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持弓少年
那匹被射中的雪狼哀嚎着倒地,躺在地上扭曲成一团,头狼见状,前爪往前一跃,跑到射箭之人身前,龇牙咧嘴着做出欲攻击的姿态。
“小心!”齐卫楠大吼一声,提示着他。
而那人没有躲开,反而是更往前走了几步,从背后背着的箭筒中握出另一支与刚才所射出之物截然不同的箭。
那是一支浑身呈墨红的箭,箭矢处沾有银色粉末。
他将这支箭搭上箭台,双手一用劲,拉开弓弦,左眼微闭右眼紧紧盯住眼前的雪白毛发“雪狼王,你应该也知道,我这支箭不同于刚才射你兄弟的那支,被这支射到,别说你百年功力都会废去了,就连同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这家伙怎么和动物说人话?不会是脑子有病吧?”齐卫楠拉过一旁生一的耳朵,凑过去小声说着。
可就在下一秒,便证实了,这只老狼还真听得懂人话。
雪狼王在那支非同寻常的箭的威胁下,锐气都被灭去了几分,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怒吼,后朝着众狼嚎叫一声,便叼着它的狼崽子离去了。
别的几匹狼见状,也跟着引颈长嚎回应着。
而就在齐卫楠它们刚舒了口气的时候,那些本已经夹着尾巴溜走的雪狼,又匆匆跑回,将那匹被射中半死的狼带回。
“没想到这群家伙还挺将情义,冒死都会把受伤的同伴带回。”
金屏障中的生一感叹道,可这心头的暖意才刚上来,就被射箭的小子灭得干净。
“狼这种冷血禽兽,哪儿谈得上有情有义?你们应该都能看得出,这些狼饿了很久了,它们本以为今日可以有你们这几块肥肉吃,哪猜得到却是白费功夫,空欢喜一场,可再饿下去,这些狼都得死。”说到这,他的脸阴沉了下来。
“它们把那匹受伤的老狼带回去,只是为了吃它的肉,喝它的血,以此来维持性命罢了。”
听他那么一解释,众人都不禁觉得有些接受不了,这朝夕相处的同伴,真能下得去口吗?
不过细细一想,在那饿殍遍野的灾荒年代,人为了能够生活下去,都做得到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那就更别提冷血的动物了。
齐卫楠微微叹气,后仔细观察了眼前人也不像是穷凶恶极者,不然也不会出手相救了,便收起了半废的系魂铃,心疼不已地摸着它身上的裂痕。
她边抚摸着,边在心理碎碎念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我这坑徒儿的师父,真是差点就把我害死了!这质量不过关的玩意,还花了我四十两银子,真是亏大了!
却不料此时,那少年直接将弓箭对准了他们。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
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开始以箭相对了?!
齐卫楠不解,但这会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没什么比保住项上人头更为急迫的了。
“这位小哥,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咱有话好说,你先把弓箭放下,这刀剑无眼,莫伤了自家和气。”她双手举起,挤出灿灿的笑。
“齐卫楠,你咋那么怂!怕他作甚?咱又不是没法器!”
青袍侧过身说着,伸手就要将齐卫楠拦住自己的手拿起,可却反被她的手肘狠狠一拱,捂着肚子哎呦叫痛。
“小哥,我手下脑子笨,不懂礼数,别听他瞎说!”
齐卫楠不傻,眼前的家伙百分之百的月空盟的人,且功力在他三人之上,不然也不会看出这雪狼王有百年修为。
若是真去硬碰硬,保不准是自己吃亏,况且,还得靠他破了结界呢!
“什么自家和气!我又不认识你,你是何方妖道,还不报上名来!”
“啧!哥们!你好好看看,我们仨谁像妖道了?”虽说少年的弓拉的越发大了些,但齐卫楠可不怕,壮着胆子直径向他走去。
“我爹是茅山名士齐钟天,我娘是炼丹世家冯氏的小姐,而我的师父则是前月空盟长老傅琛!”
齐卫楠满脸骄傲,撅起大拇指竖朝了自己,这一顿介绍后,觉得都给自己长了不少面子。
但那少年压根不管她有多大的背景来历,只是重复问着同一句话“那又如何?干我何事?臭妖道,快说!你到底叫什么!”
“喂,大哥你要不要那么死脑筋啊!我又给你介绍我爹娘又介绍我师父的,你还没听明白吗?有脑袋的人都能听得出我不是什么妖道,而是一名斩妖除魔的正义道士,如假包换的那种!”
那小子收了收戒心,将弓箭放下,但还是再问着那句话“那你还是没说你叫什么啊!”
“我去,还真是一根筋。”齐卫楠被他气得直拍脑袋,“我叫齐卫楠,保家卫国的卫,石楠树的楠。”
她的爹娘从没给她解释过自己名字的含义,不过闭着眼也猜得到,取的是“为男”的谐音,而这个解释,则是齐卫楠自己给自己找的含义。
“噢”一根筋的家伙总算是停止了追问,但又将注意力转到另个话题上,“那你为何出现在这!”
“小兄弟啊,我都说了,我是名正义道士,而此处是咱们的总盟所,我来这,自然是有事要禀告咯。”
那少年半信半疑“可是你又怎能证明你不是居心不轨之人?我又怎能相信你!”
齐卫楠头都快被他气炸了,这天底下,怎么有问题那么多的人!
“我们真的是有急事要向长老们禀告啊!你就别在这磨磨唧唧了!”她仰天无奈叹了口气,后又直接冲到结界前,被狠狠弹了回来。
“哎呦,小爷的脑袋!”齐卫楠揉着脑袋,痛得龇牙,不过却眼神坚毅地对上了那少年,“这下可以证明了不?如果我真是邪道,触碰到你们的结界还会是像如今这般被弹回来那么简单?想必早就是功力大损了吧。”
“嗯,这倒真是。”少年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后对他们招了招手,“那你们随我进来吧。”
早知道这家伙那么好说话,小爷就不白费那么多口水了,直接把青龙白虎拉过结界那一撞,不就解决了,还剩得我头上挨个大包。
齐卫楠心中乐呵着,在生一青袍的搀扶下站起,随在少年身后,走到结界前。
只见这少年两指并起,竖到嘴前,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紧接着,便出现了一道水波纹的大门,于他一声令下后,于门中心扩散出一道漩涡。
“各位随我进来吧。”说完,他往前一步走,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哇!那么神奇啊,说没就没!”齐卫楠感叹着,试探性地把手指伸向那股漩涡中,可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就被身后的人狠狠推了进去,唯留一句哀嚎声。
“啊!是哪个杀千刀的推小爷!让小爷摔了个狗吃屎!”
而罪魁祸首的青袍只是捂嘴偷笑,眼神往上一瞟,装出副没事人的样子。
第141章 奇怪的名字
齐卫楠秉蹙眉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刚想开口臭骂身后两混蛋小子一顿,就被眼前之景堵住了嘴。
这里不同于穗央城的冰霜寒彻、雪飘如絮之景,乃是完全不相同的一番天地。
漫山遍野溢出的灵气如粒粒沉浮悬在空中,浮生万物在稀薄月色的照耀下灼灼生光,而此处的雪,亦是格外温柔,如鹅羽般,晃晃悠悠地盖满枝头。
时不时还有几只毛茸松鼠在雪白的松树上,摆动着一尾蓬松的大尾巴窜来窜去。
“哇!没想到穗央这种植被稀疏的地方,竟还能见这般美景,这结界里外的差距还挺大。”
齐卫楠俯下身子,拢过一朵忍冬花放在鼻出嗅了嗅,烦恼都跑到了脑后。
“是啊!这里面可真漂亮!”随后进来的两小仙童附和道。
那少年听后,自豪地笑了笑“那可不,这可是月空盟,自然是与外面的荒芜有着天渊之别。”说完后,便自顾自地于前方引路,带着齐卫楠他们踏上了青石板。
月空盟位于不远处的山包之上,被盘虬卧龙的枝蔓遮住半壁真容,走了不久后,层台累榭姚跃眼帘,显出整体巍峨气派。
“这月空盟,金碧辉煌的,和个皇宫似的!”齐卫楠借着月色打量起咫尺前的月空盟,摸着下巴打起了主意。
看这月空盟轮焉奂焉的外观,再加上镶嵌着的珠宝琉璃,便能知晓他们手头握着的银子绝对不少,待小爷一会进去,得向那几个老家伙多要些赏金。
“道友?道友?你怎么不走啊?”没等齐卫楠幻想完发财暴富后的日子,走在前面的少年就回过头来打断了她的美梦。
“这还不是看到你们月空盟那么气派,一时间出了个神。”她回道。
少年并未多疑,只是笑笑,几步上前敲了敲玄青大门。
门响后好一会,从里面才传来了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
“是谁啊,大晚上的来访!”开门的是一小道童,哈欠连天地朝众人说道,眼都只睁开了一半。
从他凌乱的发和未裹紧的白袍来看,这小家伙应该是才从被褥里爬起来。
但还没等少年开口,那小道童便先睁大了眼,立马精神起来“是风子涯师兄啊!元子刚唐突了您,您莫要责怪。”
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在月空盟内地位不低,享有一定威望,不然这看门小童为何才见他脸色就变得那么快?不过,他这名字怎么取的比小爷的还难听?疯子呀?
齐卫楠想到这,忍不住捂嘴窃笑起来,却被名唤风子涯的少年冷声呵责“进了月空盟,便不得肆意嬉笑,还望这位道友能够严肃一些。”
“噢——”她撇了撇嘴,在风子涯看不到的地方,朝他吐了个舌头。
“浮元子师弟,你这是才睡起来吧?”风子涯的声音压得越发低沉,不给道童解释的机会,直接一脚跨进门去,捏住他一只胳膊就要往里走,“在守门时段内你竟敢擅自离守,和我去长老那领罚吧!”
“哎哎哎,风师兄!我知错了,都怪我想偷闲,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小道童年纪尚小,一听说要被拉去挨罚,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而一旁的齐卫楠见了,也心生几分疼惜,上前替他说着好话“那个,疯子呀,这天那么冷,他回去歇一会也是情理之中的嘛,再说了,你们月空盟如此隐蔽,又设有重重结界,也不会有什么人能私闯进来的,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那么算了吧。”
齐卫楠所言不假,从破了拦在外面第一层的结界到走到月空盟大门前,风子涯足足破了五个结界,如此严密的防守,就算是外面的一阵料峭寒风也吹不进来。
“对啊对啊,师兄,您就放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那小道童见有人帮和着他说话,连忙接上了话。
但风子涯是个死脑筋,向来恪守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才不管眼前人反省的多么深刻,也没听信他半句话,反而是撂下一句话,先行离开了。
“师弟,你跟着我去,还是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他挥了挥衣袖,甩起一头如墨的黑发便朝里走去,都忘了身后还跟着三位初进月空盟的人。
“哎哎哎,疯子呀,别走那么快,还有我们呢!你走慢点,跟不上了!”齐卫楠试图以高喊制止住他的脚步,然而没起到半毫作用,他的步伐未有半点停留的预图。
随后,他们仨只得加快脚步追上他的踪影。在离开时,齐卫楠还特意扭过头询问着小道童“小孩,你师兄那样说,是不是就答应不追究你了?”
哪儿知,那小家伙两手揉着眼哇哇大哭起来“你懂什么……呜呜呜……风子涯师兄那是生大气了!我,我这下完蛋了!”
小道童嚎啕大哭着,回答完齐卫楠的话后,就迈起小短腿大步朝风子涯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哭“师兄……师兄……元子跟您去领罚!您别生元子气!”
“嘿,你们说,这疯子呀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怎么小孩都怕他成这样?”齐卫楠拱了拱身边的两人。
“我猜啊,多半是像你这样的角色。”青袍云里雾里地说着,齐卫楠还误以为是在夸奖她。
“小爷也是那么觉得,疯子呀应该是个正义威猛且法术高强的人,就和小爷一样。”话音落下,齐卫楠便欢快着步子跑上前追风子涯去了。
压根没听到青袍之后补充的这一句话。
“像你一样,人人都怕,只得屈服于淫威之下的家伙。”
齐卫楠追上风子涯后,便开始了蝉鸣般聒噪模式,在他耳边叽里呱啦絮叨个没完“哎,疯子呀,你真叫这名字啊?你是……这里不太正常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隐晦暗示着。
此话一出口,无异于是火上浇油,风子涯气得直喘大气“是风子涯!”他气得将手背起,更加快了步伐,将众人狠狠甩到身后。
“嘿,这家伙,脾气还挺臭的,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嘛,又没告诉小爷是哪几个字。”齐卫楠边提着脚下小石子,边在嘴边嘟囔。
不过眼底忽骤闪起来的萤光吸引了她,她缓缓抬起头。
只见前方的冰湖上,那几块刚被风子涯和小道童踏过的石莲,散开了一层层魅蓝色的光圈。
远远望去,好似被石子击拍后荡漾起的涟漪,但更添几分袅袅薄纱。
第142章 赤鞭
“哇,这石莲还挺有趣的嘛,小爷还以为它就是个架在湖面上的通道,没想到踏过去还会泛蓝光?让小爷也来试试!”
齐卫楠是个马虎性子,没摸清楚这发光石莲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先行一步蹦了上去,压根不听身后生一青袍的劝阻。
“齐卫楠,你别掉以轻心,这石莲,可能并非普通的石莲,而是……”
没等青袍说完,在齐卫楠双脚踏上第一块石莲时,他所设想的结果就出现了。
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了千千万万根寒冰针,犹如遭人控制般,齐刷刷地朝齐卫楠飞来,没有丝毫留情。
“啊……噢……大意了……”齐卫楠抬起头来看向那些一窝蜂袭来的寒冰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浑身僵硬地杵在原地。
“齐卫楠!你还在发什么呆啊!想成刺猬吗!”
岸上的青袍朝她嘶吼道,眼对上数万根寒冰针,下意识就拿出金铲,要向那些急速飞来的寒冰针铲去。
“糟了!”走在前方的风子涯感受到了阵法的触动,连忙扭过头,腾空飞去,朝挥起金铲的青袍大喊,“别出手!一旦和寒冰针硬碰硬,还会引发下一层的阵法的!”
但还是晚了一步,话音落下的刹那,青袍正好挥起一道刺眼的金光劈去,飞驰而去的寒冰针被击中的瞬间,如滂沱大雨般,齐刷刷落满了冰湖,下一秒,就化为烟雾散去。
而就在此时,湖面上传来一阵巨大颠动,在齐卫楠所处的那块冰面上裂开了道巨大的口子,翻滚出冰层下的冷泉。
“完了完了,没被针戳死,要被水淹死了!”
齐卫楠见状,连忙转身要朝岸上跑,但石莲上却突生长出两根粗壮的藤蔓,紧紧系住了她的腿,任凭她如何摆脱也摆脱不掉,反而是生长的更为迅速,顺着腿部攀岩而上,紧紧缠绕住她整个身子。
“风师兄,这,这该怎么办啊!”名叫浮元子的小仙童吓得哭的更大声了些,紧紧捏住风子涯的衣角摇晃。
风子涯紧抿着唇,眼看着齐卫楠所在的那块石莲一点点沉下去,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腰部,却毫无一点办法。
“齐卫楠!坚持着,我来救你!”生一急出了一身汗,唤出乾坤袋上的金绳环住了齐卫楠的腰,就要往上拉,可没想到,加剧了石莲下沉的速度。
齐卫楠几乎是一瞬间被按到了湖里。
“齐卫楠!!!”两小童朝湖里高喊着她的名字,二话不说,就要往湖中跳。
但却被风天涯及时制止住“你们只要有任何救她的动作,都会引发更深一层的阵法,她立马会被湖底关押着的魔鱼撕成碎片的!”
他俩一听,连忙向后一退,跌坐在地上。
“那这该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家伙死啊!”青袍大吼,又紧忙向生一说道,“生一,快把金绳收回来!不然齐卫楠会被越拉越深的!”
生一急忙点头,收回了金绳。
“我这就去找师尊,这些阵法都是师尊布下的,师尊他一定能解的!”风子涯思索了一会,想出一法子,边说边往长老殿奔去。
可就在此刻,自月空盟的深处飞出一紫袍白须道人,悬挂冰湖之上,咬破了食指在空中绘出一道八卦阵法图印下。
只见耀着赤金色的八卦图覆上冰湖时,运作着的阵法立即被封印而住,裂开的冰缝迅速合了起来,而齐卫楠所站着的那块石莲也涌出了湖面。
一切复原到原本的模样,好似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齐卫楠,你没事吧!”生一和青袍本想上前去将她扶起,但生怕猜到石莲后再次引发阵法,出于安妥的抉择,只是站在岸边朝她大吼。
“咳咳……”齐卫楠吐出了几口水,微微张开眼睛,看着外面模糊的月景,“这是阴曹地府吗,怎么还有月亮啊,还,还挺漂亮的。”
“笨蛋!这当然不是阴曹地府了!”青袍见她没事,眼角都激动出了泪花。
“啊!这不是阴曹地府又是哪儿?怎么你俩也跟着我一起下来了?”她接着说着胡话。
此时,刮过一阵晚风,冷得齐卫楠一哆嗦,躺在石莲上将身子蜷缩起来“咋地死了也那么冷啊,浑身还湿透了,死的真是窝囊!对了……我是掉湖里死的,冷也正常。”
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被冻坏了脑袋,口中疯言疯语说个不停,可没把生一青袍吓坏。
“齐卫楠,你真没死,不信你拧一拧你自己,看看疼不疼。”
她痴痴地点了点头,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嗷嚎,不过也就是这真真切切的痛告诉了她她齐卫楠还活着!没有去见阎王爷!
“哈哈哈哈,小爷真的没死啊,真是福大命大,不然真要被这个狗屁的月空盟害死了!”
重获新生的家伙浑身充满了劲,拖着一身厚重的裘袍站起了身,叉着腰杆对身前的两人说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头顶上悬挂着一位老者。
“闭嘴,别说了!”生一青袍边在口头上遏制着她,边向上瞟着,用眼神示意她。
但她压根没会出他二人是何意思,反而是更加猖狂了起来“若是让小爷知道是谁搞得那么些致命阵法,小爷一定……”
“一定怎么样啊?”紫袍道人向下一跃,轻轻落在了齐卫楠身后的一块石莲上,语气平淡不着半分怒意,却更为令人害怕三分。
背后的声音幽幽传进了她的耳朵,直觉告诉她,自己这张管不住的嘴巴终是惹了祸。
“嘻嘻嘻,在下的意思是,如果让我见到了创这绝妙阵法的高人,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正因有这些比铜墙铁壁更为坚固,比机关之术更为严谨的阵法,才防止了月空盟遭心怀不轨之人的破坏。”
齐卫楠缓慢地转过头去,假装出的笑脸灿烂到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行了,别刷嘴皮子功夫了,老夫不吃这一套。”紫袍道人摆摆袖,几步踏过石莲,走到风子涯身边,“怎么回事?”
风子涯见了紫袍道人,连忙鞠躬作揖“弟子参见师尊!”
“啊!弟,弟,弟子浮元子也,参见三长老!”身边跟着的小道童也跟着弯腰作揖,紧张到冒汗。
浮元子不就是汤圆?怪不得自称为元子,这月空盟的弟子怎么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
齐卫楠想得出了神,若不是生一和青袍使出了劲来唤她,恐怕还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中呢。
“齐卫楠,你发什么呆呢!就是面前那位道长救的你,还不快道谢!”生一朝她说道。
“原来是您救的晚辈,晚辈在这谢过您的救命之恩!”这会她倒是反应的挺快,生一话都没说完,就朝紫袍道人行了个大礼。
“行了,都别行礼了,本长老是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半天没给我说出一个字来!”
“师尊息怒!”风子涯朝蹙眉的紫袍者更加弯低了腰杆,“弟子是在结界外碰到的他三人,他们说是有要紧事要向您们禀告,所以……”
“所以你就把他们带进来了?”紫袍道人接过了他的话,顿时间勃然大怒,“风子涯!你怎敢擅自将外人带入盟内?盟规都忘了是吗!”
他边说,边从袖口中挥出一条霹雳赤红的长鞭,于地上狠狠一甩,只见所触到的地面,深深裂开一道缝隙,浮起一阵灰尘。
而风子涯也没有逃避,反是挺直了腰杆站立在他的面前“弟子坏了规矩,甘愿受罚!”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紫袍道人气红了脸,高高举起就要朝风子涯打去。
正要下手之时,却被身后的人制止住。
“等等!这位长老,我们是通过了结界测试,验明了身份后,您的弟子才带我们进来的,他很是谨慎的!再说了,您的上品法器在他身上打上那么一鞭,不得要了他半条小命!”
“你怎会知道我赤鞭的威力?”道人回过头,寒冷的双目对上齐卫楠的眼。
“这个嘛,猜的咯,既然是月空盟的长老,自然是功力深厚,法器高强。”齐卫楠笑着回。
她为何会知?当然是因为这紫袍道人手握的霹雳赤鞭,同在莲花亭中前来接应血丹的黑影人使用的法器一模一样。
第143章 他的身世
在齐卫楠替风子涯解释完后,那紫袍道人虽是收回了赤鞭,但仍是责罚了他。
“就算是这样,你也当罚!为师罚你自明日起在屋内抄写盟规十遍,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弟子领罚!”风子涯朝着怒走于前的道人双手拱起行了礼,直到前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时才挺起了身子。
“把那几人带去长老殿!”老者抛出三块木牌至风子涯眼前。
“是,师尊!”他弯下腰将东西捡起,又抬起头来,目送着紫袍道人的离去,直至消失不见时,才转过头看向冰湖对岸的齐卫楠几人。
“你们先别轻举妄动,小心再次触发石莲阵法。”
“你还好意思说,刚才若不是你俩个家伙直冲冲地往下走,把我们抛在后头,会害得我遭那么一趟罪吗!差点命归西天!”齐卫楠手指向他,得理不饶人。
“是在下欠考虑了,害得道友遇险。”他朝齐卫楠赔了个不是,紧接向他们介绍起这石莲阵法。
“此乃我师尊所创,同样为保护结界的一种,只有盟中弟子,或是挂以令牌者才能通过,若是硬闯者,则在踏入石莲的刹那,便会触动第一层阵法,如若反抗,则将激起接下来的层层阵法。当时我本是想快步回去禀告师尊,向师尊求请要令牌后再回来拿给你们的,哪儿知,一时大意,竟忘了告知于你们,子涯的确是罪人矣。”
“哎,算了算了,小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便是了。”齐卫楠朝他摆摆手,“那你快把那个啥,令牌给我们送过来,我在这风口吹着,真的快冻死了!感觉我的狐白裘都起冰碴子了。”
“是,子涯这就过来。”话闭,他几步就跨了过来,将出入牌递给了齐卫楠三人。
果然在有了那牌子后,再次踏上石莲时没有召唤出那些杀人法器,而是同风子涯他们一样,氲氤出一层层蓝色光圈。
风子涯领头走在前面,齐卫楠他们三人紧随身后,而浮元子那小道童,则是扣着小手吊在尾巴处。
“哎,那个肉团子,哥哥和你打听点事呗,你若是告诉哥哥,哥哥就能有办法让你师兄把你放回去,不让你挨罚了。”
齐卫楠回过头见到了那小家伙,便小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我不叫肉团子,叫浮元子!”小道童昂起头来朝她噘了噘嘴。
浮元子认真的小模样可把齐卫楠逗乐呵了,她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肉脸蛋“吃那么多肉,长那么圆,叫肉团子更适合些。”
“哼,你们看我小,就都欺负我!华师兄他们也是一样!明明今日该他们值守的,却嫌今晚风雪大,天气冷,强行和我换了过来,害得我被偷懒风师兄逮个正着。”
浮元子嘟起了嘴,后又想起了齐卫楠刚说的话,眨巴起一双水灵的眼睛望着她“你真能帮我不受责罚吗?”
“哥哥我向来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自然能做到!”
浮元子一听,脸上带起些雀跃,却还是心有顾虑“可是,我浮元子虽年纪小,但也有原则,涉及到月空盟利害关系的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放心,哥哥不会问不该问的事的,哥哥就想问问,你家这个风师兄是什么来历,和那个紫袍道人又是什么关系?”
听到齐卫楠的问题后,浮元子咧开了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没想到就是问这个啊!”
后浮元子朝齐卫楠招了招手,示意她将身子低下来,齐卫楠也看出了他的意思,赶忙弯下了腰,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我听别的师兄说,风子涯师兄是名弃婴,是三长老在抓捕邪道士的过程中,在一名叫断痕涯的地方捡到的。三长老见风师兄身世可怜,便将他带回了月空盟,并给他冠了自己的姓氏。这些年来,都将风师兄作为亲生子般照料、培养,而风师兄也是三长老唯一的弟子。”
齐卫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个三长老就只收了他一个人?”
“可不是嘛,三长老性子向来古怪,不过却习得一手好阵法,曾有不少名家出来的道友千里迢迢赶来想拜他为师,却都被他拒绝了,唯有风师兄,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
说到这,浮元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还听说,风师兄可能并不是什么弃婴,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三长老的私生子!”
齐卫楠听到浮元子说出的这句话,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不巧,被走在最前面的风子涯听到了。
“你俩在说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是,来了。”齐卫楠大声回应着他,小跑到了他的跟前,“哎,这位风道友,和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风子涯稳着语调问。
齐卫楠故意打了几个喷嚏,颤抖着牙齿回他“你看,都是因为你的过失,害得我差点小命丢了,一句对不起显得你诚心不够,不足以让我怨气消了。”
风子涯看着前方,点了点头“那道友想让风某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你呢?”
“这个嘛,也不是什么难事。”齐卫楠笑了,扭过头看向身后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浮元子。
“我觉得你这小师弟也怪可怜的,大冬天大半夜一个人守在大门处,按理说,你们这种安排人值守的人选就没定对,你们那么大一个月空盟,怎能让一个岁的小屁孩来守?若邪道士真是闯了进来,他个小屁孩能干啥?还不是给人家送人头的!”
风子涯抿起双唇,细细思考了番“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就算如此,小师弟他擅自离守,犯了盟规,就当罚!”
齐卫楠本以为这家伙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哪知他还是死脑筋一根!完全不懂得变通。
“哎,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这做人呐,不能总是死揪着规矩不放,你就放了他这么一会吧,我给你担保,那肉团子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可是……”
“闭嘴!没有可是!”齐卫楠捂住了他的嘴,自作主张转过头对后方的浮元子说道,“浮元子,你风师兄原谅你了,快回去吧,记得好好看守,若再敢私自跑去睡大觉,肯定没你好果子吃!”
浮元子开心到蹦了起来,连忙弯下身子朝风子涯鞠了好几个躬“谢谢风师兄!谢谢风师兄!元子绝对不会再出现今晚的这种事情了,元子这就去看守大门!”
说完,小家伙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我去,这肉团子,走个路慢吞吞的,和上刑场一样,没想到还能跑那么快?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人了,怪不得让他去守大门呢,感情是长了一双,飞毛腿,好禀告事情。
齐卫楠于心底感叹着,再次抬头时,只见已来到了月空盟最为神圣的地方——长老殿。
第144章 盘问
才跨进门槛,齐卫楠就能感觉到他们三人正被前方投来的炙热目光打量着,好似台下站着的不是初来乍到的登门者,而是未曾见识过的奇珍异兽,恨不得将他们内脏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道齐卫楠,拜见诸位长老。”齐卫楠先开了口,朝上座的四位老头行了礼,破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趁着空隙时间,她抬了抬头,见身边跟着的两个笨蛋还直挺挺地站着,连忙给他俩使了好几个眼色。
“小道生一、青袍拜见诸位长老。”幸是两人没蠢到家,领会到了齐卫楠的意思,也学着她一样行了礼。
但许久后,大殿中仍是一片寂然。
他们三人弯腰都弯到腰杆酸,上面的几个老头子也没哼出一个字出来,让他们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动作,真是好不尴尬。
最终,是在风子涯的行礼声后,殿内凝结的空气才爆破开来。
“弟子参加各位长老。”
“子涯,不比多礼,此行出山可否寻到莫尧的踪迹?”端坐于大殿正中央的灰袍男子没有询问他齐卫楠几人的事,而是先问起了别的事。
搞得齐卫楠仅存的耐性都快被消磨干净,却又不敢直言,只得在心里暗自絮叨。
喂,这位大哥,你们月空盟的那些事小爷不想知道,小爷就是来把活死人扔给你们,顺便讨点赏金,你们有什么家长里短要唠的,能不能先放一边,处理完小爷的事再嗑着瓜子慢慢聊也成啊!
“大长老,恕弟子无能,未能寻到莫尧踪迹,还……还被人骗走了盘缠,只得厚着脸皮先行回来了,还请大长老责罚!”他埋着头说完便“咚”地一声双膝跪地。
果然,风子涯和那老头子还是在谈论着这事,好像齐卫楠几人是空气般,对他们置之不理。
不过从两人的对话中,齐卫楠了解到了两点线索一,他们月空盟在找一名叫莫尧的人,从名字上来看,应该不是像张三李四那样的小喽啰,应是位重要之人;二,风子涯真的就是个呆板的纯善之人,不然也不会像初入武安城的齐卫楠一样,被骗走了全身的银子。
上座之人听了风子涯的陈述后,并没有预想中的拍桌怒骂,而是握着白须叹了声气。
“罢了,子涯你本就是心善淳朴,再加之,你自幼在盟内长大,没出过远门,而这人心又是极为难测、防不胜防,吾等不会怪罪于你,起来吧,。”
“可是……大长老……弟子辜负了您们的期望……理当受罚!”
这争着抢着要领罚的人,齐卫楠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受虐的癖好?
“老夫都说了,不会怪罪于你,在座的几位长老也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就快起来吧,向吾等解释解释这几人是何来历,为何半夜急着求见?”
灰袍老头朝风子涯抬了抬手,后又将目光转到了齐卫楠他们三人身上。
“回禀大长老,我们三人是修行的小道士,此般着急来月空盟找您们,自然是有要事禀告。”齐卫楠抢了风子涯的话,自顾自地弯起腰来,可还没接着说下去,就被上座的灰袍老者打断。
“你们在撒谎!”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容不得人有半点质疑,“你们身上压根没有熏香之气萦绕!若是习道之人,怎会不知‘凡修斋行道,以烧香燃灯最为急务’的道理!”他怒而拍桌,惊跳起木桌上的茶盏。
对于修道捻香的道理,齐卫楠不是不知,他自幼便常听他爹的那些道义之礼,说什么“九天之上,唯道独尊;万法之中,焚香为先”之类的文绉之话。
日久便知,这熏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而言,就相当于文人的笔墨纸砚般重要,光是她家道馆中,便有着数十鼎香炉。
可自打和她爹闹了矛盾,离了家,去到了武安城中,齐卫楠自然是将这一套她本就厌恶的大道理抛之脑后,别说是熏香凝神了,就连所练法术也日渐生疏了。
真没想到这上座之人,不仅观察敏锐,鼻子还如此之好,莫不是他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拥有了一只狗鼻子?
齐卫楠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会,终是找出了解决的法子,她连忙双手合起,将身子再次拱起“回长老话,小道无疑欺瞒于您们,小道虽谈不上是名副其实的道士,但也算得上一半属实。”
“噢?此话怎讲?”大长老收敛了几分脾气,昂起脖颈问道。
见事有转机,齐卫楠没敢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出“小道也算是出身道士世家,是茅山齐氏的独子,乃因两年前同家父闹别扭,独自下了山去,且于该期间,向一位老者习了些赶尸术法。”
她说到此处,稍稍抬起了眼角,底气足了三分“而我的这位师父,便是月空盟前任长老,傅琛。”
她本以为提出师父的名字,或多或少能替自己解一点围,好歹那几位的长老可以正眼看她,却未料到,名字脱口而出时,在座之人的脸上都变得铁青,两瓣软唇抿得生紧。
特别是那位二长老于驰,态度变得最为强烈,搭放在椅上的双手都攥成了拳状,引得身边之人轻拍了他的胳膊作了提醒。
我去,听到之前的同盟的名字,不应该是心觉欢喜吗?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不会是我那师父之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吧?抢了心爱的女人?还是窃了多年的珍宝?我家那老头子,不至于这样坑徒儿吧!
眼下的气氛,是比屋外的天寒地冻还要冻人上几分,好似万粒尘埃都被冻结悬浮空中。
“噢,原来是五长老的爱徒,也算是我们月空盟的弟子,我们的师侄。”最后是那能说会道的大长老破了僵局,微启唇,笑了几声。
不过这笑意在齐卫楠听来,怎么有些暗藏杀机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小道不敢当,我师父已不是月空盟中人,自然不能高攀上诸位长老。”她连忙回应道。
而那大长老听后,只是笑得更为大声了些“哎,齐师侄这是哪里话,虽说如今五长老也已经不在盟内了,但与我们也有着多年的深厚交情,且我们月空盟中五长老的位置永远为他留着,只要他想回来,我们随时欢迎!”
虽说他所言的话于表面上听起来没有什么,但总觉得处处都带着刺。
“哎,对了,齐师侄,敢问你师父他是否还健在?”听到大长老接而问出的这一问,齐卫楠彻底傻了眼,谁家一上来就问你师父死没死这种话题啊!
若说死了,他们不相信背地里去查实怎么办?若说没死,他们连夜带起家伙去找我那坑徒儿的师父寻仇又该怎么办?
齐卫楠在脑袋中寻思了好一会,终是找到个中立的法子,巧妙地化解了这一难问。
第145章 黑团
“回长老话,小道同师父已有一年半载未曾谋面了,在我离开之时,师父他老人家倒是健在。”
话到此处,她突然哽咽了起来,带起了哭腔“不过……不过我师父他老人家向来身体并不健朗,又因平日里过于奔波劳累患有劳疾,在我走时,身体情况已是不佳了,不知……不知师父他现在……是否还尚在人世。”
齐卫楠说得有声有色的,真实到都快把自己给感动了,不过一旁的生一和青袍可是对这个花样层出的家伙捉摸不透。
明明这趟赶尸的活儿就是她师父嘱托给她的,哪来的一年半载未曾谋面呢?这齐卫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小仙童眨巴着眼睛看着紧挨在身边的人,虽是心中疑惑,但也没笨到当场揭穿她,而是选择陪着她一起演戏,也从眼角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
“好了好了,莫要悲伤了,五长老向来是肝肠义胆,善心肠之人,这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会有好报的。”大长老伸出手微微一摆,安抚着台下三人。
关于傅琛的话题,几人并未就此谈论下去,而是引回到本来之问“对了,齐师侄,你刚所说的有要事相报,乃为何事?”
齐卫楠一听,直挺起了腰杆,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了端坐于正中央的人身前。
“回禀长老,莫约半月前,我们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个邪道士,而那邪道士不仅手持一朵会吃人的花,还操控一具会幻影之术的活死人,我们觉得甚是蹊跷,便与邪道士大战了一场,最终虽还是让他跑了,但把那具活死人收入了乾坤袋中。”
齐卫楠并没有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出,更没有提及那株花吸食了自己血液的事情,毕竟如今那三长老风乘,究竟与邪道士有无瓜葛尚且属于未知之事,若是在丝毫不知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冒然将事情全都说出,无疑是对自我带来麻烦。
倘若风乘真是莲花亭中的黑影人,那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了推?主动送上门的小肥羊?
不妥不妥!就算如今有所欺瞒,那也是为了保命嘛!
齐卫楠在心中思索了一会,紧接着,眼神瞟向了身后的生一,朝他点了点头。
下面的生一也朝她回应着,几步路跨上“诸位长老,那具活死人就在此乾坤袋中。”他将怀中之带掏出,瞬间溢出的金光晃耀到了在座之人的眼。
“此乃法器,灵力充沛,光是取之所材都可同女娲补天之彩石相提并论,足以媲美上古神器!”在座的一位身材圆润的长老叹为观止道。
而他们不知,不光是这法器来历极大,眼前看似不起眼的那两人,也是拥有着他们不可比拟的地位——天宫神仙,乃是修道之人穷尽一生的奢望。
“咳咳。”大长老握住拳来轻声咳了几句,以提醒着他的失态,随后,指了指生一手中的乾坤袋,“既然如此,那就快将那具活死人放出来吧。”
“什么?在这?放出来?”生一惊讶地张大了口,眼睛四飘着周围。
“对啊,就在这,放心,无事。”他顺着白须淡然而道,看向身边之人,“风乘,你来吧。”
“是”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人领命站起,随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于空中比划出一道八卦图,转手向下一拍,血红色的八卦阵图便印在了脚下之地。
见识了风乘的这一套阵法术后,生一的担忧才逐渐下去,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乾坤袋的缩口,只见骤然间窜出一道黑团。
黑团重见天日后,便迅速往大殿门口处飞奔去,可才稍作偏移,就激起了地上的八卦阵法,宛如磁铁一般,将黑团死死吸在了地上,任凭他怎么扭动身躯,也无济于事。
紧接着,黑团身上的黑雾渐渐散去,他的真容浮现开来,骇人的表情疯狂扭曲着,惨烈的哀嚎声在空荡的大殿内回想着,令听者心中都是一阵发毛,好生难受。
可没过多久,他便彻底失去了反驳的力气,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宛如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众长老眼神一起落到他的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最终忆起他生前的模样,以及被人遗忘已久的身世。
“此人名唤连落,也算得上是吾行中的佼佼者,幻影之术乃是他的专攻之术,早些年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也算得上是个远朋关系。连落他不仅道术高强,还是一宗之长,在晟伏城处的落云村外建了一个小道馆,虽说是名气不大,倒也为当地除了许多邪祟。”
说到这,四长老忽停顿了下,闭起眼叹了口气“哪知,几年前,连落的道馆遭到了邪道士的血洗,整个宗门一夜间变成了尸山血海的惨状,而连落,从那之后,也就失去了下落,没想到,是被那邪道士制成了活死人。”
经过四长老的一番言辞,困惑在齐卫楠心中许久的谜团终是解开了,原来永生门所占用的门派之地,便是之前连落创下的道馆。
“哎,他也是个可怜人,既然四长老与他也算是半交,那一会你就替他超度了吧,虽再无轮回之机,但也可免受这份受人操控的折磨。”
“是,大长老。”该人允答着,唤起两张符咒,将地上无了生机的连落包裹成蚕蛹状,两指微抬,便被收入袖中。
而此时,齐卫楠本以为这事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了,刚想开口同他们谈赏金的事,就被那话唠的大长老再次截住。
“对了,齐师侄,敢问你们所见到的那位邪道士,可是此人?”
他说完,便从椅上站起,右手袖口一挥,带出一张黄符,咬破了手指在上面画起了图,口中念念有声。
“天地同生,日月重圆,聚以灵起,显起容颜!”
他两指紧握于嘴前念完咒语后,双指直竖向悬浮于空中的符咒,只见猝然间,黄符自燃起火焰,化为一地黑灰,取而代之的是愈渐清晰的人像。
齐卫楠几人定睛望着空中绘起的画像,待最后一笔勾勒完毕,看清图上之人时,齐卫楠不禁张大了嘴。
只因绘之人,便是那日疯疯癫癫吸走了她身上之血的邪道士。
只不过空中所绘出的样子,远远要比初见时的更为骇人,若不是曾与他有过交手,知道他邪道士的身份,齐卫楠都会怀疑这人,就是个鬼祟。
他的左脸被脏乱拧成一股股绳的头发所遮盖,而右脸上攀爬着的丑恶血疤几乎是已经遍布了整边的右脸,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而他那只被扣去的右眼,正不断往外渗出深黑色的浆血。
此时,他左手处捧着的那朵怨花,紧闭着的几瓣花瓣令人看不出里面吓人的结构,色泽也已是更为红润,未曾了解之人都会误以为那是一朵开得盛好的绝世奇花,甚至都想凑近轻嗅,一赏它的娇姿。
但其中,最为诡异的莫过于,在那朵怨花的底部隐藏着的一根枝藤,顺着邪道士手腕的位置攀藤而上,似乎已是连接到了他的臂膀根处,且是完全陷入了之中。
它似乎是在,吸食他的血液。
“是他吗?”身边响起的声音打破了齐卫楠的观察,将她从这毛骨悚然的恐惧中拉了出来。
她微微颤抖着牙齿,吞了口唾沫,神情都有些恍惚“是,是!”
“果然是他!刚才你一说那邪道士手携一株吃人之花时,老夫便觉得有极大几率就为此人,没想到,还真是他。”白袍之人背起手来缓缓而道。
这倒是引起了齐卫楠的好奇,她忙接话茬“长老,敢问此人姓氏名谁?”
第146章 疑点重重
齐卫楠一边看着那副渐渐淡去的画像,一边朝身边长老询问着,心底皆是迷惑。
此时,从椅上走出另一位长老,便是那位性情较为冷静的四长老。
他端着步子走到齐卫楠的身边,望向已是消失一半的画像“此人名唤莫尧,出身于道家门派世家,祖上出过不少德高望重的先辈,可没想到,莫家的声誉最终毁在了他的手上。莫尧少年时,也算得上是一介名士,可未料到人到壮年,入了歧途,修习起了炼就活死人,以此获取别人精元,快速增进功力的邪术,而他也是我们月空盟一直在追捕之人。”
说到这,画像已经全部烟消云散而去了,他也将昂着的头低垂下来。
“七日前,我们得知了莫尧出现在穗央城柳氏府中,这柳氏,曾是在本地享有一定名气的小宗门,但到了这一代家主这,就没有再修习道术了,而是转做了生意。本是过得平淡的日子,却在七日前的那个夜晚,被莫尧毁灭了。待我们赶过去时,柳氏众人皆以死亡,无一存活,而这莫尧也是跑得极快,幸亏是大长老使用了记忆之术将他的模样绘了下来,不然,这莫尧现在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我们都不得而知。”
齐卫楠从鼻中叹出了一口气,在为柳氏无辜惨死之人感到痛心的同时,另一个问题,也窜上了她的大脑,一个看似疯狂却极有可能的猜想占据了她的整个思想。
“敢问长老,这莫尧和柳氏的人是否有何冤仇?又或是他有无什么目标之人?”
她突来的问题,引来了四长老的一阵思索,细细一摸索,果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这柳氏和莫尧,别说是有何冤仇了,怕是就连彼此双方的面都未曾见过,不过说起目标之人,我倒是想起,当时我们的弟子在替柳氏众人超度安葬时,发现其中有三位女眷,并不是被活死人咬破脖颈而死,而是被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吸干了全身的血液!而且她们脖颈上留下的疤痕,极为奇怪,就好似……是带有牙齿的某种东西?”
听到这,齐卫楠的心里猛然一沉,似有一块大石头般重重压了下来,这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分差!
那夜一战,莫尧的那朵怨花遭到了青袍的金铲攻击,深受重损,但从刚才的画像上来看,这怨花好似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气血。
而这莫尧又莫名其妙冒着风险跑来穗央城,这块道士脚下的天地,绝对不是饿了想吸取几个精元那么简单,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这雪国了。
再从方才四长老所说的言辞中,便可得知,他的主要目标乃是柳氏的那三位女眷,别的人的死,更多为陪葬。
一来可供他手下饥饿的活死人饱餐一顿,二来他自己也可吸取一些精元,以此来大补他遭损的元气,三来也能达到掩人耳目的功效,不然若是直杀了那三名女眷,月空盟的人定会察觉到其中隐藏的问题。
想必,那三名女眷,应都是阴性之血,碰巧都生在了柳氏,所以莫尧才会“不远千里来相会,只为把你命来取”。
且从上次齐卫楠被那株恶心的怨花吸食血液时,她从莫尧的一些言行举动中,便得知了她的血极为宝贵,能给他手中那朵花提供某些需要。在那夜之战后,莫尧与怨花都身遭重创,都需先用一些东西来暂时性维持。
但治标不治本,莫尧最终还是会再度回来寻找齐卫楠这株活灵芝的。
他的目标,向来都只有她,或许是明天就来,或许是后天,齐卫楠的命,他是要定了。
“齐师侄?齐师侄?”
“啊”也不知她是被大长老唤了多少次,才从自己的脑海中唤醒过来,只得连忙随便找出一个理由敷衍着刚才的走神,“不好意思诸位长老,小道听闻这些事情,实在是觉得有些害怕,所以才……”
她还没有说完话,但窘态的样子,就已是惹得一侧的圆润长老抚肚而笑“哈哈哈哈,我说这位小道士,你好歹也是同活死人交过手的,怎么胆子比还老鼠还小?光是听四长老这么说,就怕成这样?那你若是亲眼见了那副惨烈的状况,是不是直接吓晕过去?”
他越说越来劲,笑得越发大声,整间屋子都是他一个人的笑声。
“二长老!勿在小辈面前失了仪态!”大长老瞥了他一眼,怒拍桌道,紧接缓和着气氛,“齐师侄年岁尚小,也没有过多的经验,听到这些事,或多或少是会害怕些,实属人之常情。”
“谢谢大长老没有怪罪于小道的失态。”她连忙拱手道谢,续而挺起身来,“小道此行的任务便是将收到的这具活死人交给月空盟,既然如今事情已经办妥,那小道也不便在此做多逗留。”
她刚这么说完,台上的白袍道人便接过了话,同是应付着几句客套话“吾等本还想多留齐师侄几日,在盟中歇息安神,但既然齐师侄都这样说了,想必是有着更为急迫之事尚待处理,那吾等也就不强留了,望齐师侄归途路上注意安全。”
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没有一点挽留之意,说不定他们本还在为如何将齐卫楠赶走而焦急呢,却没料齐卫楠倒是自己先提出了。
既然如此,定是要来个顺水推舟咯。
“多谢长老关心。”她也学着他们虚伪的样子,带起笑意,在心中纠结了好一阵,终是提出了赏金的请求,“对了,小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小道三人一路赶来穗央,已是用光了全身的盘缠,不知可否……”
“子涯,下去拿一身干净衣服以及五百两白银来给齐师侄。”没等她说完,大长老便先行回答道,吩咐着守在一旁的风子涯。
“谢谢诸位长老!”她连忙低头道谢。
虽说此刻心里似有朵朵浪花般拍打礁石般的澎湃,但这表情嘛,还是要稍微克制一点的,不能让这几个糟老头子觉得小爷是如此贪财之人!
实在是未料到,我齐卫楠也有发大财的一天!从今往后,两袖无债一身轻,挥金如土我看行!
齐卫楠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下起了金钱雨了。
在接过风子涯递来的干净暖和的新衣以及那一大袋沉甸甸的银两后,齐卫楠一行人便同他们道了别,匆匆离了长老殿。
而齐卫楠也是先行到茅屋中换下了身上那身已冻起冰碴的寒衣,穿上了极为温暖舒适的新衣后,快步朝着月空盟大门处走去。
由于她走的步履生快,都将生一和青袍远远甩在了身后。
“齐卫楠,你走那么着急干嘛!”青袍为了追赶她,都有些岔气,“你没听刚才那几个长老说的吗!这些种种迹象不就表明了……唔……”
还没等他说完,走在最前方的人儿便来了个百米冲刺,如阵风般跑到他面前捂住了他的嘴。
“嘘!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别声音那么大!”
“呸呸呸!”青袍捏住她的手腕甩开,“你知道那你还急着走!莫尧的下一个目标绝对就是你,待在处处布满结界的月空盟中才能更好保护你!”
青袍都能想到的事,她齐卫楠会想不到?
只不过眼下,这月空盟的疑点实在太多,且不说那三长老风乘究竟是不是和邪道士一伙的,就说别的那几名长老在听闻她师父的名字后,所流露出的神情,简直太不正常了!而且一席人还巴不得齐卫楠早些离开。
用脑袋一想都知,其中定有许多千丝万缕的瓜葛藏在阴暗处,而这月空盟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是敌是友,尚且不知,唯一能保护好自己的,便只有自己,同身边这几个单纯的笨蛋。
第147章 四大长老
要说这月空盟,不仅是结界密布,就连地盘都大的吓人,他们三个路痴足足在这偌大的盟内兜兜转转了一两个时辰,才绕到了最原先进来的大门处。
而远远望去,与外界相连通的那扇大门处,有一肉嘟嘟的小家伙,正将整个身子倚靠在门柱上,摇头晃脑地打着瞌睡。
齐卫楠转过身去,朝生一青袍比了个“嘘”的手势,几人蹑手蹑脚地踮起脚尖走到他身后,粗着嗓子学起了风子涯说话的语调。
“咳!浮元子你好大的胆儿!竟敢在值守期间犯寐!这次你就老老实实和我去领罚吧!”
跟前东倒西歪的小家伙一听,连忙吓得打一哆嗦,难以分离的上下眼皮也立即睁得圆瞪,整个人似被浇了一头冷水般,彻底清醒过来。
“风,风师兄!元子知错!元子刚才实在是太困了,就稍稍打了个小盹,师兄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若,若是还有下一次,元子自己主动去找长老们领罚!”
浮元子僵硬地举起了双手,带着些哭腔地说着,从始至终都没敢回过头来。
他这搞笑的模样,逗得齐卫楠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浮元子你的胆也太小了吧……哈哈哈哈……你转过头来看看我是谁?”
身前的小孩子听到这阵嘲笑声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立马扭过头来,这跟前人哪儿是什么风子涯,明明是刚才触动了石莲阵法的倒霉蛋!
“哼!你竟敢捉弄我!”小家伙眼里的泪都气得憋了回去,此时正双手紧环着,愤懑躲着脚朝齐卫楠讨说法呢。
“怎么,难道你打盹的这事不是事实吗?”齐卫楠才不会怕这小屁孩,弯下腰去捏了捏他的肉脸蛋。
“看你理直气壮的样子,是个英雄好汉,原本小爷还打算替你隐瞒呢,看来还是得去和你风师兄禀告一声。”
她说完,便扭过头去,假意要去寻风子涯。
身后的小家伙见状,顾不得是真是假,连忙小跑上前,一把紧搂住了齐卫楠的小腿,当起了行走的腿部挂件“小哥哥,小哥哥,你最好了,你别告诉我风师兄,好不好嘛!”
“嘶!”对于突来的撒娇,齐卫楠有些承受不住,起满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且容她怎么挣脱,也没能将腿上这团粘牙糖甩下去。
最后,她实在是没劲了,只得先后退一步“行,小爷不告诉你风师兄便是,这下你可以从我腿上下来了不,你很重哎!”
腿上的肉球一听,连忙抬起一双水汪的大眼眨巴了几下,“咚”地一声从齐卫楠腿上跳下来,拉住她的手袖“小哥哥,你真好!你就是浮元子的亲哥哥!”
“哎,别再这给我拍马屁、套近乎,小爷不吃这一套。”齐卫楠戳了戳他的额头,向还处于开心阶段的浮元子泼了一身冷水,“小爷不是白帮你忙的,是要讲究交易的,你懂吗?”
本是还咧开嘴大笑的小家伙一听,顿时脸上少了许多光彩,嘴角也渐渐耷拉了下去,刚恢复过来的元气再次消失不见。
“浮元子儿时也曾和爹娘行走江湖,这些江湖规矩,浮元子知道。”他扣着双手,自顾自地说着些齐卫楠听不懂的话,紧接猛然一抬头,“小哥哥,你们帮浮元子看守一下门,浮元子马上回来!”
“哎!你去哪儿啊!”没等齐卫楠问话,这家伙就朝月空盟内奔去,速度快如流天星火。
齐卫楠盯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回过头问旁边人“这小子刚说了些什么,你们听明白没?”
生一青袍摇摇头,不仅是齐卫楠搞不明白,他俩也是摸不着头脑。
而当齐卫楠转过头回来时,被眼前人吓了一跳“我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我一跳!”
浮元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低垂着脑袋,将怀中紧抱着的扑满托出,想要递到齐卫楠的手上“小哥哥,这是浮元子的扑满,里面都是我自己平日里攒下的铜板,你,你一定要好好对它们!”
小家伙抬起头,一把将扑满塞到齐卫楠怀中,豆大的泪珠儿已是挂满了长睫,委屈巴巴地小表情看得令人心碎。
他的举动一时间令齐卫楠哭笑不得,蹲下身子,揉了揉他蓬松的发“肉团子,谁和你说小爷要找你要封口费了?”
她齐卫楠就算再怎么贪财,也不至于去讹诈一个小毛孩吧?更何况,拿了那笔五百两的白银后,她现在已是大富人家了。
齐卫楠将唇角翘起,掂量了下那小罐被硬塞来的扑满“再说了,你这扑满里一点重量都没,还不够小爷塞牙缝的,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买糖葫芦吃去吧。”说完,她便将扑满重新递还给浮元子。
浮元子见扑满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上,别提有多开心,急忙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擦拭完眼角的泪,对着扑满又搂又亲,如获珍宝般捧在手里。
在和他的扑满“再续钱缘”后,又一疑虑涌上心头,他歪着脑袋朝齐卫楠发问“小哥哥,那你不要浮元子的铜板,浮元子就没有别的可以给你的了。”
“谁说你没有?”齐卫楠站的有些累了,轻轻一甩衣摆便盘腿坐在地上,捧着下巴说,“我呀,也就只是想向你打听些事罢了,哪儿知你刚才压根不听人把话说完,自己就下了主意。”
浮元子一听,眼前人一不要他的钱二不要他出力,只是想打听些消息,顿时轻松了不少,不过还是心有顾虑“小哥哥,你想问什么,若是牵扯到盟内利益的事,请恕元子不能告知。”
齐卫楠看到他这副正经模样直觉得可爱,再次捏了捏他的肉脸“你放心吧,小爷呢,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下那几位长老都是些什么来历。”
浮元子本以为她要问自己什么刁钻的问题,没想到就是此事,顿时一颗悬着的心掉了下来。
他将扑满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学起大人样子,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而说“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向来崇敬各位长老,对他们的英雄事迹,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随后,他又立马弹跳转身,端起腔调,摆出说书先生的架势“要说我们月空盟,那可是人才集聚、卧虎藏龙的地方,而那几位长老,个个都是大有来历。”
他将一只腿跨上一旁的石头上,双手一挥衣袍长摆,扬起一阵风“四长老,名唤黎千裳,能文能武,才智过人,是道派界内有名的雅人居士,平日里主要负责传教盟内弟子道义;三长老风乘,也就是风师兄的师父,虽说性格古怪,不易近人,但却习得一手好阵法,且都为自己的独门绝学,盟内大大小小的结界都是由他创建的;二长老于弛,不仅法术高强,还精通各种武器及兵法,可谓说是道士中的将军,主教盟内弟子的法术;而其中最厉害的,当数大长老了,盟内的大小琐事都需经由他手,不过大长老向来神秘,对于他的来历不仅无人知晓,且就连真名都不知为何。”
浮元子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说得齐卫楠和生一青袍都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其实,简单的概括而来,就是四长老授文,三长老保卫,二长老授武,大长老喜欢搞神秘,是整个月空盟的老大哥。
“嘁,肉团子,你都不知道你们大长老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觉得他最厉害?不就是因为他是你们月空盟老大嘛。”齐卫楠直接戳破而答。
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个问题,连忙将浮元子拉到身边询问“元子,我问你,你们三长老那赤鞭的来历你可知晓?或是此物世间是否还有第二件?”
这突来的问题算是把浮元子给难住了,他摸着脑袋好一阵思索“小哥哥,浮元子只是个看门小童,对于长老们法器的由来,自然是不知的,不过,三长老的赤鞭实属厉害,据说,世间仅此一鞭。”
听到浮元子的回答后,齐卫楠不禁将怀疑又加深了些。
她是绝对不会看错的,莲花亭中黑影人所持的法器的确和风乘的一模一样。
再说,修道之人的法器就相当于文人的笔墨纸砚般重要,是不会轻易离身的,若说是被人盗用而去,可能性也不大,不过也不排除是遭有心之人仿制了去。
所以对于最终结果,齐卫楠还无法断下结论,不过小心谨慎些,准不会有错。
随后,齐卫楠一行人同浮元子简单道了别,便跨出了这道“出去容易,进来困难”的结界,走到了月空盟外。
第148章 美人迟暮
才出了结界,那扑面席卷而来的凛风,便钻进了暴露在外的每一寸毛孔,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反而愈是狂烈。
“嘶……这鬼天地还真是冷……月空盟里还真是要暖和几分……”
齐卫楠将大氅裹得紧紧地,恨不得将自己包裹成一只大熊,而左手上则是担放着已冻成冰块的狐白裘。
“你,你还别说,这还真冷,雪下的比我们进盟前还要大了些。”青袍哆嗦着身子,回着齐卫楠的话。
在狂啸的北风面前,几人都不得不到低下头,硬着头皮往前走,在厚重的雪地下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好不容易走到了岔路口处,但他们却发现,自己的马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车尚且还在,但马却没了踪影。
只留有一滩腥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万里雪白的大地,远远望去,显得额外的刺眼。
齐卫楠见状,赶忙小跑上前,却发现马车的车辕被咬成了两截,捆住马儿的缰绳也横七竖八的断成几条。
她弯下身子,在马车周围仔细查看了一番,只见雪地上了布满各种抓痕,凌乱的马蹄印和狼爪印。
这定是经历了一场厮杀,那匹陪着齐卫楠他们一路走来任劳任怨的马儿,也定是被那群畜生吃下了口。
可不曾想,它们竟饿到了这种地步,就连骨头都啃噬的如此干净。
但此刻不是在给马儿默哀的时候,想必那群畜生未曾走远,应该还在这一代晃荡,若是运气不巧,和它们撞了个碰面,不说缺胳膊少腿,也得伤了身体。
齐卫楠向生一青袍摆了摆手,将场地的状况简单地同二人说了说,之后,他们几人便不敢再多做停留,顶着天寒地冻朝朋来客栈走去。
而葛烨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自打齐卫楠他们离开后,那老板娘便换着法子地来差使他,这不,这会儿,楼下的那位姑奶奶又唤起了他的名字。
“葛烨,下来!”窝在铺满羊毛毯的美人榻上的女子微微昂了昂头,朝楼上娇声道了句。
“是,老板娘!”自打葛烨在二楼替她打扫这上百间屋子起,这已是第七次被楼下的姑奶奶唤自己名字了。
他不敢稍作耽搁,连忙将手中的抹布放入水盆中,随意将撸起的袖子放下,几步跑下楼去。
分明外面正是冰封雪盖的仲冬时节,但葛烨的额顶处却渗出了粒粒晶莹的汗珠,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流淌到修长的脖颈处。
“老板娘,请问有何吩咐?”他擦拭去头顶的汗珠,吞了几口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榻上女子身子向后一倚,将整个人从那片柔软中挣脱开来,微微坐起了身,手中抱着一团雪白之物,冰冷的指甲在它身上游窜。
“这次下来的怎么如此之晚?”她未曾抬头给葛烨一个正眼,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紧闭的睫,眯成一条迷离的细缝。
“老板娘……自从昨日晨时到现在,你……你就未给在下食过半物,再加上这几趟的奔波,我的体力……实在是有些跟不上……”
葛烨将眼睛正视着榻上人,却未料此话惹得她心生不悦“噢?那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怪我花如颜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了?”
她终于给了葛烨一个正眼,顾盼之际更潋几分锐气,不过她的眼神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似是赏赐一般,只留一瞥。
听到这,葛烨将两瓣薄唇紧紧抿起,他虽说出身乡野,但十多年来也未曾遭过这般的奴役。
若说花如颜吩咐给他的都是些正经活计,他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靠着人家的客栈才能有个落脚地,理当出些体力活报答。
但这花如颜,明摆着就是想捉弄于他,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将他叫下来,做一些她自己能力之能的琐事比如替她添加手炉里的炭火,又或是替她将红薯剥皮。
想必这次将他叫下来,定还会吩咐这些消遣人的事。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葛烨只得吞下这口恶气,朝她赔着不是“老板娘给葛烨提供了住所,葛烨不敢说是不从。”
“呵,这还差不多。”花如眼垂下眼睑,逗着怀中那一团雪白,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心中怨气,“你们这些好看皮囊的男人,就当受点苦!”
没等葛烨开口,她便再度轻启丹唇“我的雪球饿了,去厨房给它弄些吃的来。”
葛烨顺着目光寻去,终是看清了那团白色的绒毛为何物,乃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狗,蓬松厚长的尾巴缠绕在花如的颜的手腕上,似一条天然的皮草,魅惑而野性。
“是”他点头答允道,便几步走向了后院,给那狗祖宗备食去了。
待葛烨走后没多久,花如颜便端起身子,怀抱着雪球走到门柱前,将整个身子倚靠于上,抬起一双没了光的眼睛,望向屋外之景。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些,纷纷茫茫地扑满了对面屋檐瓦顶,在这大雪的日子,穗央城的街道愈发冷清,张望了许久,也未见一个人影。
花如颜伸出一只柔荑接过几片晶莹绒雪,盯着掌心片片形态各异的雪花片不知想着什么,随而又将手掌合起,将几瓣雪白攥得生紧。
再次展开来时,雪花已变成一滩刺骨的冰水,顺着指缝流淌而下。
“雪球,你看,再美丽的东西,也总有消散的时候,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涂再名贵的脂粉,也抵挡不住岁月的痕迹。”
花如颜呆滞地望着掌心中流逝的水,抚上自己的脸颊。
“叹美人迟暮,空留一地愁丝,秋波望,望不回昔日郎。”她抚摸着怀中的雪白,声音说得很轻,好似生怕打扰到它的休眠,“十二年过去了,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雪球不会给她答案,亦不会有任何人来给她答案,留给她的,只是死一般的静谧。
“呵,他不会回来了。”花如颜苦笑一声,自问自答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走回到屋中,走到美人榻前,身子向后一仰,“砰”地一声将整个自我陷进柔软中。
第149章 误食狗粮
花如颜才躺回来没多会儿,葛烨便端出一碟白绿走了出来。
“老板娘,狗食做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接着上楼打扫去了。”
可他刚把小碟子放到地上准备回头时,却被身后女子呵斥而住“站住!你是打算拿这些来给我的雪球吃吗!我的雪球可不是兔子!”
葛烨回头望去,只见女子已是从榻椅上站起,怫然作色。
“老板娘,我见厨房里有些萝卜和青菜,便洗了洗端了过来,再说了,我们村庄上的狗都吃这些……”
却不料,话一脱口,更使眼前人添几分怒火“我的雪球哪能同你们那些乡间野狗相比吗!”她闭住眼,沉稳了下自己的情绪,“厨房里有些牛肉,你去把那些煮了端出来。”
“给狗吃牛肉?!”葛烨惊呆了,自从齐卫楠他们走后,别说是牛肉了,就连一个窝窝头他都没上到,如今却要让他去给一只狗煮牛肉吃?这不是暴殄天物又是什么?
花如颜被他问的有些不耐烦,直接扭头坐回原先的位置,只留一背影给他“我让你去煮牛肉,你去便是了!”
葛烨拿她没办法,只得照做,可就在他转身离去时,又被身后的声音止住“你可别偷吃!”
或许她只是无心之语,却压断了葛烨最后的底线,他双拳握起,额头青筋都暴裂起来,但还是稳住了最后的理智。
“是”葛烨阴沉着嗓子回答后,便迅速走没了影。
在葛烨走后,花如颜本还想打个小盹,可这刚闭上眼睛,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嗬嗬”的骡子叫声。
她微蹙黛颦,挪动着婀娜的身姿探出身去,只见来者乃是她的死冤家——煤炭戚公。
提起戚公,也算是花如颜的旧相识,成也戚公,败也戚公。
花如颜不是穗央本地人,没有人清楚她的身世,只知她是为了躲难逃来的。
打那后不久,她便在穗央城里开了这间朋来客栈,虽说是客栈,但更像是食肆。
可花如颜店里的生意并不好,只因这穗央城里的人,有着很严重的抱团本性,喝酒消遣多半只会去本地人开的店里,对于她一个外来的弱女子开的小店,自然是无人问津。
不过自从有一次戚公偶然来了店中后,便同花如颜相识了,打那之后,戚公总会替花如颜带几个客人来,再加上花如颜人如其名,美如冠玉,又厨艺精湛,一来二去,店里生意便红火了起来。
可就在三年前,戚公的媳妇儿突然跑来店里大闹了一场,不仅带着别的悍妇一齐砸毁了花如颜的半个店铺,还用各种侮辱性的话语恶语相向。
若不是当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挡在花如颜前,想必她早就遭了那些泼妇的毒打。
当时戚公明明是在场的,但许是天性的懦弱,使得他选择沉默,从头到尾没有替花如颜辩解一句。
那日之后,随着女人们在背后不断地搬弄是非,花如颜便成了整个穗央人口相传的“狐狸精”,也没有人再敢来照顾她的生意了。
曾经热闹红火的朋来,就这么没落了。
时隔三年再见,不仅花如颜有些不知所措,戚公亦是如此,外带几分内心愧疚,他一直低垂着脑袋,没敢看花如颜一眼。
“哎呦呵,我还以为是来客人了呢,没想到是你啊,怎么今日敢来我这朋来客栈了?若是来还钱的,那我倒是很乐意,若是来喝酒的,那就请回吧,免得你女人又要拿刀来砍我这小破店了。”
最后还是花如颜先破解的尴尬,用戏谑的口吻重提着她那日的经历。
戚公被她那么一说,愧意更加充斥满心底,他声音低沉着“我家那婆娘砸你店的赔金,改日定是一分不少的拿来还你,今日是来给你送人的。”
花如颜环起手来,眼神瞟向戚公身后的板车,只见上面呆坐着那三个家伙。
“都拖了三年了,再不还,小心我去衙门告你!”花如颜淡淡抛下一句话,便自行回屋去了。
而齐卫楠几人也从骡车上纵身跃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煤灰,同回来路上遇到的好心戚公简单道了谢,跟在花如颜身后回了客栈。
齐卫楠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客栈的角角落落搜寻葛烨的影子,打量了一整圈没见到他,显然她有些急了。
“我托付给你的人呢!他在哪!你把他怎么样了!”齐卫楠担心到有些失了仪态,一把紧握住花如颜纤细的手腕,将她从美人榻上拎了起来,手劲使得极大。
而花如颜也并未像别的娇弱女子般,吃痛喊疼,而是抿起唇角,露出难以摸索的一丝笑,凑到齐卫楠的跟前,贴上她的耳朵,吐出几个字。
“你那么担心他啊?”
听到这句话,齐卫楠整个人都似烧涨了的水壶,炸了开来,猛然一把松开花如颜的手,自己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你别胡说!我,我,我……”
她结结巴巴地,眼神不敢对上花如颜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魅瞳,正巧忽瞟到连接外院和屋内的那扇小木门时,在那儿,出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老板娘,你看这次总行了吧……”葛烨有些不耐烦地说着,一抬头,碰巧与齐卫楠来了个四目相对。
眼前场面一度尴尬,最后还是齐卫楠先开的口。
她摆起了昔日凶悍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到葛烨身前,朝他放着狠话“看什么看!小爷准你看了吗!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你信不信!”紧接着,便被他怀中那盘勾人味蕾的肉食吸引过去。
“好家伙,背着我们吃牛肉?让小爷先来替你尝一尝还缺点什么。”
“哎!别……吃……”
“嗯,还不错嘛!就是清淡了些,小爷喜欢吃重口味!”没等葛烨说完话,齐卫楠便拿起一片碟中牛肉放入了嘴,待食物入了肚,才听到葛烨刚才的话。
“你说什么?别吃什么?”她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眨巴着一双眼看向他。
此时,葛烨有些犹豫了,若是直接把这碟牛肉的真相告诉她,轻则一顿打,重则要他这残缺的小命;可是若是选择隐瞒,未免太不人道了些。
不过正当他犹豫不决难以拿决定时,花如颜替他解决了这个困扰,直接开口说出那碟牛肉的事实。
“哎!你这人,干嘛吃我家雪球的牛肉啊!”
“雪球是谁?”齐卫楠连忙转身而问,没料到,却迎来这天大的打击。
“雪球啊,是我儿子咯。”花如颜边说,边带起慈母般的微笑,看向怀中睡醒的狗狗,而小家伙也很配合地“汪”了一声。
花如颜还不忘继续补刀“而且盛肉的碟子,还是我们家雪球的专用碟,不过你放心,不脏,每次我家雪球都会把它舔得干干净净的。”
听完后,齐卫楠的心里是崩溃的。
第150章 从不失言
齐卫楠听后,连忙将挡路的葛烨推朝一旁,大步跑向了院外的茅屋,哗啦哗啦吐了起来,恨不得将整个胃掏出来仔细清洗一番。
几经折腾,胃里那股不适的翻腾感总算勉强压了下去,齐卫楠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回屋中,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倒起了茶水往嘴里送,可这刚要喝下去,就被花如颜止住而住。
“哎,我们店里的茶水可不是白喝的。”她摆弄着头发,眼梢瞟向齐卫楠的方向看来。
齐卫楠本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更何况刚才还吃了她家狗子的食碟里的牛肉,便更是心中窝火,而这不长眼力见的女子,此刻又在她底线的周围游走。
齐卫楠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不止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行,老板娘,这壶茶水我要了,多少钱?”
“不多不少,五两银子。”
这会齐卫楠彻底忍不了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踱步跑过去,怒而一拍她身旁摆放着瓜果的木桌,怒斥而道“你是开黑店的吧?你那说是茶水都是高抬了,分明就是壶冷却了的白水,就这玩意,你要收我五两银子?!想钱想疯了吧!”
而女子并没有因她说的这些话生气,反倒是更加倦怠几分,将整个人蜷缩在了羊毛毯中“不好意思,小店就这个收费,若是您觉得贵了,又觉得口渴的不行,我建议你啊,可以去门外喝,这雪化了,也能当水。”
这次算是彻底点燃了齐卫楠的怒火,她竖起指头指向美人榻上的娇人“好你个女人,心黑成这样!”
“是啊,我就是个毒妇,怎么了?”女子微抬玉手,捧着那一张如瓷光滑的肌肤,“受不了,那就请离开吧。”
她才说完便再次将整个身子包裹进毛毯里,好似出来多与这冷空气交接一秒,便能冻伤了身子般。
“哼,不用你说,我们自己也会走!”齐卫楠气愤地丢下一句话,拿起刚放下的包裹便要夺门而出,却发现身后无人跟来,气得扭头直吼,“三个笨蛋,还不走,留在这作甚!”
“是,来了!”他们三人忙应和着她,不敢稍有懈怠,毕竟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齐卫楠,准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可就当齐卫楠跨出店时,榻上之人忽看到了她腰间别的东西,惊坐起身,连忙高声唤住“等一下!”
可齐卫楠怎会听她多说半句,脚步未有丝毫停留,匆匆便跨出店门,朝穗央的另一边走去。
见此状,花如颜急疯了般冲出去,追赶着齐卫楠的步伐,由于过于激动,才跑没几步便狠狠摔了一个跟头。
“齐卫楠,她好像真有什么要紧事,为了追赶我们,都摔了个跟头。”葛烨闻声后,有些担忧地转过头看着朝他们伸手的花如颜。
但不料齐卫楠不领一点情,一把将葛烨的脸别了过来“白痴,她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苦肉计,想让我们在她店里再多住几天,好给她多些银子花。”
她不带一丝语调地说,却又心头涌上一念头,不知怎么地,竟如实将它吞口道出怎么,人家摔了个跟头,你就舍不得了?”
啧,好大的醋味。
“你瞎说什么呢!”葛烨被她突来的问题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略带生气,“她摔倒了,至少咱们也应该过去看一看。”
才说完,他便折回头朝地上的花如颜大步走去,这一举动可把齐卫楠气得跺脚“臭葛烨!之前小爷受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问候过一句!”说完她便扬起了头往相反的路径而去。
这下可算把生一青袍难为住了,只得先各哄一边,可就在这时,齐卫楠听到路的转角一侧传来了男人的谈话声。
“裘皮王,本道此行下山可是有重任在身,若你所说的有假,那就是耽搁了我们月空盟的大事!”从音泽上不难判断出,先开口的人年岁尚轻。
“哎呦,华道长,小的怎敢拿这种事来欺骗于您呢?小的和店中小二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日来我店里捣乱的那群人中,的确有一男子脚下无影!”
声音逐渐由远处传来,距离近到仿佛只有一墙之隔,而齐卫楠也认出了回话之声的主人。
就是前日以假兔皮来冒充狐白裘的布庄老板。
“糟了!”她贝齿紧咬住一半桃唇,心脏跳得极快,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过本能的反应告诉着她。
跑!
齐卫楠迅速扭转回头,拉住手边刚走过来生一,大步流星地朝葛烨他们的位置奔去。
“齐……”
“嘘!闭嘴!别说话!步子迈轻一些!”没等生一开口发问,齐卫楠便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并且朝前方毫不知情的几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青袍比生一要聪慧的多,看到齐卫楠的手势后,迅速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通知着身边人“嘘,齐卫楠好像在前面发现了什么,她让咱们保持安静。”
待齐卫楠和生一跑到他们面前时,青袍才敢小声询问“齐卫楠,发生什么事了?”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快跟我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她踱步上前,回着青袍话,一把将搀扶着花如颜的葛烨拽到身旁。
正当要逃离时,却被身后的女子轻声叫住“跟我来,我能帮你们。”
“我凭什么信你?”
女子淡然一笑,没有给出多余的解释,只留下一句“那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随即提起摔破了洞的衣摆,一瘸一拐地朝店门处走去。
齐卫楠咬住唇瓣的皓齿愈发用了力,都可见泛起的血红,她的眼神来回在百米前的转角和斜后方的朋来客栈中游走。
声音越来越近了,近到都可听到脚踩厚雪的声音,已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留给齐卫楠做选择。
她双眼紧盯着一旁罔知所措的男子,终于确定了自己的选择,双手牢牢扣住他的指缝,带着几人一齐跨进了朋来客栈。
齐卫楠不愿再看到绾绾的事情重新发生于葛烨身上,而且她答应过他的母亲,一定会帮他寻回第三窍魂,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带他回家。
她说过的话,从不失言。
第151章 突然来袭
果然,齐卫楠一行人刚藏匿于朋来客栈中,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动静,来者的确是布庄老板,以及一名年轻道士。
“哎呦,裘皮王,是哪儿阵风把你从穗央街口吹到了我这东街尾呀?”
花如颜拿起美人榻上的那皮羊毛毯,环在她那宛若无骨的杨柳细腰上,微微用手拉扯着,一双桃花眼好似要勾魂摄魄般直盯着屋外人。
“花如颜,少来这一套,我问你,近日你店里是否有人来过?其中领头那人是个道士,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像个女人似的,还有另外两个看起来呆呆愣愣的跟班,以及,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
布庄老板一上来就将齐卫楠他们几人的长相、特性描述的清清楚楚,眼看还真是奔着他们来的。
“呦,裘皮王,你又不是不知,我这小店基本没什么生意,若是真来了客人,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的吗?”花如颜转过身去,坐在一张老木桌前,手指于上轻轻一划,向门前两人展示着落满的尘灰。
“呵,这可说不准,让我们一查便知你有没有窝藏邪道!”
布庄老板不但没有相信,反而情绪愈发激动,直接冲进店来,在大堂内来来回回寻找,见堂内一个人影都没,他又急匆匆地跑向后院。
而花如颜却未显出半分紧张,扭着曼妙的腰肢走到柜台前拿起上面扑放着的铜镜打量起自身,紧接着她的一双眼透过铜镜窥视着身后的道人。
“这位道长,敢问是出了什么大事,就连我这冷清到门可罗雀的小店都要翻查?”
男子听后,只步走上前来,看着铜镜中的花如颜“我乃月空盟弟子,今日下山来办盟内之事,碰巧路上撞见了裘皮王。”他说到这,抿起唇角一笑,反问到花如颜,“你猜他和我说了什么?”
花如颜摆弄着头顶的玲珑八宝簪,媚笑回道“小女子怎能猜得到您们的谈话呢?”
“他和我说,前日在他的布庄中,见到了一伙道士模样的人,其中有一人没有影子,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没有影子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此人自问自答着,语调冷得令人发抖。
花如颜并未回他的话,只是保持着假面的笑意。
布庄老板从后院回来后,依旧无所收获,不死心的他又大步迈向了二楼,此次,他终于获得了一些线索。
“花如颜!既然无人住店,那你为何平白无故进行着打扫?”布庄老板从楼上拎下一桶污水,污水中沉浮着一块抹布,似掌握了证据般拿到她的面前兴师问罪。
花如颜勾勒起一侧唇角,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身前“闲来无事,打扫打扫客房也有错吗?虽说我这小店久年未有人来,但也得做收拾利落些吧?”
“你分明就是在撒谎!谁人不知,自从三年前那事后,你便终日无心管理客栈,怎会突然间打扫起来?定是有人来住!再说了,前日那四人离开时,特意问了我附近有没有可以居住的客栈,我还专门告诉了他们往东街方向来,而整条东街,只有你的朋来开着,他们不来你这,还会去哪?”
布庄老板急红了眼,壮起嗓子便朝花如颜嘶吼着。
他只能靠这些谈不上是证据的东西立脚,毕竟这整个朋来客栈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见到一个人影。
但却惹急了一旁恭候已久的道人“裘皮王!这就是你的证据吗?我要的是人!是人!再找不到,你这就是属于谎报!还足足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
他虽年纪不大,脾气却暴躁得很,一脚踢翻了那盆污水,而飞溅起的水沫滋满了裘皮王一身。
“花如颜,他们绝对在你店里!说,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布庄老板已是气急败坏,直接冲过去逼问着花如颜,两个鼻孔不断往外喷着热气。
这阵举动令花如颜添了几分畏惧,不过她立马便将恐慌的神情收回,再次表现得无所谓。
“我说裘皮王,咱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儿个就一定要把这个盆子扣我头上?我若真的在店里藏了你们要的人,还会放开了的让你们查吗?你这不明摆着诬陷我吗?”
花如颜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泪盈于睫,半垂头的姿态令人心生怜悯。
见此状,那道人直叹口气,都打算摆袖离开时,却又被裘皮王喊停“道长,道长,您别走啊!您就相信小的,那几个人啊,绝对还在朋来里,只是这臭娘们把他们藏起来了。”
“够了!本道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陪你浪费!”他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压根不打算再听裘皮王的解释,“这屋子上上下下都被你寻了一遍,可有个人影!”
道人说完,便转身跨出门槛,但就在此时,裘皮王再次追赶上来“道长,谁说朋来客栈我们全都寻过来了?这不还有花如颜的房间没搜查!”
听到这,花如颜的心里不禁地“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吞下了一口沫,但很快又将这份担忧遮盖住,以愤懑为替,蛾眉倒蹙道“裘皮王,哪有女子的闺房能给你们这些男人瞧的道理?!”
那道人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对啊,这种下流之事,实在不符君子所为!”
可裘皮王却抿起丝难以捉摸的笑意“道长,咱们可不能上了她的当!不用道长您亲自去搜查,小的去便是。”
他说完,便不顾身后花如颜的阻挠,几步上前,踹开了屋中倚角紧闭的一道房门。
才踹开屋门,一阵独属于女性应有的脂粉熏香便钻入了鼻腔中,足以绵人软骨。
几步走进,眼前所呈现出的,是一个女子的闺房,被映入眼帘的桃粉色帐幔半笼住,幽暗的光线使屋内之景略显薄凉,唯有菱花铜镜及摆放在台面上的金钗银簪折射出耀眼的光。
“裘皮王,这你也看了,我屋里就那么大点地方,哪儿像是能藏人的地,我配合了你们所有的要求,现在也请你出去!”花如颜跟在他身后进来,怫然大怒。
而裘皮王在将屋中每处都仔细打量完毕后,才甩袖离开了屋,挨了那道人一顿臭骂,最终低垂着脑袋离去了。
见两人走后,花如颜也没敢轻举妄动,而是坐在大堂内朝着外面端详了许久,确定那二人已是走远后,才敢重回到闺房中。
她背过身将房门紧缩,又小心翼翼地走到软榻旁,将被褥丢到一旁,费劲了力气抬起沉重的木板,露出了床下之景。
第152章 昔日旧物
花如颜叉着腰累得直喘气,看向床下藏着的四人“出来吧,人走了。”
听到这话,生一猛然就要往外冲,却又被齐卫楠摁住脑袋压了下来“笨蛋!我先出去探探风头!”
说完,她便缓缓站起身来,探出一双水灵的眼睛,在屋内东张西望着,碰巧被花如颜逮个正着“怎么,还信不过我?”
“哪有!我只是再确认一下是否安全罢了。”
被她一激,齐卫楠直接从木床里窜了出来“可憋死我了,和那几个呆瓜塞在那么小的空间里!”齐卫楠边抱怨着,边揉动着脖颈。
“你还好意思说呢!就你一人占了一半的地盘,把我们哥三都挤到一块去!”紧接着,他们三人也钻了出来。
看来方才的危机算是过去了。
齐卫楠捧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很明显葛烨没有影子的事情被那布庄老板发现了,且将此事告诉了月空盟的弟子,虽说今日没被他们发现踪影,但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因果关系齐卫楠都能想得通,唯一想不通的便是,身旁这位常带笑意的女子葫芦里倒地卖的什么药!
她不相信花如颜是这般大度的女子,能在彼此间刚吵完一架,关系势同水火的情况下伸出援手,况且他们之间非亲非故的,压根不值得她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没等花如颜开口,她便先发而问“说,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她的双手紧紧捏住花如颜的肩膀,使得她动弹不得。
但花如颜并没有动怒的迹象,反而是眯起扑朔的眼,笑嗔道“这位道长,如颜一直有个疑问困扰心中多年,敢问你们这些薄情寡义的修道者,都是那么喜欢猜忌别人心意的吗?”
齐卫楠一时间找不出用什么言辞去回答她,竟哑了口,手上的力道减弱了三分。
“不过我也承认,我救你们,的确是抱有一地私心的。”花如颜侧过头来,两眼紧缩在齐卫楠的腰间,“你腰上佩的,是系魂铃吧?”
她一个弱女子怎会知道这是系魂铃?莫非她也是邪道士那边的人?!
这一问令齐卫楠重提上心中担忧,搁放在肩膀上的右手溘然向前一滑,狠狠抬起了她的下巴,哪怕面前是刚才的救命之人,她也未有手下留情。
“你一普通女子,怎会知道此物名字?你究竟是什么身份!”齐卫楠的眸如鹰隼般,直视着花如颜那一双媚眼。
见此状,一旁的几人不免有些担心“齐卫楠,你这是干嘛啊,你动起手来没有轻重,可别冲动!”
“闭嘴,你们这三个笨蛋,就凭一张漂亮脸蛋就把你们收买了?我这还不是在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她声音不由得尖锐了几分。
而坐下人非但不怕,反而更为淡定“我不仅知道它叫系魂铃,还知道它是用来赶尸的,亦可以当作屏障自保护体。”
从花如颜能把系魂铃的作用说的如此详细来看,此女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齐卫楠愈发用大了劲,手指捏住的肌肤处,都泛起了红色的光晕“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坐下女子噗嗤一笑“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哪有你这样问人的,你放开我,我自然便告诉你。”
齐卫楠沉思了许久,才将捏住她脸的手指松开“哼,放开就放开,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齐卫楠松开手后,搬来另一个圆凳坐到花如颜身前,翘起了二郎腿,似审查犯人般紧盯着她。
花如颜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轻抚被捏得酸痛的脸颊,娇嗔喊道“小道士,你下手可真重。”随后,朝她伸出了手掌,“劳烦将那系魂铃交予我看一看。”
“小爷的法器,怎容你说看就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过如今系魂铃已受损,就算是花如颜真想打什么歪心思也无济于事,思来想去,齐卫楠还是将系魂铃递给了她,“喏,别给小爷再磕着碰着了。”
在看到系魂铃的全貌时,花如颜空洞涣散的瞳孔,一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已是破碎半壁的铃,如获珍宝般捧在手心间,不断地用指尖细抚着上面雕刻的花纹。
“没想到,真是是它……”
花如颜低垂着头,额前碎发遮挡住她的眼,只是不断在口中重复着同样一句话,任凭齐卫楠他们如何呼唤她的名字,也不做搭理。
“喂!你怎么了!该不会是中邪了吧?不可能啊,小爷的系魂铃又不是招邪的!”见状不妙,齐卫楠伸出手握住身前人的两只胳膊,摇晃着她的身躯。
不过她能感受到,此时手指尖传来的颤抖,那是来自椅上娇人的抽泣。
顺着视眼望去,只见,一滴滴断线的珠儿陆续落下,打落在半破的铃上,铮铮作响。
再次抬起头来时,花如眼的两眼已是通红,定睛望去,都能看见她眸眼中的柔波。
“这个系魂铃,是不是,是不是……”她越说越哽咽,似乎那是一个不能提的名字,犹豫了许久,才说出藏在心里十二年的那个人。
“是不是傅琛给你的!”花如颜带起哭腔,多年来建起的堡垒,在一瞬间塌败。
她满眼都是期待,却也有些害怕,生怕这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而去,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她所想要的。
齐卫楠点点头“是,傅琛是我师父,不过这坑徒儿的老家伙才不会那么好心白送给我呢,可是我花了好大一笔银子才从他手上买来的。”想起傅琛来,齐卫楠还有些气愤。
跟前娇人听后,忽而转悲为喜,含泪而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他,这上面的花纹是我亲自为他刻的。”
可下一秒,她又低沉下头“他送我的雪球,我一直当作孩子般照料着,十二年来,它从未离开过我身边半步,可是,没想到,我替他刻的系魂铃,也只是个能够用金钱衡量的东西罢了。”
眼下齐卫楠算是明白了,感情身前的这位,就是她师父的老情人。
也不知道这个臭老头到底在外面欠下了多少人情债,月空盟那几位长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朋来客栈的这位痴情女子则是视他为此生恋、梦中郎。
但俗话说得好,爱恨嗔痴皆是苦,多情女子已碎梦。
女子向来对爱痴贪,甘愿为无情男儿赴汤蹈火,亦是容易因情癫狂,说不定这花如颜早已因爱生恨,想灭了她那混蛋师父的小命,保不准这下会连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齐卫楠不由得打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还真是拜了个“好师父”,专门给她扔烂摊子处理。
不过这世间还真是小,小到齐卫楠只想在心里好好问候她师父一番傅琛!你到底还有多少仇人!能不能一次性来个痛快!不带你这样坑徒儿的!
第153章 苍老之颜
见花如颜哭的伤心,齐卫楠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慰,犹豫再三后,从嘴里吐出句十分不适合适宜的话。
“别哭了,那个老家伙不值得你再去挂念他,再说……再说如今他已是死了!”她于心中斟酌了一会,编出一句瞎话来,本以为花如颜听后能开心一些,没想到却是哭的更凶了。
“你……你说什么?阿琛,阿琛,他死了?”女人的泪被惊挂在脸颊,身子陡然向后一倒,若不是有生一在背后搀扶着,想必早已是摔到冰冷的地上了。
咦?这个反应不对劲啊,若说是知道负自己的人已死的消息,不应该是欢悦吗?怎么一时间悲伤成这样?难不成,是小爷猜错了?她压根不记恨傅琛吗?
齐卫楠虽身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但却从未体验过男女情爱,对于花如颜的想法,自然是摸不透、猜不着,可谓是无情商之人。
此时,远在穗央城千里外的傅琛,本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潇洒快活之际,却忽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打喷嚏,不知是不是有谁在背地骂我,哎,不想了不想了,肉凉了就不香了。”
呃……不知这家伙在知道他已在自己徒儿的嘴里死过两次后,还能不能心情那么愉悦地大口吃肉了。
而这边,他可怜的小徒弟正在替他解着他欠下的情债。
“姑奶奶,你别哭了,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啊!”
“若你是想安慰我,大可不必了……”花如颜摆出一副林妹妹的模样,两靥伤愁,泪眼婆娑。
齐卫楠最终抵挡不住花如颜如浪般侵来的泪花,连忙向她道出真话“哎呀,小爷方才以为你是恨我那师父的,这才编出个瞎话来,想让你解开心结,没想到却是帮了倒忙,害得你这般伤心。”
没想到女子听后,立即停了泪儿,手捏上她的肩膀“那你的意思是,阿琛没死,对吗?!”
“对,我师父他老人家虽说腿脚不太利索了,但身子仍是健朗的很!”齐卫楠边说,边用手将花如颜的手拿下。
自打花如颜得知真相后,便一直在嘴边碎碎念着三个字“太好了……太好了……”也不知念到了第几百遍时,她终于平定下心来,恢复到昔日平静,“道长,你能把阿琛带来见我一面吗?”
她的语调说得很轻,带着些许的哭腔,轻到如一片窗外雪,柔柔绵绵抚上心际,却足以达到冰冻三尺的严寒。
外表看起来嚣张跋扈的花如颜,现在看起来,直叫人心疼。
见齐卫楠久久没有答复于她,她再次重说着口中话,一个前倾跪到地上,因再次的撞击,上午摔破的膝盖再次裂了开来。
“道长,如颜求你,求你把阿琛带来再见我一面……”花如颜几乎是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倒在齐卫楠脚下。
“哎哎哎,你别这样!你快起来啊!不就是见他一面嘛,好说好说,碰巧我也要去寻我那不靠谱的师父一趟,我带上你一起不就好了。”齐卫楠用眼神示意着周边人,最终是四人合力才将花如颜从地上拉了起来。
可却没想到,花如颜说出一句令在座之人皆诧异不已的话。
“道长,我被困在这里了,哪也去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卫楠深感不解,连忙追问着,可身前女子并没有解开她的疑惑,而是问起了另一句毫无干连的话,“你们觉得我好看吗?”
“好,好看。”他们并不知花如颜问此话的目的,只是由衷地回答着。
花如颜的确是个出落得娇媚的女子,一双桃花眼似清泓流泉,纯中带媚,欲罢还休;玲珑小巧的脸庞,朱唇粉面,我见犹怜;婀娜身姿,体态绰约,美艳不可方物。
但在听到齐卫楠他们的回答后,花如颜只是默然一笑,只身走到铜镜前坐下,从雕木妆盒中拿出一块柔帕擦拭着脸上的脂粉。
齐卫楠几人不知她怎地好端端卸起了妆,只是盯着她的背影发起了呆,待她回首过身时,缺险些被吓跌坐地。
面对他们的无礼,花如颜并没有发怒,只是淡然一笑,颤抖着手抚摸上那半张卸下妆去的脸。
那是和左脸成极大反差的,苍老的,密布皱纹的脸。
“觉得害怕吧?我也觉得害怕,觉得不可思议吧?我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她自问自答着,“没想到穗央第一美人卸下浓厚的脂粉后,却是一张枯老的脸。”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齐卫楠问道。
其实花如颜卸去脂粉后的右脸并不算丑陋,只是一张上了年岁的苍老容颜罢了,但令人吃惊的便在于,这张脸压根与她的年龄不相符!
花如颜转过身,再次端坐在铜镜前,盯着镜中两幅面孔的自己,流下一行清泪,诉说起了她的故事。
“我本不叫花如颜,也从配不上这个名字,我本名叫花无颜,如我爹娘取的名字一样,相貌丑陋,上天唯一赐给我的礼物,就是还算不错的身段。”
话一出口,惊讶了屋中人,难以想象,如此绝美的女子竟曾是一名丑女。
花如颜轻拭去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我生长在离穗央较远的北河县,那是一个还算富饶的小县城,但我的家境并不算好,底下还有一弟一妹,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而我爹娘为了能让弟妹吃饱饭,便在我及笄那年,用五两银子把我卖给了当地的一位色秧子,我知道那家伙,就是图我的身子。你们知道吗,他年纪大的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花如颜转过身来,以逗趣的口吻向众人述说着,可分明心中,痛得要命。
“我不想嫁,便在新婚前几天偷跑了出来,一路沿街乞讨到了穗央。那年的穗央也是同今年一样,冷得冻骨,我以为我会冻死在街头,却不料,遇见了阿琛,那一年,我十五岁,而他正是而立之年。”
“那时,我浑身起满了冻疮,溃烂后的脓液流满了一身,他是唯一一个不嫌我脏的人。”她的眼波温柔似水,由心的笑意是遮挡不住的,“他把我带回了他的山间小屋,替我治病,供我饱腹,他让我叫他哥哥,可我偏不,我就喜欢叫他阿琛。”
“那这不挺好的。”说故事的人还没说完,听故事的反倒插过了嘴。
花如颜抿起一丝苦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卷起遮挡在上的草帘,正午细碎的光束透过镂空雕花窗桕射进来,照明了幽暗的小屋。
“可人一旦尝到了甜头,私心就会膨胀起来的。”
花如颜的脸在光斑的照射下,深壑的皱纹愈发明显。
第154章 美貌交换
花如颜低沉着话语,缓缓道出他们昔日过往。
“阿琛总是有忙,家中经常只有我一个人,不过他只要一忙完事,他就会赶回来陪着我。而对于短暂的相逢,我变得越来越不知足,我不想再做他的妹妹,奢求能够成为他的妻子,日日月月常伴他旁,但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世间男子无人会爱我这张脸。于是我便开始寻找能变美的法子,铅粉扑脸,口食水银,但皆不起作用,还为此险些丢了性命,直至那次,我为了寻找阿琛,去了翁雪山。”
“我曾问过阿琛许多次,他究竟是做什么的,而他每次给我的答案都很模糊,他只告诉我他是月空盟的外门弟子,别的只字未提。直到有一次,他消失了整整一个月,我担心不过,向穗央百姓打听了许久,最终才得知,月空盟是在翁雪山上,于是,我便踏上了寻找阿琛的路途,殊不知,她也在等我。”
听到这,齐卫楠生起疑惑,托着下巴询问“它?它是谁?翁雪山吗?”
花如颜玉手搭上唇瓣,眼睫微闭,轻轻一笑“非也”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唯有说不出的寒气“她是世人口中的神,是穗央一片的主,但只有我知道,她曾也只是一介凡人,用她的话来说,我是曾经的她,她是将来的我。”
齐卫楠几人被花如颜绕得脑子有些晕眩,不过从中大致能听出,她所指的那人,应该就是庇护着翁雪山的神灵。
“那日,我去翁雪山找阿琛时,突遇到雪崩,事发的突然,还来不及逃跑便被滑落的雪掩埋住了,最后还是她救了我。我问她是谁,她不作答复,她只告诉我,我是翁雪山的有缘人,她能赐予我绝美的容貌,但作为代价的便是,我的自由。”
“那你同她交换了,是吗?”
花如颜点点头,眼神迷离看向屋中一角“她说,我们都是被上天选中的人,但也拥有着自己选择的权利,可我怎会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别说是自由,哪怕是要我的命,只要能换取一天的美貌我也心甘情愿!之后,我便和她定下了契约,我用我的余生的自由向她换取了十五年的漂亮脸蛋。”
她努力地将双眼向上瞟,抑制着即将翻腾而出的泪花,故作坚强。
齐卫楠不懂男女情爱,亦是不懂花如颜此般为何,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太令人心疼。
“你这样做值得吗?”
“自然是值得。”花如颜扭头看向齐卫楠,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隐藏着他人看不懂的情绪。
“翁雪山灵对我施法后,我便彻底失去了直觉,只记得恍惚间她说,她会把我送到我心爱男子的身前,之后,我便眼前一黑晕厥过去。不过她的确没有骗我,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浮现的真的是阿琛的脸,而阿琛也不再叫我妹妹,这次,他唤我姑娘。”
不是吧,师父那个臭老头子,见不漂亮的女子就叫妹妹,见貌美的女子就改叫姑娘了?
齐卫楠听到这有些气不过,没想到傅琛还真是喜欢一张好看的皮囊。
“于是便因这张脸,傅琛爱上你了,是吗?”齐卫楠将双手盘起,撅起气扁扁的小嘴。
没想到花如颜非但无怒,反是欢喜“对,就因为这张极美的脸蛋,阿琛与我成了恋人关系,我们就在那间山野小屋,相守了整整三年。而我也逐渐知道他的来历,他曾是名赶尸者,那把系魂铃便是他的法器。后来阿琛来到穗央入了月空盟,不过在月空盟内,他好像过得并不开心。他多次说过,他想离开穗央,离开月空盟,可是我被困在这里了,我走不了,于是我便多次哀求于他,求他不要走,但最后他还是走了,留下雪球和我,等了十二年。”
听到这,不仅齐卫楠窝了一肚子火,生一青袍也是愤怒捶墙,唯独缺失第三魂的葛烨漠然无神。此时的他能懂友情,能懂亲情,唯独不懂爱情。
“花如颜,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这种图你漂亮才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你还等他作甚!是我就把他大卸八块了!”齐卫楠的声音由低到高,越说越心中来气。
“要说没有恨,那是假的。”花如颜挽起衣袖,倒了几杯茶水递给他们几人,“他走了之后,我心想着,既然我离不开,那我可以拜托别人帮我寻他,便用几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到穗央城中买下了这间店铺。早些年的时候,只要有来住店的游客,我都会请求他们帮我留意下傅琛的消息,但终是没有任何作用。随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的心也渐渐死了,情绪也变得多样化,暴躁,易怒,以至于看到道士及长得好看的男子,都会想起他,心里的恨意也跟着燃起,所以才会对你们态度恶劣,百般刁难。”
花如颜边说,边看向了遭她“奴役”了两日的葛烨,低下了头,道出内心歉意“在这我向各位道歉。”
眼见她又要跪地,幸是齐卫楠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你别这样,快快起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把那负心汉带回来的!”
花如颜微微点头,带着抽泣回着齐卫楠话“有劳你了,道长,若不是我是时日不多了,我也不会强求于你。”
“时日不多?”齐卫楠不解。
身前女子苦笑,红唇轻启,叹一声流光易逝“是啊,我与翁雪山灵约定的十五年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所以我这张脸才会越发衰老,如今都是靠着浓妆艳抹才能稍作维持,但我深知,过不了多久,届时,再名贵再浓烈的脂粉都掩盖不了我脸上的皱纹了,所以我希望在我还算漂亮时,能见阿琛最后一面。”
“嗯!你放心吧,你的心愿,我定会完成!”齐卫楠向她做了担保后,她眼中含着的微波才敢掉落下来,如两颗明珠砸落木地,滚至在座之人的心坎中。
随后,花如颜便去后院厨房中为他们做了几道小菜,饿了许久的几人闻到饭菜香味,都把仪表姿态丢到一边,争先恐后地吃起。
直到肚子吃得圆鼓鼓,才安稳舒适地回到了各自的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