”。
“九鼎的来源你必定已经知道了吧。上古帝尧时期,我共工一族曾经攻入九恨天,夺取了九颗星玉,救先祖脱困而出。可谁知那木族后裔禹却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避水剑,先祖不敌有神器相助的禹,重被锁入九恨天。但由於九颗星玉已不知所踪,无法再次吸取先祖的龙气,禹為了避免先祖再次脱困,於是集天下之金,以女媧所用的九颗星玉之名铸造了九鼎,此九鼎形成庞大的结界,替代九颗星玉吸取龙气。”顿了顿,司马懿缓声道,“从此之后,九鼎便成為王权至高无上的象徵。大秦灭周后,曾将九鼎迁往咸阳,却不慎将雍州鼎落于泅水之中。九鼎不全,先祖自然也无法脱身,后始皇帝急於救先祖脱离九恨天,始皇询问当时极受其尊崇的方士侯生、卢生。却不想為此二jiān贼所蒙蔽!”
“被骗了?”童英望著司马懿,开口问道。
“原来此二人乃是火神祝融之后,潜伏在始皇身边,用心险恶。卢生进言始皇,只要毁去八鼎就可破除结界,释放共工,始皇果真信其言,打算毁掉八鼎,并且由於大量史册及书籍记载大禹铸鼎之法,始皇為绝后患,将六国史书及手中八鼎一同焚毁。”司马懿冷冷的说道,“这才是‘焚书’的真相!”司马懿恨声说道。
“那毁去八鼎后,共工...”童英本想问毁去八鼎后,共工可曾从九恨天脱身,然而旋即想到司马懿说秦始皇是因為為卢生、侯生的蒙蔽才毁去八鼎,想必共工必然不能脱身,便没有再继续开口。
“当然没有。”司马懿开口道,“始皇知被卢生所骗,大怒之下遂yù捕杀侯生,卢生等。但此时他们已经逃脱,秦始皇遂下令拷问咸阳400多名术士,yù寻二人。事后,将相关460名术士全部坑杀。此一事件,后世往往和焚书并列,合称為焚书坑儒。”
“之所以先祖不能脱困,原因便是在於虽然八鼎俱毁,但雍州鼎仍然在泅水当中,九鼎有一鼎尚存,九恨天的结界便无法破除。非但如此,失去了八鼎,反而累得始皇无法传承从先祖处吸收而来的龙气,使得我大秦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终為小人窃据!”司马懿面sè狰狞,状若癲狂的问道,“那侯生、卢生,如此险恶用心,利用始皇yù救先祖之心,用蝇营狗苟的伎俩毁我大秦江山,我之族人谁会甘心?”
童英默然,司马懿的话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从未想过秦王朝还有如此背景。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下)
说道这里,司马懿的面sè已然变得有些狰狞:“然而最為可恨的不是祝融之后,而是那后土一族,他们為了毁我大秦江山,派遣了赵高这个jiān贼入到寝宫中作乱。”
“赵高是土族后裔?”闻言,童英不由一惊,开口道。
“当然。”司马懿咬牙切齿的说道,“后土族為了毁我大秦江山,处心积虑的安排此獠混入朝中,而赵高yù要取得始皇信任,竟是不惜自宫為一名阉宦,就是為了成為始皇最亲密的内侍。”
“始皇崩於沙丘后,赵高便兇相毕露,他先是传偽詔于戍边的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勒令二人自尽。想我公子扶苏远见卓识,素有乃父之风,最后却因忠孝而為赵高所害。”司马懿开口道。
扶苏之名,童英自然是听过,正如司马懿所言,此人文韜武略皆是秦始皇所有儿子中的翘楚,其人素有贤名,礼贤下士,而在於蒙恬一起镇守北疆之时,亦是让匈奴人闻风丧胆,不敢南侵。如此人物,最终却是死在一纸偽詔上,著实让人唏嘘不已。
“公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死后,朝政為赵高和李斯所控制,而后赵高又陷构李斯下狱,夷李斯一族。至此赵高尽掌朝政,他在朝中指鹿為马,肆意残害忠良。”司马懿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怨毒,接著说道,“非但如此,那赵高心狠手辣,竟是在暗中杀害始皇后裔,特别是公子扶苏一脉,经他大肆残虐,公子扶苏唯有一幼子在司马敬的掩护下逃出生天,最后隐姓埋名於河内,而反汉復秦成了我族世世代代的神圣使命!”
听到这里,童英也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他虽知赵高jiān佞,但也没想到此人心思竟是残忍如斯。
司马懿面露唏嘘之sè,说道:“我嬴氏一族先祖暴霜露,斩荆棘,及始皇之时才得偿所愿,以拥天下之地,最后却葬送在jiān人之手,将天下拱手送给刘邦此等反復小人手中,可悲!可叹!”
童英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高祖虽文韜武略不如始皇,但其其為人忠厚,相比起那项羽,尤胜良多...”
“為人忠厚?”司马懿冷笑一声,寒声道,“英儿,你可知我為何如此仇视刘氏族人?”
司马懿不待童英开口,自答道:“这刘氏族人分明就和那赵高一般,皆是土族后裔!”
“你说什麼?”童英又是一惊,开口道,“刘氏也是后土族人,你又如何知道?”
“英儿,以你之智,这麼明显的事情难道都看不出麼?”司马懿摇头道,“你想一想,那汉朝军士的鎧甲為何sè?”
“黄sè。”童英久在军营,自然对这些细节瞭若指掌,当即开口道。
“五德,指五行的属xìng,即木德、金德、火德、水德、土德。木德,其sè尚青。金德,其sè尚白。火德,其sè尚赤。我嬴氏一族是為共工后裔,自為水德,其sè尚黑。而他刘邦乃是土族之后,尚土德,其sè尚黄。”司马懿点头道,“而且这刘邦亦如赵高一般,处心积虑的杀戮我嬴氏子孙。只是他比赵高稍胜一筹,他并非自己动手,而是借刀杀人,假借那项羽之手施為罢了!”
说到这里,司马懿已是面sè无比苍白,他伸手指向童英,厉声喝道:“英儿!你身上流淌著我嬴氏的血液,这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先祖的耻辱,必须由我们亲手来洗刷!你明白不明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听到这里,童英已是与司马懿一样,面sè苍白之至,只是他口中一直喃喃自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司马懿在说什麼。
“既然你还要执迷不悟,那我便让你看个清楚!”眼见童英如此,司马懿忽然拾起童英落在地上的长枪,站到离他两步之遥的距离,用力一挥!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童英的上衣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司马懿俯身抓紧童英的衣襟,狠狠朝两边拉开,只听“唰”的一声,童英的上衣被他整个撕开了来,露出宽阔的胸膛。明晃晃的rì光将童英的胸膛的照亮,在心房的位置,却是有一条黑龙胎记,那黑龙张牙舞爪,几yù腾空而去!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缕jīng光,亦是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一把撕开来,而在他的胸膛上,同样一条刻画得惟妙惟肖的黑龙映入童英的眼帘中,将他的眸子染黑,也让他脑海变為了一片空白......
“每一个共工族人都有这样一条黑龙胎记,这是任谁都无法作偽的。”司马懿沉声说道,“英儿,现在你还怀疑我的话麼!”
望著司马懿身上的黑龙胎记,童英瘦削的双颊仿佛白纸一样,两瓣嘴唇微微颤抖著,却什麼话也说不出来,而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全身都僵直了一般。
司马懿眼见他如此模样,心知他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自己所言,而此刻天sè已经慢慢的黯淡下来,夕阳如血般撒在江山,染红了半条江水。
“喝!”司马懿单手隔空对著童英虚指了两下,长叹一声,轻声道,“我已经解开了你的穴道,你走吧。”
不过,童英依旧是刚才那副模样,一动也不动,一言也不发。
“若是你还要杀我為那童渊报仇,我在江陵城中等你,你随时可以来寻我。”最后,司马懿只扔下了这麼一句话,便缓步离开了,只是他面sè似乎有苍老了许多,飘舞在空中的头髮也越发的花白了...
夜已深沉,被打昏的刘嫣慢慢醒转过来,清冷的月sè下,只见童英**著上身,呆呆的坐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细不可闻,仿若根本就不存在这世间一般。
“大哥!大哥!”眼见童英如此情状,刘嫣以為童英為那司马懿所伤,赶紧来到他身边,大声唤道,“你怎麼了?大哥!”
然而童英并没有回答,依旧是愣愣的低著头,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隻字片语。
“大哥,你怎麼了,你说话啊!”刘嫣分外焦急,她扑到童英身上,伸手想要寻找童英身上的伤口,然而搜寻许久,却发现童英根本就没有受伤。
刘嫣心中微定,然而童英却是始终一言不发,仍让教她担心不已,刘嫣不知司马懿到底对童英做了什麼,说过什麼,竟然让童英变成此番模样。
“大哥,你看看我啊,我是嫣儿啊!”刘嫣急得都快哭出来,拼命的呼唤这童英。
似乎刘嫣的呼唤终於有作用,童英有了动作,微微偏转头看向刘嫣,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麼,然而他仿佛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一般,喉中无比乾涩,尝试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大哥,你怎麼了?”刘嫣见童英终於有了动作,心中一喜,知道他并没有事,终於彻底的放下心来。
“嫣妹,你醒了。”童英望著刘嫣,却是双目无神,只轻声开口道。
“大哥,那司马懿了?他去哪了?”刘嫣开口道。
“他走了,回江陵城去了。”童英声音很低。
“那我们还去找他麼?”刘嫣问道。
“找他...”童英忽然惨然一笑,嘴唇囁嚅著说道,“不...不...”
“那我们去哪?”刘嫣忽然开口问道。
“去哪?”童英先是一怔,望了一眼江陵城的方向,似乎又想到了白rì里司马懿对自己说过的话,忽然他被撕裂的衣物中有一道红光闪过,连带著他的眼里掠过一股诡异的红芒。
若是在白rì,或许刘嫣并不会注意到这毫光,然而如今天sè已晚,一丁点的光亮都分外显眼,因此这红光落入刘嫣的眼中,不知為何,却让她心中闪过几许异样的感觉。
“我们回江夏。”良久,童英幽幽的开了口,“我有事要问那卧龙。”
童英声音虽轻,只是言语中却不含丝毫的感情,并不像以前一般,提到卧龙先生之时,总是带著几分敬意。
不过这一点区别并未引起刘嫣的注意,因為刘嫣此刻完全為童英胸膛所吸引,而他的胸膛之上却是盘踞著一条面目狰狞的黑龙!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上)
天气终於雨过天晴了,刘备一直鬱结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来。这几rì裡发号施令也变得底气十足,浑然忘记了名义上那刘琦才是这江夏城的主人。
刘备的底气自然来自於赤壁的大捷,大战的经过他已经从派往赤壁的探子口中听说了。听完探子的敍述,这些年来见多识广的刘备亦是忍不住有些心cháo澎湃,想到那夜通天的火光,竟然是卧龙先生凭空召唤出来的火龙,他就恨自己当时没在赤壁,亲眼看看这神乎其技的异术。
想到卧龙先生凭藉自己一己之力便彻底改变赤壁的战局,让曹cāo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刘备的脸上就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瞥了眼铜镜中的面容,鬢角已生华髮,思虑及自己颠沛流离半生,為兴復汉室而努力,如今终於看到了希望。接下来就要以这荆州為基,依照这卧龙先生隆中对裡所言,割据荆、益之地,内修政理,外揽贤才,何愁大业不成?
不过,在这之前,若是当真能擒得曹cāo,那麼横亙在北方的大敌便能顷刻间烟消云散,或许不需要等到坐拥益州之地,此刻自己便能将军北伐光復汉室。一想到此处,刘备便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频频驻足北望,望眼yù穿的等待二弟关羽的归来了。
“主公,二将军回来了!”盼了许久,门外终於传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消息。
刘备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激动,朗声道:“二弟他在何处?”
“二将军往行军司马处交还了虎符,如今正在外面。”门外的亲卫开口道。
“好,我这便去见云长。”刘备大踏步走出了门,来到中堂,屋内有一伟岸身躯的男子正恭候他的到来,正是领兵截击曹cāo的关羽。
“大哥。”眼见刘备向自己走来,关羽当下对他拱手行礼。
“二弟,你可算回来了。”刘备扶起关羽的手,先关切的说道。
“谢大哥关心,我...我...”关羽努了努嘴唇,yù言又止。
“二弟此行可生擒了那曹贼?”刘备瞥见关羽面有异sè,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赶紧问这最要紧的事情。
关羽低下头,不敢接触刘备的目光,望著他此等反应,刘备已然有了计量,只怕给那曹贼逃了。
“无妨,走了就走了吧,如今逆贼让他苟延残喘几rì又有何妨。”刘备沉默了片刻,却是又笑著宽慰道。
闻言,关羽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感动之sè,正待开口,门外却是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二将军回来了?”
刘备和关羽循声望去,来人正是那卧龙先生。只见他轻摇著羽扇朝刘备行了一礼,然后望向关羽。
“军师来了,快快请坐。”刘备见来人是卧龙先生,赶紧让他坐下。
然而关羽脸sè数变,沉默了许久,却是退后一步,朝刘备与卧龙先生长身一拜,朗声道:“羽有负大哥、军师所托,未能拿住那曹贼,特来请军法!”
“军师...”刘备自然不愿惩戒自己的二弟,只能将目光投向卧龙先生。
而奇怪的是,听到关羽所言,卧龙先生却是并未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长叹了一声,久久不发一语。
“还请军师按军法处置,羽绝无怨言!”眼见卧龙先生一言不发,关羽双拳紧握,再次沉声请罪。
“二将军临行之前曾立下军令状...”卧龙先生终於开了口。
听到此言,关羽只是深深的低下头,而刘备却是脸sè大变,忍不住出言道:“军师,二弟他...”
“大哥不必為小弟求情,军令如山,大哥切不可為小弟徇私。”不过他话没说完,关羽已是出言道。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刘备和关羽都将目光望向卧龙先生,显然是等著他最终的裁决。
“是童英吧?”良久,卧龙先生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闻言,关羽脸sè一变,再次低下头去,没有开口。
“若非是童英,二将军你必然不会罔顾军令,私放那曹cāo北归。”卧龙先生接著说道。
“童英?”闻言,刘备不由一愣,旋即问道,“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弟且与我道来。”
关羽无奈,只得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不过敍述中他还是有意淡化了童英对整件事所起的作用,将很大部分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刘备是何等聪明的人,关羽虽如此说,但是他如何又不知道其中的关节,当听到在华容道,曹cāo逃脱后,童英还亲自送了他一程时,刘备的眉头深深的皱紧,神sè也变得分外难看。须知,若是能生擒曹cāo,那麼原本铁桶一片北方便必然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这对他復兴汉室的大业大有裨益,如今却是為童英所破坏,他如何不心生恼怒,更何况刘备还曾对童英百般礼遇,到头来还是未能收服其心,这更让他对童英分外不满。
“大哥,童英他毕竟有恩于小弟,这私放曹cāo并不怪他,都怨小弟,小弟甘受责罚。”关羽见刘备面sè不善,赶紧再為童英开脱。
“军师,此事你怎麼看?”刘备不答,却是望向一旁的卧龙先生,开口问道。
卧龙先生朝刘备一拱手,说道:“此事乃是孔明用人不察...”
“罢了,军师。”刘备摇了摇头,打断卧龙先生的话,开口道,“童将军身有大才,若让他做你的护卫,只怕天下人都会笑我刘玄德识人不明,我拟向朝廷表奏,请童将军出任步兵校尉,為国效命,还请军师你代為转达。”
卧龙先生深深的望了刘备一眼,沉吟片刻,拱手道:“孔明必定将主公你的美意转达与童英。”
“好了,今rì我有些倦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罢,刘备转身逕自入了后室。
望著刘备的背影,卧龙先生明白刘备刚才所言就是要逼童英表态了,授予他官职,若是童英接受,便得从此安心為刘备效命,若是童英不接受,那刘备必定不会再留童英在自己军中。
卧龙先生摇了摇头,一声嘆息随著晚风消失在夜空之中???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中)
天sè将晚,江夏城的城墙上已掛起盏盏风灯,照亮了城外一小片区域,而城门自然也已关闭,在明rì鸡鸣三遍之后才会再次开放。
然而此刻遥远的官道上却是疾驰而来两匹骏马,骏马上坐著一男一女,直奔向紧闭的城门。
“来者止步!”城门守卫望著来人,高声呼喊道。
“希律律”走在前头的男子一勒韁绳,止住马儿前进的步伐,亦是高声答道:“我乃诸葛军师手下,有要事求见军师。”
“此刻天sè已晚,你等若要进城,需要有军师令牌...”那城守兵士朗声道。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物,手腕轻轻用力,手中的物体竟是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不偏不倚的落到士卒的脚边。
那士卒俯身拾起来,正是一面证明身份的令牌,确认无疑之后,他当即高声唤道:“来人,开城门!”
硕大的城门吱吱呀呀的缓缓打开来,那男子甫一见到城门开了一条可供通行的缝隙便夹住了马肚,驱使坐骑飞快的进了城,身后的女子亦是紧跟他一道,连令牌也未曾取回。
“就这麼放他们入城麼?万一是曹军的jiān细怎麼办?”另一士卒见到此状,不由狐疑的问道。
“这令牌是真的,何况...”开口放行的守城兵士略一迟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為他从刚才那人投掷令牌的身手来看,此人绝对是个高手,而且不经意间从风灯的微弱光亮瞥见了对方的脸sè,还算端正的外表下隐隐透著几分诡异的神sè,在这黑夜中竟是显得有几分狰狞。
“这个时候怎麼可能有曹军的细作,好生巡视便是,这人不用去管他了。”顿了顿,这兵士三言两语打发了身边人,目光却是不自觉的望向刚才来人离去的放心,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莫非又有大事发生了。
事实证明这兵士的猜想只对了一半,的确是有大事发生,然而却只是对於童英而言。刚才回城的两骑正是童英和刘嫣二人,他们风尘僕僕赶回江夏,只是因為童英想要在最短的时间见到卧龙先生,然而赶到卧龙先生的居所时,却被告知卧龙先生已经睡下了,让二人明rì再来。
“大哥...”回去的路上,刘嫣望了童英一眼,yù言又止。自从那天见过司马懿之后,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觉得童英有些不对劲。相较于往rì,童英沉默寡言了许多,几乎没有主动与她说过话,都是刘嫣问几次,他才开口回答,显得颇為心神不寧。
刘嫣心知童英的异样必然与那rì见过司马懿有关,只是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聊了些什麼。所以眼见童英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虽然有心开导,却不知话该从何说起。
“嫣妹,我...”童英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望著刘嫣,他似乎也有许多话想要对刘嫣说,不过他望著刘嫣看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大哥,你赶了这麼久的路,想来也倦了,还是好生歇息吧,有什麼事明rì再去寻先生。”刘嫣眼见如此,温言劝慰了两句,转身準备离开。
“嫣妹!”然而就在刘嫣推开房门,想要走出去的时候,却又突然被童英叫住。
刘嫣转过头来,望著童英微微一笑,开口道:“大哥还有什麼事麼?”
望著刘嫣那笑靨如花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暖,不过须臾,他面sè一黯,微微别过头去,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嫣妹,无论发生什麼事情,你都会在我身边的,对麼?”
“大哥,你这是什麼话。”刘嫣走回屋内,伸手轻轻握住童英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轻声道,“无论发生什麼事情,嫣儿都会在你身边的。”
闻言,童英下意识转过头来,正好接触到刘嫣柔情似水的目光,他一时不知该说什麼,只能紧紧攥住刘嫣的小手,久久不愿放开...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下)
翌rì,童英领著刘嫣再次前往卧龙先生的居所,这一次经过童子的通稟,童英总算可以如愿以偿的见到卧龙先生。
“见过先生。”进了屋,童英和刘嫣先是对端坐於前的卧龙先生行了一礼,然后各自坐下。
刘嫣望了卧龙先生一眼,只见他气sè比起前些rì子已然好了不少,不由心中微定。想经过这些时rì的调养,他的身子已经恢復了元气。
“童英你...”卧龙先生眼见童英双眼佈满血丝,脸sè也有些憔悴,微蹙起眉,想要说点什麼。
童英却是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朝他拱手到:“童英前来叨扰先生,实在冒昧。”
“呵呵,童英你何须如此客气,有话请讲。”卧龙先生笑著摇了摇头,丝毫不以為忤。
“童英进来求见是為了请先生卜算一卦。”童英直直的望著卧龙先生,开口道。
“所為何事?”卧龙先生见童英话语分外生分,心念微动,不动声sè的开口道。
“我数年来一直在寻访父亲的下落,却一直未有所得。先生你学究天人,不知能否卜算出童英生父的踪跡,好教童英不再徒劳无功。”童英缓缓开口道。
卧龙先生听他的语气很平淡,不过说到“父亲”二字之时,明显脸上闪过一抹异sè,不由心中泛起一丝苦笑,暗道:想不到瞒了这麼多年,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真相。
想到这裡,卧龙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而他的犹豫落在童英眼中,却又是让童英心中產生别样的想法。
罢了,既然他已然知道了真相,那麼一切便看天意吧。思虑及此,卧龙先生当下应允道:“好吧,我便為你卜算一卦,望童英你能早些找到自己的父亲。”
说罢,卧龙先生站起身,朝两人点点头,开口道:“随我来吧。”
卧龙先生领著童英和刘嫣进到内室,从满是竹简的书柜上取下一片龟甲,放在案上,龟甲中叮噹作响,正是那些古钱相互撞击而发出的声音。
早在卧龙岗的草庐中童英便已见过这两样物事,而刘嫣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禁颇為好奇,伸手拾起古钱好生看了一遍。
“先生,靠这两样东西便能预测天机麼?”放下古钱,刘嫣不禁开口问道。
“呵呵,天机如何是凡人所能窥测的。”卧龙先生笑著摇了摇头。
“那先生你...”刘嫣似乎还想要说点什麼,卧龙先生已知其心中所想,笑道,“我亦是只能透过卦象去解读神佛的旨意罢了。”
卧龙先生说罢,微微瞥眼看了看童英,只见童英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分外冷漠。
卧龙先生也不再多言,将古钱放入龟甲中,口中喃喃持咒。龟甲中,古钱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叮噹作响,刘嫣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卧龙先生的一举一动,而方才也一脸冷漠的童英,此刻面sè也变得凝重起来。
“哐当”,龟甲中的古钱同时洒了出来散落在案上。三人同时望向方案上的数枚古钱,久久未有一丁点声响。
“先生...”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嫣,她抬起头来,望向卧龙先生,本yù开口说点什麼,却发现卧龙先生的面sè颇為怪异,因此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
童英亦是抬头来,望向卧龙先生,他自然也发现了卧龙先生的异样,然而他只是紧抿著嘴唇,静待卧龙先生对卦象做出解释。
“这...”卧龙先生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的神sè,低声喃喃自语,“未知...生,焉...知死...”
“未知生,焉知死?”刘嫣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这便是卦语?”
“确是如此。”卧龙先生点点头,望著童英轻声道,“未知生,焉知死。”
“此语何解?”童英皱眉不语,而刘嫣却是开口问道。
“此卦甚為怪异,看来???童英的父亲并不存在这世上!”卧龙先生缓缓说道。
”那他是死了?”童英冷漠的语调中透出一股怒气。
卧龙先生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说道,”以卦象来看,他没有死,只是并不存在这世上???”
闻言,刘嫣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须臾,又担心的望向童英,她是亲耳听到张绣所言,也曾看到童英师父手札裡所记载的事情,知道这二人都一口咬定,童英便是那司马懿之子司马英,但如今卧龙先生為何却又说童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嘿嘿...嘿嘿嘿...”然而,他话音未落,童英口中却是发出了一阵冷笑,笑声越来越大,脸上的神sè也越来越狰狞。
“大哥...”望著表情剧变童英,刘嫣的内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好你个卧龙!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还在骗我!”童英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的望著卧龙先生,瞳孔中泛著一抹妖异的红芒。
“什麼未知生,焉知死?你说我的父亲没死,但你又说他不在人世?难道我是凭空蹦出来的?”童英伸手指著卧龙先生,恨声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还想骗我多久!”
卧龙先生看了眼情绪无比激动的童英,微微叹了口气。
“怎麼样?圆不了谎了吧!”童英眼中的红芒愈盛,寒声道,“你不过一直是在利用我罢了,让我為你收集星玉!”
“???”
“哼,我再问你,那单福先生你可识得?”童英大声问道。
“那单福本名徐庶,向来与你交好,若非你派遣,他如何会千里迢迢从荆州来到长安,设计蛊惑我去寻那水镜先生。”顿了顿,童英冷冷的接著道,“而后那水镜先生又借那古文尚书继续误导我,让我借磐龙璧為你寻找星玉...”
卧龙先生一脸淡然,仍旧没有辩解。
“我说得没错吧?你还有什麼可说的?”童英攥紧了双手,朗声质问道。
“童英,你已被那仇恨之玉所惑...”卧龙先生注意到童英眼底的红芒,沉声说道。
“诸葛孔明!”童英却是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疾声道,“你明知我的身世,也知那司马懿就是我父亲,却一直欺瞒於我,甚至还刻意让我父子相残,其心如此歹毒!”
卧龙先生只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而刘嫣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哥和卧龙先生今rì竟是闹到了此番地步,对於卧龙先生她一向是心中敬重,然而今rì先生对大哥所言却是做不出太多辩解,这让她亦是不知该说什麼才好。
“我童英不是jiān恶之人,今rì我不杀你,但若是他rì在战场相见,我必定要取你首级!嫣妹,我们走!”童英冷冷的丢下这句话,领著刘嫣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望著童英渐行渐远的背影,卧龙先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未几,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上)
“先生,先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卧龙先生的小院再次被人打破了寧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书房中的卧龙先生缓缓抬起头来,却忽觉脖子有些酸,或许是僵坐了太久的缘故。
来的是一男子,他瞥了眼敞开的大门,脸上闪过一抹异sè,旋即望向堂中端坐著的卧龙先生,拱手行礼道:“见过先生。”
“原来是子龙你来了。”卧龙先生看清来人的面庞,缓声说道。
来人正是赵云,只见他面sè急切,向卧龙先生行了一礼,目光便在屋中四下搜寻,然而当发现内裡只有卧龙先生一人枯坐之时,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疑惑的神sè,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麼,卧龙先生却是先开了口。
“主公不是派你守卫樊城了麼,如何你又回了江夏?”卧龙先生望著赵云开口问道。
“昨rì主公遣来糜芳接替了我的职位,说是另有军令交付於我。”见卧龙先生发问,赵云暂且按捺住心头的疑惑,轻声答道。
“是麼...”卧龙先生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口中仿似自言自语道,“看来主公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麼?”赵云隐隐听到了卧龙先生口中所言,不由问道。
“经赤壁一役,主公如今已经佔据了大部分的荆北之地,然而荆南仍有韩玄、赵范、金旋等人各自為政,主公向那吴侯借来了荆北,只怕那荆南在主公和吴侯眼中都是无主之地,更何况长沙还是吴侯之父故里,若是主公不先发制人,只怕...”卧龙先生止口不言,微微仰头看了赵云一眼,开口道,“所以主公急招子龙你回江夏,必然有其用意。”
“子龙明白。”赵云亦是聪敏至极之人,卧龙先生虽然没有将话说完,但是他已然听出了先生的弦外之音。
顿了顿,赵云终究忍耐不住,发问道:“先生,我听闻小师弟他今rì来寻你,為何...”
卧龙先生摇了摇头,叹道:“童英他...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哪了?”赵云早年从师童渊之时,与童英师兄弟的感情便是极好,如今二人数年未见,自然是分外想念,何况他还有要事yù要告知童英,自然是分外的迫切要见到对方,“我刚刚才从小师弟住处而来,并未见到他回转啊。”
“他并不是回自己的住处了,而是...”
眼见卧龙先生面sè有异,赵云心知其中必定是有隐情,因此疾声问道:“那小师弟他到何处去了?”
卧龙先生缓缓站起身来,面对这书房阳光照shè不到的yīn影之处,将后背留给赵云,沉默了许久,这才摇头道:“童英他去寻自己的生父去了。”
“寻自己的生父?”闻言,赵云不自觉的一震,皱眉道,“莫不是那司马懿...”
“不是那玄龙司马懿,还有何人...”卧龙先生将刚才发生的事对赵云说了一遍,不过当说到卦语之时,不由忽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口中喃喃自语,“未知生,焉知死...未知生,焉知死...”
“先生,您在说什麼生呀死的?”赵云疑惑的问道。
卧龙先生转过身来,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们也一直认為童英的父亲是司马懿,但是刚刚替童英卜了一卦,卦象却显示童英的父亲不存在这世上,但却又没死???”
”???”
”我知此卦太过匪夷所思,但又不愿欺骗童英,因此据实跟他说了,他因此起了误会,我也可以理解???”卧龙先生沉重的说。
”那童英的生父到底是不是司马懿呢?”赵云问道。
卧龙先生苦笑一下说道,”天意难测,卦象如此,再加上磐龙璧无故的从姜维身上消失,而出现在童英身上,只怕童英的身世没那麼单纯。”
赵云脸上却是闪过一抹坚毅,他对卧龙先生一拱手,开口道,“既然如此,事情尚有转机,我这就去寻小师弟回来!”
“不用去了,童英他如今已被星玉所迷,控制不住心中的嗔念,只怕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不若让他先冷静一下,再想他法也不迟。而且???”卧龙先生思虑片刻,却是摇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童英便是要经此劫难才能成就大器。”
“先生,无论如何,子龙不忍自己的师弟助紂為虐,就让我去劝上一劝吧,若是他当真不愿意回来,我...我...。”赵云亦是不知该说什麼,沉默了片刻,不再开口,只是在向卧龙先生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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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城外,童英一路纵马狂奔,须臾便将江夏城遥遥的甩在了身后。而刘嫣担心童英,也一直驱马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一直跑了大半时辰,直到两匹坐骑都有些脱力,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哐当!”前头一匹马刚刚止住脚步,童英便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然而一不小心却是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见状,刘嫣赶紧下马,上前想要搀扶起童英。不过还未等她走近,童英亦是自行站了起来,快步朝不远处的江边走去。
“大哥...”刘嫣亦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眼见童英一步步靠近江边,靴子也被江水浸润到,刘嫣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放心,我没事。”童英淡漠了说了一句,便怔怔的望著滔滔江水,一言不发,只是脸sè分外苍白。
刘嫣担心的站在童英的身旁,到现在,她终於明白童英对卧龙先生所言都是真的,想不到童英一直寻找的杀害师父和师兄的大仇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此残酷的现实,刘嫣试问,若是换成自己,想必也不知该如何来面对——一边是待自己视如己出的师父的血海深仇,一边又是血浓於水的父子亲情,童英的迷惘深深的写在了他的脸上。
而刘嫣也隐隐感觉到,童英在心中将这股迷茫换做了愤怒,化為了对卧龙先生的怨毒,他似乎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在了卧龙先生的身上。或许在童英的脑子裡,若非卧龙先生派那单福到长安寻找自己,并将自己是当世玉使的身份一併告知,只怕自己还在长安和师父及小师妹过著平常而又安逸的生活。
对於童英这样的想法,刘嫣亦是觉得有些太过偏激,然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更何况以她对童英的瞭解,自己的这位大哥算得上是恩怨分明,内裡的xìng子又分外坚韧,对人的看法很难迅速的发生转变,若非从司马懿处得知了这麼多的事情,而让童英心中起了变化,认為卧龙先生一直都是在欺骗自己,他也不至於今rì与一向敬重的卧龙先生决裂。
“嫣妹,我是不是做错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英终於开了口,声音分外低沉和沙哑。
“错了?大哥你做错了什麼?”刘嫣回过神来,诧异的问道。
“我这些年的作為根本就是错的。若不是我轻信人言,相信自己是什麼玉使,而带著小师妹离开长安,也不至於见不到师父最后一面,若不是我一直寻找杀害师父的兇手,也不会亲手杀死了大师兄。”童英的眼眶微红,话语裡满是自责,“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在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為敌,父亲他虽然丝毫不怪我,可是我心裡...”
“小师弟!小师弟!”童英话还没说完,身后却是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唤声。
听得这声音分外耳熟,童英有些不敢确信的转过身来,官道上一男子骑著马飞快的朝自己这儿奔来,那英俊的面庞分外熟悉,不正是自己的二师兄赵云麼。
“二...二师兄,真...真的是你麼?”眼见赵云下马快步走到自己的身边,童英擦了擦眼睛,又惊又喜的开口道。
“小师弟。”赵云上下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番,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长大了。”
童英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点什麼,然而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因為赵云的话让他听得分外熟悉,他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思虑了片刻,当即想起那rì大师兄张绣也曾抓著自己的手说过同样的话,一字不差。
想到张绣,童英不由悲从中来,声音顿时哽咽起来,缓缓道:“二师兄,师父和大师兄他...”
“我都知道了。”赵云眼见童英眼眶微红,往前两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揉捻著他的额髮,这是他面对童英时的习惯xìng动作。
童英深吸了两口气,将胸中的那股悲意暂时压抑住,数年不见赵云,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的二师兄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位便是万年公主吧?”倒是赵云先开了口,目光越过童英,望向他身后的刘嫣,缓缓问道。
接触赵云的目光,刘嫣微微一怔,因為不知為何赵云望著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sè,不过转瞬即逝,只是眉尖微微的蹙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中)
平rì裡童英便与刘嫣说过自己的两位师兄,对於赵云,她虽未见过其人,但对其人其实并不算陌生。只是刘嫣此时心中颇為疑惑,不知赵云為何如此。
“二师兄,这位正是万年公主。”见刘嫣未答,童英则帮她回了赵云,“不过如今她是我的义妹,公主的身份已是过往云烟。”
显然,童英也注意到了赵云的异样,他以為赵云是在介意刘嫣的身份,於是开口解释道。
“过眼云烟了麼...”赵云再深深的望了刘嫣一眼,转头看向童英,沉吟片刻,忽然缓声问道,“小师弟,你可知小师妹的下落?”
闻言,童英浑身一震,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寻找玲儿的下落,然而当初她被董卓掳走之后,便踪跡全无,我曾逼问过董卓的家将,只知玲儿被一神秘人救走,然而这些年百般寻查,却始终找不到玲儿...”
望著面sè沉重的童英,赵云听他所言诚恳,绝不似偽,知其这些年為寻访童玲必定是下了好一番苦心,不由眉头一鬆。
赵云的表情再次落在刘嫣眼中,她心中的疑惑更盛,目中似有所思的望著赵云。
须臾,赵云望著童英,面sè逐渐转為严肃,开口道:“小师弟,随我回江夏吧。”
听到赵云说这句话,童英并未有太多的动作,只是脸上的喜sè渐渐的消散开去,沉默了许久,苦笑著摇了摇头,声音微涩道:“我便是知道二师兄你是来找我回去的...”
顿了顿,童英却是开口道:“可是我不能与二师兄你一道回去。”
“為何不能与我一道回去?”赵云沉声道。
“我要去寻我父亲!”童英答道。
“父亲?便是那司马懿麼?”
“二...二师兄,你也早知道我父亲是何人麼?”童英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来,望向赵云。
赵云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缓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著你,不错,我的确早便知晓你父亲究竟是何人。”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二师兄你一...一直不告诉我?”童英颤声问道,“莫不是你也受了那诸葛孔明的蛊惑...”
“住口!休得污蔑卧龙先生!”闻言,赵云忽然厉声训斥道,“先生他品xìng高洁,如何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被一直敬重的二师兄赵云一番詰责,童英顿时不再开口,只是垂头默然不语,然而赵云和刘嫣都没注意到此刻童英的眼眸中又淡淡的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芒。
“还是我把前尘往事都给你说上一遍吧,或许这样你就能明白了。”赵云淡淡的开口将自己出师后的经歷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娓娓向童英二人道了出来。
原来赵云自童渊处出师后,受童渊的举荐往军中效命,报效国家。然而因為赵云过於正直,虽有一身武艺,然而却始终得不到重用。為人机敏的赵云甚至还发现自己的上司竟与黄巾逆贼有所勾结,激愤不已的赵云越级向行军司马稟报此事,然而却不知道那行军司马也与黄巾贼沆瀣一气,他非但举报不成,反而被上司倒打一耙,诬陷下狱。是夜,赵云又遭数十人暗杀,他虽然逃脱,却也受了重伤,幸得卧龙先生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伤癒之后,赵云為报答卧龙先生的救命之恩,便一直跟随在卧龙先生身边,后来卧龙先生听闻童英身边有一块随身的宝玉,或许便是上古神器磐龙璧,后来证明果然如此,為了瞭解磐龙璧因何离开姜维而出现在童英身上,所以特意让赵云对童英的身世进行了一番探查。
赵云知道自己的师弟与自己不同,童渊对其青睞有加,想必自己的师父必然知道其来歷,所以他亲往长安向童渊求问,童渊一开始本不愿向他说起,后来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将赵云一人唤道自己屋内,对他说起了童英的身世。
原来童英并非是如童渊所言,是其收养的孤儿,而根本就是司马懿的儿子司马英,司马英為了救下狱的童渊而摔下山谷,头部受重创而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童渊将司马英救回了长安,并收他為自己的亲传弟子,改名為童英。
听到童渊这些话,赵云亦是无比震惊,想不到他的小师弟竟有如此曲折的身份。只是童渊在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却有严令赵云不得将此事告知给童英。
赵云自然不敢违逆师命,因此他将童英的身世来歷告诉给卧龙先生后,也请求卧龙先生不要告诉童英。
“现在你知道我们為何要瞒著你了,其实我们都是為你著想。”说罢,赵云摇头道,目光凝视著童英。
虽然赵云敍述的一些事情童英已经知道从师父童渊的手札中得知了,然而重新再听赵云敍述,对他心中的震动依旧不减当初初读手札时。此刻他面sè苍白,双拳死死的攥紧,足见其心绪的激动。
“小师弟,随我回去吧。”赵云见童英久久不开口,伸手想要去拉童英,却不想被童英侧身闪过。
“小师弟,你...”赵云皱眉道。
“说得真好啊,什麼都是為我著想...”童英惨然一笑,抬起头来与赵云对视,然而声音却是变得冰冷,和刚才初见赵云时的热情大相径庭,“可是你们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吗?这麼多年来,我只不过是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為什麼我的人生要你们来做主呢?為什麼我不能选择我自己的未来?”
童英眼中的红芒愈盛,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二师兄,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小师弟!”赵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胸中的怒意,稍微放缓语调,开口道,“难道你不知道那司马懿是个什麼人麼?他就是那玄龙大人,师父便是他所杀的,难道你不想為师父报仇麼?”
“二师兄,你知道大师兄他是怎麼死的麼?”童英忽然反问道。
“大师兄...大师兄他不是被黑龙使所杀的吗?”
童英语调低沉的说道:“大师兄是我杀的。”
“你杀了大师兄...小师弟,你...”赵云不敢相信的望著童英,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童英将自己如何误杀死张绣的经过与赵云说了一遍。当听到童英说张绣便是玄龙大人手下头号大将黑龙使之时,赵云面上露出一丝明悟的神sè,低声道:“原来如此...”
“二师兄你知道大师兄的身份?”童英开口问道。
“不,我只是与那黑龙使交手过几次,虽然他竭力隐藏自己本来的招法,但一招一式之间依旧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当时我便猜想此人或许是我熟识之人,却始终未想到他竟然是...”赵云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俄而,赵云又望著童英道,“既然大师兄他是自愿死在你的枪下,那麼你又何必愧疚,想必大师兄他亦是醒悟到自己这些年做错了...”
“做错了?不,大师兄他这麼做都是為了让我父子二人重归於好!”童英大声的朝赵云道,“而且大师兄临终前也说了,弑师之事是他一人所為,我父亲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知道?哼!”赵云怒极反笑,亦是大声道,“好吧,即便他对师父之死毫不知情,那你不知道黄巾之乱便是他一手挑起的麼?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也是拜他所赐,你当真要认贼作父?”
“二师兄,有些事情你根本不知道,父亲他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童英摇头道。
“苦衷?还不是為了他们共工一族的野心麼!”赵云怒道,“难道為了他们家族的利益,便要天下所有百姓為其陪葬麼?”
“二师兄,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终了,童英依旧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师弟,无论如何,今天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赵云亦是寸步不让。
“二师兄,你...你不要逼迫我...”童英开口道,眼中的红芒不停歇的闪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