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共处一室
“老伯……你确定这就是我的屋子……”
齐卫楠指着屋内望向老头,满脸都写满了“不敢置信”四个大字。
谁能相信,眼前推开的这方寸之地居然值两百文钱?!
都不用走进详细端看,屋内之景便是一览无余。
屋中的摆设只有一张不足一米宽的木床,以及一张圆形木桌上铺两个茶杯及一半旧茶壶,可谓是简陋至极。
光线也十分暗淡,仅有一扇被封死的窗牖,户外的朦胧月光借着麻纸打落星点光芒。
就这破地方,还不如住山洞来的自在舒服,好歹仰眼望去的是碧沁幕色,鼻子里呼的是自然山水,哪会像如今这般,缩在个乌龟王八壳里,憋屈死个人!
而那老头听后,只是捋着白胡哈哈大笑几声,另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小道士,我已经很是照顾你了,给了你一间店里最好的独屋,怎么?嫌弃?那只要多出三百文,宽大舒适采光性优良,且自配带浴桶、精油皂角及全天候热水供应,如果你现在入住的话,嗯……我算一算……”
我靠,不是吧?这臭老头一秒变脸啊,原来他说话也可以如此麻溜啊?有这口才当什么店主,简直屈才!宁云国买卖行业需要你这颗璀璨星星啊!
齐卫楠看着眼前的店主不禁呆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心中已经奔腾而过了千万只草泥马。
这老头不知是从哪掏出一个算盘,正津津有味地拨弄着珠子,眼珠中都倒映出铜钱圆润的模样。
一阵扒拉后,他带着满脸喜色抬起了头,笑容里藏着些许不怀好意。
“哎呀,真是恭喜你了,小道士!经过老夫方才那么一算,你正好是开业至今的第三百位住客!将享受到以超值超低价入住上好柜屋的权利!只需四百九十九文!只需四百九十九文!不吃亏不上当,小店不谋一分利!且若你现在立刻更换房屋的话,还将获得本店为你准备的上好——”
“上好什么!”齐卫楠对他前面噼里啪啦说的那一串都不感兴趣,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免费赠品上,直接夺过了他的话,抢先发问。
老头也卖了个关子,将口中话含在嘴中都快捂化了才道出几个字“上好茗茶一壶!”
“切,小爷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呢,不干不干,就少了一文钱,若是低到三百文,小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齐卫楠才说出自己心里话,下一秒就后悔了,生怕老头笑话她太吝啬,便又装出一副大亨的模样,摆摆手。
“罢了,就住这间屋子吧,小爷看它也还不赖!再说了,平日里小爷住惯了那些贝阙珠宫,如今换个风格体验体验嘛。”
店主老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谎话,白了一眼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态度相比于方才,简直就是扭转大乾坤“行,小道士,那你好生歇着吧。”
说完,他便掉头而去。可步子还没迈远,身后传来的呼喊声又使得他顿住了脚。
“哎哎哎,老伯,你咋说走就走呢,我的尸放哪间屋啊?”
“放你那间屋呗!”
“什么!就那么屁大点地方,让小爷和五个死人睡一块?您开玩笑吧!”
齐卫楠有些恼了,踱步上前摁住了老头的肩膀,急得都蹙起了眉眼,可老头只是淡然地推开她的手。
“是你自己选的独屋呀,这独屋独屋不就是只有一间屋子,哪位虽说窄了点,但放你这几个人,足足够的!放心吧啊!”
天……原来独屋是这么个意思,那柜屋就应该是有专门的柜子来存放他们的?看来这下还真是自己把自己坑死了,以后还真不能不懂装懂了。
齐卫楠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地咒骂了一顿,但无可奈何钱包空空,囊中羞涩。就算她此刻心里再怎么想换成柜屋,也只能是闪闪这个念头,毕竟贫穷紧紧束缚住了她的双手。
这还真是个“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日子啊!
她越发想,越发觉得自己活的可怜兮兮,努力眨巴了眼,压制住了眼底泛起的苦涩,最终只得无奈摊开手、耸耸肩,接受了这眼前现实。
之后,齐卫楠费了老大劲才将五个铁憨憨塞了进去,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副景观——自己的床边有五个已是翘辫子的人将她包围团住。
幸是之前用凝容丹抑制住了他们的尸臭味,不然在这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不被熏死就怪了!
虽说这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和死人单独待在一间屋的经历。
只是她齐卫楠胆儿巨小,打雷闪电都会怕得直发抖缩进被窝里的那种,再加上她脑补能力又极强,总是会幻想出半夜自己一睁眼,上山打老虎们就睁开了眼,死死盯着自己……
“嘶……齐卫楠别想了!别自己吓唬自己!还是先去问问那臭老头哪儿能沐浴吧。”
她不敢再想下去,用两只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大力摇着头试图将刚才脑袋里闪过了恐怖画面刷过,便将五具尸首丢在了屋内,走下了楼。
毕竟只要能少和他们待一秒,她都会感觉身子舒服一些。
可没想到,这还真是一家黑透了的“黑店”!住柜屋和住独屋的待遇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方才她下楼时,碰巧遇到位赶尸者。不过这说来也怪,按理说,月黑风高夜,正值赶尸适宜时,除了她这种入门级别、少不更事的赶尸者,没有人会选择夜间投宿的。
齐卫楠本想上前去同那人唠嗑唠嗑的,不过那人手脚极为麻利,还没等齐卫楠走上前去,他就订完了房间交完了钱,擦着她的肩膀而过了。
“哎,老伯,请问在哪儿可以沐浴啊?店中可有热水?”
齐卫楠叫住了领房的老头,老头于楼上传来了淡漠的一句话“后院厨房旁那间屋里有个木盆子,那儿可以洗,热水嘛,你自己烧吧,柴火都堆在后院了。”
“哎哎……”
没等齐卫楠反问,老头就忙着和那人交谈。
“阿稳,一会你的水我给你烧了端来就是。”
“蜀敛老伯,难能让您亲自帮我端来,这不行!”
“瞧你这话说的,我俩也算是是自家人了,无需这般客气,你呀赶路辛劳,就在屋里好好歇着吧。
若无这句话那倒还好,可如今这话从老头嘴里蹦跶了出来,就宛如颗铁弹般,简直快把齐卫楠气死!
“哼!等爷下次有钱了,都不稀罕住你们这狗屁客栈!还搞差别对待!”
她噘着嘴愤愤朝着后院走去,尖锐着嗓门喊着狠话,一路上靠踹小石子来泄气。
折腾了半天,齐卫楠终是将自己洗的干净了些,但由于她是站着冲洗的,再加上天气已是有几分寒了,才裹着衣袍出来,就颤巍巍地打了几个喷嚏。
只得哆嗦着身子快步回了屋,但一进去看到那几位直挺挺的家伙时,还是不免得被吓一大跳。
“齐卫楠,别怂!这有啥好怕的!你你你,你可是茅山齐氏传人!又又又是前月空盟长老傅琛的亲传弟子,就就就算真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也不是你对手!”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打着气,可声音还是不由分明地带着几分颤抖。
随后,她将五具尸首调转了一个方位,使他们都呈背对自己的方向后,才怀着揣测不安的心渐渐入了眠,要说这一晚倒是也睡得安稳,并没有出现任何奇异之处。
这份宁静延续直到翌日她迎着半媚的阳睁开眼时,随即瞬然破灭。
第96章 睁眼
“啊——”
齐卫楠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白昼的娴静,回荡于赶尸所的角角落落中。尖锐的嗓门宛如挠人的小虫钻进了所住之人的耳中。
“咚咚咚!咚咚咚!”
不久后,门外响起了大动静,而她亦是被屋门前响起的这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唤回的神。
齐卫楠慌张地套起外套蹿下床打开房门一角,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小脑袋。
没等她开口解释,门外人就先声夺人“怎么回事?方才我怎么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啊……有吗?我,我我怎么不知道。”齐卫楠咳了咳嗓,深沉地拉着嗓音,飘忽着神情,不敢直面问话的店主老头,抓耳挠腮地搪塞着他的问话。
“肯定是有的,老夫绝对没听错!”
老头肯定地点着头,边说手上边使起了劲,而齐卫楠见状也连忙将身子贴过去,紧紧抵挡着门。
“没有,老伯,真出了什么事我还能那么平静地站在这和你聊天嘛,你你你刚才听到的什么女人尖叫声,应该是我在吊嗓子。”
可没想到这老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非但没轻信,反而接着盘问起来“你现在平静吗?”
“我我我,难道不平静吗!”
“你平静的话,干嘛没事流那么多汗,说话还磕磕绊绊的,分明就是有事的样子,快让开,让我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更加用力推着门,言语中都杂了几分担忧。
眼看门都被他推开一半了,齐卫楠连忙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劲,手脚并用挡回到原来那条小缝隙。
“哎呦,我的老伯呀,您就信我吧,我真是在吊嗓子,只是,只是一个大男人自幼喜唱梨园曲,这还被您听了去,觉得有些丢了面子,才心绪波动了几分,您若不信,我给您来一段。”
话闭,她就清了清嗓子,翘起个兰花指扮起了样“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行了行了,别唱了,我信你就是,不过这才几点啊,你不睡,我店里还有别的客人要休息呢,给我安静些!”店主老头听罢便将门重重合上离开了。
此时,齐卫楠悬着的心才掉进了肚子里。
她本以为是因自己卓越的唱功感染了他,殊不知,是因为她唱的实在是辣耳朵。
这一个问题解决了,但另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还摆在眼前呢。
她有些怕地怯怯走到那具“诈尸”的尸旁,试探性地拿出竹笛戳了戳他的腰,除了出乎意料的柔软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但,这具尸,的确有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
试着想象一下,你美滋滋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睁眼发现已是翘辫子的尸自己转了个方向,并且还打开了紧闭的眼盯着你,哪是何等的一种恐怖……
这不是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也不是齐卫楠花了眼,而是的的确确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也难怪她都吓的直喊了。
而这名死了还要作一作的尸,不是别人,正是格外与众不同的葛烨。
“喂!你你你到底是死的活的!”她忍住心底翻腾的畏惧感,一缩一缩地挪动着身子站到离他更紧一步的位置,“你你你,该不会是活死人吧?这也不应该啊……小爷我又不会那些邪术。”
齐卫楠脑袋里刚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第二秒就被她自己否决了去。
可这凑近一看才发现,这葛烨的血色竟比头几日都要好些,白里透红的肤色都赛过了身为女儿身的她。
且一双眸眼已是睁开,弧度刚好的双眼皮下的眼眸虽说无了灵气,但也不阻碍它的好看。
不过,经这么一观察,就显得更为奇怪了,她不由得再一次怀疑起眼前的是人还是死人。
齐卫楠先是踮起脚尖探了探他的呼吸,后又贴到他的胸前听了听他的心跳声,确定无异后才稍微安了安心,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离了屋出门洗漱去。
且不知,当她前脚刚离了那一亩三分地,那位须臾片刻前被她贴上胸脯的男子,鼻中冒出了一缕红。
齐卫楠下楼洗漱完毕后,碰巧看见昨晚那位新入住的赶尸者正在木桌前喝着茶水,便也不顾是否得到人家的邀请,厚着脸皮坐到了他的旁边,以一副极为熟络的口吻同他唠起了嗑。
“哎,老兄,按咱们这一行规矩来说,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赶尸,你昨儿是发生何事了,为何放弃那大好的月色不赶,跑来这赶尸所里歇息着了?”
齐卫楠这家伙,几个小时前自己还是一窍不通的入门新手,如今倒好,知道了点皮毛就在别人面前班门弄斧来了。
不过那人也倒是个说话犀利的主儿,不急不忙地抿了一口茶入嘴,品完了其中的几分韵味,才动了动唇“呵,那敢问这位赶友,你又是什么个情况呢?”
糟,竟一瞬间忘了自己也是那么个情况,被这人反来将了一军,倘若是将自己不懂规矩的事说了出来,那不丢大发了!
齐卫楠在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以尴尬的笑掩盖过去。
正巧,于这凝固僵硬的氛围下,店主端上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缓解了气氛,而齐卫楠也下意识地接过那碗面,拿起筷桶中的木筷便哗哗吃了起来,一时间都忘了……这碗面并不属于她齐卫楠。
“你!”
“怎么啦,老兄,莫不是饿了?喏,分你吃些!你是不知道今儿这碗面比我昨晚吃的那碗,简直好上个几百倍!这大块肉!筋道极了!”齐卫楠对上了那人一双憎恨的眼,不好意思地将筷中面嗦入了嘴,随意拿起衣袖擦了擦嘴,将面推到他的身前,也是在这时,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压根没有点面呀!
“呃……老兄……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吃你面的,是,是这样的,我也刚点了一碗,我以为这是我那碗……”
死要脸皮的齐卫楠扯着谎,却不慎被店主老头听入了耳,发出一阵嗤笑“小道士,我怎么不记得你有点面呀?”
“啧!老伯,你看你!老了不记事!”
她装作凶巴巴的模样朝着正在扒拉算盘的店主挤眉弄眼,后又立马转凶为笑,对着那人赔起了不是,“老兄,你看这……”
但没等齐卫楠割痛说出替他出了这份面的钱,那人就夺过了她口中的话“罢了,算我请你,吃吧。”
齐卫楠都来不及道谢,他又扭过头吩咐着老头“蜀敛老伯,再上一碗面。”
“好咧!”眼看又多增一笔收入,老头立马乐着脸走回了厨房。
看着他远去的背景,齐卫楠忍不住嘟囔“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惜财,老财迷!”
但没想到,被眼前之人听入了耳去,瞬及怒拍桌斥责于她“放肆!你竟敢这般诋毁蜀敛老伯!简直是没规矩!”
听到这话,齐卫楠心中刚奔腾完大草原的草泥马们此时又折回了头,再次奔腾而来。
虽说她一肚子怨气,但也只得脸上赔笑“小弟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老兄莫要生气,小弟我打小就听闻蜀大伯那些斩妖除魔、除暴安良的事迹!自然是对他崇拜的很!”
“你怕是新入行的吧,这拍马屁之前都不去多了解一些,蜀敛老伯从没赶过尸,也没习过法术,斩的你这只油嘴滑舌的小妖吗?”
没想到今儿运气那么背!再一次穿了帮,搞的她都不知说什么来救场了。
“行了,你也别在那想要怎么圆你的话了,见你是个新人,我就多告诉你一些,蜀敛老伯不仅是这间赶尸所的店主,更是一代名师。因天生体质的缘故,老伯不能研习任何法术,可虽说如此,他却拥有极为聪慧的慧根,于他的手下,出过不少高徒,因此极具声望。”
原来是那么回事,怪不得我的那个怪师伯都会对他礼让三分,哎,这下看来,还真就我一个菜鸟咯。
“噢,原来如此啊,那这位大哥,小弟想向您再打听件事。”
“你说吧,我定是知无不言。”
“你见过除了活死人之外也能睁眼的死尸吗?”
齐卫楠见这人懂的不少,便寻思着朝他问一下“虎”的情况,哪知才开口,他的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看。
齐卫楠的吐槽小剧场
第97章 他为何物
那人一改以往冰冷模样,紧锁的眉头下的瞳孔欲把齐卫楠看穿,只见他右手一扬,捏住了齐卫楠纤细的手踝。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仔细些!”
“痛痛痛!大哥!您先放开小弟的手!”
男子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鲁莽的行为,紧忙将自己那双下劲极猛的手从眼前这只仅需轻轻一折便能折断的小手上挪开。
“方才……是在下失礼了。”
他看着齐卫楠,朝她赔了个不是,却并未给她原谅自己的机会,一昂身直凑到她的身前,贴得十分近些,以逼问的口吻说道“麻烦你把你刚才所问说仔细些!”
而齐卫楠也就是在此刻才发现,眼前的男子竟是一个异瞳!散发着诡谲色彩的左眼仁,赤如烈血。
她不禁打起一身寒粟,朝自己的左右两边慌忙张望,吞咽了几口唾沫。可没想到自己的这些个小动作都被身前人看入了眼。
“呵,你在害怕?”他苦笑着摆摆头坐会了自己的位上,眼神飘忽地望向了店外,“莫怕,赶尸所里有光符护着,鬼祟们进不来的,亏你还是个道士,竟是这般胆小。”
就算他那抹苦涩如茶的笑仅是勾勒起一弹指的时间,可依旧是落入了齐卫楠眼中,她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几分愧疚。
“如你所见,我是个异瞳,不知是哪儿人,也不知父母名,只知我是在丘叶被我师父收养了,便跟了师父姓——安,师父希望我这辈子平平安安,便给我取了单字‘稳’。师父是名赶尸者,我便也跟着成了名赶尸者,以上这些就是关于我的事。所以,这下你的好奇我满足你了,该你和我说清楚了吧?”
姓安的男子非但未生她的气,反倒是以极为平淡的口吻简单道出了自己的前半生,好像所讲的是别人的人生般。
齐卫楠心生几分怜悯,没了刚才的畏惧,反而是主动凑近了他,凑近了这位异瞳者。
异瞳者,也被世人称为“罪者”。有言传其是因上辈子罪孽深重,手下惨死数万白骨,所以这一世用来还债。
自从其诞生之时起,身边便有孤魂野鬼相缠,胁迫异瞳者帮其完成死前心愿,若是遇到心善的鬼祟还好,可倘若是遇到心术不正的恶鬼,那事情就会变得极为棘手了。
以至于,不少异瞳者为了受不了恶鬼的纠缠,选择替其行凶作恶,危害人世,所以这就是异瞳者不受世人爱戴的原因之一。
再加之,平日里他身边的人也都会受此牵连,终日生活在看不见的恐怖中。
于是乎,凡是诞下异瞳者的家庭,往往都会选择将其丢弃,就如安稳这般。而有些更为心狠的,甚至会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活活掐死。
这就是为何,齐卫楠畏他,也怜他。
她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声音微弱下来“安大哥,我不是故意想揭你的伤疤的……”
“无妨,已是常事了,谁会愿与一个不祥之人同处一室呢?”安稳低冷无起伏的话反倒是赛过了斥声的呵责,要来得更为疼痛些。
正当齐卫楠还想开口时,他再次逼问而道“你快把那事同我道来,别磨磨唧唧的了!”
忽然拔高的语气破了这份凝重的气氛,齐卫楠也很识相地将事情一一道来,只是将故事的主人翁换成了她一个乌有的“朋友”。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位赶尸者,前几天他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说道他所赶的尸中有一具尸极为诡异,明明已是无了呼吸脉搏心跳,但却还无半点尸腐迹象,甚至连尸臭也没有,容颜面貌依旧姣好,宛如沉睡了般。且这具尸不听系魂铃的指引,还会自己睁眼……变动方向!安大哥,您见多识广,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齐卫楠本以为自己编造的“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很是完美,可未想到的是,安稳听罢立即起了身,举步生风地踏上半旧的木梯,这突来的举动令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须臾后,她才愣过神来,沿着安稳的步子迅速追去“哎哎哎!安,安大哥,你你你要去哪啊!”
“去你的屋!看你的尸!”
安稳逐渐拔高着嗓门丢下一句简短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回复,更像是命令。
“安大哥!我那是独屋!又小又黑又脏的,你去了干嘛,脏了你的衣服就不好了!而且我这次赶的那匹尸!哎呀,个个都是死状凄惨,会吓着你的!”
在较真的安稳面前,任凭齐卫楠有多能说会道也无济于事,他反而是加快了步子,用脚踹开一间又一间的独屋。
“呼呼……呼,安……安大哥,你这样做不太好吧,这毕竟是私人的住所,岂能是让你随意而观!”
鬼知道齐卫楠是以多快的步伐才追上安稳的余步,只知她已是大喘粗气。
在安稳要踹开她屋的瞬间她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以自己的身躯严严盖住自己的房门。
这软的不吃,硬的还能不吃!
没想到这安稳还真是软硬不吃,铁青着脸将她狠狠推开,使得她吃了一鼻子的灰。
转眼间,她的屋门就被安稳踹开而来,无具尸首完全暴露在他的眼皮子下。
他的视线一眼就落在了葛烨身上,迈进屋中围着他仔细打量了一圈,生怕放过了任何可疑之处。
片刻后,他伸出一只胳膊撸起衣袖,使出法术朝遍布伤痕的胳膊又划了一刀。
瞬间,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不断有血液从里涌出,一滴一滴溅落于木地上,绽开为朵朵血莲。
“安大哥!你这是干嘛!”
“别那么多废话!快爬起来,退到远一些的地方!”
说罢,他连忙几步退出屋来,用另只手扶起齐卫楠,将她猛地一推,推到走廊另一边的尽头。
随之,安稳拔出背在身后的一百零八枚铜钱串成的金钱剑,以自己之身挡在门前,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盯着屋内的葛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阿稳!你这是要把老头我的店给拆了吗!”店主蜀敛听到楼上传来的大动静,急忙赶了上来,看到眼前景后,本是气愤的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凝起了眉头,“阿稳!”
“蜀敛老伯,您先退后!若他真是那东西的话,阿稳能应付得了!”
齐卫楠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不解安稳为何突然这般,也不解蜀敛和安稳在紧张些什么,莫不是……
她怀着内心的揣测,走到了蜀敛身边,低声而问“老伯,安大哥这该不会是在诱灵?”
“你小子也不算笨。”蜀敛回头扫了她一眼,续而道“这活死人最为嗜血,特别是习术之人的血,更会为之疯狂,若里面的是活死人,则将会扑出撕咬,而若为寻常尸,则不会引起任何反应。”
待他说完后,他才想起这间屋中住的是齐卫楠,里面是她的尸。
蜀敛转身一个擒拿就将她制服于地“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什么人!”
“啊啊啊!痛呀!你们这些人怎么从不问话就先下手啊!”齐卫楠扯着嗓子,发出了杀鸡般的哀鸣。
可就算如此,蜀敛也没有手下留情,反而是将她桎梏的更紧。
但与此同时,手拿金钱剑的人忽开了口,制止了蜀敛的行为。
“蜀敛老伯,放开他吧,都过去好一会了,他屋内的那家伙也无任何变化,若真是活死人,早在我血液滴溅的刹那就飞出而来了。”
安稳收回了手中剑背回到背后,转身同他二人相言,语气中仍是冷得不带多余的音调。
“那,那他是什么?”齐卫楠连连发问。
“可以称他为人,也可以称他为死人。”
第98章 绾绾
齐卫楠对安稳的回答感到一知半解,不禁在心里吐槽着这大兄弟,说与没说一个样,搞得小爷一头雾水!
还没等她快步上去询问,桎梏着她的蜀敛就将她一把放开,领先她几步走到了她的屋前。
蜀敛迈入屋内,端着下巴仔细端详着葛烨,看了好一阵子,才退了出来同安稳说道。
“阿稳,这个情况应该是同……绾绾一样……”
提及那个名字后,蜀敛和安稳都不由得阴沉了面孔,好似那是一个不能被提及的名字。
这也是齐卫楠第一次见安稳露出了一种新的神情——那是谈及他的人生时都不曾露出的寂寥悲凉。
可这小丫头没有点眼力见,似个粘人精般凑到两人身边,于耳边唠唠叨叨“绾绾是谁?什么一样?我赶的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无心之问却惹来了安稳的暴怒,平白无故地对着她就是一顿嘶吼“你给我闭嘴!”
紧接着,他就快步走下了楼,唯留踏得直响的噪声。
我去,这又是什么骚操作?一声不吭先放个血,放血完毕再撒顿气,然后像个被辜负了的小姑娘般踱着步子离开?
齐卫楠朝着安稳离去的身影挤了挤鼻子,还没来得及在心底好好“问候”一下安稳,就被一股蛮劲锁住了喉。
“臭小子,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她几乎是被蜀敛老头押着脖子丢进去那间柜屋的。
齐卫楠只觉自己就像逢年过节时待宰的猪羊一样,任凭怎么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待晃过一些气来,她便竖起了指头开口就要一顿叨叨,可却被蜀敛抢先说出的话塞住了喉咙。
“绾绾是我的女儿,也是阿稳心仪的姑娘,但,绾绾已经不在了,所以你提及她来,阿稳才会这般生气。”
齐卫楠方才也曾想,这个绾绾是安稳的老相好,心中藏的小娇人啥的,可未曾料到,是已逝之人……
一时间令她彻底哑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支吾之际,蜀敛打破了这片死寂。
“若是不说出来,老夫便觉得如鲠在喉,难受极了。再加上如今你的那个小子,也是这种情况,就更有必要告诉你了。”
蜀敛勾起嘴角一抹涩涩的笑,搭上了齐卫楠的肩头,道出了那段尘封多年的旧事。
“老夫我的事,阿稳应该和你提过一些吧?因我体质的原因,无法和他们一样习法,却又对这些法术方阵很是喜欢,便开始做起了传道授业的师父,只希望能栽培出更多正义人士,替老夫圆了自己不能斩妖除魔的梦,顺便也就当起了这间赶尸所的店主。”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谈起他二人的相遇,倒也是有趣些,我记得,莫约是在绾绾七八岁的年纪时,那时的阿稳莫约才十二三岁,就开始替他师父赶尸了,绮纨之岁就已有非常了得的法术,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啊!”
趁着蜀敛唇抿茶水断句之时,齐卫楠这家伙就不等故事说完,自己先发表了看法“那安大哥的确是很厉害!比我现在强多了!”
说罢,引来老者轻声笑语“那时的绾绾也和你一样,是用这副扑闪的眼与我夸奖阿稳的。那次阿稳替他师父赶尸,路过此地时,便入住了一个白昼,也就是这一次的相遇,改变了绾绾一直来的看法。她本是一直不理解我们赶尸者这一行的,打死也不愿随我学习术法,我也不愿强迫她,便放任她自己的喜好去了,可没想到,阿稳走后,我的小丫头竟主动和我说她也要学术法,我一时间不知该开心还是担忧。”
“您是怕她在赶尸途中受伤害是吗?”
蜀敛捋着白胡眯着眼点了点头,眼神直盯着窗外树梢上落下的一只秋蝶。
“哪有当父母不担忧子女的,我本以为我可护她一世,可未料到,我压根护不了她的周全。”
“那也是个秋天,只是比往年要寒一些,那年我的绾绾和你现在差不多大,也是一腔热血的年纪。我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赶尸归来,脸上带着的都是笑意,和我一直说那几具尸的家人如何感激她,与我谈这门活儿是怎样值得尊敬的行业。那日,我的丫头靠她自己,拿到了一笔不小的数目,说要给老夫我买一件新衣,我也就允了她独自下山,可哪知,夜深了,她都未回来。”
说到这里,蜀敛的眼角已是湿润了,齐卫楠有些不忍再掀开这位老人的伤疤,刚打算截住他的话,却被他压制而住。
“我慌了神,一路去找,最终于山脚处,找到了我的丫头。她躺在血泊中,任凭我怎么唤她,她都不回应我,只是静静沉睡着。三天后,阿稳赶来了,但他一直抱着绾绾,不愿撒手,他总和我说,绾绾没死,她只是睡着了,一开始我还以为阿稳是伤心过度自欺欺人,但在绾绾头七打算入棺时,我发现她仍和几天前一样,无任何尸化的迹象,面色红润、身体柔软,就同你那具尸一模一样!”
齐卫楠听到这,大致明白了为何蜀敛要将此事告知自己了,因为他们都是亲自经历的当事人。
“这种种迹象告诉我们,绾绾仍有一线生机,只是我们不明其中道理,为彻底明了这事的根源,我便和阿稳查阅了上百本古籍,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天后终是让我们查到了。古籍上没有详细记载这种迹象的称名,于是我同阿稳将其名为——半死。一个人彻底的死亡,除了众人皆知的无气、心停外,还包括三魂七魄是否存在。”
说着蜀敛忽考问起了齐卫楠来“小子,你知道三魂七魄分别指何物吗?”
齐卫楠嘚瑟地擦了下自己鼻子,傲气十足地昂了昂脖子,模样有点神似要下蛋的老母鸡。
她虽是个半吊子吧,但这些常规理论她还是明白的。
她清了清嗓门道来“三魂乃为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则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你倒也聪慧!”蜀敛难得地由衷夸了夸她,接着说罢。
“而绾绾正是因尚存七魄而保留住了一半的命,可却因失了三魂而变得不人不鬼,这三魂已是荡于尘世间,但具体在哪,无从可知。于是,阿稳便带着绾绾于这偌大的世间寻起了她的三魂,说来也是极幸些,才一月有余,便寻得了绾绾的两魂,可偏偏在寻这最后一魂时,月空盟的人找上了门,完全不顾阿稳的说辞,执意认为绾绾就是活死人,一剑……灭去了她的魂灵。”
蜀敛的声音已是十分颤抖了,但眼神却依旧紧盯着那只秋蝶。
直至那棵树上最后一片叶子的掉落,它便舞动着翅膀,飞到了无人视线可及之处。
听到这,齐卫楠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愤意,直接拍桌而起。
“这月空盟怎么能这样!连诱灵都没有尝试,就断定绾绾是活死人!太过分了!”
她本以为月空盟是正派门市,曾一度将它视为自己理想之地,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蜀敛摆摆头,是一副失望到绝境的云淡风轻。
“罢了,小子,人们往往畏惧的不是畏惧本身,而是畏惧自己。对于他们大派而言,面对从未见过的新事物,选择扼杀,何尝不比选择接受要容易得多?”
“可明明当时绾绾只差最后一魂了,最后一魂了啊!明明已是爬到悬崖边缘,再伸伸手,就可够及崖岸了……”齐卫楠说着,却引起身旁老者一阵苦笑。
“呵呵,小道士,你自己都说了,那是悬崖,跳崖容易,这上崖简单吗?更何况还是布满毒荆的悬崖。”
齐卫楠不懂蜀敛话中的深意,只觉得心中燃起了一阵道不出语不明的滋味,试探性地朝蜀敛发问。
“那老伯,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老夫也不知为何要与你说那么多,只是觉得,身为他的赶尸者,你应该知道这些。”
第99章 出店
“老伯,那我应该怎么做为好?”
“听你的心。”
蜀敛起身拍了拍齐卫楠的肩膀,扔下四个字后迈着步子走了出去,将她一个人丢在了柜屋中。
一向爱絮叨的他如今这般惜字如金,齐卫楠倒有些不适应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屋外的脚步声突顿了住,她脸带喜色侧过身去,本以为蜀敛要再嘱咐她些什么,未料到他却抛出这么一句话。
“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这不是你的屋,快给我出来,老夫要锁门了!”
得!这个老家伙真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那种!
谁稀罕待在这柜屋,不过就是空间宽大阳光明媚些嘛,小爷的独屋也差不到哪去……吧?
这两个屋子一对比,齐卫楠的心还是不由得向这高档柜屋靠近了些,心底的咒骂都少了几分底气。
“还在里面干嘛!舍不得出来啊?只要加钱,这间屋就是你的了,立马入住享受!”
蜀敛插着腰走到门口,重重敲了敲房门,见齐卫楠回过神,又向她做起了推销。
这蜀敛还真是无时无刻都能见缝插针啊……怪不得那些独屋中都堆起了百年老灰,搞半天是入住的客人都被他忽悠去住柜屋了。
以他这副嘴皮子,就算是去卖棺材,想必生意也是红火得很。
齐卫楠不禁再一次感叹蜀敛的嘴皮子功夫,被他折服得彻底,谄谄一笑,起身走出了屋。
待回来自己这间昏暗的小黑屋时,齐卫楠的心情瞬间沉入了谷底,不是因突来的环境差距,而是因眼前之人,
“你啊你!不死不活你给我来个半死,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齐卫楠愁得眼底都泛起凝重,坐在她那张吱吱作响的木床榻上唉声叹气。
若说这葛烨同她,也是如安稳和绾绾那般的青梅竹马,她定是愿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皆是在所不惜。
可这家伙于她而言,分亲非故,毫无干连,再说她本就不是心怀天下、救苦救难的名士。
为一个陌生人去冒着被月空盟追杀的风险,实在是不妥。
她齐卫楠本就是个俗人,说好听些,是个底层小道士,说难听些,她与街头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也没什么差别。
今儿手里捧的是千杯醉,明儿怀里踹的是赌坊银。
再加上,她当初向傅琛学赶尸术,纯粹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如今赶尸的也只是因为走投无路、废债累累,想赚点小钱,还清债务。
可这下好咯,第一次赶尸,老天爷就给她安排了那么大一个“礼物”——于心的揣摩,于人性的考验。
“算了算了,不想了!先把你送回你爹娘那,把这事和他们说清楚,让他们另寻高明助你吧!”
齐卫楠起身绕到葛烨身旁,用手指边戳了戳他的肩,边蹙眉而道。
而葛烨也很配合地似不倒翁一般,身子往后一仰又瞬及弹回,可这不小的动作吓了齐卫楠一跳,就算她心里知晓他是个半死人,但也难免慌了慌神。
“小爷我已经很仁义了,你若听得见我现在所说之话,待你日后寻回三魂,可别来找小爷麻烦,听到没!”
她壮起胆儿朝葛烨身上锤了几拳,亦是在这时,她才发现了葛烨鼻中那抹已是滑落脖颈的红,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
一个不祥的念头如闪电般从她脑海中划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齐卫楠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沐浴回来后,因尚在滴水的发浸湿了外裳,便将它脱去晾着了,所以说,自己穿着里衣的模样都被眼前这个色胚看了去!
而他流鼻血,难不成是因今晨趴于他胸前听心跳时……
她不敢再想下去,而是直接赏了葛烨俊美的小脸几个拳头,小脸都气得憋红。
齐卫楠手上动着,她嘴巴也不停歇,使出自己所知的全部难听词汇,好好地“问候”了一下她的新朋友。
不一会功夫,好端端的一美男子,就变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
只可怜我们的葛烨说不了话、动不了身,有苦道不明、有泪流不出。
就这样,齐卫楠于屋中和身前这位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人展开了一场批斗会,幸亏身边的四具尸首已是逝去的死者,不然啊,也能被她给活活念叨死。
渐渐,日暮归西,倦鸟回巢,朝色暗淡了下去,寻常人家往着炊烟的方向匆匆赶回,夜幕者们则开始潜影游行,道不明的铃声有规律地响彻在宁云国的山野老林。
“小道士,上路了?”
“哎呦,老伯,您能不能换个吉利点的说法,什么上路了,说得我毛骨悚样的!”
齐卫楠对着仍是在扒拉算盘的蜀敛撇了撇嘴,摇起了系魂铃。
正当她左脚刚迈出赶尸所时,身后响起了浑厚磁性的男声“站着,小子!”
在那副带有威慑力的腔调下,齐卫楠的脚不听使唤般,自动转过了身“啊,安大哥,怎么了,要一起搭个伴?”
对于她热情的邀约,眼前男子非但不领情,反而是环起手从鼻中发出几丝冷笑“小子,你怕不是害怕路上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想找个人护着你吧?”
糟糕,难道小爷的意图真就那么容易被看穿吗?
虽说被他看穿了去,但面子还是得挂在脸上的,齐卫楠甩过头,低哼一声。
“安大哥,我敬你比我年长些,才这样客套一下的,小爷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反倒是若你真想同我前行,我还会不习惯呢!”
她说完,就晃动起手中拿的系魂铃,端着高傲的姿态跨出了屋,却又被身后人似拎小鸡般拽了回来。
“拿着这个,能救你一命。”他将手中一锦囊塞到齐卫楠手中,眼神又落到了绑在推车上的葛烨,“你打的?鞭尸啊?一路上对他好一些。”
“哎!安大哥,你可别瞎说!我可没欺负他!”
“就当是吧,上路吧,当心一些。”齐卫楠是第一次见安稳笑,眼眸里漾开不符合他高冷人设的笑意。
只不过为啥他们赶尸的那么喜欢把“上路吧”三个字挂在嘴边!使得齐卫楠总觉得自己是要被秋后问斩的滔天罪犯。
几番叮嘱后,齐卫楠终是出了赶尸所,轻快着步子唱着自己瞎编的歌谣向山的另一边翻去。
“古有钟馗抓鬼祟,今有阿楠来赶尸,你问我赶的什么尸?赶的色胚大淫贼!左来一击左勾拳,右来一掌铁砂拳,打得葛烨像猪头,阿楠心中真得意!”
被拉在推车上的葛烨,此时萎蔫耷拉着脑袋,睁着一双眼看着皎洁的皓月,带着一脸的鼻青脸肿“享受”着他颠簸的旅程。
第100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葛烨所眺望的无尽夜幕处,正是姻缘阁的方向,若是拨开层层遮挡的厚软云层,便能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青袍,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若是被师父发现了,那可就遭了!”
生一握着手中铜镜,满脸写满了担忧,额间都渗出了几粒汗珠。
此时,青袍的耐性都被他消磨殆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气,下一秒便夺去了他手中之物。
“看你胆小的!你怕,我可不怕!让我来!”
可没想到,正当其准备施展窥铜术时,一个仙气凛然的模样倒映在铜镜面上。
这个绝美面孔的主人既不是生一,也不是青袍,而是……
“啊!”两小仙童宛如见了鬼般转过身尖声失叫,不,准确地来说,是比见了鬼更恐怖,因为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俩的师父——月老抚衿。
“你俩是不是偷了为师的东西?”
月老俯下身子凑到他俩跟前,嘴角噙过一丝笑,可这笑却比严声呵责来得更为可怕些,令两小仙不禁打起了寒颤,吞咽着口中沫。
“师师师,师父,我,我,我们……”生一这小子,一遇见紧张的事就结结巴巴。
他这副模样,抚衿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他是干了亏心事。
不过月老倒没急着逼问他俩,反倒是勾了勾手指,唤来了一朵还是个宝宝就出来营业的“腾云”。
随之,小腾云便不知从哪窜地冒了出来,而月老则是一个侧翻身,将全身的力量压在了小腾云身上。
小腾云被这突来的吨位压弯了腰,可没过多久,又励志地挺起了脊梁,驮着上卧之人。
这场景使生一青袍下意识在心里吐槽师父还真是个十足的“禽兽”,才出生的宝宝云都不放过!还真是个欺老凌弱的主儿。
而就在他俩抱怨的瞬间,手中铜镜莫名离了手,一眨眼功夫出现在了他们师父的手中。
“两个笨蛋,花语镜认主,就算你们偷了去,也是无法开启它的,别以为平日里看为师用过,偷学了点咒术就可以使用了。”
月老声音变得带有几分训斥,转而即恢复以往嬉皮笑脸的样“说吧,你们拿花语镜,要做些什么。”
青袍向来比生一会看脸色,月老话才说罢,他便胁肩谄笑走上前替他捶腿,后又几番眼神示意生一,这呆瓜才跟着一同过来帮月老捏起了肩。
“嗯!舒服,再大劲一些。”月老舒服的眯起了眼,嘴角不禁自然勾起,虽说带了两个笨蛋徒弟,但服侍人的功夫,的确不错!
趁着月老心情愉悦之际,青袍道出了他俩偷用花语镜的原委。
“师父啊,我和生一借用您的花语镜,也是有原因的。这不,神树上第二对系错的毕生缘已经亮起了,但经过第一对情人的事情后,我俩发觉,好像我们于其中也没做什么撮合之事,人家小两口就好的甜蜜难分,于是便琢磨着,先用您的花语镜看看第二对是怎么个情况,不然,我俩再下凡去那么几个月,咱们姻缘阁里的红绳谁来牵啊,您说是吧,师父?”
青袍的确是个巧舌如簧的家伙,几句话下来,不仅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落得个勤快能干的名号。
不过这一招对月老来说早就不起作用了,在他少年之际时,嘴巴子比青袍还能说呢!经常把他师父说得团团转,青袍这小子现在耍的小心思,那都是他抚衿玩腻了的。
“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不就是因为在人间劈了几个月的柴火,吃了一点小苦头,想偷闲,就想用花语镜先看着第二对情人的进展如何,若是顺其自然相爱与好,那倒是逍遥自在;若是遇到什么纠纷,到那时再赶下凡也不迟。”
见他们心中打得小算盘被自己的师父全都搬了出,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刚想道歉时,却反被前出之话堵住微张之口。
“这次,有个别的任务交给你俩,你俩还记得前阵子淮夏国同宁云国打的那场颠门之战吗?”
两小童连忙点了点头回应着他。他俩怎会不记得,那场战役还是魏未亲自带兵出征的,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这个。
说到这,月老突将手中铜镜悬置空中,扶手一去,则与天际融为一体。
随即,他又施了个咒法,开启了花语镜,颠门之战战后的惨烈状况,呈现于他们眼前。
森森的白骨上蠕动着窸窸窣窣的小虫,却不慎被远处飞来的鸟儿琢进了胃中,而这只鸟儿大快朵颐后,刚跃过颠门主战场旁的藤野绿地,就被一朵开得极为鲜艳的赤花吞入了肚。
这会食肉的花,生一和青袍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镜中倒映出的这株花,实在是过于诡异。
它是从土壤深处伸出了一只长有五指的手把那只鸟捏住的。
紧接着,花蕊处展开一张血盆大口,布满密密麻麻的细齿三两下就将那只活生生的鸟吸去了血,只吐出泛着寒光的骨。
“师师师父,这,这是个什么嗜血花啊!”
“怕了吧?”月老望向脸色变得几分煞白的生一和青袍,露出几分坏笑,“怕就对了,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下凡将这株毒花连根铲除。”
“不是吧!师父!这这种事,不应该是让天兵天将们去吗?我们除了会点拙劣的仙术和牵红线外,不会别的了呀!”
“就是因为不会,才让你俩去的嘛,放心啦,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去的,为师赐给你俩一人一件法宝。”
听到有法宝的消息,他两人眼中闪出几分期待,而月老也不吊二人口味,麻溜地将伸出左右两手变出两件法宝。
只是这法宝,有点出乎意料——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铲子,和一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麻袋……
“还愣着干嘛啊,接着!”月老不给他两人缓神的时间,直接将法宝丢到二人怀中,还没等他俩反驳,便一扬手便将他俩送到了凡间。
“真是啰啰嗦嗦的,耳根子都不得清净。”他嘀咕道,不过很快又带起了笑脸来。
“这下好了,姻缘阁里终是安静些了,小腾云,走,咱们去耳耳那儿偷点丹药吃,前阵子在凡间大鱼大肉吃得有些多,上了火。”
月老在送走两人后,便惬意地趴在小腾云身上享受着这片柔软。
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小腾云就带着他“嗖”地一声窜没了影。
可没想到月老这个老糊涂虫竟将他的徒儿们送错了地方!本应是出现在颠门战场的生一和青袍,此时却从天而落,砸到了齐卫楠眼前。
齐卫楠停住了步子,将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吐出,以过分平静的语气说出一句极为文明的话。
“我奶奶的去,我靠,不是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还是俩?”
“嗨……”生一和青袍一人捂着屁股一人捂着大腿,缓缓扭过头,朝齐卫楠摆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许是因为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的缘故,冷白的光色打在他二人诡异的笑脸上;而林间忽起的骤风,吹得高大笔直的木发出庞然的沙沙声,两者相结合,显得更为阴沉几分。
时间过去得有好一会儿,齐未楠才回应着他俩人的话,伸出颤抖的手朝他们打了招呼,嘴唇惨白得直哆嗦“嗨……”
才说完话,她就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惊得林深处的倦鸟扑腾着翅膀离了窝。
“啊!见鬼啦!来人救命啊!”
不得不说,齐卫楠这反射弧,是有够长的。
第101章 莫不是......
“这位兄台,我们不是孤魂野鬼,更不是什么魑魅魍魉,你无需害怕,我们不吃人!”
生一焦急的将嗓门抬得老高,以至于忘记了表情管理,龇牙裂目的样子,显得更是凶悍极了。
齐卫楠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从斜挎着的小包中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眼神慌张“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她这小包里什么玩意都有,不过大大多数是一些没用的破烂,一阵好翻,她才找到了匿在最深处的法器。
“别过来!小心小爷收了你两个小鬼祟!”齐卫楠左手悬握一掌八卦镜,右手持一柄桃木剑,摆出一副要收妖降魔的架势。
“小兄弟,我都和你说了,我们不……”
“不会吧!真来!”
还没等生一说完话,齐卫楠就腾飞于空,持握桃木剑向着他二人的方向疾速驶来,幸是青袍反应快些,弯下腰身左手捏住一粒石子,朝她移动的方位奋力丢出。
“哎呦!小爷的脑袋!”
在石子落地之时,齐卫楠也捂着脑袋降至凸凹不平的坡地上,单膝下跪桃木剑深插入土,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靠于此,扬起的一圈圈浑色尘土以她为圈点朝四周散去。
“小兄弟,没事吧!谁让你突然就拿着剑朝我们袭来,都不听我们解释,只得出此下策了。”
他俩人见齐卫楠抚上额角的手缝隙间渗出一抹红,略微担心地几步上前,可没想到刚伸出手想将她扶起,下一秒则被她制伏。
“少废话!你们以为这样就能伤到小爷?”
齐卫楠一计扫荡腿,将毫无准备的两人后仰摔去,随后又紧紧捏住他俩的左膀右臂,往后一撇,骨头都发出“嘎啦”的声响,紧接传出一阵哀嚎。
“呵!今儿我齐卫楠就当是替天行道,收了你两个小妖,让小爷先来看看,你俩是什么邪祟!”
齐卫楠将两小仙童制伏完毕后,掏出一捆束妖绳三两下功夫就将他二人绑成了个麻花。
见二人无还手之力后,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沿着八卦镜周围抹了一圈,随即将其腾于空际,右手两指并拢放到嘴边念起了术咒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话语罢,瞬及开启了八卦镜,此时此刻的齐卫楠紧绷着神经,双眼不敢有一丝游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被捆绑成粽子的生一和青袍都困得直打哈欠。
但这么久过去了,他俩仍是没有露出齐卫楠所期待的妖形。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我真是冤枉他俩了?”
她脸上带起几分落寞,蹙眉自语,却又在一弹指的功夫内变了个脸色,持剑冷眼望去那两团粽子“可谁能从九玄天而坠下却不伤半毫的?说!你俩究竟是何方妖孽!”
生一和青袍的鼻涕泡被这突贴上脖颈的凉意吓得破了去,一个激灵颤满了全身。
“这位道士哥哥,您见过像我们兄弟二人这样正气凛然的妖吗?更何况你的那个什么镜不也没把我俩打回原形,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们并非不善妖类吗?”
从之前的几个回合交手中青袍就看出了,眼前这心高气傲的小道士吃软不吃硬,便弱了弱语气,果不其然,齐卫楠很吃这一套!
她收回了架在二人脖颈处的桃木剑,收剑入鞘,横眉冷对“少给我在这装模作样,就算你们不是妖类,也绝非什么善茬!从天而降,说不定是从天界逃下来的恶兽!”
我去,这小子,是一根筋吗?从天而降的就一定得是妖魔鬼怪、邪魔狂兽吗?
况且这凡夫俗子见到从天而降之人,不应该第一反应是跪拜神仙吗?
两小仙童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抱怨了一番,感叹眼前的小道士脑袋瓜和本领一样的低能。
但如今又不能使用仙术,小命又拿捏在这不靠谱的小道身上,倘若真是激怒了她,他们那逍遥自在喝仙酒的师父才不会大发慈悲来救他们的,所以呀,这还是得靠自身自救!
“小道士,不瞒你所言,其实我们是下凡历劫的仙人,这下总可以了吧?还不把我俩放开。”正当青袍深思熟虑时,背后的闷葫芦生一突然开了口。
话出口腔的一瞬间,直令青袍气得七窍生烟“笨蛋猪吗你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不能随便泄露给凡人的吗!”他语无伦次地小声呵责着背后之人。
而生一也是被青袍痛骂后才回过神来,就在方才,自己这张管不住的嘴泄出了他俩的身份。
好在齐卫楠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非但没接着盘问他俩的身份,反而是一阵捧腹大笑、笑得直流泪。
“哈哈哈哈哈,你俩搁着演戏呢?哪个戏班子的?演的不错啊,下次爷去给你们捧捧场?哈哈哈哈!就你们,还历劫神仙?你们若是神仙,那小爷就是上仙!”
她捧着肚子大笑,就连同她腰际的小纸人们也跟着哈哈大笑。
青袍本还想开口解释,却被她伸手制止。
“行啦,别想着怎么圆了,我看呐,你俩的确不像是邪祟,更像是患了妄想症的呆子!说不定刚才就是幻想着自己长出了翅膀,所以才从山包处坠下来的,有病得治,不然会害了命的。”
齐卫楠走上前用同情的眼光在他俩身边打量了一圈,随后再次摇起了系魂铃向前方走去。
见她要走,两小童不免有些着急,毕竟自己还被她绑着呢!
“臭道士!你快把我们解开啊!”
“这深山老林,午夜时分,阴气寒重,保不准于你俩回去路上会有妖物,到时神仙梦没做完,就成了妖物的盘中餐了。所以小爷捆着你们也是为你们两个呆子好,一般精祟不敢靠近束妖绳,待天一亮,它就会自己松开的。”
齐卫楠背对着朝他俩摆了摆手,哼着小曲潜入迷蒙雾气中,徒留两位可怜小仙,要在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度过一晚了。
可就在齐卫楠带着“上山打老虎”们消失于他俩眼前时,一向较为仔细些的生一看见了她及葛烨左手处牵引在一起的红绳。
那便是姻缘线,只有月老及他们二人看得见。
且姻缘线必须是在神魂平静时才能入眼,所以这也就是为何,刚才他二人距离齐卫楠那么近也没能发现的原因。
生一赶忙用背蹭了蹭焦躁不安的青袍,稳着语调而言“喂!青袍!别急了,仔细听我说!”
“我能不急吗!这该死的绳索还被这臭道士施了咒,不动用仙术压根解不开!难不成我一介神仙要沦落至露宿郊野了吗!”
生一平和着语气安稳着这个暴躁老哥“行啦,我不陪着你呢,这视野开阔、月明风清,有何不好?”
被青袍那么一打岔,他差点忘了重要事,连忙将话题引了回来“我和你说正事,刚才我看见那小道士和被放在推车上的那名男子手上系有姻缘绳,且是中间解有绳结的赤金色!”
“赤金色,有绳结,那岂不是……”青袍一阵沉思,吐出后面的话,“那岂不是第二对系错姻缘线的有情人!”
“对啊!只是没想到,和人家的初相遇就是这样的,你还把人家头给打流血了!”
“我我我,那不是为了救咱俩,谁知道那臭道士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若是没我的及时制止,咱俩现在还能在这看星星?”
青袍轻声呵责了生一,用身子拱了拱他。
不过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对齐卫楠的怨意瞬间就抹了去,反倒平添几分愧疚“生一,咱俩真是彻彻底底牵错绳了!”
“为何这般说?”
“如果我没看错,那臭道士和推车上的人,一为活一为死。”
“那又怎样?这叫人鬼情未了嘛!多浪漫!”
“不!不止是人鬼情未了……还是断袖之缘呐!”
听到这里,生一也不禁张大了嘴,忽然想起,好像和他们犟嘴的小道士以及那位推车上俊美之人,皆为男子,且都是柔美俊俏一脸受样的美男子。
第102章 找到她,护住她
翌日,生一和青袍是被头上的鸟雀扰醒的。
肥圆的几只小家伙把他俩的脑袋当成了窝,正眯着眼晒着日光浴时,脚下的这片“黑茂森林”突发了一阵大动静,小鸟雀只得抖擞着丰盈的羽翅离开两人的头顶。
且于走之前,送给了生一和青袍一份“大礼”,新鲜出炉的鸟屎一泡。
“该死的鸟儿!竟敢在我们头上拉屎!你可知我们是谁!”
鸟都飞远了,青袍仍是扯着嗓子指着它们大吼大叫,也是这时,他才发现,束缚着他们身子的束妖绳已是解开,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必是飞回去找它那位三脚猫功夫的主子了。
“好啦,青袍,犯得着和几只鸟生气嘛,旁边不就有条小溪,咱洗一洗就行了,一会动作快一些往颠门赶吧。”
生一站起身来捏了捏酸痛的胳膊,手搭上青袍的胳膊,拉着他几步路走到小溪旁清洗了下头顶的发。
随后,他俩误打误撞入了个村镇,碰巧那村长又是位善心人士,对于他俩编出的“家中老母病重”的幌子,那叫一个深信不疑,不仅送了好些干粮给他俩,还无偿借出两匹骡子给他俩赶路用。
于是,两人沿路边问边寻,仅用了一日的时间,便赶到了颠门。
这亲眼所见带来的惨烈,远比在花语镜上看要来得凄凉。
在前方几里地时,天还是湛蓝的颜色,可颠门主战场处的天,却是极为压抑的灰,细细看去,还交杂着几缕血红。
生一和青袍不愿再去看到那些死状惨烈的士兵,好似多看一眼,都会有身临其境般的撕心之痛。
扑鼻而来的腥臭气息宛如纠缠不弃的冤魂,一点点爬上了他俩的肩头,侵入鼻腔,他俩只得捂住口鼻,漫过粘稠的浅滩朝着那朵嗜血花所处的方向渡去。
可当他二人费劲力气走到那片藤野绿地时,四周围绕着的动物残骸白骨尚在,唯独不见那株嗜血花。
“糟糕了!那株嗜血花不见了!难不成长脚自己跑了不成!”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青袍敲上了生一的头,“肯定是被居心不轨之人挖了去!光是从花语镜中,就能看出这株花阴气十足,邪怪的很,于尸地处开,以血为养分,这下惨了,被有心之人挖了去,还不知要惹出怎样的祸端!”
经青袍那么一说,生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危急性,刚想通过传音术联系他们师父时,耳畔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生一,青袍。”
“师父!是您吗!您在哪儿呢!”
两小童感觉得到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可任凭扭转了一周的方向都未见到白衣诀仙人。
“两个呆子!你们师父我刚从老君那儿摸了几颗丹药回来,现在正舒舒服服躺在神树上呢!为师这是正透过花语镜看着你俩呢。”
月老语气中都是漫不经心的惬意,丝毫没有半点急迫感。
“师父,您也看到了,这株嗜血花,怎么好端端地就没了?它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对于小徒儿突来的质问,他不免带上了几分怒气“你们还有脸来问师父呢!怎么回事,被那小小道士绑了一夜,特别是呆子生一,竟还泄露了身份,幸亏那小姑娘没当回事,不然,你俩就得提头来见了!”
嗯?什么?小姑娘?
一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两小仙童一时间还有些愣,依他们师父所言,那位小道士是个女扮男装的货真价实的姑娘?
“师父,您是说我俩没牵惹出断袖之恋是吗!”
“呆子!你们也不用脑袋想想,断袖之恋是你们师叔兔儿神掌管的,咱管的只是六界的男女姻缘!”
经月老那么一说,他俩的愧疚感才稍微下去了一些,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乃是那株花的下落。
正当他二人打算再次引出问题时,月老自己搭上了话。
“那株嗜血花,也称为怨花,怨花乃是凝聚战争中惨死士兵的仇怨为精元的魂,是比较常见之物,它虽魂易凝,却结不了体,所以往常的怨花压根冒不出芽,且会于几日内自己散魂而去。可颠门之战的这株怨花,不知怎会吸食了灵气,便结了体,又将根枝蔓延至主战场内,吸干了死士余魂,此番变得邪气极重!所以这也是为师为何如此急迫让你俩下凡将其除去的原因,哪知,你俩个不争气的笨蛋,竟被人抢了先!”
“那那那,师父,您知道拿走怨花的人是谁吗?我和青袍去将它夺回来!不然留此邪物于世,定是危害苍生!”
生一手下不知轻重,拍自己胸脯不说,还要连带着青袍的胸脯一顿猛拍,那股子鲁莽劲差点没把青袍拍吐血。
“为师知道你俩心系苍生,可,这拿走怨花之人,为师的确不知,为师又不可能随时随刻盯着花语镜查看,不过,为师知道那人接下来的行踪。”
这月老在如此紧急的状况下还要卖关子,真是个不称职的老神仙!惹得两人连忙追问。
“哎呦,我的好师父啊,您就别卖关子了,您知道些什么,就快告诉我们吧。”
“瞧你们急得那样,切,为师又不是不告诉你们,这不说累了,得喝口美酒润润嗓。”
声音这旁,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声,待他喝足了才接着说“怨花想要接着成长,便需要更强大的体,而只有带有灵气之物才能支撑它成长,而那灵气之物——便是齐卫楠的血。”
“什么?那个小道士竟有这般灵力?”
他俩不由得吃了一惊,毕竟他俩是亲自与齐卫楠交过手,见识过她那不怎么样的法术,不像是拥有能赋予怨花之体那次强大力量之人。
“她的血至阴至纯,再加之一直生长于灵气充沛的茅山,乃为汇灵聚体的极品,若是为师没猜错,那人下一步就是去追杀齐卫楠,以她的血来祭花。”
“可师父,就算我们真在那人之前追赶上了齐卫楠,也不能使用仙术,这,这要如何保护于她,难不成用您给我俩挖花的铲子和麻袋吗……”
青袍虽是有些顶撞,但也是实话实说,那人能够将怨花连根挖去,想必不是寻常人等,法力定是高强。
且如今无法动用仙力的他俩和凡夫俗子也无差异,这胜算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对啊,就是用为师赠与你俩的法宝,为师当初说过了它们可不是普通的铲子和麻袋,皆时,你们就会懂了。”
月老这个回复答的不清不楚,也不管两人是否明白就抛下一句话溜走了。
“去吧,跟着这只纸鹤,找到齐卫楠,护住她。”
随着声音的淡落,自天的一侧,飞出一只赤红纸鹤,回旋于生一和青袍的头顶。
第103章 你把我漏了
月色逐渐降临,为世间披上晚被,灭去了白日的浮躁,只留一地静谧,半池秋色,落满薄霜。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齐卫楠刚从白天蔽日的山洞中出来后不久,便突发了一些小状况。
若不是小纸人们的提示,齐卫楠都不会发现,不知道在哪一段路上,亦是不知在何时,推车上绑着的葛烨便消失不见了,徒留几根已是脆弱的藤条耷拉着脑袋。
完蛋,定是出山洞时太着急了,没绑牢固,把虎子给弄丢了!惨了惨了,他现在不会已经沦为山野禽兽的腹中食了吧!
齐卫楠越想越害怕,不安占据了她整颗心,脑袋里都轮番显出葛烨被野兽吃光抹净的画面。
她连忙调转了方向,加快了晃铃的节奏和步子。
跟在她身后的四具尸首们只得也跟着快步前进,不过齐卫楠是以小跑的姿态前进的,他们是以蹦跶的方式前进的,可想而知,比她累上几倍。
若是他们能开口,定是会对着齐卫楠来一堆口吐芬芳!
没过多久,齐卫楠便寻到了被她遗落了的葛烨,幸亏是这一带杂草不生、极为荒凉,没有什么野兽出没的迹象,不然保不准她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具森森白骨了。
“虎!不好意思啊!把你给漏了,你也是!怎么掉了也不吭一声,若不是小爷发现的快,你还能不能保留个全尸都难说了!”
她这甩锅的本领倒是很厉害,欺负人家葛烨不会说话是不是!可未料到下一秒,葛烨竟真的开口说了话!
“唔……”
齐卫楠被这突来的一句话吓得站立起来,本是扶住葛烨脑袋的手迅疾甩到一旁,他脑袋重重磕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葛烨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清泪,看得出来他很想痛骂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欺负他的人,可嘴里仍是只发得出“唔”的声音。
“哎,你哭什么嘛!谁让你开口得那么猝不及防,换做谁,都会被你吓一跳的好吧!小爷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别在这给我装可怜噢!再哭!再哭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假装凶狠说出恐吓之话,果不其然,才说完,葛烨就收住了眼眶里的泪花花,不动也不闹,一副乖极了的模样。
看来这家伙是真听得见我说话了,莫不是他的主神回来了?
齐卫楠端看着眼前的男子,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主神乃为第一魂——胎光,他的胎光回来了,于是才会渐渐出现一些返生的举动,产生自我的意识,逐步能够掌控自己肢体的动作。
例如在赶尸所时的转身、睁眼、流鼻血,以及如今的流泪、说话等都是很好的证明。
齐卫楠不知该是喜还是忧,喜的是这家伙主神找回来的功夫快得惊人,由此可证出蜀敛所言的乃为真事,这个小子仍有一线重获新生的机会。
而忧的则是随着他身体的愈发反常,月空盟的人便会越快发现,毕竟哪哪都有他们的眼线所在,看来这一路上更是要多加小心了。
“喂,虎,你现在能自己走了不?”齐卫楠用脚尖试探性的踢了踢地上的葛烨,等了半天才等到他的一句话。
还是意料中的那那句“唔……”,看来这家伙除了这一句话不会别的了。
齐卫楠无奈叹了口气,拽着他的胳膊拖到了推车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熟练地很。
而葛烨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身前小道的粗鲁,面无表情地任她拖拉。
她将葛烨拉到推车上后,为防止再出现这类意外的发生,便又去找来了几根更为粗壮藤条将他绑的更为严实。
左三圈,右三圈,葛烨除了头是暴露在外的,其余部位都已被藤条包裹得无一漏处,这个模样,像极了被捆住手脚待人宰割的家豚。
“好了,这下就万无一失了!”
齐卫楠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拍了拍手,走到前方再次唤起了系魂铃,带领着赶尸小分队们继续前行了。
要说葛烨碰上齐卫楠,算是真的惨,不仅身心受损,耳根子也不得个清净。
自打方才齐卫楠知道他能听见自己说话起,便一直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絮叨。
“喂,虎,你是怎么搞的啊,搞成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过说来也神了,你胸前那么大一个血窟窿,竟然都还能保住你的七魄?”
“噢,小爷给忘了,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叫虎呢,小爷给你介绍介绍啊,你们五个呢,名字小爷记不住,便给你们取了个好记又好听的名,叫‘上山打老虎’,而你正好是第五个,所以就叫‘虎’咯!是不是觉得忒霸气,忒威武了?”
齐卫楠这唠叨的本事,别提葛烨了,就连小纸人们都受不了了“阿楠!你能不能稍微安静一会!”为首的小纸人“一”探出了脑袋,朝齐卫楠抱怨了一番。
“这不路上无聊嘛,之前和你们几个说话,你们要不不爱搭理我,要不就是从我的话里挑刺,如今有个乖巧的听者摆在我面前,当然不能错过咯!”
齐卫楠理直气壮地说,且边说边一手捏起腰间小纸人们的脑袋,一手打开斜挎的布袋,将它们接二连三地扔到布袋中。
“阿楠!你干什么!我们可算是你的长辈!你,你这是目无尊长!”
“一!我就说你平日里太包容着丫头,你看看,这都是你惯出来的!”
“嘿!好你个二,平时遇到麻烦事的时候你成缩头乌龟,但凡是碰到这种事你就跑出来多嘴多舌,想打架是吗!”
“来啊,别以为我怕你!”
本是在训斥齐卫楠的小纸人们突然起了内讧,在布袋子里搞出了大动静,齐卫楠瞟了一眼布袋的方向,无奈地摊开了手。
哎,这一群老家伙,年龄加起来都好几百岁了,还是动不动就打打闹闹,也不知道阿娘制它们时用的什么灵纸,竟怎么打都没出现缺胳膊少腿的情况。
齐卫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不仅完全没反思下自己的作为,反而是将侧重点落在了纸人身上,饶有趣味地盯着布袋里传出的阵阵动静。
“老家伙们,打架悠着点,别把纸胳膊纸腿打折了,我可不会叠纸噢。”
“好你个齐卫楠!狼心狗肺的小家伙!你也不看看我们是因何原因打架,还不是因为你!以后你出啥事都别来问我们了!”
脾气一向暴躁的小纸人“二”从布袋里传出了愤怒的声音,但齐卫楠却不以为是意,调侃着而道。
“二啊,你知道为何三喜欢的是一,而不是你吗?就是因为你这脾气,太臭了!”
袋中纸人一听,愈发火冒三丈“什么!好你个一!我就说三为何近日不爱搭理我,原来是你挖我墙角!”
随而袋中传出更大的动静,惹得看戏的齐卫楠捧腹大笑,但却过了没多久,袋中的动静突然停了,从里传出纸人一紧张的声音“停,咱们别打了!你们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闻到咱们小老二嫉妒的酸臭味吗?”齐卫楠勾勒起唇角,没把一的话放在心上,而是接着逗趣。
可紧接着,袋中纸人又急忙附和而道,且声音越发冰冷“我也闻到了……那是……”
它断了断话,续而急促着呼吸,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是嘶吼的咆哮。
“阿楠!快跑!”
第104章 邪道
“啊……好!”
齐卫楠被这突尖锐起的嗓音吓了一跳,心跳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抨击着内心恐惧。
她知道,小纸人们从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虽不明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下意识间脚下已是步履如飞。
右手中紧握着的系魂铃也跟着剧烈晃动,内部的金属丸一下一下撞击着壁内,于山谷间回荡着刺耳的铃声。
就算她几番回头望去都未见到有何物,但不安的心还是悬着不肯放下,且一直跳个不停的右眼皮也暗示着。
今夜,定有所动荡。
“究竟……究竟是什么……什么东西!”齐卫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于狂奔的途中问出了心中困惑。
“是血的味道,还有……阿楠你味到了吗!”小纸人“一”才说到一半,此时鼻尖就飘来了一股奇异的芳香。
这香,是齐卫楠从未闻过的气味。
它不似别的凝香般沁人心脾,反而更似亮得晃眼的烛烛燃火,于半明半昧处摇曳着身姿,吸引着糊涂小虫前去。
待小虫看清眼前那张无边无际的蜘蛛网时,躲藏于暗处的狼蛛便露出蠓齿,将无辜的猎物吞噬。
她不知这只狼蛛是谁,只知,如今的自己,就是他的猎物。
“呵呵呵……”那阵奇异的香将她包围缠绕后不久,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宛如尖锐的五指在木门上刮挠,震得心中惶恐。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小爷,小爷和你无缘无偿,为何要纠缠于我!”
齐卫楠鼓起了勇气,侧过头朝着身后大喊,可她的后方却是空无一人,但待她扭过头,只见前方巨石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血袍之人。
由于他背对着月光,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孔,但齐卫楠能看出此人身边,围绕着的皆是黑团阴雾,若定睛看去,还能见到黑团身上模糊的人脸。
从此人的穿着及如此之重的阴气能大致判断出,他是个邪道士,而且法力之高强。
齐卫楠有些怕了,额间冒出的冷汗滑落至她的长睫上,模糊了眼间视线,她深吞下一口气,极力想掩饰着自己极度颤抖的身躯。
她趁着那邪道不注意之刻,于腰部摸出一颗震魂雷,猛然朝他扔去“受死吧!邪道!”
随即转身朝反方向快步跑去,可哪知,才转过身,那邪道士就瞬移到她身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这次,齐卫楠彻底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比鬼魅还要可怕上几分的脸,半人半鬼,半妖半邪。
右脸上攀爬着条条鼓起的血疤,而这一侧的眼珠则是已被挖去,勉强只有他左侧的脸能看出之前的模样。
“你,你这邪道士!你究竟要作甚!”
齐卫楠嘶吼着嗓门,抢先他一步发了话,可那邪道听后,只是咧起嘴角,弯出一极为诡异的弧度,凑到齐卫楠身前将一根瘦如白骨的指放到唇边。
“嘘!要乖噢,声音太大了,会惹来麻烦的。”
“去你丫的!小爷天生大嗓门,你今日碰上小爷,那才是你给自己惹来的麻烦!今儿小爷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邪道!”
齐卫楠深知,自己是逃不掉了,既然逃不掉,不如打起勇气同他一拼,事后她再回想起来,不得不佩服当时的自己,还真是个铮铮铁骨的好汉。
“去!护住他们!”
她先是唤出束妖绳将“上山打老虎”们捆绑住,又将系魂铃引过去化作金屏障笼罩住他们,以防止邪道侵害于她的尸。
随即,右手向后一伸,桃木宝剑颤动出鞘,剑身敛出一片肃杀之气。
齐卫楠咬破食指,朝剑刃上抹去,桃木剑瞬间似受到召唤般,扬起四方尘土,撼动碎石曳竹。
她一脚蹬地跃起,紧握住剑柄直朝邪道刺去“不男不女的妖道,给小爷滚回你的奶奶家去吧!”
“啊!好香的味道,果然是至阴至纯之血呢!”
那邪道犹如魔了般,享受地闭上了眼,贪婪地扩大鼻孔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血液味道,丝毫不担心朝自己持剑飞奔而来的齐卫楠,好似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在剑尖快戳到他的胸口处时,他才依依不舍地睁开眼,只见他那所剩的另一只眼仁,变成腥红的血色,而瞳孔中倒映出齐卫楠惊慌的神色。
“小道士,我很喜欢你,所以,做我的养料吧!”
他腾飞于空,右手展开,显出一朵赤红魅花,而此花一出,那股奇异的香味更是浓郁。
它似受到了感应般,将紧闭的花瓣朵朵展开,露出骇人的獠牙,且从它花蕊的深处,钻出一个个阴魂,那阵奇异的香味也被腐烂的恶臭所代替。
阴魂疾速驶向齐卫楠,幸是她反应迅快,唤起桃木剑朝阴魂唰去,剑影如光,锋芒的剑刃刺入阴魂的体内,刹那劈裂为几半。
可就在她得意之时,那明明被她亲手斩杀的阴魂,又再次凝固成形,且与此同时,怨花的深处还有阴魂不断往外冒出。
”我去!这是什么玩意!怎么杀也杀不死!看来小爷今日是要大出血了!”
话罢,她撸起衣袖,用桃木剑直接往胳膊上一划,刺出温热鲜血染满了剑身。
齐卫楠虽在法术在是一介菜鸡,但却是个十足的“血包”。
她都记不太清是在何时,她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血能有弑妖斩魔的威力。
于是,这也成了她平日里偷懒的捷径,想着反正有血能护身,那些费力费神的法术少学一些也无妨,殊不知,正是因为她特异的血,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果不其然,在她将血染满剑身后,所刺到的阴魂都彻底化为乌有,黑烟飘散,但也因这过量的气味,彻底激起了怨花的胃口。
它从花身底端,伸出一条条花藤,但这些花藤的尽端长的却是人的五指。
它们将齐卫楠的双手双脚束缚住,将她拉扯成了大字型,任凭她怎么动弹都无法挣脱。
“邪道!你个混蛋!你不得好死!你今日若是敢伤小爷半根汗毛,若小爷能活到明日,定灭了你全家上下!”
齐卫楠深知如今自己已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虽是心中已害怕的不行,但也得存有豪迈风骨,最起码后人谈起来,也能将自己归为英雄。
“哈哈哈哈!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不过,有你的血,待吾主大计成功之日,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那邪道说完,怨花便从化花瓣中央处探出一柱头,血红的内壁上还挂满了残骸,如风般的速度直奔齐卫楠仍在流血的手臂而来,待她反应过来时,那家伙已经咬上了她的臂。
它宛如许久未进食的野兽,疯狂地吸允着她的鲜血,张缩着柱体贪婪地享受着这份甘甜。
“我们跟你拼了!”
这时,齐卫楠布袋中的小纸人们终于挣脱了出来,本是只有五片的纸人身瞬间变成了成千上万片,且每人手中拿着不同的兵器,纷纷朝那花柱刺去。
这兵器虽小,却带有十足的威力,疼得怨花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呵,小小纸人,也想拦住我路?”
那邪道见状,挥了挥手,从袖中召出根根毒针,朝小纸人们袭去。
“一二三四五!快跑!”齐卫楠奋力昂起头,眼眶里含着泪珠对身前保护着它的纸人高吼。
但纸人们丝毫不畏惧,反而是挺直了腰杆,变成一堵厚厚的围墙,挡在她的身前。
毒针入雨滴般侵来,被其所刺的纸人,瞬间化为星星点点的灿灵,消散而去,最后只有一二三四五的本体尚存,但它们也受到了重创,狠狠坠落于地。
可邪道仍不罢休,唤着毒针再次向地上的五片纸人袭去,而此时,齐卫楠的泪已经流入了耳里,她几乎是带着哀求的嘶吼。
“住手!不要伤害它们!你有什么朝我来就是!”
“噢?呵呵,还真是主仆情深,小道士,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仅要吸干你全身的血,还要你的心!”
邪道挥手,收回了毒针,腾步飞到齐卫楠身边,用尖锐的长甲勾起齐卫楠的下巴,因指甲太长,都划破了她白嫩的下颈。
随而,他的手猛然抬起,伸出利爪,就要朝她的胸口掏去。
可就在这时,自远处飞来一道金光,将他打落至地,吐出一口恶血。
第105章 金铲与麻袋
只见,昏暗的天际一侧有两位仙童驾着一只赤红纸鹤飞来,他们一人手握一把夺眼的金铲,一人双手展开云丝布织成的密网。
二人于纸鹤背上轻轻一点步,跃到齐卫楠身边。
青袍右手猛地一铲而下,斩断了那根花柱,顿时,从中迸出鲜艳的红及一些粘稠的浆液,洒落到他们二人身上。
而那株怨花,也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声,极为痛苦地扭曲着身子。
“哎呀!真是恶心!”青袍皱起眉头,被这熏人的味道搞得一阵反胃。
但眼下不是整理衣襟的时候,他眼梢紧盯地上捂住胸口的邪道,双手握住金铲就朝他劈去。
瞬间,这强大的灵气将这片山野的巨石腾起,伴着青袍向下的动作,巨石纷纷似冰雹般朝邪道砸去。
“活死阴尸,听我命令,形之以魂,幽之所庇,灵听吾者,速速归矣!”
只见那邪道以极快的速度嘀嘀咕咕念了一串咒语后,不知何时从土里爬出几具活死人,为他挡住了石块。
这也是齐卫楠头一次见活死人,青面獠牙,黑眼白唇,嘴中不断往外冒出寒气,全身皆为青紫色,不仅个头高达一丈之高,且身坚如甲,那么多石块同时砸去,竟一点事也没有。
他们已是彻底无了自己的意识,只是仍人摆弄的傀儡,只需邪道士定期给他们供以活人鲜血,他们便能乖乖听话。
而邪道士则是从中吸取精元,供自己修炼。
用俗气的话而言,可谓是死了还不得安宁。
“我的孩子们,去吧!把他们撕成碎片!”邪道士手肘杵在地上支撑起身子,嘴角带起一丝狞笑,边说边用袖拭去嘴角的黑血。
他的话音刚落,那几具活死人就朝天低吟一声,两眼紧紧盯住他们三人,疾如雷电般挪动着步子袭来。
“青袍!小心!”生一在把束缚住齐卫楠的花藤砍断后,连忙踱步赶到青袍身边,双手用力一推,将他护在了身后。
方才差点被这些活死人所伤的青袍这时才晃过了神,捂住跳动极快的胸脯大问“生一!这些不人不鬼的是啥玩意啊!速度这般快!”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快拿你的金铲灭了他们呀!”
生一手上除了那个仙网织成的袋子外,没有别的法器,他只得用脚踹着似潮浪侵袭而来的活死人,于间隙中急切扭头回复着身后人。
“那你还逞英雄!快躲我后边去!”
青袍冲上前来,挥动着金铲,那些活死人被金铲所伤及之处,皆冒起青烟,疼得他们猛烈摇着头嗷嗷直叫。
可就算金铲的威力再如何强大,也不能彻底灭去眼前张牙舞爪的活死人。
他们好似怎么杀也杀不死般,源源不断有新的从地下冒出。
“不是吧!这个繁殖能力,是属耗子的吗!”
青袍已是被汗珠湿了发,挥铲的力道和频率愈发低下,衣袍都不慎被活死人的利甲所刮破,幸是未伤及皮肤。
“我来!我劲儿大!有多少,我就砍多少,把他们一锅端了!”
生一夺过青袍的金铲,将怀中抱着的麻袋丢给他保护,凌波踏空,空中一个旋身,只见挥出耀眼的一抹金风虹芒逼去,将密密麻麻的活死人都化为灰烬。
但还来不及乐颜,又一波活死人以十分扭曲的姿态再次从脚下钻了出来。
而此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齐卫楠突如一道光影般杀了过来,但她的目标并不是眼前冲来的这波活死人,而是,树影婆娑下的邪道的影子。
和她预料的一样,当桃木剑戳到他的影时,那团黑影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吼,随即从影中跳出一具枯瘦的老尸,胸口处流出汩汩的黑血。
且剑破黑影之际,那一波活死人瞬间散灭。
“呵,臭道士,竟能看破我的障眼法!”
邪道见状,于手间变出一把魔剑直朝齐卫楠的胸口刺去,正当剑尖要触及到她的衣袍快刺入胸口时,一道金光劈来,剑气将他弹飞三尺之外。
邪道被伤得很重,捂着胸口吐出一滩血,有气无力地命令着那具老尸“连落,杀了他们!”
这时,那具老尸仰天怒吼一声,于自己周围又变幻出数不清的活死人,而那邪道,趁这个间隙,将那株破了半体的怨花收入袖中,双脚踏上树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让这邪道溜了!”齐卫楠边砍杀着将他们包围的活死人,边朝邪道逃走的地方怒声叹气。
由于这次那具老尸变幻出来的活死人全是和他长相一致的,一时间,齐卫楠也分不出究竟谁是真的。
好在青袍摸索出了那个麻袋子的用途,高喊着道出“乾坤袋,收!”
应声,只见那麻袋迅速扩展为一张天罗地网,狠狠压到众尸身上,随之,这些幻影再次灭去,只剩老尸本体。
乾坤袋不给他挣扎的机会,直接将他紧紧束缚,包裹成一团。
“乾坤袋,回来。”青袍声落下,乾坤袋又恢复成刚才的麻袋模样,只是此时已将老尸装入了袋囊中。
“哇,这法器,比金铲还要厉害几分啊!白浪费了那么多功夫。”他满意地掂着沉甸甸的麻袋,笑意攀上了脸。
“青袍,你挺厉害的,竟把这法器摸索会了。”
看着生一那张惊叹的脸,他带起几分不屑,戳了戳他的脑门。
“说你笨,你是真的笨!你不会把袋子打开看一下吗!里面有师父留给咱的纸条,只要唤它的名字,就可以使用了!看来,再好的仙器在你这笨蛋手中都是废铜烂铁!”
”什么!”生一的嘴更往下拉了拉,满脸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喂喂喂,你俩聊够了没啊!”一旁的齐卫楠实在看不下气跟前相互拌嘴的两人,几步走上前,朝他们探出了手心,“拿来。”
“拿什么?”
“当然是把你们那个袋子给我呀!里面装的可是活死人,且这个活死人竟会幻影之术,想必不是一般的尸,小爷要把他带去月空盟,让他们好好查查他的身份。”
齐卫楠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其实呀,她在心中早就打好了小算盘。
先把自己赶的五具尸带回葛家庄交给他们的亲人,随后再把这个大宝贝带去月空盟,趁机狠狠宰他们一笔!
反正月空盟的那些铁憨憨人傻钱多,这下一来,双丰收,岂不是美哉!
她在脑海中都计划好了拿到那笔巨额的赏金要如何挥霍了,可没料到耳边传来冷冰冰的几个字。
“为何给你?”
“就,就凭小爷一身本领在身,平日里习得就是降妖除魔,而你俩,除了靠厉害些的法器,还有什么本事?再说了,月空盟乃是名门正派,专收邪祟活死人,不把他交给长老们,难道交给你俩个外行人吗!”
齐卫楠这一张嘴实在是能说会道,吹足了月空盟的彩虹屁,终是说服了两小仙童。
“按你说得来也行,不过,我俩要与你同行。”
“啥?不是吧,你俩不接着去做飞天大梦,跑来和我瞎凑什么热闹,小爷可和你俩说了,小爷此行可是有重任在肩,是要把身后这几具尸送回丘叶县的,而这一路上乃是十分艰苦,得涉过千山万水,跃过百里江河,且还危险不断!”
齐卫楠本以为用夸大一些的言辞能打消眼前之人的念头,可没想到,经她那么一说,他俩更加是坚定了信念。
“正因为有层出不断的危险,所以我们更得跟着你了。”
好家伙,竟也想分一杯羹,好吧,既然你们耍无赖到这个份上,那也就跟着去吧。
再说了,这俩呆子的法器倒是极为厉害,保不准于将来途中,那邪道士又跑来索命,身边多两个保镖,倒也不赖。
齐卫楠若有所思地扶着下颚思考了一会,翘起了唇角,口头允道“行吧,既然你们如此相求于我,那就跟着吧。”
她摆摆手,走到一块岩石上坐下,撕下自己衣摆一角,咬着牙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
没等生一和青袍回话,又再次抢先道出口中话,不过这一次说出的话,倒是一改往常的毒舌。
“那个……嗯……刚才……谢谢你们救了我。”
第106章 女霸王
齐卫楠从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开口道谢在她十七年的人生中更是为数不多的事。
不经意间,几分羞怯悄悄爬上了她小巧的脸庞,而她的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不停地挠着脑袋眼神放空四周。
不仅她不习惯,生一和青袍也是如此,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此刻的气氛,便连同着一场较量后的余灰一起沉寂。
最后这份寂静是被一声软糯的叫声打破的。
“哎呦!是谁呀!没看到地上有人吗!疼死我了!”
生一被脚底下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向前跳了一步,回头望去,只见是一片纸人形状的剪纸铺在地上,若是定睛细望,还能看到它身上留有自己的脚印。
“呀!一二三四五,差点把你们忘了!你们没事吧?”齐卫楠闻声,连忙上前半蹲,将地上的五片小纸人捡起,眼中充满担忧。
“阿楠,别演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干啥啥不行,做作第一名。”深得齐卫楠毒舌真传的纸人“一”一针见血,把齐卫楠哑了口。
不过这次,眼眶中的焦急是真的,对它们的担心也是真的,甚至包括愿为它们献了自己这条小命这一点,都是真的。
呃……虽说把它们暂时性的遗忘了这一条也是不假,但担忧还是占了大半的比例。
“哎!小爷这次有演的很认真好吧!”她带起僵硬的笑来,没有多加解释,反而是配合着一,假装出自己的无所谓。
她虽是个小作精,却不喜欢和闺中小姐一样眼梢常含晶莹,身为刺猬的齐卫楠,只喜欢绑着一张臭脸,将不讨好的一脸展示给别人看。
“对了,你们没事吧?”将脸上的慌张之色掩藏住后,她连忙问出了心中顾虑。
“我倒是没事,但小四小五把胳膊骨折了。”
小纸人一说完后,齐卫楠的目光紧忙锁上了四和五,他俩互相搀扶着彼此道“阿楠,看来我们是需要打个绷带了,但三儿也受了伤,恐怕是不能为我们医治了……”
齐卫楠有些懵圈,没想到这些小纸人竟还和人一样,会摔断胳膊摔断腿!
但其中懂的医术的纸人“三”也伤了身子,包扎的重任便落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她也从没给那么小的家伙打过绷带啊!
“喂,你俩呆子,谁会打绷带?”她踹了踹脚尖的小石头,小石头滚落到生一青袍二人身前。
“我,我可以试一试。”老实憨厚的生一主动站了出来。
毕竟他刚踩了齐卫楠的纸人,心里也有丝过意不去,如今能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出分力总会感觉好受些。
紧接着,画面就变成两个大男人捧着只有小拇指般大小的纸人,进行起一场正骨绑带之术。
也是在这时,齐卫楠才想起被她用束妖绳捆绑住的“上山打老虎”们,连忙几步上前解除系魂铃的封印,替他们松绑。
若都是五个完全翘辫子的人,倒也无所谓,怕就怕在,那位半死不活的葛烨会不会出什么闪失。
正当齐卫楠俯下身子凑到葛烨身前替他解开缠绕得紧的绳时,一阵急促而温暖的气息向她扑来。
她脸带几分惊讶,紧接,她又赶忙贴上葛烨的胸膛处,只闻,自胸膛深处传来声声有力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在向她宣誓着身下人重燃的生命力量。
她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可就当抬起头的瞬间,好不容易弯起的唇角又垮了下去。
齐卫楠二话不说,高高举起拳头,就朝葛烨的脸狠狠锤去“色胚!”
”痛……”被打成猪头的葛烨说出了自恢复主神后的第二个字,齐卫楠本应是喜悦的,但眼神瞟过他鼻中流下的鼻血后,羞愤再次直冲中枢。
“还知道痛啊,痛死你算了,色胚!”她愤愤站起身,附赠给葛烨另一份大礼——连踢带踹的专属“疼爱”。
“小道士,你的纸人的绷带上好了,你过来看看!”
“知道了,来了!”
幸亏是远处传来的声音挽救了葛烨一命,不然还不知他会被齐卫楠欺负成什么模样。
齐卫楠端着下巴认真审查了生一的包扎水平,虽说很是粗糙,但也勉强算看得过去,便也就这样凑合完事了。
于是,她再次踏上路途,只是赶尸小队又新增了两名新成员,变得比之前要热闹上几分。
“小爷叫齐卫楠,你们日后唤我楠哥就行,噢,说到这儿,小爷还不知道你俩名字呢,快快报上名来。”
“吾名青袍。”
“吾名生一。”
最一开始的话题是齐卫楠这个话唠搭起的,生一和青袍见她主动递出橄榄枝,自是喜悦接过,还带上几分文绉。
“噢”她将尾音拉的极长,显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把肚子里的墨水都翻了个遍,“生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青袍,青袍似春草,长条随风舒。”
两小仙童一听,没想到身边这疯疯癫癫的小女子竟懂自己名字出处,喜色自是打心中来,刚咧起嘴角想夸赞她一番,就被她接下来的话气得怒火中烧。
“什么生一,青袍!隐晦又难懂!如今你们既然加入了小爷的队伍,就得有一个霸气、威震四方的名号,今儿起,你,就叫青龙,你,就叫白虎!”
她分别侧过身,同在她两手边的小仙童道出,脸上扬起几分得意。
不过若是齐卫楠能早些知道,在很久很久后的人界,流传着“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一个二百五”这句话,想必定不会给他俩取这么个名字了。
“你!你个臭丫头!这可是我们师父取的名字,哪容你说改就改!”
较真牛脾气的生一向来心直口快,一不小心,便把齐卫楠的真实性别道了出。
而身边的青袍怎般拧他示意他,他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愈发起劲“青袍,你干嘛掐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咱们愚笨的生一只顾着嘴上舒服了,完全忽略了身边燃起的火药味,以及阴沉着脸的齐卫楠。
“王八蛋!你们是怎么知道小爷身份的!果然,你们男人都是色胚!去死吧!”
“啊——”瞬间,身处两人中间的小火山猛然爆发,伸出铁拳,朝左青龙右白虎狠狠揍去,林间响起两声哀嚎。
而此时,推车上再次被绑的更紧的葛烨,正吸着鼻子感悟着自己的人生。
料峭秋风吹冰了脸蛋,柔波双目里闪过泪花。
不知是在同情和他一样遭遇的两位兄弟,还是感叹自己怎么落在了一个女霸王手上。
第107章 樵夫
“你们给小爷听好了,小爷不管你们是从何处得知的,倘若敢泄露出去,小爷我就杀你们灭口!”
齐卫楠昂起头拧起一双柳眉,朝身边被捶得鼻青额肿的两小童放出狠话,同时龇起嘴比了个抹脖的动作。
面对齐卫楠那些粗鲁的举动,生一和青袍两人,又不能说是回手相去,毕竟对方是个姑娘家,而且还是被他俩乱牵了红绳的“债主”,便只得一人挨了她一铁拳,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但虽说是这般理,他二人心里还是存有不甘,眼珠直瞥上眼眶顶,不甘心地从鼻中哼出一字“噢。”
“你们说什么?小爷听不到!”齐卫楠左右白了他二人一眼,再次将双拳举起。
不知是这女霸王的气势压迫性太强,还是咱们的小仙童太容易折服,看到两个铁拳亮出的瞬间,连忙高声附和了她的话。
“我们说,我们明白了,保证不会泄露给任何人的!”
“这不就对了,若是刚才收一收你们那小脾气,哪儿用得上小爷的铁拳伺候嘛。”生一和青袍的回复深得齐卫楠的心,下一秒她便挂起了笑意。
不过这张笑得灿烂的脸,于他俩看来,和那山野中劫持了过路买卖人财宝的悍匪头子得意的笑无异——都是满脸的不怀好意。
若说魏未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家伙,那身前这位第二段红线的主儿便是凶凶狠狠毫无柔情,还真是个两极反转!
他俩伴着话唠的齐卫楠走了一路,不知不觉中,天光已是自云层中迸射出来,打耀在头顶树梢处的霜露上。
逐渐跃上的金光提醒着齐卫楠天亮了,是时候该找处地方歇脚了。
“青龙白虎,你们四处留意着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能蔽身的洞穴,天一会就要亮透了,若被人看到这场面,不说吓死,也得吓丢个半魂。”
齐卫楠侧过头与身边之人交谈着,可这话还没嘱咐完呢,她这张乌鸦嘴便灵验了。
“我去!不是吧!老天爷,要不要那么准啊!”
她刚回过头,便四目对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位男子,这运气,衰得齐卫楠直问候老天爷。
齐卫楠赶了那么几天的尸,就算是最一开始白天都用来赶尸,也没碰到个半个活人。
但今儿不知是触了怎样的霉头,先是被疯癫邪道拿去给那株丑不拉几的花当养料,之后又在这荒山野岭碰到个砍柴的樵夫。
一时间,齐卫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更别提身边的生一和青袍了,几人大眼瞪小眼,足足在原地愣了得有片刻之时。
“几位是要打哪儿去呀?”没想到最后竟是那位五大三粗的樵夫先开了口。
但他语气平稳,丝毫没有齐卫楠想象中的惊恐,甚至就连一声尖叫都没发出。
但就是因这份过于平静,才显得愈发诡异,更何况平白无故套近乎,不是另有阴谋,就是暗藏杀机。
齐卫楠死死盯着眼前人,越仔细看他嘴角带起的笑,越发感觉心中发毛,不安占据了她的大脑,开始臆测出各种可能。
呵,按小爷在江湖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经验来谈,愈是外表憨厚朴实之人,心机愈不可估测。
天才微微亮就跑到这山野之郊,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吗!定不是什么好角色!
我们……该不会是遇上劫匪了吧?或者?遇到传说中的食人族!
各种奇怪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飞驰而过。琢磨了好会,她才开了口。
“你无需问那么多!”齐卫楠凭借着女人的第六感,在心中已给这位樵夫定下了人设——外貌平平无奇,内心阴暗狠辣。
也不知齐卫楠这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多内心戏,不过她这冰冷的态度倒是惹来了生一的不悦。
“喂,你干嘛对这位大哥那么凶,大哥好心好意问我们,你却摆着那副臭脸,你不刚才还在抱怨不知前方岔路该向哪个方向转的吗?”
“啧!”齐卫楠看着身边这位猪队友,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踩了他一脚,凑在他耳边语,“猪脑袋!你见谁大清早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砍柴的?而且看到我身后这些奇异的‘人’却不带一丝惊恐?摆明了此人绝非善类呀!”
可却因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没控制住嗓门,本是交头接耳的话,如今都被那樵夫听了去。
但他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是仰天一笑“哎呦,小道长,我是个附近村子里的樵夫,您说,我不清早起来砍柴,难道要等太阳下山了再来吗?况且,你所指的那些‘人’,应该是死尸吧?”
“你怎么知道!”齐卫楠抬起眼眸追击上他的神情,试图从中看出他的阴谋,可哪儿知,这樵夫仍是一副坦然的样子,“若是我猜的没错,道长您应该是位赶尸者吧?”
齐卫楠刚动了动嘴想把喉咙之处的话吐出,就被这人截了去,他撑着腰杆续言之。
“其实这并无什么好害怕的,您们那是为客死他乡的游子谋福,使得他们能够落叶归根,乃是行正当事儿的高人呐!我们谢您们还来不及,又何来怕呢?更何况,我们村落中也有着赶尸的习俗,这死尸,莽夫我又没少见了去。只不过道士来赶尸的,还是头一回见。”
就算这樵夫都这么说了,齐卫楠也没彻底打消对他的疑虑,正当她想朝前进一步盘问时,那樵夫突厉声呵住“小心!别动!”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跃到齐卫楠左手边的青袍身边。
只见他弯腰一抓,左手捏起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黑蛇,见此状,可没少把离这条蛇只有一米距离的青袍给吓一大跳“这家伙什么时候跑我这来的!”
那樵夫朝青袍一笑,紧接着打开背在腰部的竹篓,将那只被捏住七寸的蛇放了进去,抬起头说道。
“几位有所不知,我们这一片啊,蛇特别多,特别是在蛰伏前几月,它们显身的次数便更多了些。”樵夫解释完后,略带担忧地问跟前人,“这位小兄弟,你没被那畜生伤到吧?”
“没有,没有,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了。”青袍拱起手,带几分文气答谢着。
“嘿,不用和我道谢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那樵夫倒也是个爽快豪迈之人,面对青袍的感激之情,还有些不习惯地挠着头,脸上带起几分红晕。
而这时,这位”女霸王”看自己的小弟都被这樵夫“蛊惑”了心,不免感到心中不满。
第108章 装病
齐卫楠从鼻尖叹出口热气,带几分不悦朝他们大喊。
“喂喂喂,行了行了,别在那搞文人那一套谦虚礼仪了,咱快走吧,不然一会他们村子的人都出来了。”
她边说,眼神边瞟上黑壮的男子“那啥,谢谢你救了我笨蛋小弟。”
“哎呦,道长,您这是哪里话,你们都太客气了,搞得……搞得我都不知回什么了。”
“那就不用回,走了,再见!”
齐卫楠这个臭丫头,嘴巴子是相当毒,话一出口,把樵夫置于很是尴尬的境地,脸上的笑也变得僵硬几分。
眼看齐卫楠动身起步,他又快步跟上“道长,这,据我了解,你们白天应该是不能赶尸的吧?”
“这小爷当然知道!”她见樵夫又穷追不舍赶了上来,加快了步伐,身后的“上山打老虎”们都快追不上了。
“道长,虽说我不知道您为何对我意见那么大,但这方圆几百里都没有赶尸所,而此时这山头正值蛇季,阴湿的山洞里都是蛇窝,实在是不安妥呀!若是道长您不嫌弃,不如去我家吧。”
“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听到樵夫自己主动提出了邀请,生一和青袍别提多开心了,本心想着今日能够蹭顿好吃的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了,哪儿知,还没等他俩答应,那位女霸王就自作主张拒绝了。
“怎办呐,青袍,这小姑奶奶性子怎么那么倔,好不容易有个热情的老乡,还给拒绝了。”
肚子早就叫个不停的生一不愿放弃这宝贵的机会,便用传音术向青袍讨法子。
“你以为我不想啊,呆子,别急,我想到好办法了。”
青袍眼皮上下打转着,突心生一计,使出了个损招。
“哎呦!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啊!”
只见他突然捂着肚子趴在地上,浓眉皱成个“八”字,嘴唇被他咬得已是泛白无血色,喉咙深处不断发出逐渐拔高的哀叫声。
这演的,和真的一样!就连见惯了江湖把戏的齐卫楠都当了真“喂!青龙,你怎么了,莫不是昨夜被那邪道士所伤?”她急忙放下手中系魂铃,暂停了前行的脚步,半蹲下扶起地上之人。
“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青袍虽嘴上说着没事,私下可没少搞小动作。
只见他颤抖地举起捂住腹部的那只手,掌心间皆是殷红的血色,而于他方才护住的那处,亦是着同样刺眼的血红。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血迹,别说齐卫楠了,就连生一都入了套,真以为这家伙受了伤。
“哎呦!这,这,这位小兄弟怎会伤得那么重,刚才还一直强撑着,连我都没看出。”
樵夫见状,也急忙赶到他身前,直接将背上背的柴火一扔,扶起他的一只胳膊便将他背于自己背后,语气急促地对身穿道袍的齐卫楠说“道长啊,我看您的这位朋友伤得是很重呐,不如就先回我家去吧,碰巧我家娘子懂一些医治之术。”
这樵夫这股子机灵劲,都使他背上的青袍感叹真是不明这樵夫是在配合我演戏,还是真的不知。
“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那我们快走吧!”齐卫楠蹙了蹙眉头道。
“嗯!”樵夫用力颠了颠身子,将青袍背的更紧了些,紧接同齐卫楠说“道长,我知道一条通往村子的小径,我带您们从哪儿走吧,要快一些。”
齐卫楠点点头“行,不过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不然,小爷饶不了你!”
“是,是,是。”樵夫允道。
于是,齐卫楠就带着“上山打老虎”们跟随着樵夫的脚步,绕着一条极为偏僻的山路盘旋而上。
她一路上都十分警惕,不敢掉以轻心,就算眼前这名男子至今为止表现的都很正常,可于她直觉而言,总觉得其中存在些猫腻。
绕了莫约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炊烟袅袅的土砖瓦房。
眼前的村落,并非想象中鳞次栉比的样子,而是三三两两坐落于山腰,显得有些寂寥。
这时,樵夫带着他们朝与村庄外观较为不同的一间茅草屋走去。那屋虽比不上别的瓦房来的大气美观,却被装饰得富有别番风味。
竹条篱笆紧紧将其团在怀中,篱笆上攀爬着几株或白或紫的小花,于秋阳的照射下,带起几分娇弱。
草屋檐顶,挂有一两个檐铃,被柔弱无骨的风吹得微微作响。
恰到好处的点缀,将田园山水勾勒的饱满,就算是身处荒野,也能够做到羡煞人也。
且从这里布景装点来看,不难判断出家中有位雅致的女主人。
果不其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后,屋中便探出了一位娇小的倩影。
“梦娘,快,这位小兄弟受伤了,你快替他瞧瞧。”
那抹倩影听后,加快了碎步,走到门前,打开那扇竹木门“温郎,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樵夫背上人,轻启玉唇,柔声而问,但她眼神往后瞟时,神色忽变,就算只有一秒的时长,齐卫楠也抓住了神情。
那是人下意思间所流露出的恐慌、畏惧。
但奇怪的是,这名女子是在眉目对上齐卫楠时才表现出的惊恐,反倒向后望那几具闭着眼伸直胳膊的死尸时,神色淡定自若。
也就是说,她心中真正害怕的,不是已死的僵体,而是——身穿道袍的齐卫楠。
“呀,这小兄弟面色怎如此难堪,温郎,你快把他背进屋去,让妾身看看。”
唤为梦娘的女子不敢再多看身后几眼,将眼神对上她的夫君,细语轻言后,便端起手儿快步回屋去了。
而齐卫楠也紧跟其后进了院子,也是在这时,前方传来了男子浑厚的声音“道长,您把他们放这间屋就行,避光性好,也安静。”
男子用手指了指主屋旁边的侧屋,没等她回话,便先行带着青袍入屋去了。
为了防止存在陷阱,齐卫楠先是自己进屋仔细查看了一番,将屋中四角都寻了个遍,有几个老鼠洞都看得清清楚楚,后才敢将五具尸首带了进来。
安顿稳定后,她刚打算出去,才想起里面有个半死半活的葛烨。
“色胚,听好了,小爷先把你们安顿在这,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就声音大一些喊出来,小爷听到就过来,知道吗?”
“唔……”葛烨眨巴眨巴了一双漂亮的眼,以如今的他仅有的词汇量回答着跟前悍妇。
齐卫楠刚满意地转过身带上门,又想起一事,连忙跑到葛烨身边,拎起他的耳朵补充道“色胚,小爷和你强调一下,小爷所指的意外,就是类似昨晚那种,你明白吗?”
葛烨连连点头,可下一秒却被她接着说出的话吓得直摇头。
“还有噢,别怪小爷没告诉你,这屋里有好几个老鼠洞,说不准嘛……一会就有机灵可爱的小老鼠爬到你身上和你玩,时不时咬咬你的耳朵什么的,到时,你可别乱叫噢!”
齐卫楠说完,就欢快着步子甩上了门,徒留原地的葛烨与一片漆黑作伴,仿佛间都能听见阴暗处鬼鬼祟祟的动静。
而这边的青袍,死活不让梦娘检查伤势,就算身为她丈夫的温龙都没任何意见,他也仍像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般忸怩。
最后他实在没了办法,赶在齐卫楠过来之前,将实情道出“哎,大哥,大嫂,我和你们说实话吧,我,我这是装的。”
“什么?装的?那这些血?”
“是路上随手摘的红野果,手心里捏碎后往衣袍上蹭的。”青袍似个恶作剧被大人逮到的小孩般,十分愧疚不安地低下了头。
“哎呦!小兄弟,你这是为何啊?”
“这不,我那位道友死活不听劝,我们又不想住蛇洞里,便……便出此下策了,真是对不起,大哥,大嫂,害得你们担心。”
坦白后,眼前的夫妻二人非但没有一丝怒色,反而是带起笑意。
却不料,一阵有节奏的拍巴掌声由远及近向他走来,只见拍掌人脸上闪过一丝诡异可怕的笑,下一秒,屋中则传出一阵惨叫。
“啊!我的好楠哥!手下留情啊!”
惨叫声传到侧屋的葛烨耳中,他不知声音的主人是不是也被老鼠袭击了,反正他是!
而且还是一对处于热恋期的鼠子趴在他肚上吃偷来的谷子。
这年头,当一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半死之人还得惨遭看别人恩爱的诅咒?
更何况,还是被两只老鼠秀了一脸!
第109章 病童
在被齐卫楠狠狠收拾一顿后,可怜的青袍只得捂着自己的右脸暗自喊痛。
他此时的模样,足像被马蜂叮了一般,惹得一旁吃瓜已久的生一偷偷窃笑,不巧被他逮个正着。
“臭生一,不准笑!”他呵斥道。
可生一看着一向欺负自己的青袍,如今被一个凡人收拾的服服帖帖,还是忍不住放开了声朗朗大笑。
但还没笑几声,就被女霸王厉声喝止“白虎,说!你是不是知道青龙打的小算盘,你俩是不是合起祸来耍我的?”
被齐卫楠那么一问,向来不擅长撒谎的生一哑了口,有些无言以对,正当齐卫楠的铁拳要当头而来时,屋中另一间房传来了一阵孩童的啼哭身。
闻声,站在他们身边的温龙和梦娘急忙跑进屋内。
齐卫楠本未放在心上,以为只是他家小孩醒了哭闹罢了,刚想转回头接着收拾这两个大骗子时,女子的嘤嘤啜泣声将孩提的哭喊声掩盖而过。
“发生何事了!”齐卫楠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跑来的,手抚在门框上看向眼前景。
只见床上躺着一位瘦的已是皮包骨的男童,一张本是长得可爱的脸此刻却深深凹陷下去。
唯有一双眼还清澈明亮着,从里面透出的——是对生的渴望。
男童的嘴唇呈乌紫色,嘴角还残留着黑紫的血痕,哭喊几声后他实在没了力气,双眼上下打起了架,微弱的生命迹象在告诉着齐卫楠。
眼前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已是气若游丝,到了奄奄一息之际。
“阿娘……阿爹……蓬蓬好痛……痛的想睡觉。”
榻上的孩子声音努力张合着嘴,每说一个字,好似都在用尽全身的力量。
而此时,他才说完最后一字,口中便又吐出一口淤黑的毒血,直让身为怀胎十月诞下他的母亲心痛到哀嚎。
“蓬蓬乖,蓬蓬别说话了,阿娘知道你疼,但是千万不能睡,睡了就……就看不见阿爹和阿娘了。”
梦娘啜泣着泪花,手一边轻盈地抚摸着男童的发,一边攥起丝绢替他擦拭嘴角血丝,瞳孔已是无了神。
“阿娘……阿爹……蓬蓬……还能好起来吗……会和远哥哥他们一样……醒不过来吗……”男童稍稍抬起了头,一字一顿地道出口中话。
他的声音越发微弱了,梦娘只得将耳根凑到他嘴前,才能勉强听清。
“蓬蓬相信阿爹阿娘,一定会治好你的,等咱们蓬蓬好起来,阿娘就给你买糖人吃,咱们蓬蓬不最喜欢吃糖人了吗,到时,蓬蓬要吃什么样的,阿娘都给你买。”
面色寡黄、眼神涣散的女子,昂起头收了收眼底泪,努力抑制住内心翻腾的苦楚,勉强自己挤出丝笑。
而身旁的樵夫,一个身高八尺的魁梧男儿,早已是泣不成声。
他试图用宽大的手挡住眉眼,掩盖住他的脆弱,可身子还是不听话,似被抽气的气囊般一点点扁了下去。
最终,他的防线被迅猛的洪涛冲塌,宛如一个孩子,蜷缩在屋中一角呜咽。
“别哭了,你是这个家的男人,你都垮了,你的女人孩子怎么办?”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一幕后,齐卫楠的心也跟着揪在了一块,对樵夫温龙的防备心也渐渐打消了去,竟主动走过去,递给了温龙一块手帕。
没想到铁石心肠的家伙柔情起来,也是细腻至极的。
温龙也感到几分诧异,抬起眼打量了身前人,颤抖着嘴唇接过她递来的手帕“谢,谢谢你,道长。”
“这才对嘛,把眼泪都擦干净了,才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齐卫楠以一副成熟稳重男子的口吻同他交谈,随后视野打落到榻上孩童“你孩子,中了什么毒?怎么中的?”
从那孩子的唇色、病态、以及吐出的黑血中,不难判断为中毒,且毒入骨髓,极难医治,若还是像这样拖延下去,不到日暮,必死无疑。
“哎,事情是这样的……”温龙叹了口气,手里攥着那块手帕,与他眼闪起的黯淡愁伤同时浮现出的,还有事由根源。
“半月前,我家蓬儿随我侄儿还有村里别的几位孩子去山深处玩,碰巧无意间发现了一棵开得盛好的果树,上结几颗红果,且据我小儿所言,那是从未见过的果子。一开始他还不敢吃,但随着别的那几位孩子都吃了,也都没什么事,他便也跟着吃了。”
说到这,温龙叹了声气“哪儿知……几个孩子们回到家中,当晚,那位吃得最多的孩子就出现了症状。起初是腹泻、呕吐,但其家里人以为是吃坏了肚子,便上我娘子这来寻了个方子,可没想到,服药之后非但没好转,还愈发严重了,就因这事,他们大闹了我家一场,说是我娘子害得他家孩子病重,向我们索要了一大笔财款,为此我们不得以将原先的住宅抵押给他们,搬来了这祖上流下来的茅屋。”
“然后呢?”齐卫楠问,可刚问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毕竟这是别人的伤疤,又去揭起,难免会带血痕。
且听到这,青袍突觉得怀里揣着的红果变得不香了,连忙将衣兜中剩余几颗丢出。
温龙喉咙上下滚了滚,哽咽着接过齐卫楠的话“在那之后,除了那位孩子外,别的孩子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任凭做爹娘的请了多少郎中大夫来,都无法医治。第一个孩子,从突发病状到没了呼吸,仅过了五天!而他死后,别的那几位孩子也接二连三地毒发身亡,如今……如今只有我家蓬儿还尚存着,不过……不过……”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齐卫楠截断了温龙口中语,只因她不愿让一个父亲亲口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哪怕,这是眼前现实。
“那眼下还有什么法子没?”她抱起一丝希望问向夫妻二人,但换来的却是女子的摇头低垂。
“道长,若是有法子,我们还会看着蓬蓬受苦吗?农妇这半辈子,医治好不少人,可为何,到头来,却救不了自己的骨肉。”
女子潸然的泪弥漫起整间屋,气氛瞬间凝固为冰点之下,深深撞击着在场的每一位人。
齐卫楠沉着眸子,眼睛半阖,嘴唇微抿,不知在深思着什么,半晌过后,她松开握拳的手,长舒了一口气,似在心底做了很大的取舍,道出惊人语。
“别哭了,蓬蓬不愿看到他的爹娘为他伤心流泪的,再说,我有法子救蓬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