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花轿,娇娘到
三春黄昏旁,落日熔金,赤朱丹彤,天际边丝丝缕缕绯红的云霞处传来欢悦喜人的吹锣打鼓声。
十里红妆、奇珍异宝,流光溢彩地随在喜轿两旁,四方四角的轿顶拱起,飞檐出四金柱,柱上皆刻有蜿蜒祥龙,轿顶嵌瓣开盛放金莲,红稠绣花由轿顶搭放,沿流云之状垂至轿框。轿框的四周罩满喜红绫罗绸缎,轿身上更是雕刻着三尾火凤、艳泽牡丹。好一龙凤呈祥、凤戏牡丹,从这迎娶架势上,不难看出,轿中女子身份高贵。
轿旁的仕女手中提竹篮,葱白玉手轻挽出上等花瓣朝身后撒去,晚风轻吐着漫天扬花,空气中都是甜醉的花香,惹得路旁凑热闹的百姓都羡红了眼。
路边的街树上都系上殷红绸带,置远高眺,暖霞伴着红喜映入瞳,丞相府一带好不热闹。
于喜轿之前,是一身骑白马的俊美公子,朗眉星目,长身秀颀。身着一大红喜袍,金丝缠身,腰佩鞶带,上挂一白玉,随着御马颠动而微微摇晃,墨黑般的发高高束起,扣一鎏金发冠。不难判断,他就是轿中女子未来夫婿,可却眉宇紧蹙,满脸写满不悦之情。
街两旁排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孩童拿着糖人念着孺子谣。
“十里红妆十里长,花轿浪得十里狂,喜糖撒得十里甜,老酒飘出十里香。”
大户人家的喜事,盛安城中的百姓也不是没见过,而像这番隆重的迎亲,还是头一次见。
今儿是丞相之子江辞和大将军之女魏未大喜之日。
丞相江维和大将军魏慎乃是当今圣上得力的左膀右臂,深受圣宠,些许年前便给两家赐了婚,望成就一段金玉良缘。
正在众人都在为这桩婚事喝彩高呼时,一双柔荑凝白之手悄悄拉开了绫罗帷幕,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庞,似葡萄般大小的澈眼上下打转着窗外之景,这张脸虽算不上惊艳,但却别有一番娇憨姿态。发髻高高盘在脑后,红珠金缕步摇插在两旁,一身的金银首饰坠的女子有些乏累,此般成熟打扮显得还有些许违和。
“小姐,您这是干吗!盖头是不能掀开的,赶忙戴上,别让人看见了。”
一旁的贴身丫鬟云香看见,连忙弯身向轿中女子轻语。
“阿香,魏未饿了,要吃玫瑰酥、碧粳粥、红烧肉、鲜鱼煲,唔……唔!”
还没等小娇娘说完,云香就蒙住了她的嘴,也是,不然这小吃货得讲到什么时候,别说她了,听的人都得听饿了。
“嘘!小姐,您乖乖的,现在不能说话的,您把盖头盖上,一会进江府了,云香就给您找吃的。”
魏未一听有吃的立马就安分了,乖乖地将头探回轿内,盖上绣着一对金丝鸳鸯的红盖头。
云香舒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个小祖宗饿起来可是没完没了的,没什么能阻挡她吃的步伐,就算是凛冽寒冬,她半夜饿醒了都会哆嗦着身子去厨房偷东西吃。
许是晌午在娘家对镜梳妆时,魏夫人和魏未说了这事情轻重。不难猜想,肯定也是以美食为筹码的吧,不然她又怎会乖乖听话。
从魏府出来,走了莫约一个多时辰,大红花轿抬到了江府门前。
整个江府装饰的极为喜庆,牌匾和门前石狮子上,都挂起红稠罗缎,府内更是红灯笼高高挂起、映的轩榥上都衬出烈火般地红,房檐廊角上都饰以纱幔,淡雅檀木熏香的府邸中多了些许甜韵气息。
江丞相和江夫人早已在门前等待,江府门前更是围挤着不少看热闹的小家仆。
“新郎官迎着新娘子来啦!快快!放喜炮!”
江家管家看到迎亲队伍,连忙招呼着下人放炮礼迎,炮竹声“噼里啪啦”响的震耳,家仆们捂着耳朵,眉欢眼笑,两位高堂也是喜逐颜开,此情此景,甚是愉悦。
白马少年从马背上轻跳下来,几步走到江丞相江夫人身前。
“爹,娘。”
少年向二老行了个礼,他就是江丞相唯一的公子,江辞。
本应是大喜的日子,江辞却苦着个脸,蹙额愁眉的样子惹得江丞相低声训斥。
“辞儿,你这是干吗,摆出那副神情,今儿是你大喜之日,更是江家和魏家联姻的大日子,这可是皇上赐的婚……”
“好啦好啦,爹,我知道啦,您就别再重复一遍了,您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已经听了三月了,您没说累,我耳朵都快听得长茧子了。”
还未等江丞相说完,江辞就连忙打断道。
江辞这小子,是出了名的顽劣,别家的世家公子都忙着吟诗作对、驰马试剑时,他却忙着斗蛐蛐、踢蹴鞠。什么流觞曲水、琴歌酒赋,他江辞只爱秦楼谢馆、新奇异物。
这边,花轿落了地,喜婆扶着魏未出了轿。
“新娘子下轿咧——”喜婆扯着嗓子高语道,果然,干这一行的不仅要能说会道,还得拥有一副尖嗓门。
魏未着一身华美锦服,花缂金丝底纹,大气而不失温婉;丹凤朝阳霞帔加以点缀,金缨络、银凤簪更是显得豪贵,在喜婆的搀扶下迈着碎步朝江府大门走去,缀在腰身上的连珠,簌簌有声。
轿夫们都累得气喘吁吁,汗珠都湿透了布衫,干了那么多年轿夫,还没抬过那么有重量的小姐,但奇了怪了,看着身姿,也不像是丰腴女子。
走到门前,喜婆拿过红稠喜球的一端递给了魏未,另一端递给了江辞,但江辞却迟迟不接,气的江夫人踩了他一脚,江辞才“哎呦”一声委屈巴巴地接过另一端红绸。
随后,二位新人进入大堂,江丞相江夫人坐到上座,下面也皆是高朋满座,前来贺喜的达官贵人。
喜婆走上前,又扯着那嗓子高声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一旁的云香拉起跪地行礼的魏未,可另一旁的江辞却怎地也不肯起来。
见状,在座的宾客都发出唏嘘之声,窃窃私语地小声讨论起来。
喜婆眼看不对劲,又紧忙用更尖锐的嗓音重复道。
“礼成,送入洞房”
高坐在上的江丞相也重重咳了两声示意江辞,他最终才配合的起来,二人于喜婆的带领下走出屋门。
江丞相为了缓解这般尴尬场景,起身对众宾含带笑颜说:“感谢诸位挚友前来参加小儿与魏将军爱女的婚事,在下为大家准备了珍馐美馔和佳酒,还请大家挪步前厅,今晚一醉方休!”
众人一听,脸上才又浮出笑意,这般喜堂上出的乱子也就算勉强过去了。
宾客们在管家的引导下,相互结伴至前厅的红木八仙桌前坐下,江府下人端着八珍玉食摆上桌,此番美味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
夜幕渐渐笼罩住盛安城,街市上归于寂静,家家户户燃起了屋里灯,烛火跃动在窗前,而丞相府内,却是一片载歌载舞的盛景。
众宾客伴着朔明星稀,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红润的酒气爬上他们的脸颊,一片其乐融融。
而此时天庭姻缘阁中,系满数不尽的神树上一对紧系着的毕生缘闪烁起了金光。
第2章 搭错的红线
前厅喜气洋洋,里屋内却冷寂清清,若不是装点的红喜的布局,都忍不住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新婚之夜。
江辞出了喜堂后,就抛下魏未一人离开了,任凭身后的云香、喜婆如何叫唤,追赶,他头也不回一下,换做别家的新娘,早就泪眼婆娑,可魏未却丝毫不在乎,可能她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喜婆无奈,只得先将魏未送进喜房。
喜房内,硕大端正的囍字映入眼帘,两根红烛随着侧旁雕花窗桕吹进的微风跳动,晃的整个屋堂明亮、喜人。
床上绣着并蒂莲的红褥上放着红枣、花生、瓜子之类的果品,寓意“早生贵子”,墙上贴着的百子图上的胖娃娃们,小脸圆呼的和魏未差不多,雕花木椅上摆放着红丝缠绕的喜秤孤零零地沉睡着,期待它的主人拿起它掀起新娘的喜帕。
可估计喜秤怎也未料到,今夜它的职能派不上用场了。
魏未缓缓揪起红盖头的一角,偷瞄了瞄周围的环境,除了红绸绫罗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的眼睛还在眼眶中上下转个不停,寻找着她心中的挚宝。
虽说云香走之前对魏未千叮咛万嘱咐过,新郎官来之前都不能把盖头掀开的,可是奈何这肚子不听话,似衙门门口前击鼓鸣冤的百姓,不屈不挠地反抗着,“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就见不到明日的初阳了。
她盯到门前的木桌时,眼睛突然一亮,如获珍宝般地一把甩开盖头,几步就跑到桌前坐下。
因为桌上摆放着一些精美的糕点,光是鼻嗅一嗅,就甜入心扉,更何况,对魏未而言,只要是好吃的,就是她的心头肉,怀中宝。
魏未馋的连忙撸起广袖提至肩膀处,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嗯,这味道,是东街御饼堂家的红枣糕!再尝尝这个!啊,这个蜜饯瓜条也是那么好吃!还有你们几个,金糕卷、合意饼、小酥糖,你们不要打架嘛,一个一个来,魏未都会把你们通通装进我肚肚里的。”
她满足地吃着糕点,对着那些被它一口一个消灭着的小糕点自言自语:果然,云香没有骗自己,进了府来就能有好吃的了,而且阿娘说的也没错,这嫁人嘛,就是换个地方接着享受美食咯!
不一会,这些分量足够两个成年男子食用的糕点就被她一扫而光。毕竟这些都是阿娘不让她多吃的甜食,成天和她说什么“女子,尚应有杨柳小蛮腰,身姿娇柔,袅袅婷婷之态。”
但这些复杂的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魏未向来听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人要去和柳树比腰围,人家柳树还比你高呢!怎么不去比比!
魏未吃饱了就开始乏了,眼皮上下打架,她打着哈欠朝着床走去,这才发现原来床上摆着一些果品,难怪刚才坐那么久觉得硌得慌。
她随意几下就将身上穿戴的金银首饰卸下,将盘的精致的发髻拆解,一头青丝如瀑布散下,顿时感觉自己的头轻了一倍,靠在鸳鸯枕上便就睡了过去。
但姻缘阁里月老座下的两小童可就没她如此悠闲惬意了,生一背着手愁眉锁眼地走来走去,唉声叹气的样子看的神树上歇息的喜鹊都跟着烦了神,扑腾起翅膀就飞走了。
最后是坐在神树下的青袍先开了口:“生一!你就不能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吗,本来就心烦,你这一晃悠,更为烦躁了!”
生一见这个罪魁祸首先开口责骂起了自己,伸出手就指向青袍大吼:“你还说呢你!我是为何事而烦,你莫不是不知!要不是你在牵毕生缘的时候和我吵嘴,会到这番地步吗!再说了,我当时就不应该采纳你那不靠谱的招,就应该去找师傅的,你看,这下好了,姻缘线牵错,神树凝光,看来现在,这一对男女已经遇上了!”
青袍哑了口,的确是他提出的馊主意,但这也是万般无奈之计呀。
生一和青袍两小童,虽名义上挂着的称号是月老的关门弟子,实际上就是给他们师傅收拾烂摊子的劳力。
月老这小老儿,整日便是在琼浆池林喝的个烂醉如泥,这牵姻缘线的活,近几百年来都是由他二人执行。
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到头来月俸灵石还没南天门守卫的多,他俩不止一次考虑换行了,可无奈,别的活太有技术含量,还是老老实实牵红线吧,这活虽说累些,也倒简单。
但那时,两小童估计也未曾想过,牵个姻缘线还能把脑袋给搭了进去。
而刚才在床上睡的香甜的魏未,本是做了个美梦,在梦里马上就拿到刚出炉的烤鸡了,她都能闻到烤鸡那扑鼻的香气了,却不知被哪个缺德鬼突然一把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魏未气得嘟起小嘴,努力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朝着缺德鬼有气无力地说:“你,你谁啊,放我回去,我的烤鸡刚上桌,一会凉了,不好吃。”
说完,魏未又“嘭”的一下倒在枕头上去了,就像一只无骨的猫,没有一丝力量的支撑。
气的床前的江辞牙齿都上下抖了抖。
好啊,你这个女人,不起来是吧,逼我出绝招了。
“哎呦呦呦!痛痛痛!!放手!!!”
魏未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揪着耳朵再次从床上拎了起来,这次痛的她彻底清醒了,疼的眼眶里都有泪珠儿在打转。
“舍得醒了?我桌上的糕点,你吃的?!”
江辞才不在意魏未痛不痛,也无所谓她哭不哭,吃了自己最爱的糕点,还在床上睡大觉,就是触及他的底线。
“嗯……”
魏未含含糊糊地回应道,她这才打量了身前的男子,和自己一样穿着喜红衣袍,这人应该就是阿娘和她说的江辞吧。
“你你你!一个人全部吃完了?!”
江辞对眼前虽谈不上纤瘦,但也说不上圆润,却胃口大入牛的女子感到惊叹不已。得,这下,皇上不仅赐给了他一个呆子,还是一个食霸。终于明白为何魏家嫁女儿一定也不悲伤了,这下是把财务负担转移给他家了!
魏未听完,反而不觉得有一丝愧疚,还误以为江辞是在夸喻她,露出一个有丝腼腆的笑容。
“你不要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不过阿娘说过,如果有人夸魏未,那魏未也一定也要回夸过去,用阿娘的话来说,这叫做礼貌!”
江辞刚想向这个呆呆反驳,自己压根没有在夸她,却被魏未接下来的话哑了口。
“可是,你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夸的,又凶,又小气,还欺负魏未!你比张伯伯家养的大黄狗狗还坏!!”
魏未叉着腰仰着头看着江辞,这个扰自己美梦还揪自己耳朵的坏人。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说出来,句句插在了江辞胸口。
因为,的确,在旁人眼中的江家小公子,自私的要命。
江辞的东西从不喜欢和他人分享,所以魏未吃了自己的糕点,睡了自己的床,他很是生气。
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不会去碰,而是自己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别人来碰。
对于江辞究竟有多自私,一个民间的传言就可以论证了。
听闻江小公子五岁时,江夫人曾打趣地询问他,要不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而江辞听了之后,甩下一句“你们要是给我生弟弟妹妹,我就去投河!我的爹娘不允许别人和我分享!”就气呼呼地跑回房中,任凭江夫人怎么在门前道歉都不开门,足足一个月没和他娘说一句话。
那件事后,江丞相和江夫人也真的不敢再要一个孩子,生怕江辞做出什么傻事,而江辞就成了江家的独子,十七年来也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二老对他甚是溺爱。
这些年来,都没人敢对他说出不敬之言,而今天,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却被自己的新娘拿来和一只狗作比较?
他江辞哪儿受过此等侮辱,自幼是江府上下捧在心坎上长大的男儿,尚且君子不可辱,更何况是他江辞此等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这个呆子!竟敢将本公子同一只畜生相提并论!”
江辞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将心里话通通说了出来,但才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从袖中伸出手捂住了唇,略带愧疚地看着魏未。
他说的没错,魏未的确是一个呆子,并非带有揶揄、嘲讽之意,江辞只是将一个事实陈述的直白罢了。
因为,魏未是个货真价实的,呆子。
第3章 肉包脸
十岁那年,她感上了严重的风寒,卧床数月都未见好转,高烧不退,魏将军广贴告示寻尽天下名医都未能将她医治,只得看着魏未日渐憔悴、呼吸越发微弱。而在她奄奄一息之际,一名路过的游医看到告示登门前来,写了一味药方,又为魏未加以施针,最后才将她的小命挽救了回来。
虽活了命,可却因高烧太久未退,烧坏了脑子,她现在的智力,仅和六、七岁的孩童一般。
江辞本以为魏未会气得火冒三丈的,毕竟自己说了如此混账之话,但魏未只是突然变得很严肃地看着他的眸,一言不发。
瞬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得见窗外传来的前厅宾客们嘈杂的声音。
完了,完了,她不会都生气到不想骂我了吧?她会不会哭啊?她哭了我该怎么办?
几个问号快速地从江辞的脑里闪过,正当他思考着解决方案时,魏未开了口。
“新郎官,我又饿了,你那儿还有好吃的吗?”魏未总是能做到语出惊人,一旁原本还略有愧意的江辞顿时没了这个念头。
这货儿是真的没大脑吗!!明明自己刚才那番说她,换做旁人,不说吹胡子瞪眼,也得为自己讨个说法呀。
哎,不过,换一个方面想,她不生气不哭不闹不正好,省得本公子又要去想法子解决这个大麻烦。
江辞细细一想,魏未这种孩童心智,倒也不错,好歹别人说的伤心言语从不会往心里去。
“你的胃真的是无底洞吗?不许吃了,本公子乏了,睡觉。”
魏未提出的请求被江辞直接给拒绝了,正当她还想多反驳几句,给自己的小肚子再增加些许进食的机会时,江辞却从旁边的金丝楠木木柜里拿出一床棉被扔到魏未身上。
魏未疑惑不解地歪着小脑袋看着起身一跃蹦跶到床上的江辞。
“你为什么跑到魏未的床上?喏,给你,你的棉被。”
江辞懒得和她多解释,只是翘起二郎腿,在空中荡悠。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并传出一个女声。
“少爷,夫人让我来提醒您,别忘了白喜帕的事儿。”
来者是江夫人的贴身丫鬟,珍娘,也是江辞的奶妈,虽为府上下人,但格外深得江辞的尊敬,平时就算他再怎么不听爹娘的话,也不敢不听珍娘的话。
“好的,珍姨。”
“那老奴就不打扰少爷少夫人歇息了。”
珍娘走后,这操心事又来了,江辞看了看床上的白喜帕,又抬头望望还抱着被褥的魏未。
他拎起白喜帕,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削果类所用到的小刀,又卷起另只手的衣袖,将白皙的胳膊露出,但持刀之手却久久下不去,在空中僵持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胳膊都举酸了才咬咬牙下了手。
顿时,刀所划过的肌肤处,殷红的血渍一点点涌出,不一会就形成了道血痕。他将血滴到白喜帕上,滴滴溅落开出一朵绽放的血莲。
江辞疼的抿住了唇,原本粉嫩的唇都被牙齿咬的泛白。
他向来怕疼,还是个婴孩蹒跚学步时,摔一跤都会哭上个一整天,更别说这深深一刀了,怕是这白嫩如霜的胳膊上以后得留下这条难以遮挡、狰狞的刀疤了,不过这白喜帕的事儿总算能蒙混过关了。
江辞为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勉强止住了血。转身向床前望去,才发现,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早已抱着被褥脑袋靠着床边睡着了。
“喂,喂,姓魏的,醒醒,你这样我怎么睡嘛。”
他走到魏未身旁,轻轻摇晃了一下她,但她却睡的像个小猪一样,怎地都唤不醒。
而江辞也是从进屋到现在,第一次仔细观察他迎娶的新娘。说不上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美人,也说不上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不过倒是另种风情,或许是因为智商不高显得天真可人?
粉雕玉琢的脸颊上的肉,倒是不少,吹弹可破的肌肤似池中被春风拂过泛起的阵阵涟漪,令人忍不住想掐一掐。
江辞这么想着,也就这般做了。
“我都为你个小没良心的割了手腕,给我捏一下,不过分吧?”
“还别说,这手感还真不错,我就寻思着,你那么能吃,肉都长哪儿去了,原来都跑这肉脸上了。”
“行吧,今儿就勉强让你睡我床上。”
他坐在地上,边捏着魏未的脸,边自言自语,而魏未则是时不时上扬起嘴角,不用猜都知道,梦里又在吃什么佳肴了。
江辞抬起她的脚,抱到了床上,为她盖上喜被,而自己则是拿起事先扔给魏未的那床棉被,在地上打了个地铺,这也是他江小公子第一次睡这冰冷刺骨的地板。
这一趟下来可没把他累死,有着同轿夫们一样的疑惑,这货到底有多重!感觉刚包扎止住血的伤口又撕裂开来了,自己怕不是娶了尊寺庙里的石雕大佛。
窗外的玉轮照射进屋内,映透斑驳的树影,稀稀疏疏,树枝上的雅雀随之归巢而眠,池中锦鲤也钻进池底沙坑,吐着泡泡小憩。喧闹的一日终于过去,万物归于寂静,只留两秉红烛残光,时不时地跃在“囍”字上,偷亲着它羞红的脸庞。
第4章 入府
翌日一清早,天才朦胧亮,初阳刚于白茫的朝雾中露出身姿,林深处、山海溪、闹市巷,就被它用宽广的手怀抱于胸前,是炙热的、滚烫真切的橙色,围绕侧旁轻舒漫卷的散云,也悄然地着上石榴红的新装。
江丞相江夫人早就端坐在大厅等着新儿媳前来敬茶了,可一炷香功夫都过去了,都没看见魏未人影,反而等来了两小厮。
“老,老,老爷、夫,夫人,门,门门……”
庆书慌慌张张、吞吞吐吐地说着,他说话本来就不利索,现在更加是结巴的不行,这样下去,早饭都做好了他都未必能说完,一旁的庆棋听得着急,就抢过了他的话。
“你这样说,得说到猴年马月去,还是让我来说吧!禀告老爷夫人,府前来了两个看样莫约跟我和庆书年纪相仿的男子,说要来咱们府上找份差事,我和庆书和他们说了府上人手已经足够了,不招人了,他俩却死活要见老爷夫人,我们怎么赶也赶不走,这没办法,迫不得已才前来打扰老爷夫人。”
江夫人听完,脸上倒是未露出丝不悦之情,反而对那俩如此执着之人感了兴趣。
“哦?是吗,今儿是辞儿和未未新婚第一天,一清早门前就来了两位人士,说不定还是喜兆,和守门侍卫说一声,无需阻挠他们,庆棋庆书,你俩去帮那二人带进来,给我和老爷看看。”
换做一般的贵人们,遇到这种泼皮无赖,不是轰走就是晾在一旁,而江丞相和江夫人向来宅心仁厚,对这些下人也格外照顾,都当作自家亲人。这些年,收留的逃难而来的穷苦百姓,不说有百人,几十人尚有,庆棋和庆书就是五年前闹饥荒时饿晕在路边被江夫人带回来的。那二人或许也是遭遇什么变故,沦落此地吧。
不一会儿,庆棋庆书就将人带进了屋,跟在身后的两位少年,虽身穿粗布麻衣,且已破破烂烂,摇摇晃晃的补丁倔强地费尽最后力气为他们挡住卉翕扬气的晨风,灰头土脸的额前纠缠脏乱的发,挡住了他们半边清秀的面颊。
但少年郎们身上,却透露着一丝脱俗超凡的风雅,颇有些仙风道骨、飘然出尘之气。
“二位,为何如此执意于来我们江府做事呢?”
江丞相先开了口,问的俩少年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老爷,您那么严肃干吗,还是妾身来问吧。我近日听闻松名城一代闹山匪,独霸了好几座山头,不少居以山中以打猎为生的百姓都受此牵连,只得流离失所,想必二位是打松名城前来避难的吧?”
一旁的江夫人看着两个少年郎为难的样子,连忙为他俩解难。
“啊,啊!对!不亏是江夫人,这都被您说对了!我们兄弟俩就是从松名城逃难出来的。在路上时身上为数不多的盘缠还被盗贼窃了去,不得以沦落至此番地步,才到盛安城时,就听说了江丞相江夫人常为我们这些布衣芒屩施粥派米,乃是救世济民的活菩萨呀!”
其中个子稍高一些的少年噼里啪啦一顿说,听得江夫人心里一阵喜乐。
“老爷,依妾身看,这小子倒是聪慧,伶牙俐齿的,惹人喜欢,身世也是可怜,不如?就把他俩留在府中吧。”
江夫人侧过头对江丞相劝说,但江丞相只是从喉咙处“哼”了一声。
“江府不养闲人,能说会道的多的去,本相养的鹦鹉照样是巧舌如簧,罢了,既然是夫人喜欢,你,就留下。”
江丞相抬起带着玉扳指的食指边说边指了指刚说话的少年。
“这,这,江丞相,我们兄弟二人自打娘胎出来,这十余年来从未分开过,您就让我弟弟也留下吧!而且,其实,其实,算了!我也不瞒着二位贵人了,我这弟弟,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母亲离世时,将弟弟托付于我,嘱咐我定要陪伴弟弟左右,他离不开我呀!我也不能愧对了母亲的在天之灵!”
青袍的表情瞬间切换,眨巴着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一旁的生一急忙歪过脑袋看着青袍,瞪大了眼,脸上写满了愤懑和诧异。
“喂,死青袍,这一切还不是因你提出来的馊主意,害得我现在不得不和你偷偷溜下凡间来收拾这烂摊子,现在怎么地还说我脑子被驴踢过!你才被踢过呢!你全家都被踢过!”
生一气得用传音术将心里所想之话传给青袍。
“生一,你心眼咋那么小,这事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的责任吗!眼下之急是得让牵错的姻缘线之人都真的爱上对方,不然姻缘线秩序全盘都会颠覆,就不仅是你我掉脑袋那么简单的事儿了,整个世界的姻缘都会被毁丧的!”
青袍所言不假,姻缘线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所配对之红线,无论是有缘无分的半生缘,还是终身伴侣的毕生缘,都是命里有缘之人。而他俩私自乱牵了红线,无形中已经篡改了这六对男女的命运,本应是擦肩而过或是素不相识之人,替代了原属恋人的位置。
而未按星标牵引的红线,虽是紧紧系住了,但追究其本,只是将无缘的二人强行牵连到了一起,若是二人最终不能真心地爱上对方,整个姻缘秩序都将毁灭,系满红线的神树也会枯萎,永不结爱果。
届时,万物皆无情爱,无生命之繁衍,世间终将归于死寂。
“好啦,我知道这严重性,但是,不扮傻子不行吗,我也不会呀!”
生一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最终还是乖乖妥协了,不过仍存有一丝幻想,他的青袍哥哥说不定舍不得让他扮傻子,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不行!谁让你嘴笨!在天上平时牵姻缘线就笨手笨脚的,来到凡间,也是一点机灵劲儿都没,你不扮傻子,哪能留下来!不会没关系,扮傻子还不简单啊,来,跟着哥儿做,两腿膝盖往里靠拢,双手抱肩,仰起头看屋顶,翻白眼,张开嘴把舌头耷拉出来,哎,对,有那个感觉了,还差点什么,我想想,对了!傻笑!”
生一边听着青袍传来的内心声,边学着他说的方式做,但是!傻笑?那不就真成白痴了吗!
“我才不要做如此损颜面之事儿,再说我也不会傻笑!”
“你就吹吧你!就你平时看到人家玉皖仙子时那副臭德行,就很合适,快快,傻笑才更能够注入灵魂!”
再怎么说,他生一也是一个神仙,傻笑那么丢人的事儿,还在凡人面前,他内心是拒绝的!不过,为了爱!拼了!
还别说,可能,生一还真有扮傻子的天赋……
“嘿嘿嘿嘿嘿嘿,哥哥,一一要吃饭饭,一一饿。”
这一套拙劣的表演下来,换作旁人,怕是都得看乐了,但江老妇人却看得红了眼眶,拿起手绢擦拭着泪。
“老爷,您看这孩子,多可怜,看样子是好几天都没吃上一口饭了,您就把他兄弟俩都留下来吧,别让他们母亲九泉之下都还担心着。”
江夫人哽咽着向江丞相求着情。
“好好好,那你们俩就都留在府里,庆棋庆书,带他俩下去梳洗一番,然后带去管家那儿,看府里还有什么差事,谋两份给这兄弟二人。”
“是,老爷。”
江丞相才无空闲再去搭理小厮,直忙着哄江夫人。他是出了名的怜爱夫人的有情郎,平日里江夫人稍有不悦都会想着法子地逗她,更何况现在她哭成了个泪人,落下的泪不是滴到地上,而是滴到江丞相心坎儿上。
庆棋庆书带着他二人离开后,江夫人才逐渐平静下来,停了泪儿。
众人皆知,江丞相的心中宝,就是江夫人和鹦鹉啾啾,夫人一滴泪、啾啾饿一顿,他都会心疼上一整天。
嗯?你要问我江辞的位置呢?我只能告诉你,夫人和鸟儿才是真爱,儿子是意外。
第5章 误会
此时的另一边,江辞和魏未的屋里都透亮了,黄鸡唱晓归矣窝,浅底鱼儿浮戏水,他俩却还睡的香甜。
都过了早膳时间,屋里才起了动静,还是一声,震耳的大动静。
“哎呦!我的祖宗!你是想要压死我吗!”
江辞猛地被惊醒,似弹簧一样一把坐起,狠狠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这尊石佛,揉着自己的胳膊和腿,朝着魏未大喊,在心里忍不住地抱怨。
这个女人,睡觉说梦话也就算了,听她报了半夜的菜谱,好不容易能入睡,又突然笑起来,没把本公子吓死,就连起床方式也如此特殊的吗!从床上滚下来压到自己身上!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英年早逝了。
但江辞只是默默在心里抱怨,也没想说出来直接责骂魏未,直到他看见身边那床并蒂莲红底金线勾边的喜被时,突然明白了为何昨夜做了一晚的被人套在麻袋里的噩梦了……
而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还接着爬上床去睡大觉!
好啊,你个魏未,本公子说话你都没听进耳是吧,那就休怪本公子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啊!你干嘛啊!人家刚好不容易睡着的!好过分的!我昨晚本来就未睡的安稳,想再多和床熟悉一下,你就用水泼我!”
一盆冷水扑上去,如尖刀般冰寒的水刺的魏未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原本乱糟糟的青丝此刻紧紧地贴在额头前,身上的喜服也被水浸的转为赫红,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呦?现在醒啦?魏大小姐还会恶人先告状是吗?你睡的不安稳?我看你怕是睡的香甜极了!睡觉叨叨梦话说个不停,整个淮夏国的美食都快被你说个遍,还不带重复的!半夜踢被子使那么大的脚力,被子全砸到本公子脸上,夜里差点被将我捂死!清早又从床上滚下来,你是不知道下面睡着个人,还是对你自己的身重过于自信!不是小爷体格好,恐怕今日就被你压死了!”
江辞将手中的铜盆甩到地上,在地面上打转了几下才定住,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似寂夜屋外野猫挠墙声惹人心中不舒,又似呕哑嘲哳难入耳。
“你……你……我……”
魏未听得涨红了脸,她最不喜欢别人提及她的体重,不说是削肩细腰,但也是健康美好吧!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怎么?被我说中了很生气是吗?”
江辞看着气的像河豚一样的魏未,戏谑地说着,不知为何,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江辞反而愈发开心,就像调皮捣蛋、踢天弄井的小童,捉弄他人目的达成后的窃喜。
“哼!我不要你做我的新郎官了,我也不要当你的新娘子了!”
魏未叉着腰随口脱出一句话,本是无意之词,却真的惹恼了面前的江辞。
江辞重重地将魏未推倒在床,脑袋磕碰的她疼的直喊叫,但江辞不说为她揉揉头就罢了,还用两双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摁住魏未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
他的呼吸急促地打在魏未的圆肉脸上,本应是极为漂亮的一双眼现在却只带有冷冽的寒光,原本方才还挂在嘴角的笑,也被抹去的不留痕迹。
现在的江辞,只给人一种肃杀之气的感觉,不敢再盯着他黑如深潭的眼眸,这眼神,似沼泽,似赤血的食人花,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人给吞噬。
“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小哭包的眼圈红的像小兔子,那么凶的江辞魏未哪儿见过,就算是昨晚自己偷吃了他的糕点强占了他的床,睡觉还一点也不老实,他都不曾那么凶过她。
但现在的江辞,陌生的可怕,令魏未害怕的泪珠盈眶,却又不敢哭出来,只得强忍泪水。
“你以为我想娶你?是我江家强求着你父亲把你许配给我吗?不是十二年前的那道圣旨我会娶你吗?!”
江辞低下了头,埋的很低,很低,垂落的几缕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只有微微颤着的双唇,和压得很低的嗓音。
魏未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没江辞想的那么笨,她虽然心智像个孩童,但她不是傻,她也并不像江辞所想,对于别人的闲言碎语真的可以完全抛之脑后,她也会为那些句句见血的话躲在被窝里哭鼻子。
况且不用江辞说,她都明白,不是皇上赐婚,江辞不会娶她,而且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人愿意娶她。
“对……对不起。”
魏未轻声在江辞耳边呢喃道,这分明不应该是从她嘴里说出口的话,何罪之有?何须道歉?
但她只是觉得惹得江辞不高兴了,就是坏孩子了,这样会被讨厌的,魏未不想。
江辞闻声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手使了太大劲,魏未的手踝处已被他捏的生红,杏眼中的泪澈的映出自己此时的模样,甚是可怕,和大人常拿来吓唬孩童的吃人妖怪也没什么区别了,就是比他们俊俏些!
他正想起身,房屋的门却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江夫人和珍娘踏着阳进了屋。
但却看见眼前这一幕,张大了口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而江辞也觉得有些许不对劲,有种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感觉?余光一瞟,看到一裙素雅紫衣,这才蓦然侧过头,立马挪开手,从魏未身上起来。
“娘,珍姨,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儿啊,娘……娘……在前厅等你们”
还没等江辞解释完,江夫人就拉着珍娘快步出了门,只留下江辞被窗牖处袭来的曦风吹得凌乱。
“完了,完了,完了!娘肯定误会我俩了!”
江辞现在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如果有块豆腐,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一旁的魏未听不懂江辞说的误会是什么,只是伸出小手放在嘴边含咬,抬着头,看着狂挠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江辞,
见魏未还傻愣在床上啃着手指头,江辞气就不打一处来,朝着魏未吼去。
“还愣着干嘛!快起来,随我去给娘请安!”
魏未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这张小床,不过小肚子也正好饿的咕噜叫了,是该起床去吃饭了!
今早的江辞凶的不行,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和张伯伯家的大黄狗抢骨头时一模一样!
所以,魏未得出了一个惊天的结论,江辞等于大黄狗,大黄狗等于江辞!
而刚才匆忙离开的江夫人此时同珍娘走在回前厅的檐廊中,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由得喜上眉梢。
一旁的珍娘见状,便同江夫人贺起了喜。
“小姐,少爷和少夫人还真是如胶似漆呐,新婚小夫妻,就是恩爱,羡煞旁人呐,真是天造地设、鸾凤和鸣的一对,奴婢在此先恭喜小姐了!”
“噢?阿珍何出此言?”
江夫人挽过珍娘的手,温婉柔和地望着她。
“小姐,您看,少爷少夫人如此打得火热,想必过不久呀,您就可以抱孙子啦!”
江夫人一听,更是欢喜,笑的合不拢嘴。
而此时屋内的江辞和魏未,不约而同的感到一丝寒颤,打了个喷嚏。
第6章 惩罚
前厅,还未迈过门槛,就看得见,屋檐顶端定于正中央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游云惊龙地题着三个雅字“闻云堂”。
屋内,四根梁柱巍峨地撑起气派的豪宅,皆刻有精美的祥云、图腾,房檐四角更是雕有斗牛、行什等走兽,栩栩如生。江丞相和江夫人在此已经等候多时,琉璃鎏金包裹、狻猊端坐于上的香炉中的熏香也燃尽了去。
这才等来了江辞和魏未。
“这都几点了?才来?新来寻活儿干的仆役都比你俩起得早!”
才一进门,江丞相就对着他俩个懒虫怒吼,平日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发起火来,令人望而生畏。
江辞也很少见发那么大火的父亲,怯怯的样子宛如个三岁小孩,虽是已长成了大人,却还和儿时挨批评时一样,将手乖巧地背在身后,低着随便束着发的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正想怎么哄父亲开心,一旁的肉脸包先开了口。
“老伯,您怎么那么凶呢!您的胡子都快着火啦!您现在的样子好像魏未家门前蹲着的两只石狮子,眼睛瞪得那么大,嘴巴长的那么大!只是它们没有您有趣儿!不会说话!不过魏未时常在想,您说它们会不会也像林中的大狮子一样,嗷嗷嗷地叫呢……”
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庭院里金丝笼中的鹦鹉啾啾都快被她说的睡着了,如果它能够和人类交流的话,一定要问问魏未是不是带有它们鹦鹉一族的血统,不然为何能比自己还要聒噪。
而此时的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硝烟的味道,呛得入鼻,屋里人都闻到了,除了魏未。
她的鼻子才闻不到这些,只闻得到小笼包、桂花鸭、卤猪蹄、水晶饺……
一旁的江辞看情况不对劲,紧忙拽住她的衣角,不听地朝魏未使眼色,示意她闭嘴,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可魏未还是不明白。
“新郎官,你怎么啦?眼睛进灰灰了吗?魏未给你吹吹噢,我眼睛进灰灰的时候阿娘都是这样帮我的,吹吹就不痛了,痛痛就都飞走啦!”
魏未踮起脚尖一把搂过江辞的大脑袋就往自己身上靠,捧起他的脸庞正打算帮他吹眼睛。而此刻,一旁沉默许久的江丞相突然用大手狠狠拍了一下侧旁的檀木茶案,震的杯中水都畏怯地跳出了杯,溅到了桌上。
“够了!本相不管你是魏将军的女儿还是谁的女儿,就算是公主,进了我们江家的门,就是江家的儿媳,就得遵守三从四德!我和夫人等着新妇敬茶,从薄光熹微等到日上三竿!现在你还在这儿给我出言不逊!”
江丞相气的涨红了脸,青筋暴起。不过这些文人说话老是文绉绉的,而且一口气还说了那么多四个字,魏未不太明白,不过大致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面前这个凶巴巴的“石狮子”应该就是江丞相了。
“好啦好啦,老爷,您消消气,孩子们昨天被那些繁文缛节也累的不行,晚起了点也能理解,魏未也是第一次见咱们,不认识也正常。”
“夫人呐,你都惯着他俩吧,哎!”
江夫人连忙替江辞和魏未说话,夫人一开口,江丞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魏未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敬完茶后,魏未舒了一口气,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刚打算和江辞离开时,却突然被身后冷冰冰的声音叫住。
“魏未,站住,念你初来府上不懂规矩,刚才发生的事情本相可以既往不咎,但为避免日后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也为了不让其他世家门第在背后说我江家不会教育晚辈,失了体统,今后,由刘嬷嬷教你女德,江辞来负责督促你尽快熟悉江家家规。”
“啊!什么?!”
江辞和魏未转过头诧异地望着高坐于上的江丞相,异口同声地喊出,但江丞相只是抬起早已凉透的茶水,轻抿入口,眼都未抬起看他俩这副惨兮兮、求饶的面孔。
江辞连忙望向坐在江丞相身旁的母亲,试图想让母亲帮忙说说好话。他非常赞同让魏未这个莽撞的小姑娘去学学女德,学君子都可以!只要能少和自己待在一起!但为何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给她讲家规!那几十页的家规自己都尚未看过一眼!
江夫人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后又嘴角带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重重点了两下头表示对江辞的鼓励。
“还愣着干嘛呀?魏未回房去,一会我会让刘嬷嬷亲自去教你。江辞去书房先熟悉着家规,晚上将其一条一条的教给魏未!”
好吧,两个小可怜虫算是听明白了,这是命令,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才拖着身子满脸写着生无可恋出了屋,此时耳畔又传来了补刀的一句。
“这下怎么走的那么快了,本相话还没说完,你俩给我听好了,每隔几日,我会亲自检查一番,若是魏未背不出家规,你俩就一天不许吃饭!魏未白日里若是不用心跟着刘嬷嬷学,刘嬷嬷自会罚你!并且,该段期间,严禁外出,给我好好留着家中反省!”
刚才的江辞有多么希望江丞相开开口,现在就有多么希望他少说几句,非人哉啊!
“这真的是我亲爹吗!哪有爹惩罚儿媳妇把儿子也随手带上的!本公子明日还约了唐钰斗蛐蛐的,这可咋办呐!”
江辞往心里倒了一堆苦水,可他此刻正处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也只能默默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了。
而走在身后的魏未,则是垮着一张婴儿肥的脸,委屈地摸着还未进食平坦的小腹,脑海中思考着自己何时才能再和御饼堂的小糕点们再见上一面。
第7章 三从四德
生一和青袍两小仙偷偷溜到了魏未院中。
喜房内,昨日挂的红稠锦绣仍鲜艳的晃眼,顺着推开的窗门望去,还能见到游廊里侧的绿植末梢挂着的喜带在随风摇曳身姿,府中上下人仍沉浸在喜事带来的愉悦中。
除了,江辞和魏未。
江辞才出了江丞相的门,就被管家直接带去了书房,由管家、庆书庆棋三人全天候看守,怕是一只小蚊蝇都难逃。而魏未这边,也没幸运到哪儿去。
面前这个穿着不俗,虽上了岁数却不失风雅的女人,自打从她跨进房门那刻起到现在,已经足足讲了一个时辰了。
一张虽只有樱桃大小的唇,却能喋喋不休如此之久,这口如悬河的本领,真的快要把魏未淹没了。
魏未托着脑袋坐在软凳上望着窗外打闹的雀儿走了神,轻声叹气,心里埋怨着这刘嬷嬷来的太积极。
自己前脚刚迈进屋里,本还想先补个回笼觉,才伸了个懒腰,舒缓了筋骨,刘嬷嬷后脚就跟进来了。如果食肆里的店小二上菜也能有这般速度,那该多好。
刘嬷嬷低头看向魏未,果不其然,能如此乖巧安静地听自个讲到现在都不发声,原来是早就出了神。
她用手敲了两下桌面,右手佩戴着的前些日子新买的白玉镯也无意间磕碰到了木桌,发出清脆如铃的声音,刘嬷嬷连忙抓起仔细一番,确定没裂痕才晃了一口气。
呼,好在没坏,不然,这碎的不仅是玉镯了,还有自个的心。
魏未也被这突来的响声唤回了神,抖了下身,望向摸着玉镯的刘嬷嬷。
刘嬷嬷见状,快速将手放下伸回袖中,摇头晃脑地考查起魏未:“少夫人,想必您刚才一定有仔细听老奴所言之语,那请问少夫人三从是哪三从?”
刚才她的思绪都飞去盛安城小街小巷深处藏着的美食那儿了,关于刘嬷嬷所说的,一个字都没往脑里进。
“额……嗯……呃”魏未支吾半天,嘴里也没能蹦出个字来。
“少夫人以前未曾接触过女德,这不熟悉,也是情有可原,那老奴就多给少夫人一点时间,多加思考。”
刘嬷嬷补充的话并为让魏未舒眉,反而令她更是为难了,眉头都皱成了两条横线。
就算你给我一整天!我也不会呀!罢了罢了,编出几个来糊弄一下,说不定蒙对了呢!
魏未转着眼仁,开动着脑袋瓜,不一会,她就想到了心中最满意的答案。
“刘嬷嬷!我想起来了,三从,就是糖醋鲤鱼、油焖大虾、老鸭甜粟煲!”
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对自己的授学充满自信的刘嬷嬷听到这三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刘嬷嬷手杵在木桌面上,生怕一会魏未口中再蹦出什么惊人之语,收了收情绪,勉强勾起嘴角问她:“少夫人,老奴问您的是三从,不是三大名菜。”
“对呀,我知道啊,你问我的是三从,魏未不笨!三从是两个字的,三大名菜是四个字的,我怎么会弄混呢!但是,我刚才所言,的确也是三从呀。刘嬷嬷,你看呐,从字,是两个人字凑成的,那就代表,这得够两个人吃,不然会饿坏的。而糖醋鲤鱼、油焖大虾、老鸭甜粟煲,都是魏未的最爱,也是家中每次招待客人都会备上的菜,那么多人都够吃,那肯定两个人也够吃,所以,三从的意思就是三份够两个人吃的食物的意思!”
,生一和青袍两小仙偷偷溜到了魏未院中。
刘嬷嬷活到了这把年纪,教过那么多家官家小姐,伺候过不少达官显贵,从未听说过谁家的女子这样来理解三从,这魏少夫人,可一点也不呆滞,反而聪慧的不行,尽搞的自己一时哑了舌。
“少夫人,三从不是这样理解的,三从是指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为什么呀,我在家里的时候,阿爹常年不在家,阿娘又总忙着管理府上的事儿,所以呀,魏未最听厨房大师傅的话了,因为只要我乖乖不捣蛋,我想吃什么,大师傅都会和庖丁们一同烹饪给魏未吃!而现在到了江府,新郎官那个坏家伙就只会欺负我,我才不要听他的话呢!”
一提到江辞,魏未都还会觉得手踝处隐隐作痛呢,长到这岁数,还未有人那般对过自己,虽说自己不是记仇的个性,但是,提及他,就甚是不悦,不过看在日后还要在他家蹭吃蹭喝,那今晨的事就不和他计较了。
刘嬷嬷一听,急忙看了看四周,俯身竖起一根指放在唇前,向魏未低声语:“嘘!少夫人!您这话可不能乱说,被老爷夫人听到了,不仅您会遭责骂,老奴也得和您一同受罚的,少爷现在已经是您的夫君,作为妻子,是万万不可像您刚才那番,说出此等不守妇德之语的。”
“少夫人,那咱们接着来提问,四德又是哪四德呢?”
魏未呢喃着,还想再询问些什么,就被刘嬷嬷又询问住。其实,是刘嬷嬷生怕这位大小姐口无遮拦,又说出什么大不敬之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这才又连忙问出了话,以此堵住这位大小姐的嘴。
走了一个三从,又来了一个四德,下一个是不是要来五经,六艺?
刚才应付个三从就费了好大劲,这下完了,没玩没了的来。
魏未最后放弃挣扎了,坦白了自己刚才走了神,听着刘嬷嬷又重新讲了一遍,这边倒是不走神了,直接是入梦去了。
“四德是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所谓妇德,乃为女子立身之本,讲究贞节、和顺,不得迭荡骄纵,帏薄不修,私交他人,定要保持女子本分;妇言,指女子谈吐需说话得体,言辞恰当,不苟言,不苟笑、贞静娴淑,像少夫人刚才那番言语,就是大大的无妇言,日后定不可再这般;妇容,指女子要穿着得体,且适宜场所,不得着衣轻浮随便,用古言来说,就是盥浣尘秽,服饰鲜絜,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而妇功,女子必习纺织、刺绣、缝纫之术,平日持家、扶持夫君,教化子女。”
刘嬷嬷花了好一段时间,才从自己这一串具汇了知识和文采的话语中陶醉出来,看到桌上早已趴着呼呼大睡的魏未时,刘嬷嬷气的都心跳加速。
不得不说,魏未气江府里的人,真的,很有一套。
刘嬷嬷先是忍住心中愤火试图轻言唤醒她,可是叫了十多遍也没能把魏未从梦里拉出来,只得声音抬高唤她:“少夫人,少夫人!少夫人!!”
,生一和青袍两小仙偷偷溜到了魏未院中。
“人家很困哎,刘嬷嬷,你就让我,让我睡一会……会。”
魏未使出全身的劲抬起一只眼皮,看着朦胧模糊的刘嬷嬷的一袭蓝衣,还没说完,又倒了过去。
刘嬷嬷也无办法,再这样下去,不是这小主子睁不开眼,自己也怕是得气的眼一闭再也睁不开。她刘嬷嬷那么多年来还未受过此等难教的主,为了自身性命考虑,还是先去和老爷夫人说一下吧。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生一和青袍两小仙偷偷溜到了魏未院中。
他俩好不容易劈完了堆得似山的柴火,又在这占地宽广、结构复杂的府中寻了许久,有几次还迷了路,费劲精力才找到了这“鹤鸣院”。
他俩好不容易劈完了堆得似山的柴火,又在这占地宽广、结构复杂的府中寻了许久,有几次还迷了路,费劲精力才找到了这“鹤鸣院”。
第8章 新宠
黄透亮的丹丸,往地上一放,丹丸瞬时变成一只肥头大耳、体态笨重,三角嘴、白锭花的橘猫。
窗外,绿植从被中,两顶灰蓝小帽于其中晃来晃去,鬼鬼祟祟的样子格外显眼,幸是这会儿无人在鹤鸣院,不然就以生一、青袍两人的躲藏技术,定是一眼便被发现,非得拉去官府盘查一番不可。
“青袍,咱俩来这干嘛啊?这偷窥女子的事儿我可不做哦!”
生一的嗓门大的甚至赛过了平时说话的音量,青袍连忙一手捂住他的嘴,捂的生一呜呜直哼,后又凑到他耳边,另只手放到嘴旁窃语道:“现在你又成君子了,在天庭我可没少逮住你偷窥人家仙子的事。再说了,咱这哪儿是偷窥,咱这是来收集线索的!喏,你看,里面那个,就那个趴桌上睡觉还流口水的,就是牵错的红线里的第一对中的女子,我们这是来观察,探风头,你笨不笨!”
生一抓下青袍捂着他嘴的脏手,嫌弃的呸呸呸了几声,青袍这家伙,劈完柴火、上完茅厕的手都未洗净就用来捂自己的嘴,呃,想起来胃里就是一阵翻腾。
“那你直说不就是了,还搞神秘,下次再有这样偷窥的事,噢不,说错了,是侦查敌情的事!你事先告知我就行。哎,还有!我可没偷窥仙子,我那是在暗中保护仙子!”
青袍才懒得再去和这小子纠缠,他那堆小破事得说到猴年马月去。眼下之急是如何撮合这一对冤家,相比那位嚣张跋扈的小公子,感觉这女孩更为亲善一些,呆头呆脑,愣的可爱,就先从她下手吧。
嗯……不过有一个问题,得先和她打熟关系,摸清喜好,才好来暗中协助。但如今,她睡的昏天暗地的,怎么引出来呢?
“呆子,想想法子,怎么把她唤醒引出来,这样咱才好和她认识,从她口中探出喜好。”青袍戳了戳一旁还在较真偷窥一事的生一问道。
青袍心想,虽说这小子和自己这个智商逆天、绝顶聪明的神童相比,就是个榆木脑袋,但说不定关键时刻还是能发挥点作用。
而生一一听青袍向自己寻了问,心中一阵窃喜,定是他心中也没什么好点子,果然,他小子除了嘴皮子功夫厉害些,正经本事没几样,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来!
其实最简单的法子他俩不是不知,魏未贪食,一根香喷喷的鸡腿定能把她唤醒出来寻食。
可下凡后,在凡界擅自使用法术会被天庭之人寻查到,而私自下凡更是一等一的大罪,到时别说是脑袋了,怕是投胎机会都被玉帝罢了去。
之前偷用传音术因此术为通心凝神之术,要被察觉并非容易,但这变幻之术,想不被察觉都难,而他二人又溜不进厨房,这江府里又没什么可食用的活物,所以此法,是行不通了。
生一琢磨了半晌,终于想起一办法,他朝着愁眉苦脸的青袍打了个响指,吓的他一激灵,正想问候这小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却被生一抢先开了口:“有了有了!青袍,我有法子了!探这女孩的喜好,不一定需要我们亲自去问呀!派一个底细日夜观察,不就行了!”
还没等青袍反问,生一就从袖中取出一枚橘黄透亮的丹丸,往地上一放,丹丸瞬时变成一只肥头大耳、体态笨重,三角嘴、白锭花的橘猫。
橘猫慵懒地伸出爪拉长身体打了个哈欠,瞅向身边的两个两脚兽:“喵!叫本喵出来干嘛,本喵睡的好好的,咦,这是哪儿喵!本喵不应该躺在轻羽枕上惬意的享受下午茶的吗!喵!喵!喵!”
话未落音,橘猫腾空跃起,在空中张牙舞爪,生气的都炸了毛,生一见状,便将它一把抱起,顺着头顶温柔地摸至尾巴,强行撸起了猫。
“啊?”青袍吃惊出声,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忙揉了揉眼,但面前那一滩橘黄在郁郁葱葱的草皮上还是炸眼的不行,“你把小猪也带下来了?”
青袍没叫错名字,他也的确是在称呼这只橘猫,对的,你没看错,这只猫有一个另类的名字,“小猪”。
小猪,是几百年前月老这个老顽皮偷溜下凡游玩时带回姻缘阁中的小猫。当时的小猪还是只尚未睁眼的幼崽,不知为何被母亲遗弃在大街上,月老见它可怜又长的好看,就带回了天界,不过带回后,小猪的吃喝拉撒都丢给他那俩位专门收拾烂摊子的小童负责了。
几百年过去了,小猪也因受仙气熏陶、食仙果的缘故,修炼成了灵兽。只不过别人家的灵兽要么是体态飘逸雅致、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仙鹤;要么是长鬃飞扬、硕眼长睫、雄姿勃勃的天马,就连扫把星家的灵兽都是只茸冠姣美的仙鹿。
而他们姻缘阁中灵宠——却是一只横向发展、体态浑圆、好吃懒做的橘猫。
面对青袍严肃的质问,生一没有加以解释,日后再慢慢和他解释也不迟,反正当下首要的事,是把眼前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生一摸的小猪舒服的喉咙里直发出“噜噜噜”的声音,撸了那么几百年的猫,生一早就成撸猫小能手了。
“舒服了吧?小猪?你看,现在咱们哥三都在人间,你也知道私自下凡被发现了可是得承担严重后果的!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有早日完成任务返回天庭,才能避免被发现。把你唤出来,是因有一件特别重大的事只有玉树临风、身材完美、猫中之王的你能够胜任了。”
小猪向来更亲生一一些,更何况生一把它夸的尾巴直摇,睁开一双金黄色竖瞳揣着肉手问生一:“说吧喵,有什么事要劳烦本喵。”
“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小猪,你看到屋里睡大觉那个女子没,你的任务就是让她收养你,假以宠物之名,实为英勇密探!好来为我们提供关于她的喜好之类的情报!”
见小猪松了口,生一激动的用脸摩擦着它光滑、柔顺的毛。但小猪一听可不淡定了,本已揉顺的毛又似被雷公一锤子霹下去般,都炸成了凤尾花。
“什么!喵!要本喵去为一个人类女子出卖色相!还要当宠物?!被猫族同胞知道了,本喵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旁的青袍在心里小声嘀咕,你们猫族本来就是成天给人类撒娇卖萌求抱抱的呀……
生一眼看事情要黄,便向小猪展开了吹捧大法。
“好小猪,你最好啦,是整个天界最最最厉害的灵宠了,这点小忙,难不倒你的!”
“喵,这句话倒是还不懒,本喵可以考虑帮帮你们两个可怜蛋,但是喵!本喵要五条凤霖池中的仙鱼为代价!”
“这这这!也太多了!”
“那就十条!”
“十条?!小猪你疯啦!趁火打劫呀!那是我三个月的月俸额了!”
“噢,不给噢,那就算了喵,本喵接着回去睡觉喵。”
“别别别!小猪大人,给您买,给您买!十只就十只,这样总行了吧!”
计划达成,小猪心里别提有多美滋滋了,想起仙鱼的滋味都忍不住流口水!
肉质鲜美,甜滑入口的仙鱼们!等着本喵,本喵来啦!咳咳,扯远了,不能再想了,再想就真流口水了,本喵要保持形象,不能在这两个呆子面前暴露本性,我们猫族可是高雅的种族!
小猪抬起一只肉爪搭放在另一只上,一脸贵妇的神态,对生一和青袍说道:“算本喵今日心情好,就帮你俩这一次,睁大眼睛看好了,一会那个凡人如何臣服于本喵脚下!”
说完,小猪就拖着肉嘟嘟的身体,扭着屁股踩着猫步走到了魏未门前,伸出小爪子趴门。
呃,只是爪子太久没剪,有些锋利,直发出刺耳的声音,只可惜了江家这块上好的红木了,被小猪抓的毁了容,一道道细长抓痕丑陋地攀爬在上面。
过了好久,小猪肉爪都抓累了,才把魏未吵起来,她气嘟嘟地揉着眼睛慢步到门前,推开门察看。
“什么嘛,什么都没有,还打扰我睡觉。”
她睡眼惺忪地打量了下四周,揉了揉趴桌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脖颈,发现并没异物,正转身打算回去接着睡时,脚旁的“喵喵”声吸引了她。
魏未低头,这才看到了正在装可怜、柔弱的小猪,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个不停,歪着头吐出小舌头不停地“喵喵喵”叫唤着,没有小女生会对这一招不心软的,真是好一个“美猫计”!
“哇,是小猫呀!”
魏未蹲下身,将小猪拥入怀中,只是这个过程稍微有些艰难,因为这只猫实在是,太肥了,一手环不过来,得双手并用才行……
不知道魏未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她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舔了舔唇,带着小猪走进了游廊。
小猪见计划完成,轻松就蛊惑了这个无脑凡人的心,嘚瑟的朝躲在绿茵地中的生一、青袍眨了个眼,悠闲地晃起了尾巴。
但是,这个方向怎么不太对?在记忆中,这条游廊好像是通往厨房的……
第9章 公鸡的悲哀
小猪的猫生里,感觉距离翘辫子最近的一次,怕就是此刻了。
原本还惬意地窝在魏未怀里,贪婪地享受人类温暖身躯的它,现在却被抱进了厨房里。
锅中的水滚烫地翻腾着,百沸滚汤的样子看了都让小猪害怕地从这个“杀喵魔鬼”环起的手中一跃而下,快如风驰电掣,瞬间就钻进了米缸后面藏起。
小猪瑟瑟发抖地蜷缩起滚圆的身子,如果这个女人听得懂猫语,自己一定要好好问候一下她祖宗十八代!
这个设定怎么不按照套路走呀!两脚兽们不应该都是随便他们猫族摇个尾巴、舔个爪子都能喜欢的不行,眼里都冒星星的吗!可这个女人居然要把自己,给煮了?
看来太肉嘟嘟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若是能逃过这一难,回天庭后一定要加入隔壁家虎子哥的甩肉集训营!但是得要不少入营费吧,本喵私房钱都拿去买小鱼干了,对了,可以向生一青袍两个混蛋要,哼,就当做我的精元补偿费!
哎呀,扯远了,本喵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是个问题!眼下还是考虑怎么脱身吧,早知道在天庭就好好修炼了,现在除了挂着个灵宠的名号,能和众仙无障碍沟通外,本喵好像就没什么别的本事了……
“小橘猫~别躲呀~我都看到你尾巴了!”
还没等小猪做完自我检讨,魏未就用最无邪的声音说出最吓人的话,小猪一听,忙侧头一看,哎呀!糟了!尾巴没收回来!
生一!青袍!你两个王八蛋在哪呢!再晚几步来!本喵真的就要一命归西了!
面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小猪也无路可退,只能闭起眼,在心中祈祷着这两个不靠谱的小童能出现拯救他。
而就在此刻,一个笨重而有力的脚步声踏进了屋,朝自己走来的魏未也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哇!这是得救了吗!难不成上天真的听见自己的祈祷了!生一他们来救自己了?小猪怯出脑袋,偷瞄了一眼米缸前方。
来者身着和生一青袍一样的灰蓝衣袍,络腮胡爬满了半张脸,一双眉似夜寂玉钩挂在细长的眼梢上,一副豹头环眼、鹰瞵鹗视的模样,多看一眼都会使人不自禁地颤抖身躯。
男人将衣袖卷起高高别至胳臂,经脉鼓起、强壮有力的左手拎着一只红冠彩毛的公鸡。
公鸡双脚被麻绳绑住,原本骄傲高挺的长颈此刻无奈地低垂着,虽还生命精活,却犹如被宰杀了一般,不带一丝动弹,认命地放弃了挣扎,眼角还含着未落出的泪珠儿。
魏未一看,这下有鸡肉吃了,兴高采烈地蹦跶到男人面前,询问道:“孙大厨,你怎么知道魏未饿了,想吃肉肉!仔细想想,魏未都快一个月没吃一口肉肉了,因为阿娘说什么新婚娘子不能吃太多,要保持身材纤瘦,天天都是和青菜萝卜打交道,都快吃成个蔬菜精了!”
孙大厨听完,被这个小少夫人逗得呵呵笑,看似吓人的面孔下却是一颗温柔朴实的心。要说起整个江府呀,现在魏未最喜欢的人也就是他了。
今早魏未为了能吃上一口早饭,特意发也未梳,绣鞋一套就奔向厨房寻吃的去了,孙大厨那时正巧在厨房忙活,便就结了识。还因为这事,魏未在出了闻云堂后被江辞臭骂一顿,斥责都是因为自己赖床又贪吃,才耽搁了时间,受了责罚。
“正巧,小的刚从市集上买回了这只九斤黄鸡”孙大厨边说边将手中公鸡拎起提至脸庞,又看了看出现在这里的魏未,连忙道:“少夫人就先回房歇息着吧,厨房这等油烟不净之地熏染到少夫人可就不妙了,待小的烹饪完毕会亲自送进屋中的。”
魏未看着面前的活物,咽了咽口水,像馋猫一样舔了舔唇瓣,眼珠子直盯着公鸡,激动地说:“那真是太好啦!孙大厨你果真最最最好啦!”
被魏未一夸,这个憨厚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另只大手挠起了头,不过锅里咕噜咕噜的烧水声吸引了他:“咦,少夫人,这锅中之水是您烧的吗?可是要烹饪何物?这等累活交给我们做下人的来就行了,怎能劳烦您等尊贵之躯亲自动手,况且这滚水炙烫,伤到您可就不好了!”
“没事啦,孙大厨,魏未很聪明的,不会被水烫到,只有笨蛋才会呢!我刚才在房门前看到一只橘猫,极为肥圆,肉嘟嘟的,就想来煮了吃,喏,你看,它躲在米缸后面呢。”
魏未边说,边将孙大厨引到米缸前,吓的小猪忙逃出来,窜至厨房另一角。
孙大厨看到这毛茸茸、眼里泪哗哗的小猫,心都快被萌碎了,连忙对魏未说:“少夫人啊,这这这,猫,是不作为食材来食用的,它们是用来抓老鼠和供人们逗趣饲养的,况且它们的肉质也不好吃。这猫小人看着觉得格外具有灵气,少夫人若是喜欢,可把它作为宠物饲养,也图个乐趣。”
呀,原来它不好吃啊,那算了算了,不好吃的食物魏未不要吃。
魏未听完孙大厨所言,心里就打消了吃小猪的念头,再说了,一会还有更美味的鸡肉吃!
她慢慢地走到小猪面前,想抚摸一下这只险些被她当作食物给煮了的橘猫,手指尚未碰上,小猪就害怕地缩进厨具柜底层。
看来自己真的是吓到这小家伙了,魏未心里不禁有一丝自责。
她蹲下身躯一步步挪至厨具柜前,对还在发抖的小猪温柔地说:“对不起呀,小猫咪,我看你肉嘟嘟的就想吃了你,是魏未不好,魏未给你道歉,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这样了!你乖乖出来,以后魏未养着你,喂你吃天下最美味的小鱼干,你当魏未的小宠物,好吗?”
许是小猪被这小姑娘的悔意感动,又许是想起了自身的任务,不过更多的应该是,美食的诱惑。小猪缓缓爬了出来,还有点胆怯地靠近魏未,爪子并拢,尾巴拢住身躯,娇娇地喵喵唤着。
魏未见状,开心地一把抱起小猪,脸温柔地蹭着它的软毛,蹦蹦跳跳地搂着它走出了厨房。
而此时,孙大厨手中的大公鸡悲催的哀鸣一声,心中万般苦涩。
喂!怎么那么不公平啊!同是动物!为啥那只肥猫就可以免遭一死,自己却还是得成为盘中餐!嘤嘤嘤!果然这是一个看脸的世代!
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当可食用动物了啦!!!
第10章 暴走的江辞
鹤鸣院内,芬芳馥郁的花香中混杂着光是闻起来就令人垂涎欲滴的烤鸡香,两种不同定义上的香气糅杂在一起,刺激着鼻腔深处。
魏未望着盘中肉质鲜美、油腻适中的烤鸡,凑上前先是猛嗅了一阵,香气滑入食道,温暖着空虚已久的胃。好久未吃肉的她馋的搓了搓小手,撸起袖子就打算去扯下鸡腿往嘴里送,却被这才刚出炉的鸡烫的连忙抬起手,反射性地拿到嘴前呼呼。
一旁的云香见主子被烫到,急忙上前握住魏未的手,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并未烫伤,才呼了一口气,关心地对魏未说:“小姐呀,这烤鸡是孙大厨刚出炉就连忙送过来的,自是还冒热气腾人,您直接上手去拿,定是会被这热气灼手,幸好,这次无什么大碍。但您下次可要注意了,要是您被烫伤了,云香可是要自责愧疚死的。”
魏未看云香的眼圈都有些泛红,低下头,撅起小嘴说:“好了啦,云香,魏未知道啦,害你担心啦,下次定不会再那么心急啦!你也坐下吧,我们一起吃!”
她话音还未落,就用另只手拉住云香的袖摆,将她拉坐在自己身旁的空椅上。
云香也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便没有再接着去说魏未了。自家的这个小姐呀,真是小孩子呢,就让人不放心。
此时,在红喜被上吃饱喝足美美睡了一觉的小猪醒了,前爪伸朝前,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嘴长的极大,都能闻到它刚吃下的鲜鱼味。
虽说吧,这凡间的普通河鱼和天庭凤霖池中的仙鱼压根没法比,但味道还不错喵,本喵今天看在那个人类给我赔罪的份上,就吃那么几条,纯当是赐面子了。
才伸完懒腰,小猪又将身子平躺了下去,在柔软的被褥上舒服的眯上眼,揉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在心里回味着那些小鱼的滋味。
可是它哪是只吃了几条,一箩筐都被它吃下了肚!
“小姐,您从哪找来的小猫啊,怎么肥的像乡下圈养的猪儿般,您还那么宠它,要是被少爷知道了您让它睡在您们的床上,少爷呀,恐怕又得生您气了。”云香闻声,望向床上有些得意的橘猫,略带不解的问魏未。
而小猪耳朵灵敏的不行,才听到云香拿它一界天庭灵宠和恶臭泥巴地里滚打的猪相提并论,就气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冲着她喵喵喵吼个不停。
“这猫,又贪吃懒怠,还这般凶!”
云香再次补刀,小猪撕喊着就要朝她扑去,魏未见状,一把拉过它尾巴拥入怀中。
“胖胖,不得这般不乖噢,不然没有小鱼干吃了,这位是你的云香姐姐,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罢了,念在你伺候得本喵还算舒坦的份上,就不和这个无礼的凡女计较了,不过,本喵为什么要叫胖胖这个毫无文雅之谈的名字!
嗯……小猪呀,胖胖这个名字,好像要比你的本名好听些吧?
见小猪安静了下来,魏未刚想开口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云香的,但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念头,这说出来云香定会笑自己的,毕竟,除了自己应该没人能贪吃到把宠物当食物。
“呃……嗯……”魏未不会撒谎,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话来糊弄过去,最后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云香。
果然,结果和自己预想的一样,云香虽用粉色衣袖遮住嘴,但却没隐藏住袖中传出的笑声。
“你你你!别笑了啦!哼!早知道魏未就不告诉你啦!挠你痒痒!”魏未放下怀中的小猪,用手挠着云香的胳肢窝,云香从小就最怕痒,每次一出这一招,不出十秒,她定会笑出泪向魏未求饶。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的好小姐,云香知错,您饶了云香吧,别挠了。”
魏未才不要轻言就放过云香呢,挠的更加起劲了。
而刚从闻云堂气冲冲赶来的江辞,才进院内,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烧鸡香,自己的屋中传来两个女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更是怒的不行,加快了步伐就往屋中走去。
“魏未!你今早到底干了些什么!刘嬷嬷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去向爹娘诉苦,说再教你下去可能要提前入棺了!这下好了,又把我赔进去了!爹娘要请宫中的嬷嬷来亲自教你了,还要我做陪同监督你!白天盯着你学女德,晚上还要教你家规!”
江辞推门而入,一口气就将心中气愤撒了出来,俊秀的脸上都因生气而涨红了脸,像枝头挂着的熟烂的果子,但却无果子般的甜口,只有苦嘴的涩味。
床上的小猪见新来了一个人类,又听他刚才那番直骂魏未,想必定是个在府中地位高于魏未之人,再将他变为自己的“裙下之臣”,那岂不是天天都有小鱼干吃!
不会看脸色的小猪走到江辞脚下,用头蹭着他的脚,使出一整套“媚术”。
江辞见自己屋中居然养了一只猫,魏未还背着自己偷吃烤鸡,更加气的不行!才不管小猪叫的有多娇滴滴,抬起脚就走到魏未身前,原本还在抱大腿的小猪此刻摔了个大跟头。
江辞刚走过去,却发现自己床上有一些橘黄色的毛发沾在被子上,过去拿起一根定睛一看,这这这!!
“魏未!你居然让这只野猫上本公子的床!今天晚饭你别想吃了!。”
第11章 血光之灾
这江家小公子除了脾气古怪、自私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格外洁癖。
只可惜了,魏未没能早点知道。
面对跟前这个暴跳如雷的小少爷,魏未下意识的躲了躲,后又鼓起勇气,底气不足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昂起头也学着江辞气汹汹的样子说:“怎……怎么!我……我我养的宠物!再说,这明明是魏未的床,这才是你的!”
奶凶奶凶的样子有些可爱,江辞本还想嬉笑她怎么如今说话还结巴了,但看到她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指向床榻下的地板,就顿时灭去了这个念头。
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可爱!!
“魏未,你给我搞清楚了,本公子为何放着紫檀黄花梨软床不睡,去睡这侵肌刺骨的冷地板,还不是因为你昨儿睡如猪仔般,怎推都不醒,才把床暂借给你睡一晚的!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
江辞好像忘记了屋中还有云香的存在,将新婚之夜二人未同床共枕的事实和盘托出,待他发泄完毕后才反应过来,一脸尴尬的转头望向身后的云香。
“小姐,少爷,你们放心,云香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云香知趣的先开了口,忙双手放在腹前跪至地上。
一旁的魏未忙上前将云香扶起,艴然不悦的肉脸上撅起的小嘴都可以挂茶壶了。
“你干嘛啊,不仅欺负我,欺负我的小猫,还欺负云香!以后都不要叫你新郎官了,就叫你大坏蛋!”
江辞内心疑惑不解,这位大姐,你哪只眼睛见我欺负你的宠物,你的下人了啊!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喂,姓魏的,别血口喷人。”江辞懒得再去和那个一根筋的家伙多解释什么,他走到扶着云香的魏未面前,叮嘱道:“云香,这件事的轻重,想必你也明了,毕竟这被老夫人知道了,我和你家小姐都得受牵连。”
“云香明白,云香明白。”
云香是明白了,倒是魏未这个小迷糊不明白了,疑团满腹的问他俩:“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噢,不就是我睡了床,大坏蛋睡了地板,难不成江夫人有那么小气啊,那……那今晚我让大坏蛋睡床,我睡地板,总行了吧。”
“麻烦就在这,若是被娘发现了咱俩未同床,不得臭骂我一顿!”
江辞的解释魏未还是不明白,反而更疑惑了,江辞不想再去和她再浪费口舌,说完就甩着雅竹底纹的袖袍朝屋门走去。
路过小猪时,一人一猫都盯着彼此仇视了一会,又不约而同地“哼”斥一声扭过头去。
江辞走后,魏未拉着云香的手,一脸好奇的问:“云香,为什么被江夫人知道魏未没与大坏蛋睡在一起,就会遭骂啊?”
云香闪烁其词的用手挠着脖颈,眼神飘忽不定,这事怎好意思说得出口,况且她家小姐这般孩童心智,也不能理解。
正巧此时云香眼神盯在了桌前那一盘烤的酥皮流汁的烤鸡上,便将话题转到了吃的上面:“小姐,烤鸡都凉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快坐下来,云香伺候您用膳。”
一经云香提醒,魏未才反应过来,这美味佳肴摆放在眼前,此时不吃,还等何时,忙坐下就开始开动。
“对了,小姐,您可不能那般称呼少爷,被外人听到了,怕是又得挨罚的,而且,您们未同床的事,千万不能让他人知道去了,这是秘密,小姐定要保密的哦。”
趁着魏未大快朵颐之际,云香有些忧虑的补充道。
魏未一听就直点头,不知她家的这小姐是听进去耳里,记进了心里,还是话未入耳,只有食物入了胃。
而门槛前的小猪闻到这诱人的香,一把跃起蹦跶到桌上,盯着盘中的烤鸡口水直流。
“你也想吃啊,胖胖?那好吧,魏未分你吃个鸡腿。”
她撕下一块鸡腿肉,肉汁四溢,将它放到小猪面前。
小猪忙大口大口吃起来,这下在它的猫咪字典里,又多了一样美味了,那就是烤鸡。
鸡兄啊,我对不住你喵,你替我挨了刀子,断了命,本喵本应该感激你的,嘤嘤嘤,奈何,你太香了喵,希望你来生不要做一只家禽了,你走好!
小猪心里有些愧疚地为这只悲催的大公鸡默哀着,边流泪边吃了一大碗。
今夜,格外的寂静,已是丑时之刻。
整个江府,除了府邸门前的耀着娇黄的青龙腾字姓灯,伴着困得哈欠连天的司阍,府内上下之人皆以酣然入梦。
魏未本是睡的香甜,可一转身,恍惚间看到一推门而入的黑影,以为自己花了眼,并为在乎,只是翻了个身打算接着与周公幽会,那黑影却朝着床榻走来,脚步声,近的就在耳畔。
她吓的清醒地彻底,想必这定是进了小贼,她正想大喊唤来侍卫,却被黑影握住了嘴。
魏未被黑影捂住嘴后,就用牙齿狠狠咬住小贼之手,心里正嘚瑟着:你个小贼落入我手中,看我不咬死你!魏未我那么多年来吃肉的本领可不是白练的!
“啊啊啊!祖宗!放手啊!是我!”
屋里划过一阵惨叫,惊扰了树上歇息的昏鸦,月儿都被惊的坠入清池。
嗯?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大坏蛋的声音,难不成,他改行当毛手小贼了?!
魏未松了牙,借着窗外透进依稀的月光,勉强看清了眼前男子的面孔。
柔和的皓月披在他乌黑的发上,似波光般闪烁着光泽,高挑的鼻因疼痛微微一皱,一双眼眸,不知是痛的盈出了泪,还是本就清澈有神,扑闪烁亮。
这男子,不是江辞,还能是谁?
“小姑奶奶,你想咬死我啊,下那么大口劲!”他起身燃起屋内烛火,检查着自己手的伤势,两排压印深深陷入肉中,血泡如温泉汩汩冒出。
得,娶她进门两天,自己就大出血两次,这女人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吸血虫!吃穷他们江家,流尽江辞的血!
床上的魏未下了榻,想走到江辞身边,但看清他手被自己咬的不轻,歉意充斥满心中,便停住了脚步。
“对,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以后我都不叫你大笨蛋了,再说,再说……我以为你是小偷嘛。”
她声音很低很低,都快低到了尘埃里,话语里带着些许鼻音和哭气,江辞本是不打算原谅她,可奈何,这家伙又摆出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
喂!我都还没哭呢,你怎倒先哭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江辞虽嘴巴硬,但心底里还是极软的,按照他挚友唐钰的话来说呀,他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更何况,江辞自小就见不得女孩子哭。
“别哭了,本公子见你这也是为了防身,就勉勉强强原谅你便是。”江辞瞥了一眼魏未这个小哭包,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刚还在心中咒她个不停。
魏未听江辞没有再怪罪自己的意思了,才像小鹿般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凑我面前来干嘛,别以为我原谅你了,你惹下的那一连串的事就过去了!本公子为了教你家规,从下午回到书房就看到现在,好不容易把第一卷家德篇看完了,也不知道是哪位祖先爷,写那么厚一沓,压死个骆驼都有可能了。”
他边咬着牙包扎伤口,边对小丫头说,魏未一听,更加愁眉苦脸了,自己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规矩了,而且据江辞今日下午所言,江丞相又给她找个了宫中嬷嬷教她女德,怕之后的日子会更惨咯。
而这时,窗外闪烁起一片圆黄,由远及近,慌忙、杂乱的脚步声将寂静的江府重归喧闹。
沉重焦急的敲门声随即响起,几个人形跃上雕花木门上扎系的窗棂麻纸上:“少爷!少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小的们听到鹤鸣院传来声响,就立马赶来了,您们没事吧?!”
江辞闻声,走至门前,忙应答:“无事,我做噩梦罢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他可不想让小厮们进来看到眼前这被咬的血淋的手,不然这事又得闹大了,本来当时捂住魏未的嘴就是怕她惊叫惹来人,到头来换成自己尖叫了,最终还是把家仆们引了来。
小厮们听到江辞回应,才将悬着的心放进肚里,确定无误后便又回去歇着了。
见橙红灯笼光渐渐出了鹤鸣院,江辞才转过头,这才发现那家伙坐着凳椅上手撑着脑袋又打起了瞌睡。
“喂,喂,喂!姓魏的,起来!别睡了!起来我教你家规!不然爹检查时你背不出,咱俩一天都别想吃饭了!”
魏未朦胧听见“别想吃饭”四个字,瞬时来了精神,摇晃了脑袋,使自己清醒过来。
看来,不然她吃饭比碰冷水更有用些。
江辞见她醒了,便拿出袖中搁放着的卷轴,一条一条教给魏未,从每个字怎么念,教到如何理解。
油烛燃尽又添,哈欠来了又走,待到府中的下人都起了身开始忙碌,他俩才睡了去。
江辞本想直奔他几日不睡,想念许久的小床,去享受它温暖的包围,却又被这个丫头抢了先,重重倒下去就黏在了床褥上,怎地都挪不开她。
可怜我们江小公子,今晚又要和以地为床咯。
第12章 宫中嬷嬷
今早的魏未居然没有被江辞揪耳朵,也没有被泼凉水,而是怡然自得的睡到了自然醒?
若不是梦里寻食吃,饿醒了,说不定睡到黄昏日落都有可能。
她双手握空拳向斜上方划了个圈,伸了个满足的懒腰,眼皮子不情愿的打开。
面前却是一张被时光乱涂鸦的脸庞,细长的皱纹里都藏进了故事,连接着眼角细纹的是一双型极细长、内勾外翘的丹凤眼,脸上浮着未抹匀称的脂粉和极为艳红的唇,仿佛都在试图遮掩女人已年老色衰的事实。
“哎呦,江少夫人,老奴总算是等到您睡醒了,这都日上三竿了。”
女人说话的嘴长得极大,声声尖锐入耳,脂粉似乎都随着每一声的音颤掉落沾染桃粉色衣裙霓裳。
魏未揉了揉眼,看清了说话的女人,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她的身份,而是看了看床下,只有自己的乳烟缎攒珠绣鞋安静的摆放着。
“大坏……哦不,江辞呢?”
她向女人询问起江辞,本些差点就口无遮拦的说出自己给他取的别号,一时想起了云香所言,才收住了口。
“江少爷早些被江丞相唤去闻云堂了,想必少夫人昨儿也听说了,丞相大人给您找了个教规矩、授女德的嬷嬷,奴才便是。老奴十岁便随家姐入了宫,从一个浣洗院的下等宫女当上了怜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之后年龄到了,便得娘娘仁慈出了皇宫。老奴教导过的女子,低至才入宫的小秀女,高至凤脉公主,想必,老奴来教导您,您不会有意见吧?”
还未等魏未询问她身份,她就先自己做了半晌的生平简介,从她一口的宫中腔调也不能听出,她就是魏未的新教导嬷嬷。
“既然,江少夫人醒了,那老奴先去屋外候着,您晨洗后老奴再进来。”
“可是……我还没吃早膳呢……”魏未小声嘀咕,还是被嬷嬷听进了耳,原本迈着小碎步端着手的嬷嬷定住了脚。
嬷嬷侧过了头,趾高气扬的派头不知的人还以为她是家中女主人,昂起头说:“少夫人,您用早膳的时间已经被您在梦里睡过去了。”
说完,就扭着那把可盈盈一握的腰身关上了门。
嬷嬷走后,云香便进来替魏魏梳鬓着装,这才刚梳洗完毕,准备离屋,嬷嬷就先进来了。
“这丫鬟怎的这般手笨,云鬓梳的高度不够,盘的玉辫松松散散,金丝髻都未全遮掩住,所选的景泰蓝流苏和赤金凤尾玉簪更是不搭少夫人今日着装,描的花钿更是粗糙,愚笨成这样,怎能伺候好少夫人!”
嬷嬷矫尾厉角的训斥着云香,云香连忙跪在地上,颤抖着回复嬷嬷:“嬷嬷,云香知错,嬷嬷训斥的对,是云香愚笨,日后定更细致照顾少夫人。”
云香自跟了魏未,从未被人如此训斥过,魏未早视她为自家姐妹,怎容的别人去责骂,她从铜镜前站起,气冲冲的向嬷嬷言:“嬷嬷,云香又未曾做了什么错事,您又何必责骂她,是魏未自己喜欢这流苏和玉簪,才让云香搭上的。再说,云香是我的好姐妹,我,我,我不允许您这样说她!。”
嬷嬷有些气的捏紧手中的娟帕,闭上眼缓了缓又好声好气的说道:“少夫人,这下人和主子,怎能以姐妹相称?这不是乱了体统!老奴不是多嘴,这官家夫人的仪容可是要下功夫的,若被别人看了去,就今儿这丫鬟为少夫人梳的妆,定会被嬉笑的!这可不仅损了您的面子,更是损了江府的面子呀!”
“魏未觉得云香梳的妆向来好看,自小都是她为我梳妆,那么多年都不听有人笑话魏未,怎么到嬷嬷这里就会被嬉笑了!我不懂那么多,但我知道,云香对魏未好,魏未欢喜她,就不允别人说她不好!”
嬷嬷虽气愤却又不敢回责魏未,只得不情愿的对魏未行了个赔礼:“是老奴多嘴了。”又朝着跪在地上的云香横眉怒视言:“还愣在这干嘛,还不下去做你的活。”
云香提着衣裙起了身,低着头向魏未和嬷嬷行了礼,转身轻声关上房门。
此时的魏未仍是个气嘟嘟的小河豚,这个嬷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虽不怎么聪慧,但却没愚笨到不知好坏,欺负自己喜欢的人的,就都是坏人!
“好了,少夫人,咱们现在就开始教学吧,您是想从哪一项先开始呢?”
嬷嬷凑到魏未身旁,刺鼻的香薰不顾自己阻碍的钻进鼻中,熏的她皱了皱眉。
“魏未不想听道理,也听不懂!”
嬷嬷见她这一脸态度,没有预想的气火,反而是笑了一声,挪步走到窗前,背对着魏未说:“那咱们就来学少夫人感兴趣的。”
魏未一听来了兴趣,睁大了眼睛,自己的兴趣,那不就是吃咯?难不成学女德还可以吃东西?!正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好!那我要学……吃!”
嬷嬷一听,脚尖一旋,转过身,嘴角闪过一丝不解的笑意,仔细看去,甚是让人冷颤。
“好,老奴就依少夫人的,咱们就来学吃。”
第13章 学吃
原本魏未幻想的是一盘子喷香的凤髓龙肝,但此刻摆在桌上的全是些青绿胡瓜和深红的柰果。
魏未向来嘴刁,不喜食蔬果,就喜欢食肉和甜食,这下这一盆绿蔬红果端在自己面前,却是一点食欲都无。
“怎么,少夫人,这些都是上好的鲜蔬佳果,胡瓜清热解毒、瘦体美型,柰果更是凝肤养姿、宁神安体的佳品,您莫不是不喜欢?不喜欢那老奴就将它们下了去,那咱们还是先从伦理道德学起吧。”
嬷嬷话闭,就要将那盘蔬果端走,魏未见状连忙阻拦住:“哎哎哎,别啊嬷嬷,魏未吃不就是了。”
她心里悄悄打起了小算盘,相比令人头大的三从四德,还是吃东西来到舒服,虽说自己不爱吃这些,但能填饱个肚子也行。
“那行,那咱们这就开始吧,少夫人,您现在可以开始吃了。”
嬷嬷将手收回袖中,又端放在系着银丝衿之上,下命令般的口味对魏未说。
魏未思考了一会儿,要从两样自己都不喜欢的食物中挑选一个吃,真的好不容易啊!头一次发现吃东西也那么费脑子,最终她拿起一个圆球似的柰果放到嘴边,哎,也就它还带点甜味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牙齿划过柰果的皮肤,咬下了它鹅黄甘甜的果肉,在口中还未咀嚼完毕,就被嬷嬷大声打断。
“少夫人,女子要注意妇容,端庄体态,食不言,寝不语。这学‘吃’,就是食不言中的一项要求,用膳之时,不仅不能同他人谈话,吃食物时,还不能发出声响。而您刚才吃柰果时的声响,怕是门口之人都能听见了,今天,老奴教您的就是学会声小食物。”
魏未听得蒙的不行,将食物还未咀嚼完,就一不小心吞了下去,呛的她直咳,端起果盘摆放的玉瓷杯就咕咕入肚。
“少夫人,您这饮水声也快大如雷了,看来,今儿这门‘吃’,老奴得好好教授您了。”
魏未现在心中复杂的不行,这怎得吃也不对,喝也不对,早知道就不要嫁人了,在她的魏府哪有那么多啰嗦的规矩,虽说阿娘平日也喜欢管教她,但至少没到吃喝都得不出声的地步。
“饮水,需衣袖遮口,轻抬玉杯,且清水不溢出杯,不溅于桌,口不得紧凑杯,免将口脂印于杯壁。饮水不得一口全喝尽,需小口酌,且不得被他人闻声。”
嬷嬷说了一串謷牙诘屈,晦涩的话语令她听不太明白,不过,总结来说就是,喝水也不准发出声!
她这一整天,都在嬷嬷的眼下反复练习食和饮,这个果儿都吃到了失了新鲜,那一杯水都喝到了凉透,都没达到嬷嬷要求的标准。
魏未又气又难过,什么时候吃都成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了,头一次发觉吃也是一种折磨,她就只是想吃一个柰果,饮一杯水罢了,怎的会如此之难。
待到酉时,昏鸦都扑腾着翅膀归了巢,残阳都遮着羞红的脸躲进鱼鳞状的散云背后,整个盛安城笼罩在一片紫韵、橘绯中,还夹杂着丝缕浅珍珠红时,嬷嬷才离开屋。
而魏未这一天的学“吃”才划下句号。
云香知道魏未早已到饥肠辘辘的状态了,端了些她平日爱食的膳食前来,但魏未现在一看到吃的就有些恐惧,特别是一想到自己今后都要学这些折腾人的事,就没了胃口,任凭云香怎么描述食物有多鲜美,或是将食端放到她眼前,她都不看一眼。
魏未像丢了魂似的,一声不吭的蜷缩在床上,委屈的样子令云香碎了心。
云香便想着逗魏未开心,既然她对那只肥猫挺为宠爱的,那就把它带来见小姐,小姐说不定就心中之结解开了,肯用膳了!
云香这般想着,便出屋去寻找小猪,最后是在园子里抓到的正在戏蝴蝶的小猪,小猪挥舞着爪子喵喵叫。
这个凡女!本喵好不容易溜出来玩玩,又把我抓了回去,哼!人族果然都是坏的不行喵!虽说和昨天那个臭小子相比,你还算不错,但是!你说本喵是猪的事情,我可不会原谅你!就算你现在给我一桌子的美味,我也不回动摇我的想法!
我……天……还真给我一桌子美食啊!
既然这样,那就本喵暂时原谅你咯!喵!好吃的!我来啦!
云香将小猪抱到屋内,小猪还未进门,就闻到那诱人的香气了,亲眼看到珍玉浓鱼汤、红烧肉、小鸡炖蘑菇、桂花糕这些好吃的后,眼睛都看直了,一把从云香怀中挣脱,就跳到桌上打算开吃。
“哎!你这贪食的猫,这是我家小姐的,不是给你的,你给我下来!”
云香忙去阻止小猪,拽这它尾巴就打算揪过来,不然被它毁了这一桌子美食就太浪费了!
但床榻上的魏未并为回头,只是声音微弱的说道:“云香,你让它吃吧,我不饿,好歹现在,它吃东西是喜悦的,你也出去歇着吧,魏未困了,睡一会。”
既然魏未开了口,云香也只得不悦的允了小猪吃,有些担心三步走一步回头望向魏未。
这是那么多年来,云香第一次见魏未美味摆在眼前,却一口不吃。
第14章 初拥
江府游廊、房檐廊角悬着的红灯笼如约亮起,替夜幕披上遮寒衣襟,只有魏未屋中,一片漆黑,黑暗中只有一双发着森森绿光的眼。
“哎呦!我天!姓魏的,你搞啥名堂呢,不吃饭不点灯,还把这家伙放我屋里,大晚上的你是打算吓死我吗!”
屋中的小猪看到江辞推门进来时被自己吓一跳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
哈!终究是个凡人肉体喵!在本喵的夺命猫眼的威慑下,吓的都屁滚尿流了!认输吧!愚蠢的凡人,若你现在向本喵下跪,我原谅你昨日对本喵不恭敬的行为。
小猪自我满足的像放鞭炮一样,说了一大堆,但在江辞听来就是聒噪的“喵喵喵”。
江辞才不打算搭理这只肥猪,唤来了丫鬟,点燃了屋里烛灯。
这时,房间里才有了点温暖,亮堂了起来,不像才进来时般的寒骨渗人,江辞这方看清楚桌上的惨状,盘底都被舔干净了,反的光耀的人眼晃疼。
咦?不是云香方才心急火燎的跑来书房和我说,这胖丫头不知怎的不用膳,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吗?我看这不是吃的挺干净的?
江辞正打算盘问魏未,看到瘫在凳椅上摸着似怀了十胞胎圆肚的小猪,这下明白是谁消灭的食物了。
他刚蹲下身打算将这臭猫拎起丢出去,小猪就打了一个饱嗝,混杂着各种食物的气味不容许江辞拒绝就侵袭了他的鼻腔。
江辞差点没当场去世。
“给我出去!你这只臭猫!偷吃主子的食,你怕是活腻了,还对本公子做那么不雅的行为!”
江辞原想一只手将他拎出去,毕竟对于这种不知哪来的野猫还是能少碰就少碰的好,谁知有无携带什么毒病!可最后他发现,可能是低估了这家伙的重量……
他双手抱起小猪的前爪,小猪被拉成了条状。果然,猫都是水做的,什么体型都取决于容器和方式,看来以后形容猫,不仅是用“一只猫”这样的量词了,“一条猫”“一滩猫”也是可以的。
江辞嫌弃的神情爬满了整张脸,小猪也叫个没完没了,这时,一双小巧的手将小猪夺了过去,小心的护在怀中。
“你别欺负它!是魏未允它吃的!”
一张倔强的小肉脸出现在身边,但不知怎的,莫约是幻觉?为何江辞只觉得一天没怎吃东西的她,婴儿肥的脸上都褪去了些肉肉?
“你也太宠这猫了吧!多少人一生都吃不上此等食物,而你居然都给一只猫吃,真是浪费至极!”
江辞拿出一副母亲般的语气对魏未训斥,魏未只是侧头抱着小猪,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后将它轻轻放到地上,不知江辞所言,她有没有听进去。
江辞见她这般不听话,也不想管她,管了又是个大麻烦,便不打算就这个话题接着絮絮叨叨下去。
“方才我还以为你在睡,既然你是醒着的,那就接着来学习家规,爹说过几日就来查你,到时候你可别害的我也没饭吃!”
江辞说完就拿起个木椅坐下,打开另一叠卷轴,自顾自的就开始授学:“今天,本公子给你将敬德篇,据我研习,这一篇主要是讲臣子对皇上的忠孝,和对父母的仁义礼德。”
而抱着小猪的魏未,却哗啦一下哭了起来,像止不住的溪流。
果然就是六七岁小孩子般的童心,情绪都是通过哭来解决。
江辞被这突如其来的泪水淹的快要窒息。
本公子又怎么这丫头了,不就是让她学个家规,有那么欺负她吗?
江辞一头雾水,但看着越哭越凶的魏未也慌了神,生怕被家仆们听到,再去禀告给爹娘,那这下定是完蛋了,肯定以为是自己把她欺负哭的。
“好……好了啦……你……你别哭……我。”
还没等江辞笨拙的说完安慰的话,一个软软香香的身体却将他紧紧搂住。
江辞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但魏未的青丝浮上的自然发香却令他更加红了脸,立马又将头抬得直高,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长而浓密的睫毛不安分的上下跳动,呼吸急促的就像儿时被江丞相收拾时,绕着江府跑了一整圈的模样。
他,江辞,生性贪玩,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的小油猴,可虽谈不上别人口中的有匪君子,但也绝不是登徒子之类游走于花街柳陌的男子。
魏未,就是第一个和他如此肌肤之亲的女子了。
一时害羞的不知如何是好,脸红耳热、羞羞答答的样子颇有几分“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少女姿态。
二人大概这样僵持了一段时候,最后是怀中泪人先开了口。
魏未抬起哭花了的小猫脸,江辞心跳的急加速,生怕她嘴中说出什么倾诉情义之话。
可接下来的话,光速打脸,证明着,是他想多了。
第15章 下厨
“江辞,魏未好饿,饿的睡不着。”
江辞本羞红着的脸颊瞬时被灭了去,似本开的姹紫嫣红的院中花,不料被雷奔云谲天际里闪过的雷打的外焦里嫩。
得,这个姓魏的第一次正式唤本公子姓名,就是因为饿的!
那这么说……她抱我……也是因为饿的吗……
这丫头没说出什么扰人心弦、私情密语的话,这不是很好吗,省得本公子还要去想法子婉拒她,更何况,以她这种状态,又怎能说得出?可我,刚才好像在期待些什么?
江辞心团里的火烧的愈发烈烨,心烦意乱的思绪涌上心头。
而此时,怀中娇人见他不搭理自己,反而搂的更紧,她贝壳片般小巧桃粉的耳紧贴着的江辞不安分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
他下意识的将方才不知如何安放的手伸出,重重推开了魏未,急忙转过身,因身幅过大,佩于腰间左右缀着濂珠的白玉镂雕云龙式佩飞腾而起,又立马贴回绸缎下摆上。
“姓魏的,你又要搞什么花招,刚……刚才那番……是作甚!”
江辞虽想尽力掩饰自己的慌张,但他期期艾艾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过幸好,他现在面对的是小笨蛋魏未。
“魏未只是抱抱你,你就这般推我!”
只是?抱抱?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事在男女间代表什么啊!
江辞袖中的手蜷成一团,月牙白的指甲紧扣住掌心肉,片刻才又松开,他转过身,鹰隼的眸子有些骇人,声音压的很低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不可以抱你吗?在家中时,魏未有事想求阿娘和云香,都是这样的呀,难道对你不行吗,你莫生气了,魏未以后不抱了就是。”
江辞听完,逐渐平静了心,秉了口气,唇角勾起,释然一笑。
自己这是怎么的?不用她说自己也应该明白,这家伙定是有事相求,而且,这个拥抱,对她而言,也只是撒娇的惯技罢了。
可为何会如此番在意,这斤斤计较的模样,倒不像寻常的自己了。
江辞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被爹关在家里几日,脑子都不清醒了。半晌后,他又变回了平日里欠揍的模样,刚想俯下身回魏未话,她的肚子就很会察言观色地“咕噜”叫了一声。
“你不是不吃东西的吗?现在知道饿了?”江辞打趣着问道。话说回来,他也不知这小丫头今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饭都不吃了,虽说他爹责令他监察魏未学习女德,可毕竟他乃是一个男子,此等事,实在是丢面子,便也就没前来陪同。
听后,魏未本想将今天学“吃”的事情经过都告知于江辞的,又怕被他笑话自己笨,吃都学不会,又将提到喉咙处的话吞下了肚。
“我,我,我,哎呀!反正魏未现在肚子饿的不行,我都向你恳求了,江辞,你最好啦!而且你看,这不是我要吃,是我的小肚子强迫我吃的!它刚还和我说,如果不给它装点小肉丸、小糕点进去,它就不要听你说的那些家规大道理了!”
“你!”江辞白皙且骨节分明的食指伸出,正打算指向魏未,却又收了回,咬了咬后牙槽,又挤出一个笑脸:“好!给你拿吃的还不行!”
好啊,这臭丫头,现在学坏了,都会来威胁自个了,我可不是真怕你饿着,只是怕你不好好学,牵连我,不然鬼都懒得管你!
江辞嘴上虽说好,心里可咒了好一遭,这可能就是所言的“表里不一”吧。
而魏未才看不出江辞的不情愿呢,她激动的像个得糖吃的孩子,蹦蹦跳跳,见她又要往自己身上扑,江辞忙退后一步,扑了个空的魏未有些幽怨的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在屋里,乖乖自己看书,不准乱跑,一会我回来”江辞边说边朝门外走去,后又想起了事,转头叮嘱道:“还有以后,你这个见人就扑的毛病,得给我改了!”
魏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满心欢喜的坐在床榻上,荡着小脚。
而刚才目睹了他俩肌肤之亲的小猪一阵窃喜。
哼!两个小样儿,现在被本喵收集到证据了吧,又可以去讹那两个笨仙童一笔了,走上喵生巅峰不是梦,哈哈哈喵!
江辞若是知道这做饭还有如此之多的门道,当时一定不顾魏未如何的撒娇讨好也绝不会答应了!
他呆定在厨房内,眼望着炉灶,手中拿着一把铁锅铲,却不知该如何下手,愀然不乐的脸上满是疑问,桌上摆放井然有序的各种瓶瓶罐罐的调味品飘出的生活气息,更是令他晕了头。
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之际,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些许凶气走进了厨房:“哪来的小贼!”
看清了面前的人乃是自家公子,才连忙弯腰道歉说:“哎呀,公子,是您啊,小的眼花走了眼,刚竟对您如此失礼,还请公子恕罪!”
孙大厨本是因夜里辗转反侧不能眠而打算来院子里赏赏月,却看到厨房亮着灯火,本以为是溜进了小贼来偷食,便前来查看,没想到却是从未踏足过东厨的江小公子。
“孙伯,您这也是心系府邸安全,我又怎会怪罪于您呢,换做我,这么晚看到庖屋还亮着灯,也不免心生怀疑是进了小毛贼,所以呀,您快快起身吧。”
听小公子为责怪于自己,孙大厨才敢挺起了腰脊,有些疑惑的询问道:“公子,这都那么晚了,您怎么会来厨房这等油烟浑浊之地,您莫不是饿了?通知小的一声,想吃些什么,小的给您做了送去就行。”
“好啊!呃……”孙大厨的话音还未落,江辞就一口接受,但不知今儿究竟是怎的,却又改了口,给自己找了麻烦事:“算了,您能教我吗?我想自己亲自做。”
孙大厨虽有些不解,但毕竟这是公子提出来的要求,自己也不好的拒绝。
“那公子想学什么菜?”
这还用问!当然是什么最容易学什么咯!本公子可是拥有着天赋异禀的厨艺,就算是水煮白菜汤都能令人吃出山珍海味般的滋味,更何况是应付那个小胖丫头,岂不是更加绰绰有余?
江辞有些得意忘形,自我陶醉着,这些自信的来源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此时身边多一个盛安名厨来搭把手,不然换作方才的他,是连精盐食糖和醯酱、酱油都分不清的“厨房杀手”。
他收了收脸上浮现的喜色,一本正经的回答孙大厨:“本公子本是想做一席大餐,可这天色已晚,吃太多易腹胀积食,得量腹节所受嘛,所以,还是做一碗面条好了。”
孙大厨还以为小公子心血来潮想学什么名吃,还担心着提出些自己不懂的食名,到时这面子可就挂不住了,所幸,是再寻常不过的面条,这做面条嘛!简单!
“好,那小的这就开始教公子,咱们先从和面开始。”
孙大厨从和面一步步教起江辞,本是在他看来最简单的食物,待自己亲手做起来,却感觉比登天还难,幸好有孙大厨在旁一步一步亲手教给他,不然,整个厨房说不准是否能完整的存活到第二天了。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这煮面条的大功算是告成了。
根根筋道弹性的面条从滚烫的锅中捞出,静置白瓷碗中,一勺漂浮着圆圈状油水的高汤倾斜倒入,再撒上一把翠绿的香葱,香味四溢满屋里每个角落。
真是“汤饼一杯银线乱,蒌蒿数筯玉簪横”般的感受呀,虽是看似最简单的食材,往往却充满着不亚于珍馐佳肴的口感体验。
江辞婉言拒绝了孙大厨提出的帮他端回屋的请求,在谢过孙大厨后,乐呵呵地端起他人生第一次亲自下厨的战利品回到了屋。
屋里的馋猫魏未早就闻到了那股飘香,小手规矩的端放在桌上,等着她的大餐。
“你好慢啊,那么久,魏未肚子都快饿扁了!”
“喂!是谁不吃饭大半夜害的本公子去下厨,累的半死不说,还吃力不讨好,嫌弃我慢,小没良心。”
江辞将端着的汤碗重重摆在桌上,面汤泛起波澜,汤汁贪玩不听话地溅出碗,将桌布上的云中白鹤翅膀晕成浅黄色。
魏未拿出手绢去擦拭,时不时抬起头瞟一眼有些生气的江辞。
“好了啦,没想到你亲手做给魏未吃噢!那我肯定会吃光光的!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要。”江辞只是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虽说他也挺好奇自己第一次做的面是何滋味,但是和她抢吃的,岂不是很丢脸!
魏未倒是开心,既然他不吃,那就全是自己的咯!拿起筷子悠哉的吃了起来。
江辞见她吃的慢悠,香气入鼻,也馋的咽了咽口水,生怕这声响被她听了去,忙开口说出一句话以此来掩盖:“你快吃,吃完了就开始教学!”
“啊!江夫子!您就饶了小的吧!”
江辞话一出,她到嘴边的食也突然不香了,可能这世上可以抑制住魏未胃口的,就是这所谓的“学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