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宝物来历(下)
青袍,这是你从哪儿听来的故事?竟是能编的如此流畅!都不带脸红心跳的!
懵圈的生一用起了传音之术询问起他身旁这位油嘴滑舌的小仙童来。
生一呐,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这编故事嘛,自然讲究一个理直气壮,若是像你这种颤颤巍巍的,才说第一句就漏了马脚,谁会信你?
生一接收到传音之声后,本想再回嘴,可突然被上面的人呵斥了住。
“你们觉得本座会信你们所说之言吗?!”荻刹来了怒气,直径从座椅上走下来,来到他二人跟前,“编出这种愚蠢的故事来!真当本座是三岁小儿吗!”
荻刹强大的气场使得他二人下意识间后退一步,不过很快他们又镇定了情绪。
“教主,就算您给小的们一千一万个胆儿,小的们也不敢欺骗您呐!”青袍拉扯着木鱼脑袋的生一紧忙弯下腰去,向跟前人解释着,“小的们也觉得此事很是蹊跷,但它的确是这样发生了,如若您不信的话,小的们将宝物献出来!”
一向沉醉于纸醉金迷中的荻刹最抵挡不住的就是宝物的诱惑,听到此处时,脸色才稍微变得好看了些。
“那就拿出来看看吧。”他一甩衣袖,几步走回雕龙宝椅上坐起,等待着眼前人将宝物呈上。
生一青袍先是冲他点了点头,随即从自身里衣内的小兜中掏出宝物,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合在手心中,呈至荻刹面前。
只不过这宝物外观极小,仅为一手便可握住之物,这也难怪当时安蓦怎么查他们的身也没能找出来,原是个头太小,不易发觉。
可就当他二人要踏上那层阶梯时,看守在一旁的安蓦突然伸出手来拦住了他们“行了!你们站这就行了!东西我会替你们呈上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青袍见状,不禁在心中嘀咕着这侍卫,还真是衷心的很,哪怕刚才荻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教教主对他大打出手他也不往心中去,只想着全方面护住荻刹,不令他出半分差池,只可惜,跟错了人。
“行吧,那小的们就将东西递交给您了。”青袍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向前一步,凑到他耳边轻语,“这东西宝贵得很,您可别弄坏了呦。”
“你!”安蓦气得横眉竖起,可如今这个情况,又拿这两小子没辙,所以他只得咽下这口气,“多谢提醒,安蓦一定会将东西完好无所的递交到教主手中的!”
他板着一张脸伸出了手“现在,可以放心把东西交给我了吧?”
他二人撇撇嘴,将手中的小木盒递给安蓦,随后走回了大殿中央。
在安蓦将东西呈上后,心急的荻刹立马打开了木盒,只不过里面躺着的竟是一株野草和一块破石!
荻刹脸上的喜悦顿时化作诧异,紧握的拳头暴起根根分明的青筋。
“这就是你们所言的,神仙托梦让你们给本座带来的宝物?!”他强忍住内心想杀人的愤怒,冷硬着嗓音抛出一句话来。
他的反应,正在两小仙童的预料中,毕竟以他一介凡人的肉眼,是压根看不出这株所谓的野草和破石乃是天上之物。
“教主息怒,且听小的们道来。”青袍拱起手来向他阐述着,“梦中仙人告诉我们,此乃天上之物,仙草和玉石,只不过以我们凡人之眼是看不出它的独特的……”
“哼!我看你们就是两个图谋不轨的骗子!拿两个破东西来欺骗我们教主!”
还没等他说完口中话,台上的安蓦就一把截过他的话,侧过身向一脸狐疑的荻刹说道“教主,依属下之见,这二人不仅身份可疑,还满嘴胡话,实在是不可信呐!”
“安蓦,这哪有你插嘴的份!”荻刹不耐烦地“啧”了声嘴,伸出手指指向门外,“本座看你是神经太过于紧张了,先行退下吧!”
“可是,教主!”
“怎么,如今本座说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吗!”座上之人瞠目而视,一股寒彻的暴戾之气笼罩起四周。
“属下,属下不敢。”安蓦低下头快步走下了台,且在离开时低声嘱咐了角落处一直没有说话的梧潼,“梧长使,就有劳你保护好教主安危了。”
“安大人多言了,这是梧潼应做的。”
落于黑暗处的梧潼慢步走了出来,目送着安蓦的远去,紧接着,便来到了荻刹跟前。
“教主,既然这两位声称此乃天界之物,想必其自有神奇之处,不如先让他们阐述一下该物的用途?”她谨慎地提着建议,生怕哪有不适又惹怒了他。
荻刹听罢,觉得颇有些道理,便抚着胡须半阖上眼睛点了点头“嗯,就按你说的办。”随即向台下人吩咐着,“说吧,这两物有何用途?”
“哎呀,教主大人呐,这两物的用途可大着咧!”
青袍谄谄一笑,不过很快又回归了正经,款款而谈道“那株仙草,若是取其根,则可以医治顽疾,取其叶,则可令人起死回生;而那块玉石,则是能令人功法大增的宝贝!”
荻刹收集世间珍宝那么多年,但从未听闻过竟有此等绝世珍宝!
若二者都收归于自己所有,那岂不是拥有了一个刀枪不入、不伤不灭之身?到时,不就是可以霸据天下,独自成王了吗?
不过仅靠青袍的一片言说,警戒心极强的他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于是乎,他便开口让二人想办法证明。
“呵,就凭你们的一张嘴,让本座怎知你们不是胡编乱造的!”
“那小的们就来向您证实。”沉默许久的另一位少年含着笑意说道。
而青袍看着身旁的闷葫芦生一竟主动搭起了话,不免得有些诧异,连忙用传音之术询问他呆子,这仙草和玉石确有此功效,但是你要怎么证实?
我自有办法,你呀,就等着看吧。生一答。
紧接着,他便先前迈了一步,与上座之人四目相对“教主,容小的猜测,您的腰应是早年受过伤,落下了老毛病吧?”
听到他的猜测后,荻刹有些惊讶,因为生一所言实属真实,他的确患有严重的腰疾。
第234章 成功入教
荻刹的腰在早些年的一场格斗中遭了对方偷袭,从而腰肌受损,落下了老病根。
而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梧潼的医术来治疗,可是这并不能除去根源,只能稍微缓解些疼痛,所以这也成为荻刹最大的一个缺点。
只不过此事除了与他较为亲近的几人知道外,就别无他人知晓了,那么,眼前的这个小子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荻刹绷紧了嘴角,铁青着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地向生一质问着“你是从何得知的?!”
“小的是从教主的一些下意识的动作观察出的。”生一默然一笑,“教主您坐在椅子上时,一直都尽量不去弯腰,想必是腰部留有不适,且在您走路时,会下意识间去用手扶住腰部。容小的再进一步猜测,您今日一定是操劳了许多事,疲倦和劳累加重了腰部的疼痛吧?”
青袍听到生一的一席话后,不由得打心里燃起几分佩服,看来这家伙平日里看的那些卷轴书籍不是白看的,关键时候还能发挥点作用。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书籍的力量?!
只不过生一的这些推断,并没有为他赢得台上人的好感,反倒还平添了他的几分怒色。
“呵,就算你能看得出本座的旧疾又能如何?和宝物之事有何关联吗!”
“若教主信得过小的,信得过那株仙草,便截下仙草的根,温成药剂服下,不出半个时辰,教主您的腰疾以及别的一些顽固病状都会被彻底医治,还原您一个强壮的体魄。”
这对于荻刹来说,的确是一个十足的诱惑,毕竟这多年的老顽疾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不便,如今眼下有一个解决的法子,自是不能放过。
“梧潼,过来。”他朝着恭候在一侧的女子招了招手,待她来到自己身前时,荻刹将装有仙草的那个木盒递交到她的手中,“看看此物有无不妥。”
“是,教主。”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生怕出了差池,紧接着将仙草缓缓拿出仔细打量着。
在一番详细检查后,梧潼才敢回答道“回教主,此物没有被做手脚。”
“既是如此,那你就拿下去温一温给我呈上来。”荻刹双手一挥,下达了嘱咐。而梧潼也不敢稍有耽搁,立马带着东西走向了自己的医阁。
不过在她走后,大殿中的气氛愈加冷寂几分,荻刹不问话,台下的两小仙童也不敢胡乱说话,就这样三人大眼瞪小眼,直至梧潼端着一碗呈淡绿色的药剂走来才破了僵局。
“禀教主,药剂以温好。”
“端上来吧。”荻刹打了个哈欠回答着,只不过恍然间似想起了什么,厉声止住了梧潼的步伐,从上扔下一个紫檀茶杯给她,“梧潼,你先替本座尝一口。”
“是,教主。”梧潼拱手相答,捡起地上的茶杯灌入些许药剂,不带半分迟疑地端起一口入肚。
见此状,两小仙童不由得于心中感叹都说了是无毒无害的仙草了,居然还要再拿自己人来试一试?看来这荻刹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在梧潼饮下药剂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后,荻刹才摆摆手让她端到了自己面前,有些犹豫地饮尽了这碗闻起来有些异味的药剂。
不过,在他喝完后没多久,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荻刹感到身体中有一股涌动的热气在来回穿梭,而被它游走过的地方,都似被滋润过的萎靡枝叶般,重燃新生。
“教主大人,您觉得怎样?!”最后还是青袍的一声询问才将如痴如醉的荻刹唤醒了过来。
而荻刹只是朝他掠过一个白眼,并未回答他的话,眼神悄然落到梧潼身上“梧潼,来为本座检查一番。”
随后,梧潼几步上前去替他诊断着腰部,可却惊人地发现,不仅他的腰疾好了,而且就连损坏的那根筋骨也恢复了过来。
“教主!您腰部的顽疾都已治愈了!而且……”她惊喜地触上荻刹的脉搏,“而且您的脉搏比往常也规律了许多!”
听她那么一说,荻刹大笑着站起身来,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折磨他多年的疼痛都不翼而飞了去!
“哈哈哈哈!”他满意的癫笑着,眼睛都笑眯了起,“看来这真是货真价实的宝贝!”他边笑着,边将仙草和玉石揽进自己袖口中,唯恐被人窃了去。
紧接着,他又伸出手指指向生一和青袍“你们给本座献上了绝世珍宝,是有功之人,说吧,在我想要什么奖赏?”
“教主大人,小的们怎敢向您开口讨要东西,小的们只想留在千都教内,为您效力!”
“是啊是啊,教主大人,我们兄弟二人虽没有什么盖世武功,但是我们有着一颗对您绝对忠诚的心,还请您就收我们入教吧!”生一望了一眼身旁的青袍,也学着他的模样阿谀奉承起来。
虽说,学会假装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嘛,情况特殊,特别是在这种大反派面前,不学会说点虚心话,又怎能行得通呢?
果然,在他二人的一番表决心下,荻刹终是允了他俩的要求“看在你们一片赤心的份上,那本座就收你们入教吧!”
他大笑着,厉声唤来了一名教徒“十一,去,将他二人带入地院中,妥善安置,待明日再举行入教仪式。”
“是,教主,十一遵命。”只见荻刹的话音刚落,便从门外蹒跚走入一个人影,目光呆滞地向两小仙童靠近。
这名名唤“十一”的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满头的银鬓和佝偻的身躯显得他很没精神,好似只要仰头一靠,就会与世长辞。
不过还没等他二人打量完毕,十一便冷着语调开了口“二位,随我来吧。”他悠悠转过身去,引着两人走出了大殿,步入一片漆黑当中。
一路人,十一都沉默着嘴,颤巍着身体带着他二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
最终,还是话唠子青袍忍不住主动先开了口“十一老伯,您为何会叫这个名字呀,这真是您的本名吗?”
十一闻之,桀桀怪笑着,猛然转过身来,用瘦如枯骨的手搭到两小仙童肩上。
“小伙子,一旦入了千都教,昔日往事不再提,就连曾经的名字,也一同抛去。”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里似有东西在闪烁,不知他是否,也曾怀念起还未迷失前的自我。
第235章 两头鱼
跟前两人被他说的犯了糊涂,正想发问时,却被他捂住了嘴。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安静的听我说便是。”他神经兮兮地说着,声音落得很轻,“在千都教中,只有四名长使以及安大人及另外一名大人才配得上名字,我们这些小卒,只配得上排号。”
“既然这样,那岂不是得排到千号去!”生一不解地问道。
十一看着眼前一脸迷惑的少年,伸出一指在他们面前摇了摇“非也,会有替补的。”
此言一出,愈发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种种迹象表面,这千都教实属奇怪!
这一次,没等两小仙童发问,十一便自行做了解释“从创教至今,老夫已经是第三个十一了。”他抛下奇奇怪怪的一句话。
最终,还是在生一和青袍两人的层层询问下,十一才告诉了他们“替补”的含义,以及关于千都教的一些事情。
在千都教中,能被冠以姓名的人,仅有六人,不过前阵子,一名长使因办事不利惨遭处死,算下来,有名有姓的也就只有五人了。
至于像他们这种无名的教徒,都只能以排号相称。这个排号,并非是按着人数来排序,而是按照替补规则。
就比如,在十一入教的前几天,碰巧原十一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杀害了,所以他就继承了这个名号,成为新一代的十一。
而生一和青袍,则将继承前些时日被处死的“七七”和“十九”的排号。
除此之外,十一还告诉了他们几大长使分别为医术神手梧长使,神机妙算秋长使,最为神秘殷长使,以及前些日子处死的动作迅猛影长使。
且根据着不同的等级,千都教内还划分出不同的宅院来供休憩。
像他们这种最为平庸的教徒,都居住在西侧的地院中,几大长使居住在北侧的灵院中,而作为荻刹的贴身侍卫的安蓦,则是与他一同居住在天院。
听到这儿,他二人突来了疑惑,疑惑地询问道“十一老伯,为何您从始至终都没提及另外一名大人的事啊?”
只不过这嗓门一时间有点大,足令本就噤若寒蝉的十一吓得脸色苍白“嘘!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随后,他便不再向两人透露更多的消息,快步带着他们走进了地院之中,分配出两间相邻的空房给他们。
“这是房门钥匙,拿好了。”老者掏出两把铜钥匙递交到两人手上,紧接着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头。
“记住,在千都教中只要按吩咐做事,好处肯定少不了,但如若胆敢有背叛之心……”他微微颤抖了声,似笑非笑说着,“那‘七七’和‘十九’这个排号,就将会换新主人了。”
说罢,他便冷笑着转过身,消失在了这片朦胧的寂夜当中,徒留下浑身窜起鸡皮疙瘩的两人在原地。
“青袍,这,这千都教怎么那么吓人,说杀人就杀人啊?”生一刚开口说话,就被青袍一把捂住,拉进了自己的屋中。
“笨蛋生一,你没见刚才那怪老头害怕的模样,就好像在这黑夜中藏着眼睛在窥视我们一样,以后说话做事,咱都得小心些,特别是你那大嗓门的性子,更是要收敛些了。”青袍用传音之术和生一交谈着。
生一在接收到后,才发觉刚才自己的莽撞,连连点头,以传音术回应着他。
“是是是,我知道了。哎,你说,十一老伯不愿提及的那名大人,会不会就是第三对中牵错红绳的那名姑娘啊?”
在下凡之前,他们大概了解了第三对情人,一人为千都教杀手,一人为安国寺小和尚。只不过来得匆忙,所以就没来得及好好查看他们各自的名号,只能等亲眼见到,看到他们手腕处的红绳时才能做判断了。
“我觉得应该就是她了,只不过咱这一次,真的是把人家的姻缘给毁了!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个是吃斋念佛双手不沾半分血渍的僧人,这两人,又该如何凑到一块去,哎!”
这不,才提及牵错姻缘线的事,这两个家伙又开始互相抱怨推辞了,而就在相互吵吵嚷嚷中,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咚咚咚!”青袍的屋门前响起一阵敲门声,“小兄弟,该起床了,入教仪式马上要开始了。”说话的人,正是昨天的十一老伯。
“噢,好的,老伯!”青袍回答着,随后他两人便一齐打开了屋门,只不过在看到这副景象时,十一愣住了神,久久才缓了过来。
“你,你俩昨夜,睡得一个屋?”他手指向本应该出现在隔壁屋中的生一问。
而这一问,令生一不知该如何作答“这,这……”他一时语塞,幸是青袍及时接过了话茬。
“十一老伯,我俩是亲兄弟,一个娘胎出来的,一直以来都是睡一个床榻。这不,突然有了自己的房间,我这弟弟还有些不习惯,大半夜的睡不着,硬是要跑过来和我一起睡。”
青袍和生一憨笑着摸着头,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十一也没多去询问,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后,便将两人带到了千都教的空庭之上。
此时,荻刹已经直挺着腰身站立在一口深井之前,而深井的两侧则是站满了乌压压一片的人。
他们都低垂着脑袋,双手合十,不知道嘴里在嘀嘀咕咕念叨些什么。
“教主,人已带到。”十一走上前去恭敬地禀告着。
“嗯。”一夜未能好好休息的荻刹睁开一条眼缝,从嘴中哼出一声回应着,“那入教仪式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还处于懵圈状态下的两人就被两侧一哄而上的教徒紧紧桎梏住了手脚,好似抬祭祀猪羊般将他俩抬到了深井处。
“这,这是要干嘛!”感觉到不妥的生一大声询问着。
“无需这般紧张,只是进行入教仪式罢了。”
荻刹冷声言,随后弯下身去,将扣住深井的铁盖打开,只见里面竟是一条长相极为丑陋的大鱼!
它有着一身鲜红的鱼鳞,两只凸现而出的眼球,一嘴爆裂而出的尖牙,以及……两颗鱼头。
显然是一只怪物!
“教主大人,这,这不会是要把我们扔下去喂鱼吧?”青袍看着井中兴奋的怪鱼,又看看细皮嫩,肉的自己,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来。
荻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以一个眼神示意众人,将他和生一拉到井边。
“仪式正式开始。”荻刹庄严地宣告一声,看向一旁的的安蓦,而安蓦在收到指示后便不紧不慢地掏出自己的佩刀,向两小仙童走去。
“喂喂喂!不会真要把我们喂鱼吧!教主大人,我俩就是干粗活的百姓,这肉质粗糙的很!而且,而且我们好几天没洗澡了!想必这只鱼儿定不会喜欢我们的肉的!”
“对啊对啊!教主大人,我们真好几天没洗澡了,都可以搓泥的那种!”
他两人为了自保,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眼前的荻刹没有半点动容,依旧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的进行。
最终,他二人被安蓦撕破了一侧手臂的衣料,不容得他们的求饶,一刀便落了下去。
只不过,他并没有砍断他们的手,或是将他们丢下去喂鱼,而是仅划破了一个口,刀口处涌动出新鲜的血液低溅到深井当中。
井中的两头鱼怪物闻到了血液,欢喜地摆动着尾巴游去。可就当井边的两人想一探两头鱼的反应时,就被众教徒强行拉下了池台。
“入教仪式,到此结束。”荻刹边说,边将铁盖盖上,掩住了深井,久久后,才露出了笑脸,对着生一和青袍说道,“神鱼已经认可了你们,从今日起,你二人便正式成为本座千都教中的一员,冠以‘七七’和‘十九’的排号。”
什么?这就结束了?怎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那头两头鱼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被荻刹称呼为神鱼?而这一切奇奇怪怪的仪式又是怎么回事?
生一和青袍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疑问,可荻刹却不给他们询问的机会,直接袖口一摆,让教徒拖着他们离开,且在离开时,留下了一句话。
“对了,忘了告知你俩,凡是被神鱼认可,那便是被打下了烙印,若是胆敢有背叛教派或是其他私心,那么……”他噙起一侧嘴角冷笑,“那么,就会遭到神鱼的报复,暴毙而亡!”
第236章 守在你旁
昨夜,注定是繁忙而紧凑的一夜。就在生一和青袍想方设法混入千都教的同时,远在千里外的无名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经过一夜的颠簸,她才带着清缘入了洛河县,运气大好地寻到了位热心肠的大夫。
且在大夫的一番救治下,总算是把导致清缘大出血的根源止住了,将名垂一线的小和尚从死亡边缘上拉了回来,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而无名见清缘的伤势已无大碍,便带着他来到了洛河县中一处较为静谧的小客栈内。这里一来远离市集,没有喧闹的嘈杂声,二来也利于清缘伤势的愈合。
只不过床榻上的这名小和尚竟足足昏睡了三日有余,这期间可没少给性情寡淡的无名添麻烦。
她一直守在他的床前,精心照料着他的一切。
“小和尚,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床榻前的无名顶着一眼黑眼圈疲倦地注视着沉睡的清缘,几个哈欠轮番袭来使得眼皮更为沉重。
不过很快她就斩断了瞌睡的网丝,头脑保持的清醒,接着杵着下巴凝视着榻上人。
眼前的这个小和尚,长得很是白净,于面相看来,颇有几分画中仙童的神态,且他身上充满着一股别样的味道,似是寺庙沉木香,又似是温暖阳光的味道。
总之,与无名身上的清冷相比,他的味道,是炙热的,是纯净的。
只不过不知道这名拥有着最为纯净灵魂的少年何时才会醒来。
无名一想到这,便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轻缓着动作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起干净的止血带以及从大夫那儿购来的金疮药,打算替清缘上药。
可就当她两指解开他的衣绳时,眼前的这具身体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缓缓睁开了紧闭多时的双眸。
“女……女施主!”只见身下人猛然一个侧身,躲开了她的手,不过很快,牵扯到的痛意就令他龇起了牙。
“乖乖躺好,别让我说第二次。”无名没有急着解释这一切,而是冷着嗓子向他下达了命令。
“可,可是,这……万万不可啊!”清缘努力昂起了头朝无名反驳着,双手还紧紧握住了自己半敞的衣裳。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换做谁昏迷多日睁开眼便看到方才那一幕,多多少少都会误解了其中意思。
“你想去哪去了?”无名看着跟前一脸委屈模样的小和尚,不由得牵起一侧嘴角,只不过这抹笑意并未在脸上停留多时,犹如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
“我只是帮你上药罢了,不然,你的伤口怎能那么快恢复?”无名将另只手中握着的止血带及金疮药摊开,向清缘解释着。
经她那么一说,小和尚才发觉自己腹部的撕裂感已没昏厥前那般强烈了,而且血也被止了住。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可是,这不就意味着,这几日来,一直是这位女施主替自己上药,那岂不是……
清缘想到这,顿时一股愧意上心头,连连在心中念诵起佛经来。
只不过这越念,心头的思绪便愈发混乱,好似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团。
而身前的女子,在看出他的窘迫后,便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东西放到了枕头间,漠然地转过身去,悠悠抛下了一句话来。
“只是替你上了个药罢了,你何须这般紧张。”无名冷声而言,“这都是为了救命,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你的佛。”说罢,她边双手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安静地离去了。
可清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许是后悔没能及时向她道出一句感谢。
在他替自己处理完腹部的伤口后,便强撑着身子站起了身来,在屋中四角寻找着装有化青笔的木盒,可是寻找了一圈过来,也没能见到它的半个影子。
“糟了!我的包袱呢!”清缘急得满头大汗,带有盐分的汗珠微微渗进止血带中,蓦然间,一番刺激性的疼痛席卷而来。
只不过这些疼痛,仍是无法阻挡他寻找的步伐,因为那是,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而就在此时,屋门被轻轻打开,手持清粥白馍的无名见状,急忙放下手中东西,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来“你要我说多少遍,以你如今的这副身体,是不能肆意走动的!”
她的声音中带几分怒气,急速起伏的呼吸愤然打在清缘的脸上。
清缘此时见了她,顾不得距离贴的极近,连声询问着“女施主,请问您看见小僧随身携带的那个木盒了吗?”
无名闻之,火气更上一层,十分不能理解地呵斥起他“就为了一个木盒子,你就连自己安危都不顾了吗?!里面究竟是藏有什么,竟令你命都不要!”
“里面……”清缘一时间激了动,险些将木盒中装有的东西来历告知于她,幸亏是及时收住了嘴。
而无名也看出了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不再去追问“行了,你也不用告诉我,我对你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边说,边从袖口中掏出了清缘的木盒“我知道此物对你而言很重要,于是乎,在你昏厥之后我便随身带在了身上,既然如今你醒了,那我也可以物归原主了。”
无名将木盒递到清缘的手中,随后又伸手指向了床榻“回去躺着。”她的语调虽没有丝毫起伏,但却充满了不容抵抗的坚定。
小和尚知道,自己又惹得这位好心的女施主担心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踉跄着步伐乖乖躺会了床上去。
见这不把自己小命当回事的小和尚终于老实了下来,无名才稍稍缓了口气,端着已经半凉的白粥和馍馍走到他跟前。
“这附近比较荒凉,只有这些,你将就吃吧。”她将吃食递到了榻上人的手中,紧接着,便打算离开。
可哪料,这不争气的肚子,竟是在这个时候“咕唧”了一声。
“女施主,您一定也饿了吧。”小和尚笑了笑,唤住了她的脚步,“小僧才苏醒过来,也不大有胃口,这粥和饼,您就拿去吃了吧。”
“不必了,你吃便是,我一会饿了会自己买来吃的。”无名平静着声音答复着清缘,随后,便只身离开了屋。
其实,不是无名不想吃,她是饿极了的。和带有盘缠的清缘不同,她是身无分文地出了楚城的。
幸是路上替一户人家抓了一个小毛贼,得了些银子,不然,也不足以支撑她走到洛河一带。
可自己身上的银子,都拿去给清缘看病买药、住客栈去了,如今衣兜里仅有的几块铜板了,也拿去给他买了吃食,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两来供自己吃喝了。
“看来,我必须赶忙找个差事了。”无名出了客栈的门,微微仰头看着火辣辣的太阳紧蹙了眉头,随后便快步向着繁华的洛河市集走去。
第237章 初逛市集
一直以来,无名都没有停下脚步来好好逛过市集,今儿一逛,才发觉这市集的热闹性。
街边的两侧都是摆着摊位的小贩,他们守在各自的铺面前,大声吆喝起客人。
“嘞——绿豆汤嘞——甜又凉咧——解暑好汤呦!”
“自家种的果子呦,各位走过路过来尝一尝咯,不甜不收铜板子咯。”
“磨剪子嘞———抢菜刀!卖大米嘞———卖大米!”
“……”
在酷暑的暴晒下,他们有些已是被晒破了皮,如雨般滑下的汗珠浸湿了他们的衣袍,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干劲。
小贩们相互间好像在比谁嗓门大一样,都扯开了喉咙地往外喊,杂乱的吆喝声混为一团,令不习惯热闹的无名一时间还有些不自在。
不过街边卖的一样东西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慢着步子朝前走去,加入到一群孩子中间,用和他们同样好奇的眼光盯着手握勺子的小贩。
无名只觉他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似有神力一般,只是轻轻一挥,三两下工夫便在石板上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来。
紧接着,又拿出一根竹签向上一摁,再拿起时,那只浑身呈金色的蝴蝶便黏在了竹签上,起落了身。
“二妮子,拿好了,你的蝴蝶。”卖糖画的老伯慈祥地笑着,将手中的蝴蝶递给一旁一名扎小编的小姑娘。
小姑娘见状,连忙笑吟吟地接过“谢谢杨伯伯!”说完,小姑娘便拿着糖画蹦蹦跳跳地拐进了一条小巷中,回家去了。
此时,身旁围绕了一圈的小孩子又开始蹦跳起来,吵吵嚷嚷地缠住糖画杨伯。
“杨伯伯,我要一只大老虎!大老虎最威风了!”
“杨伯伯,溜仔属鼠,溜仔要画一只小老鼠!”
“……”
糖画杨伯看着争前恐后的孩子们,连忙笑着摆了摆手“好好好,杨伯呀,都给你们画,只不过你们要乖乖的,不要抢,不要推搡,咱们一个个来。”
闻声,孩子们连忙点头答应,乖巧地站在两旁看着他这双巧手下诞生一个又一个的糖画。
好一阵忙活后,杨伯才把孩子们要的糖画都制作完毕,累得满头大汗,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始终是挂着的,从未曾落下去。
“孩子们,慢点跑,别摔着咯!”他望着孩童们欢悦远去的身影叮嘱住,笑出了声。
在目送他们离去后,杨伯才转过了头,和蔼地对上跟前的红袍女子,温和着声音问道“姑娘,您要画一个什么?”
可是这一问,却令无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再三后才开了口。
“老伯……您卖的这叫什么啊?”
杨伯闻声,感到有些诧异,想不到世间竟还有不知糖画为何物的人?不过他也没去多问,而是笑着回答了无名的问题。
“姑娘啊,老朽卖的这个叫做糖画,是用熬好了的糖稀浇画在石板上,糖稀干了后用竹签子沾起来,这糖画呀,也就做好了。”
无名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呆呆地望着碗中刚熬好的糖稀,而身前的杨伯也可出了她眼中的渴望,便主动提了话。
“姑娘,要不要来一个?”
“不,不用了。”无名是想尝一口这稀奇玩意的,但奈何口袋空空,掏不出一分钱,只得调转过头黯然离去。
可这时,好心的杨伯忽然唤住了她的脚步“哎,姑娘,别走呀,这样吧,老朽送你一个,你要什么的,老朽都给你画!”
在市集摆摊那么多年,杨伯早已学会观察来往人群的神态动作,而从刚才无名无意间攥紧衣摆的动作来看,可见她应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囊中羞涩。
无名听闻,连连转过身来摆手,但敌不过老者的一片好心,最终还是允了去“那,那多谢老伯。”她略微生涩地道了句谢意。
—————
“这有什么好道谢的!说吧,姑娘,你想画个什么?”
“那就画个……”无名杵着下巴飘忽着眼神琢磨着,可却突然发现,自己心中没有任何喜欢的东西。
“老伯,您随意吧。”她木然说着。
“那老朽就给姑娘画一只白兔吧,这白兔呀,那些小丫头们都喜欢。”
杨伯说罢,便右手舀起一勺糖稀在石板上挥舞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便呈现出一只活灵活现的白兔儿。
“喏,姑娘拿好了,您的白兔。”他拿过竹签一沾,小心翼翼地将糖画递到无名的手中去。
而拿到糖画的无名,此时也像个孩童般,微微带起了嘴角,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就对了嘛,姑娘,多笑笑。”杨伯爽朗声道,“人呐,无论多苦,只要尝那么一口甜,烦恼忧愁都会消失云散的。”
无名望着他,轻轻点了个头,随后便打算转身离去。
但在她离开之时,糖画杨伯再次叫住了她,给她留下了一句话“姑娘,如若喜欢,下次再来,老朽就在这洛河县北街口,给你们画糖画。”
“多谢老伯,若是有缘,我下次还会再来的。”
无名侧过身去,朝着面色和蔼的老人家道了声谢,紧接着便带着这份来自陌生人的礼物,投身于茫茫人海之中。
可就当无名路过一家酒楼时,她的视眼被眼下所发生的一切定格了住。
“滚滚滚!臭要饭的,别在我们铺子门前蹲着,挡了我们财神爷的路!”
皮肤黝黑的店小二手中拿着一把扫帚在驱赶着一个瘦小的孩童,从她凌乱的头发、破旧的衣裳中不难看出。
她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
“大爷,求您行行好,就给我一口水喝吧,我给您跪下了。”小姑娘双膝跪在地上,连连给汉子磕了好几个响头,只为求得一碗救命的水。
可那店小二压根不留情面,见状,直接摁住她的头向后狠狠一推,这柔弱的小姑娘便被他推得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千杯醉’是什么地方,还敢到这来讨水喝,你喝得起吗你!”
“大爷,我只要一碗水,不,不,半碗也成,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小姑娘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再次爬到了店小二身边,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袍,眼里流露出的是对生的渴望。
可是,这铁石心肠的店小二竟是为了一碗水就冲她拳脚相向!
“妈的,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用你的脏手碰老子衣服?!”他瞪起双眼,狠狠将的手打落,推搡到一旁,随即又憎恶地仇视起她,“真他妈的脏了老子的手!”
话罢,他便拎起刚才放下的扫帚,似赶过街老鼠般地驱逐起小姑娘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高举起的扫帚没能打到小姑娘的身上,因为,有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扫帚的一端。
第238章 小乞丐
店小二见状,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了那抹凭空出现挡在小乞丐身前的红色,二话不说就向她挥动起拳头。
只不过,他的拳头非但没能伤及对方分毫,还把自己的一只胳膊赔了进去。
“啊——”店小二痛苦地跪在地上,另只胳膊捂住被无名折断了的右臂,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此时,听闻店铺外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后,一个精瘦的男人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提起略微宽松的衣摆快步走出,查看起情况。
“这外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脸带几分担忧地望向地上瘫坐着的黝黑汉子。
汉子见了他,好似见了后盾一般,连忙告起了状“老板,您总算来了,就这个戴面具的丑八怪,二话不说上来就扭断了我的胳膊!
前一秒还疼得呜呜直喊的店小二,在看到自己的靠山后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指向无名,对于之前自己对小乞丐所做的一切只字不提。
无名闻声,冷笑着先前迈了一步,带着令人不安的气场蹲到店小二身前“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她的话好似有魔力一般,才吐出口来,就令身前的壮汉猛然打了个哆嗦,颤悠悠地放下了手。
“这就对了。”无名噙起一侧嘴角,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秒,又阴沉了脸,冷叱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重复出来比较好,不然……”她拉长了尾音,将手轻轻搭放到店小二骨折的肩膀处,“不然,我不确保,会不会彻底废了你这只胳膊。”
“是,是,是!”小二听罢,吓得向后挪了几步,连忙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道出,不敢再有半分隐瞒。
在他老老实实解释完毕后,无名身上那股寒气才稍微散去了些。
“算你老实,姑且就饶过你!”她挥了挥衣袖站起身来,居高而视地上人,“站起来,去看你的伤吧。”
小二闻声,紧忙连声道谢,随即在别的伙计的搀扶下踉跄走远。
而这时,一直沉默着口的酒楼老板突然开了口“这位女侠,是在下没能好好管教伙计,害得他伤了人,还对您那般恶语相向,在下替他向您赔礼道歉了。”
“掌柜的无需道歉。”无名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如今人家已道了歉,自是不会再去追究,只不过,那碗水,她还是得替小姑娘讨一讨。
“只是,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掌柜的可否通融一番?”
“女侠但说无妨。”
无名向着酒楼老板点了点头,眼神倾落至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身上“还请老板给这名孩子一碗水吧,看她这样子,应该是渴了很久了。”
“没问题。”老板笑言,转身走到酒楼中,不一会功夫便端出了一大碗清澈的水,且他的另只手中,还提着一只热腾腾的烧鸡。
随后,他便缓着步子向蜷缩在角落处的小姑娘走去,生怕动作太大再次惊吓到她。
“小姑娘,是伯伯的手下粗鲁了些,没伤到你吧?”
“没……没……”许是过惯了担心受怕的日子,对于这突来的温和,小姑娘显得很是不习惯,不敢伸手去接。
“那就好,这是水和刚出炉的烧鸡,就当是伯伯向他替你赔罪了,你赶紧吃吧,若是不够,再来店里找伯伯,伯伯店里多的是。”
掌柜的细缓着声音同她相道,与第一次露面时是两幅完全不一样的面孔。
就连同一旁的无名,也在心中默默称赞起这个商人。
“好了,伯伯呀,先回去店里了,你有什么需要,进来找伯伯便是。”掌柜的笑眯起了眼,将手中东西放在了小乞丐的跟前,轻轻抚摸了她脏兮兮的衣裳,随后便快步走回了店中,张罗起热闹的生意。
可在酒楼老板走后,小姑娘只是痴痴地看着那碗得来不易的水以及那只令她口水直流的烧鸡,迟迟不敢接过。
跟前的无名见了,连忙几步上前将东西举起“喏,拿着吧。”她悬空着手,久久过去,小姑娘才接过了她手中的水和烧鸡,将那碗水一饮而尽。
“谢谢你,姐姐。”在舒缓了干涩的喉咙后,小姑娘便微微抬起了头,和无名道着谢意。
这也是无名第一次觉得,能靠一己之力去帮助别人是何等快乐的事。
“不用谢我。”她望着跟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柔声笑了笑。
随后,无名便从自己头上扯过一条丝带,缓缓靠近了女孩,想要为她扎起凌乱的头发,毕竟在那么热的天气下,散着一头长发,是会捂出痱子的。
可就在这时,一向安静的女孩突然反抗了起来,猛然一个起身,躲开了她的手。
“姐姐,您别碰我,我身上不干净,有虼蚤,会窜到您的身上的。”小乞丐将头埋的很低,双手紧紧握住褴褛的衣摆,两只小脚不安地并在一块。
但无名并未因此就嫌弃她,反而是跟着一起站起了身来,单手抚在膝盖上,微弓起了腰,反问起她一个问题来。
“小妹妹,别人见了姐姐,都觉得害怕,都觉得姐姐这副面具下长了张骇人的面孔,认为我就是个丑八怪,可你为何不怕我?”
小姑娘听到这,有些激动地扬起了身,连连反驳道“姐姐才不是什么丑八怪!姐姐是天上的仙女,是世间最美的姑娘!”
从无名醒来后,听过最多的就是别人对她的评头论足。男人说她白瞎了这副好身材,女人说她面如鬼魅,而小孩见了她,总会嬉笑着唱起孺子谣来打趣。
如今,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赞自己,一时间还有些羞涩。
“小妹妹,既然你都没有因为我的奇怪而避开,那么我为何要因为你的特殊而躲开呢?”她柔声问。
“可是,可是……”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无名淡淡笑了笑,没等小姑娘再次开口,便先行截住了她的话,“这个给你吃。”她将手中已是半化的糖画递到了小姑娘手中,虽说她还没尝过一口。
小姑娘见了,激动地乐开了颜“这是糖画!”
“对,是糖画。”无名揉了揉她的发,“这很甜的,很好吃,快吃吧。”
“可是这是姐姐的,我吃了,那姐姐吃什么?!”身前的小丫头摇了摇头,想要将糖画还回无名,但却被她拒绝了。
“姐姐吃过了,你吃便是,再不吃,一会该化没了,那就可惜了。”最终在她的一番劝说下,小姑娘才端起糖画吃了起来。
她的每一口都在嘴中含了许久,似乎是十分不舍将这份难得的美味随意下肚,恨不得让它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多残留一会。
趁着小姑娘吃糖画的功夫,无名便开始替她扎起了头发。
她温柔着手上的动作,将她这一蓬因营养不良而焦黄的细发高高束起,又简单地给她绑了个好看的结。
在替小姑娘扎好一头的乱发后,她的面孔总算是全部露了出来。
在这一张仅有巴掌般大小的脸上,长着极为好看的五官,但却因常年饥饿,颧骨部分都已深深凹下了下去,蜡黄的肤色显得十分没有生力。
若是好好调理,定会是个惊艳的美人胚子吧。无名心想。
这一天,无名陪着小姑娘,听了她很多故事。
第239章 我的名字
小姑娘叫做满满,还有个妹妹叫做圆圆,本是宋城十里庄一户农夫家的孩子,但却因五年前的一场意外的火灾,令姐妹二人没了爹娘,也没了赖以生存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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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悲剧发生后,当地好心的官员便给了姐妹俩一些银子,可满满的婶婶却对这笔钱打了歪心思。
名义上是好心收留姐妹二人,实则背地里是将那笔银子全塞入了自己的囊中。
满满和圆圆在她们婶婶家过得并不好,不仅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家中的体力活,还总是吃不饱饭。
这没有力气,便拉不动石磨,干不动重活,因此,姐妹二人时常被坏脾气的婶婶毒打。
就这样,满满和圆圆在狠心肠的婶婶的折磨下度过了三年,直到那一天,本村的一户人家找上了门来。
而她与婶婶的谈话碰巧被满满听入了耳。
那女人的儿子,是个有脑病的痴呆儿,已是十五岁的年纪了,女人怕将来自己老死了没人替她照料儿子,便提出了将长相可人的满满买回去当童养媳。
可那女人的儿子,满满是见过的,神志不清不说,还暴虐成性,邻居家的阿黄就是被他喂了耗子药惨死的。
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当老婆,满满打死也不愿意!
于是乎,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小姑娘的心中萌发了。她要带着圆圆一起逃出这个可怕的狼窝!
可那一年的满满,才不过八岁的年纪,圆圆更是年幼,仅有六岁,两个小姑娘想要逃出偌大的十里庄,实属不易。况且,就算逃出来了,又能去哪儿呢?
不过一切来得突然,并没有给满满留下考虑的机会,仅在第二日晌午,女人就送来了聘礼。
而她那贪财的婶婶便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就把满满卖给了疯子当老婆。
三日后,女人就会把她带回家,若是进了疯子家的门,想逃都难了。
见状,满满只得咬紧了牙下了主意。
她在婶婶和叔叔出门的卖菜的时候,偷偷潜入了他们的房间,拿走了一些碎银子,紧接着,便带着圆圆一起踏上了逃亡之路。
只不过一路上意外层出不断,先是银子被路上的小混混抢了去,后又是圆圆不小心摔下了山坡,伤了骨头。
走投无路的满满只得背着她虚弱的妹妹赶回十里庄来,祈求她的婶子和小叔能够救圆圆一命。
但是那狠心肠的毒妇,为了剩下看郎中开药的那几文铜板,便致圆圆的死活于不顾!最终,可怜的小姑娘在挺了七日后死去了。
而满满,早就在才赶回来十里庄的第一日就被她强行送到了疯子家。
在疯子家的日子,满满的生活变得愈发糟糕了,疯子的娘怕她逃走,便终日将她关在一间小黑屋里。留给满满的,就只有一扇狭小昏暗的窗。
不过许是上天垂怜这个命苦的女孩,在她被关押的半年后,一名上门替疯子家修篱墙的老伯无意中发现了她。
老伯见她可怜,便趁着无人发现之时砸开了门锁,将满满放了出来。
在重获自由后,满满赤着足逃离了这个魔窟,她都忘了那一日,自己究竟跑了多远,只依稀记得,自己的脚板已是布满了血泡。
在天色暗下来后,又饥又饿的满满只得躲进一个小石洞中休憩。
而也就是从那一刻时起,她变成了一株孤苦的野花,不知该飘向何处,更不知等待她的将来会是怎样,但她知道,她要活下去!
满满踏上了流浪的路程,她不敢停下脚来,好似稍有松懈,就会再次被黑暗吞噬。
就这样,她一路乞讨着,来到了洛河县。
在听完满满的故事后,无名便自心底深处泛起一丝情感,但她又说不上来这叫什么,只觉那是一阵令人晕眩的苦意。
而此时的气氛,也有些尴尬,不会安慰人的无名不知该如何开口道出,只得在喉咙处犹豫许久,脱出一句和故事毫不相关的话来。
“原来你叫满满,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泪眼婆娑的小姑娘听闻,乖巧地抬起了头“谢谢姐姐。”她用脏兮兮的小手擦拭去眼角的余泪,转而间,带起了笑脸,“那姐姐叫什么呢?满满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我……不记得了。”无名摇了摇头,话语依旧冷淡。
“名字怎会忘了呢?”一旁的满满带着满脸的疑惑站起身来,蹲到了她的对面,“不过我猜,姐姐一定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无名勉强牵起一侧嘴角苦笑了几声,抬起低垂的眸眼看向天空中的一轮金日,它周身刺眼的光芒耀得无名睁不开眼,是不可直视的威严。
但也就是在这片朦胧模糊之间,无名的大脑中快速闪过了几个画面。
那是一个深夜,雕阑玉砌的府邸之内躺满了尸首,他们致死处流出的血染红了大地,蜿蜒盘旋地来到她的脚边。
她吓得大叫,却被一个貌美的妇人捂住了嘴。妇人让她将屋中沉睡的婴孩抱出,随后,她便跟着妇人开始了逃亡之旅。
无名一直试图回头看清那名侩子手的相貌,但却不知为何,一直扭转不过身去,而她的腿,也停不下来,只能向着远处狂奔。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怀中的婴孩在哭个不停,不远处的脚步声越传越近,扑面而来的恐惧都快要让她窒息。
记忆到这里,便断了,任凭无名再怎么努力回想,脑海中也不再浮现出任何场景来。
不过在这几幕短暂的记忆中,无名得以推测出许多事情。她大致清楚了自己生长在一大户人家,许是小姐,许是丫鬟,而自己所在的府邸,在一夜之间惨遭血洗。
至于她为何能得以生还,应该是在逃亡的过程中不慎跌入深坑中,因此逃过一劫吧,不过,她怀中抱的那名婴孩最终到底怎么样了?他如今是生是死?!
这个问题萦绕在无名的心间,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得沉闷。
且在这个回忆中,无名还寻得了最为宝贵的一项东西,那便是,她的名字。
她依稀记得,那名妇人一直唤着她的名字,她说。
“琦罗,带着我,只会连累了你们!所以你必须走!”
“琦罗,保护好他,谢谢你。”
“琦罗,琦罗……”
第240章 分享
一旁的满满见无名痛苦地拧紧了眉头,不免得着急慌了神。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小姑娘急得蹙起了眉头,眼看她才收回去没多久的泪儿又要再次涌出,“是不是满满问了不该问的?如若是的话,那满满向姐姐赔罪!”
“姐姐没事。”无名终于从回忆的漩涡中走了出来,柔着声音回答起小姑娘的话来,“姐姐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那应是好事,可为什么姐姐脸上写满的都是不开心?”满满歪着脑袋看着一脸愁绪的红衣姐姐,眼里都充满了担心。
在感受到被人关心后,无名淡然地笑了笑,轻轻抬起手将小姑娘嘴边的糖画渣子抹去。
“姐姐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不过这会已是没事了。”她边说,边站起身来,“好了,时候不早了,姐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姐姐就先走了。”
在说告别的话的时候,无名一直不敢去对上满满清澈的双眼,因为她害怕看到里面流露出的不舍和渴望。
她是心疼满满的,更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孩子的,但是目前摆在她面前的种种问题明确地告诉了她她承担不起养一个孩子的责任。
先不提此时的穷困潦倒,就说方才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那几个奇怪的画面,便已成为了她此生的重任。
如若她曾经生活的地方、以及曾经的亲人、朋友都是死于那一夜无休止的屠杀,那么,她必须去寻得那名真凶,为惨死的他们报仇雪恨!
而且,她还要去寻找那名妇人托付给她照料的婴孩的下落,哪怕是他已遭遇了毒手,她也要寻到他的尸骨,将他好生安葬。
所以,这种种的原由,便注定了她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
可是,无名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罢了,是记忆错乱导致的错误,更是她心目中所幻想的故事。
她此生是寻不到那名真凶的,哪怕她走遍了万水千山,踏遍了荒野高山,渡过了四季时节,也不可能找得到她的下落。
因为,她自己,才是屠杀鹤林山庄的真凶!
在她的故事中,她不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而是一名普通却善良的姑娘;她也不再叫做无名,她叫做琦罗。
在无名向满满提出告别后,她便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了,因为她害怕自己的一个转身,会软下心肠。
可是,最终无名还是将满满带回了客栈中。
在她寻了一下午的劳工无果后,便只得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回赶,可就在路过这家“千杯醉”酒楼时,又看到了那具瘦小的身影。
而这具身影的主人,似乎一直都在原地等着她。
实在狠不下心去的无名,终是拉上了满满没有一点肉的小手,带着她迎着黄昏一起走向了来时的路。
在踏入客栈之时,本来那名老板娘是不让满满进来的,说她是个小乞丐,身上脏,会把客栈弄脏了的,但就在无名的一个眼神的威慑下,老板娘顿时哑了口,不敢再加以阻挠。
“姐姐,是满满给你添麻烦了。”经过了刚才的那一事,满满心中已是被愧意充满,“姐姐,你对满满好,满满已是很知足了,但满满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满满不能做姐姐的累赘。”
也不知这个小姑娘究竟还经历了怎样不为人知的事故,她总是那么小心谨慎,战战栗栗,好似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小鼠,超脱寻常孩子的懂事足令人感到心疼。
“满满,我既然带你回来了,定会好生安顿你的。”无名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随后便带着她快步走上了楼,来到了屋中。
床榻上等了无名半日的清缘听闻开门声,连忙支撑起身体坐起“女施主,你总算回来了!这是小僧……”
他带着笑意伸手指向桌上摆放着的已凉透的馍馍和女子说着,可却在眉目对上她身后的小尾巴时停住了口。
“女施主!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去……去拐卖小孩子了吧!”他犹豫再三,说出了心中疑惑。
也不知道清缘这个小和尚成天在想着什么,脑回路竟是如此奇特!
不过嘛,平白无故带一个小孩子回来,倒也不像是冷血无情的无名的性格,所以他有所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无名看着跟前愚笨的小和尚,无奈叹了口气,懒得开口去向他解释,可一旁的小姑娘却替她抱起了不平。
“才不是呢!姐姐才不是什么人贩子!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满满气鼓鼓地鼓起了两个腮帮子,激动地回着小和尚的话,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生气的小青蛙。
“那,那这是?”
“小和尚,你还真是长了个榆木脑袋。”无名摇了摇头,将事情的经过同他道来,“她叫满满,是个可怜的孩子,没了父母,只身流浪在外,我见她实在可怜不过,就先行带回来了。”她特意将事情一笔带过,不去刻意讲述其中的缘故。
“原是如此,是小僧误解女施主了。”清缘听后,连忙向无名道起了歉,而也就是从这时起,他对跟前看似冷酷的女子有了新的改观。
看来,她也并非如我所想那般的无情,只是习惯了摆出一副冰冷的样子来伪装自己吧?小和尚心中默默想到。
紧接着,清缘便搀扶着床沿站起身,缓慢着步伐来到桌子前立住“女施主,这是你今早给小僧留的吃食,小僧一人吃不完,便给你留下了些。”
他边说,边伸手将盖在上面的碗罩拿下,露出浑圆饱满的一块完整的馍。
可未料,却引得跟前女子发了脾气。
“我有说让你留给我吗?你是不是从不把我的话听进耳里?”无名向前走进一步,紧贴到小和尚的身前,“你的身子骨本就是很虚弱,一天下来还不好好吃东西,是想饿死不成?!”
“不,不是,只是小僧觉得……”清缘刚想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却又咽了回去,毕竟再怎么解释,性格刚强的无名也只会误解了他的意。
好在这时,小姑娘满满跑到了两人中间,缓解了其中的尬尴。
“好啦,哥哥姐姐不要吵架,吵架会伤和气的,这样不好。”满满仰起脑袋,劝说着两名大人。
随后,趁着他二人都未回话的空挡,小姑娘便从自己的小包袱中掏出了那只烤鸡。
“今儿好心的酒楼老板有给满满一只烤鸡噢!但满满没舍得吃,满满将它带了过来,若是哥哥姐姐不嫌弃满满,那咱们就一起吃,好不好?”
满满笑眯了眼,迅敏着手中动作将包裹着烤鸡的油纸打开,霎时间,烤鸡的芳香溢满了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这样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抵挡住,除了小和尚清缘。
第241章 梦鸟
“这,这,这…………”清缘见了那只焦黄酥皮的烤鸡后,顿时蹙起眉头,背过身去,双手合十在嘴边絮叨起,“佛祖在上,请原谅弟子,弟子并非诚心视荤!”
而这时,小满满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哎呀!都怪满满,满满一时疏忽大意,竟忘了小哥哥是僧人了!”
小姑娘急得伸手去将烤鸡系起,可却被身旁一只玉手握住。
“满满,没关系的,那家伙不吃,咱们吃,走,跟我出去吧。”
无名拿起桌上还有些许余温的烤鸡,随后便带着小姑娘一起走向门处,且离开时,还不忘丢下一句话。
“把馍饼吃了,不然……”她阴沉下半张脸,悠悠侧过身来对上他的瞳,“不然,就用鸡腿塞你的嘴!”
小和尚听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这一向正经的无名突然开起玩笑来,还真有些……令人寒颤。
无名在与满满一同来到门外后,本是一直拒绝与她共享美食的,因为在她心中总觉得是在和一个小孩抢食吃,不免得过意不去。
可就在她频频拒绝后,跟前的小丫头红起了眼眶,撅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这名时而温柔,时而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小姐姐。
“姐姐……姐姐都将自己的糖画给了满满,而这只烤鸡虽是好心的老板给满满的,并非属满满自己之物,但满满也想拿出来和姐姐一同分享。”
眼看着此时的她只要轻轻一眨眼,挂在睫毛根部的泪珠儿就会滑落至地,无名终是不再冷漠了。
“那我吃便是了,你不准哭了。”她弯下腰来,替孩子擦去晶莹的泪儿,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坚定着眼神同她道说,“满满,你要记住,哭是你的自由,但并不是所有事都能靠哭来解决,你能明白吗?”
这还是无名第一次以这副口气同满满说话,一时间都令小姑娘有些畏惧,不过仅在一弹指的功夫后,她便收起了心中的恐慌。
小丫头主动向前迈了一步,朝着满脸严肃的无名重重点了头答允着“满满知道了!满满以后定是会做个勇敢的孩子,不会再随意掉眼泪了!”
无名默然笑了笑,并不做回答,之后,二人便在炙夏滚烫的热风中一同食尽了那只健美的烤鸡。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顿意外来食,让饿了已有些时日的无名得以填报肚子。
在用餐过后,无名便带着满满一同去了浴屋中沐浴。而洗干净后的小丫头,显得愈发可人了些。
虽是因长期的饥寒,面色寡黄、身体消瘦了些,但刻在骨子里的柔美,是抹不掉的。
特别是满满的那双眼睛,是不同于无名的清澈,是哪怕遭遇种种不公仍怀揣希望的通透,是一泓碧波清泉,是一抹新月生晕。
那恰到好处的弧度,更是平添几分灵气,足像个怯怯却英勇的小鹿。
若是能平安长大,定是个会令人心生欢喜的丫头。
无名看着她这张好看的脸,都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一日来的疲倦和烦恼,似乎都消散不见。
“姐姐,是满满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没洗干净吗?”小姑娘转溜着一双大眼,盯着跟前奇怪的姐姐发问。
“没有,只是姐姐觉得满满生得漂亮,多看一眼,便心中多生几分欢喜。”
“那满满就当姐姐的开心果,以后姐姐不开心了,满满就给姐姐扮小动物,逗姐姐笑!”
她边说,边伸出舌头,扮演起小狗来,搞怪时的面部表情令无名忍俊不禁。
而满满见一直以来心事重重的姐姐终于发自内心地带起了笑意,也欢快地蹦跶起身。
“太好咯!姐姐终于笑啦!”她拍手道好,“姐姐笑起来很漂亮呢,姐姐以后要经常笑噢!”
无名没有作答,只是默然地看着她,微微勾了勾唇角,但这时,本还欢快着的小丫头突然止住了笑,只身走到浴屋,望向黑夜尽头。
她的行为,让无名有些担心,她连忙跟了上去,将手搭放在满满的肩头。
“满满,你怎么了?”
却不料,小姑娘再次转过身来时,泪已沾满衣襟。
“满满扮的小狗狗很像对吧?以前满满的阿爹阿娘都夸满满厉害呢,满满的妹妹,也最喜欢看满满扮小狗了。”她抽搐着鼻子,带着哭腔答着无名的话。
“满满……”无名顿时不知该从何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轻唤着她的名字。
不过小姑娘却在啜泣后的不久,便自行收起了泪花“对不起,对不起,明明答应过姐姐,不随便掉眼泪,可是还是哭了鼻子。”满满慌乱地用袖子擦这眼睛,满脸都写满了愧意。
“满满已经很坚强了。”无名顺着她柔顺的发滑下,拉起她的小手,“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随后,便领着她回到了屋内,只不过,此时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那便是一间屋子,要怎么容下三个人。
可才推开屋门,便见到一袭灰袍,一手轻捂着自己的伤处,一手将被褥叠放的整齐。
“女施主,满满姑娘,你们回来了,小僧已将床榻都收拾干净了,若你们不嫌弃小僧,今夜就睡床榻上吧。”
清缘听闻开门声,连忙转过身去笑着朝来者说道,且边说,边抱起自己的包袱往外走,却在要跨出门槛之际被红衣女子伸手拦住。
无名的眼神并未与他对视,只从唇齿间轻吐三字“去哪儿。”
“小僧去楼道上睡便是。”清缘随口答道,可却就因这具随口脱出的话,彻底激怒了无名,“睡楼道?你是伤口好全了?!”
“小僧在床上躺了半日,已是比初醒时好得多了,更何况……”
没等清缘说完,跟前的女子就一个箭步夺去,贴到他的身前,落下一句略微霸道的话来。
“小和尚,你给我记住,你这条小命,是我救回来的!”
无名紧紧捏住清缘的一只手肘,力气大到快将他的骨头给捏成碎末。
“所以我命令你,老老实实躺回去歇着,待你痊愈之后,爱去哪儿,爱做什么,都与我再无半分瓜葛!”
她刻意强硬着话语,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方才的激动与气愤,便是证明她对清缘的关心最好的证据。
“可是女施主……”
“好了,满满,今儿就和姐姐一起睡地铺吧,好吗?”
“好!”
无名没给小和尚拒绝的机会,直接拉起一旁的小姑娘走到木柜前,拿出了一床破旧的被褥,三两下工夫,便铺盖完毕。
随后,便将微弱的残烛吹去,留下一片漆黑伴着仍愣在原地的清缘。
他深知,态度强硬的无名是不可能听他的话的,但又做不到和两个姑娘家共处一室。
清缘啊清缘,你这下该如何是好啊?总不能留在屋内吧?!这要是传了出去,让人家姑娘家的面子往哪儿放?
可哪儿知,地上侧躺着的女子似是能听到他心声般,冷沉着嗓音开了口“小和尚,回去好生睡着吧,我都这样和你同处了三日了,你不必觉得有何不妥。”
最终,清缘敌不过她的执意,只得回到了床榻处,只不过这一夜,令他彻夜难眠,好似身下的不是柔软被,而是尖刀阵一样。
且在这一夜,清缘竟是做了个极为奇怪的梦。
梦里,他似乎是在一只野兽追赶,将他直逼到悬崖边。
正当他以为要葬身深渊之时,一只扑闪着翅膀凭空出现的鸟儿来到了他的身前,展开了偌大的翅膀,为他抵挡住袭来的野兽。
但却在他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鸟儿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对残破的浅青翅膀。
第242章 苏家娘子
待到第二日清缘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这才从昏沉的梦境中醒来就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换做谁,都会觉得害怕的吧。
“啊!”清缘顿时精神起来,双手撑着床板猛然坐起,可却因过大的劲,牵扯到了伤口,好在已是伤口已是结了疤,无了大碍。
趴在床边的小家伙见状,惊得向后一退“小哥哥,是满满吓到你了吗?”没等清缘回答,她接着说道,“满满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只是姐姐出门前吩咐了满满,让满满守着你,所以满满才趴在了床边。”
“没关系的,满满姑娘。”他朝着一脸愧疚的小姑娘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收回了笑容,扭转着眼仁在房屋中寻找。
果然,没看到女施主的影子呢,是一早就出去了吗?话说回来,我的医诊费和这些日子来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付的,自己还真像个累赘呢……
清缘沉下眸来,在脑子中胡乱思考着,越想,便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而他落寞的神情,正巧被满满望入了眼。
“小哥哥,你怎么啦?是还在生满满的气吗?”单纯的小丫头还以为清缘是在生自己的气,连声向他道着歉。
“怎么会,满满姑娘,小僧并未生你的气。”小和尚连忙将语调弱了下来,生怕再吓到眼前这个瘦小的姑娘。
经他那么一说,小丫头才舒了口气,洋溢起好看的笑来。
“那小哥哥为何紧缩眉头,是在担心姐姐吗?”满满一语道破了清缘心中所想。
“才,才,才没有,只,只是……”
不知为何,被戳破心事后,清缘竟是结巴了嘴,一句话在喉咙处酝酿了许久都没能吐得出来。
此时他的这副模样,逗得满满笑出了声来“小哥哥就是在担心姐姐,还不承认。”
她比了个鬼脸,跃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桌前,将压在茶杯下的一张纸条抽了出来,转身递交到小和尚的手中。
“天还没亮姐姐就走了,临走时,将这张纸条压在了桌上,嘱咐满满如果小哥哥醒了,就将这张纸条拿给你看。”
清缘点点头,将叠放的四四方方的纸条展开,而纸上,只着一行清秀娟丽的字体。
“日落之时吾将归,勿寻。”
无名留下的字条就和她本人一样的惜字如金,也如她本人一样,神秘莫测,短短的九个字,足令人摸不着头脑,不明其中意。
正当清缘猜测着无名会去何处时,一旁的小家伙凑上前来“小哥哥,姐姐字条上留了些什么呀?你可以告诉满满吗?满满不识字。”
“好啊,小僧念给姑娘听。”随后,他便将字条上的话如实念给了满满听。
“姐姐总是说些很深奥的话,没想到,就连留下的字条也让人猜不透呢,不过也正因这样,姐姐才是最独特的姐姐呢!”
听罢,满满便挠着头傻笑起来,几分娇憨姿态显得她愈发可人,若是再胖些,那应该会是个可爱的小包子。
“是啊,女施主她是个很独特的人呢。”温柔的少年回应着女孩的话,可是心中对她的担忧,仍是不减半分。
“满满姑娘,虽说女施主留下了字条,但小僧仍是觉得不妥,还是得亲自出门一寻。”
清缘边同女孩说着,边将外袍披上,三两下工夫便穿配整齐。
眼看他就要向门外走去,满满顿时小跑过去,伸开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
“哥哥不能走,满满答应过姐姐的,在姐姐回来之前,都会看守住你的!”
“可是,任凭她一个人在这陌生之地,小僧放心不下……”
他犹豫再三,终于将心中担忧道了出来,不过清缘的担忧,亦有他的道理,以无名的性格,保不准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哥哥你就放心吧,姐姐武功盖世,是女英雄,不会有事的。”小姑娘咧开嘴露出好看的小虎牙来,“哥哥就和满满一起在屋里等着姐姐回来吧,好吗?”
“这……”就在清缘踌躇的片刻须臾,就被女孩截断了话。
她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摆“哥哥,能教满满认字吗?满满想在姐姐回来之前将自己的名字写给姐姐看!”
对于小孩子的请求,他自是无法拒绝的,于是乎,他只得老老实实留在客栈内,教着这名小家伙学断文识字。
而无名那边,真发生了一些意外。看来,小和尚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洛河县十字街口,一群自街角各处的百姓将苏家豆腐摊围堵的水泄不通,正以看热闹的心态凑着热闹。
本是在指着无名鼻子破口大骂的苏家娘子,见自个儿的摊位被团团围住,一时间的火气来得更大了些。
“好了,托你的福,老娘今儿个的生意都做不成了!”女人直接将切豆腐的小刀往砧板上一剁,扯着嗓子便朝众人嚷嚷起来。
“既然今儿个大家伙都在,那就给我评评理,看看这事究竟是谁错!”
她双手插着腰,横飞的唾沫星子劈头盖脸地落在前排之人的脸上,言行举止,都是一个泼妇所为。
这苏家娘子虽是体型瘦弱,但在洛河县中,却是出了名的彪悍。
莫约是三年前,她家那不争气的男人趁她出摊卖豆腐的时候,暗地里和邻家小寡妇搞在了一块,可却不巧地被赶回家拿秤砣的苏娘子撞个正着。
这事,若换作别家的娘子,就算心中再怎么委屈气愤,也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她苏娘子,可不是一般人,用当地方言来说,她苏娘子,就是个“蒺藜狗子”。
她当场就给了那小寡妇几个大嘴巴子,直到将她打得两颊红肿,说不出话来时,才收了手。
而这一过程中,她家那懦弱的男人都不敢开口相劝,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姘头被扇成个猪脸。
在洛河县这种小地方,男人偷吃那是常事,但经苏娘子那么一闹,便成了长舌的女人饭后闲聊的话点。
这一来二去的,终是传到了小寡妇家里那个半瘫的婆婆耳里。
老太太听闻自家儿媳背地里竟去私通别的野男人,一时间气得不行,便决定要将她浸猪笼以示规矩。
可这小寡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抢在老太施刑之前就下药将其毒死了。
最后,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幸是衙门出面盘查清事情,定了小寡妇的罪才断了议论。
至于苏娘子的男人,作为“奸夫”中的“奸夫”,自然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但就凭借着苏娘子一张麻溜的嘴皮子,让她家男人平安无恙地走出了衙门。
所以,自那以后,洛河县中便流传出那么一句话来“惹谁别惹苏娘子,一张嘴皮赛锣鼓,性格泼辣不必说,得理不饶才要命!”
看来啊,今儿个与无名结下梁子的女人,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第243章 最后的隐忍
苏娘子的嘴,就似永远关不上的阀门,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自顾自地将事情添油加醋地道来。
“乡亲们,今儿个一早,这丫头片子便出现在市集中,四处打听着有无哪儿缺人手,招伙计的。而我听她一口外来口音,又是个姑娘家,便心生几分怜悯,让她来我的摊位上,帮我卖一天的豆腐,我就给她一两银子,可哪儿知,竟是招来了个白眼狼!”
她越说,便越来劲,情绪也都更这一起涌了上来,此刻的眼神,恨不得将跟前的无名撕成碎片。
“这不,我把豆腐摊交给这丫头片子后回了趟家,仅是煮个饭的功夫,再赶回来时,我家苏鸣无缘无故地就被她打倒在地!膝盖都磕出了血!幸是我及时赶到,不然,若晚一会,说不定我家苏鸣就被她活活打死了!”
苏娘子说的绘声绘色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令在场之人无一不信服的。
见状,她开始趁热打铁,接着上演起她的哭戏来。
“大家伙说说,这都算是个什么事啊!造孽招来那么个祸害玩意!”
苏娘子边说,边恶恨恨地拿起豆腐摊上的碎豆腐扔到无名的身上,与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完全是两个模样。
白嫩的豆腐沫沾上无名的发,弄脏她的红裙,湿了她的衣摆,但就算如此,无名也没有出手反抗,她只是静静地承受着这一切,带几分隐忍。
而那些围观的百姓中,没有一人出来阻止苏娘子泼妇的行为,反而是跟着她一起咒骂起无名来。
“还真是个白眼狼!人家苏娘子见你可怜,给你供了伙计,你倒好,竟是倒打一耙,伤了人家孩子!”
“可不是嘛!这苏娘子虽是性格泼辣了些,但熟人不知,她心肠好得很,没想到,这好心没好报!”
“哎,要说这世道啊,就不能轻易相信人,再说了,你看这女的,大热天还戴个面具,指不定呐,这面具下掩盖着和她内心一样丑陋的脸咧!”
“……”
要说这人性,还真是可笑,平日里在背后嚼苏娘子舌根子最凶的三个女人,此刻却开始对她百般维护,在这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好心肠来。
被百般诋毁的无名抬起头望向四周,只见,每个人都伸出手指对她指指点点,对她恶语相向,光是那飞溅来的唾沫,都快把她给淹死了。
“你说完了吗?”她冷声而言,抬起手来将身上的豆腐残渣扫去,终是开始了反驳。
“你若是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
无名迈着步伐向人群靠近,可她身上渗透出的森冷气场足令众人逼得向后一退。
“呵,刚才百般辱骂我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副神情噢。”
她凑到方才骂她骂的最凶的那三个长舌妇面前,轻轻撇了撇手指,随即发出的“咔咔”声,令女人们吓得跌坐至地。
“你……你想干嘛!想……想动手不成?”一个胖女人颤抖着声音发问。
无名闻声,没有理会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再次走回到苏娘子身边。
“方才,我不还手,只是为了报答你给我活干,如今,我也让你撒了气,也让你逞了口舌之能,接下来,我可不会让你了。”
她的话语中刺破出的锋芒有着不符合年纪的魄力,使得一直以来嚣张惯了的苏娘子心生几分畏惧。
不过她倒也是个狠角色,仅在下一秒,就收起了内心的惶恐不安。
“哎呦呵,你这是在威胁我?这洛河县中,还没有谁威胁过我苏娘子!”女人朝她怒吼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她许是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很威风霸气,但在无名看来,无非就是一直乱咬人的犬罢了。
“我没那闲工夫来威胁你,我只是想把事情真相告诉你,可你却不听我言半个字,就一口断定是我故意生事端,是我伤害你儿。”
就算是在替自己鸣不平,她也不着半分语调,仍是平静如初。
话闭之后,无名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墨绿荷包,将其重重丢到豆腐摊上。
苏娘子见了此物,霎时间恼羞成怒,一把拽过无名的黑发就要对她动手。
“好你个小贱人!不仅伤我儿,还偷我钱财,老娘还真是引狼入室!惹来了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野女人!就让老娘看看你这个小贱人的真面目!”
女人用尽各种难听的词汇辱骂着她,同时,也动起了粗。
只见她左手扯住无名的发,右手一把狠狠摘下了她的面具,且随着面具咣当落地之时,引来了人群中一片议论之声。
甚至,还有小孩子被吓得大哭。
因为她那张可怕的右脸碰巧正对着人们的视眼。
无名从未像此刻这样慌张过,她只觉自己像一只常年躲藏于黑暗中的怪物,恍然间忽被人从黑暗处拉了出来,接受刺眼光线的照射。
“哎呦,吓死我了,原来真是真是长了一张如鬼魅的脸!这脸上呐,就像爬了条蛇一样,啧啧,可别提多瘆人了!”
跟前的苏娘子在见了她右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后,故意嚷嚷着嗓门朝人群大喊,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相貌骇人的女人。
而此时,人群中也传来了些颇为难听的话语。
“还真够吓人的,别看了别看了,不然呐,晚上梦见可就不妙了。”
“怪不得要戴个面具呢,这不戴啊,哪儿敢出门呐!”
“……”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中,带三分惊恐,七分冷嘲。
同时,无名心中也翻滚出一些别番的滋味,是羞愤,是怨气,更是——恨意。
她内心深处那株杀戮毒花,就在此时,从坚固的封印中挣脱出,不断散发出的仇恨花粉,顺着血管,融入身体,刺激仅存的理智。
她努力地抑制着心中想杀人的冲动,将自己的桃唇咬破了皮,她不断警告着自己你要忍。
无名跪下身去,摸索着她的面具,可就在快要触及之时,被一双脚狠狠一踹,面具被踢到了远处。
见状,无名踉跄着站起,去捡那自己最后的保护壳,但又是再次扑了空。
面具被半大的孩子抢先一步捡了起来,且还不忘朝她比着鬼脸“略!丑八怪!”
“把面具还我!我只说最后一次!”她压制着内心的愤怒,抬起头瞪视着男孩,暴起青筋的拳头,是她最后的隐忍。
第244章 事实真相
可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只顾着拿别人的痛处来开玩笑,压根没注意到无名情绪的波动。
“我就是不给你!丑八怪!你能拿我怎么着!”男孩一手高举起无名的面具,一手扒拉下自己的眼皮嘲笑着她。
但就在下一秒,他就被跟前的女子紧紧捏住了脖颈,旁人见状,连忙上前来阻挠,可却被无名推出的一掌打翻在地,没有一个人能敌得过她。
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男孩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紫,挣扎的速度也愈发缓慢,却拿不出半点法子来。
此时,一个妇人在两个男人的带领下跑了过来,双膝猛然跪地,尖声嘶吼着“孩子!我的孩子!”向她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响头,“求求你,饶过我家黑娃吧,他还只是个孩子,都是无心之过啊!”
“是啊,是啊,小孩子只是开个玩笑,你就饶过他吧!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一旁百姓应声和道,却不曾想,点燃了女子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呵,孩子?无心之过?”无名半转过身来,将蜈蚣般的伤疤对上众人视线,“你们让我放过他,可是刚才,你们可有人放过我?!你们可有人愿听我一句解释?!你们都没有!”
无名仰天怒吼一声,随之,震碎了豆腐摊上的容器,刺耳的碎裂声彻底打破了本应是平和的市集。
“她疯了!她疯了!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快去报官啊!”
罪魁祸首的苏娘子被吓软了腿,连忙扒开人群就往外逃,但却没跑几步,就被一只胳膊从后方勒住了脖子。
“啊——”苏娘子眼睑垂下一望,只见一抹如血般耀眼的红正环着她的脖子,“你……你究竟是人是鬼……”女人用尽力气质问着。
“呵,我当然是人。”无名答。
“可你……怎会……呃……”没女人开口问出她的疑惑,就被那抹娆红紧紧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会动作这般迅速,仅在眨眼之间就桎梏住了你的身体?”
她虽是在回答着苏娘子的话,但却侧过了头,眼神被身后嘈杂的声响所吸引。
“啊!我的儿啊!你可别吓娘!娘可不能没有你啊!”男孩的母亲抱着他撕心裂肺地哀嚎着,令闻者都觉心中隐痛。
“黑娃子他娘,别哭了,孩子只是晕过去了,快抱过去给大夫瞧瞧吧,别给耽误了!”
“对对对!”听了身旁老者的话后,女人稍微恢复了些理智,连连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得带黑娃去看大夫!”
话罢,女人便使出了浑身的劲将肥胖的小子抱了起来,在人群的簇拥下向街头医馆奔去。
而无名的目光,也一直紧缩在这名男孩身上,只见此时的他,面色已是乌紫,脖颈上留下的手掌印,犹如凿子般,刻进无名的眼中。
我,我刚才是做了什么?我竟是伤害了一个孩子?!
无名绷住了唇角,将双眼紧紧闭起,不忍再去直视这由自己一手所造成的祸端。
与此同时,她也恢复了理智,缓缓松开了扼住苏娘子脖子的胳膊,踉跄着步伐向人群去走去。
可却在她才迈出步子的瞬间,心肠歹毒的恶女人就一手摘下自己头上别的簪子,对着饶过她一命的无名下了狠手。
“你个小贱人!去死吧!”苏娘子扭曲着脸,手持簪子向无名的身体猛然一刺。
利器刺穿的声音,似乎都能盖过了人群的吵嚷声。
“呃……”背部传来的疼痛令毫无防备的无名晃回了神,她低沉着嗓音低喊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痛心。
亦是在此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回荡起一句话,是一嘶哑的男音。
“别对你的猎物手下留情,不然,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怜悯心害死。”
这句话,无疑就是应照了她如今的这番情景。
“还真是如此呢,看来这世间之人,都不值得去信赖,更不值得去同情。”
她带起一侧嘴角冷笑几声,回答着心中的话,可是这幅样子,也将身后的苏娘子吓得够呛。
女人一把将簪子拔出,顿时间,鲜血迸射出来,溅落在她的红裙上。
“你……你为何要笑!”苏娘子边向后退,边用带血的发簪指向无名,以极为恐慌的眼神望着她。
好似眼前之人不是人,而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无名没有回答她,反而还笑的更大声了些,她不紧不慢地伸过手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以一副极为无所谓的态度说着。
“流血了呢,幸好,穿的是红裳,看不出来。”
她耸了耸肩,缓缓转过身来,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因畏惧而面色苍白的女人。
“苏娘子,我本不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的,可你为什么,要步步相逼?最后还要置我于死地?”
无名阴沉着脸,向她走进,可却在看到她手中握着的那把带有自己鲜血的簪子时,再次大笑起来。
“原来你就是用这个伤的我。”她抬起一双腥红的眼眸,对上女人的瞳孔,抬手指了指。
“我也曾用簪子刺过人,本以为只是如蜂子蛰了下般酸胀,可如今自己被那么一刺,才知道原来被这玩意所伤,还是会有些痛的。”
过于平静的语气令苏娘子再也淡定不下来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哭喊着跌坐在地上,再也彪悍不起来了。
“这会你倒是怕起我来,但方才你伤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无名走到苏娘子跟前,满腔的愤怒都快爆发而出。
而地上趴着的女人,也没了力气,只得哭喊着在地上求饶,可周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帮帮她。
“看来你平日里,很不受待见啊。”无名摇着头笑了笑,随即,蹲下身来,“苏娘子,看来你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能安静下来听我说话。”
“你好生听着,关于你儿一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她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我在看管摊位时,突然间那小子出现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将装有银子的荷包从盒子中拿去,我以为他是小贼,便立马制伏了他,但并未伤他分毫。至于你所看见的他伤了膝盖,那也是他在与我争抢荷包时摔到了地上,自己磕破了膝盖罢了。”
终于是能够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了,无名顿时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只不过对于她所言之语,显然,眼前的女人是不相信的。
“这怎么可能!谁人不知我家苏鸣乖巧懂事,从不会向我们要半分银子,更别提私下里来偷拿银子了!”
无名听罢,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这名尚不知情的母亲摇了摇头。
“看来,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孩子。”无名冷言。
随后,她抬起苏娘子的下巴,奋力一扭,将她的双眼扭朝了不远处的一家赌坊。
“你的孩子私自来摊上偷银子,就是为了去那里面挥霍。”
“你撒谎!”
“我为何要骗你?他来偷钱,就是因为在赌坊里赔光了本,想着再来拿些银子,能够捏转翻盘。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这都是他亲口说的。”
话罢,无名便一把夺过女人手中的簪子,此动作吓得所有人都紧闭起了眼,以为她是要向没有反击之力的苏娘子下杀手。
但不料,无名只是将簪子狠狠扔向了一侧,并未伤她分毫。
“如今,总算是解释清楚了。”她默然一笑,在众人的环视下捂着流血不止的后背向远处走去。
而地上,徒留几滴耀眼的血红。
第245章 锒铛入狱
可最终,无名还是没能走得掉,因为从衙门处赶来的捕快将她团团围堵了住。
那些捕快在听闻传报的百姓所说,行凶之人性格暴虐、手段歹毒、武艺高强时,本是十分胆怯的,这不,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前来的。
可却不料,这传闻中歹毒的女子,在整个抓捕过程中,竟是没有半分反抗,反倒还主动走上了前,亲自认了罪行。
虽说在这个途中,进行的十分顺利,但也就是这已于寻常的顺利,令捕快们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半点马虎。
他们给无名上了最全配的刑具,枷锁,脚链和手链,生怕路上她耍什么小心思再逃了出去。
而浑身被这些铁秤砣缀着的无名,后背处的伤口愈发撕裂了些,沿路上,都可见她所留下的蜿蜒的血迹。
在到了衙门后,无名对于自己向那名男童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并没有打算给自己找任何的借口加以逃脱。
县太爷本以为会是个棘手的案子,不过如今一看,反倒还有几分轻松。
“既然行凶者已投案,且对当众行凶之事亲口承认,那么就将其关押至深牢中,待日后定夺。”
身着鸂鶒袍,头顶乌纱帽的男人边捋着自己的八字胡,边昂手重重一拍伏案上的惊堂木,宣判声使得衙门口前围观的百姓们拍手道好。
随着县令的一声令下,排列在两侧的绀衣捕快立马动气身来,几步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无名,就要往牢中押送。
可就在这时,沉默寡言的她突然主动开了口:“县令大人,那孩子,怎样了。”她的谈吐声十分微弱,细如蚊蝇,完全失了底气。
“呵,算你命大,免了一死。”县令喝斥着道,“那孩子无大碍,人已苏醒,不过因惊吓过度,伤了神。”
无名听后,总算是舒缓了一口气。她并不怕死,只是怕害死一条生命。
“多谢县令大人。”她弯下腰来,朝男子鞠了个躬,随后便配合着捕快一同离开了公堂,且在离开之时,听到了周围传来的不少咒骂声。
“这个关头想起来问孩子怎么样了!呵!当初下杀手的时候怎没想过那是条人命!还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哎呦可不是嘛,这种伤害别人孩子的人呐!就应该关她个十年半载,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几个女人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说着。
而无名本是不想去理会多嘴的看客的,反正事情不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永不知其中滋味,况且这世间,压根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只不过,随后插入的一句话,令她忍无可忍。
一名妇女道:“是啊是啊,你看她长得那副模样,啧,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这多看一眼呐,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无名闻之,猛然侧过身,用一双可怕的瞳孔紧紧盯着那名女人,眼神中藏着的利剑,都快要将她给撕成粉末。
“多嘴的鸟儿是会被主人剪去舌头的。”她冷声说道。
而那女人听后,直被吓得向后一退,用手护住跳个不停的心脏,大口大口吞吐着气,显然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身旁的百姓们,却被无名的这句话惹怒了:“你这个丑八怪!事到如今你还敢在这口出狂言威胁人!”
率先开口的是一大娘,她边怒骂着无名,边拿起篮子中的鸡蛋扔向她。见状,其余围观者也跟着一起拿起自个篮中的东西,向她砸来。
霎时间,公堂乱作一片,蛋液和菜叶洒满一地,甚至还有些不道德的男人,捡起身下的小石子瞄准她的头部猛砸。
他们咒骂着,嘶吼着,讥讽着,带着百般不同的姿态嘲笑着她,好似她所犯下的是滔天大罪,是不可容忍的罪孽。
在这短短一天内,自己究竟是被多少东西砸中,无名她记不得了,她只记得,最后是捕快们出马,才止住了愤怒的百姓们的行为。
而她,也才能从众人的唾沫星子低下逃离。
“呵。”无名独自坐在牢房一角,昂起头透过狭小的高窗看着这个无情的人界,脑中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这个潮湿昏暗的监牢中度过多久,此时她的心中,只有清缘和满满。
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事,应该也会厌恶我吧。
无名苦笑几声,却也因此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
她颦蹙眉头,伸过手去一摸,发现后背已是湿透了。她不知是血还是汗,只知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看来今儿,就不应该出门的,真是倒霉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轻缓着身子侧躺了下来,本只是想以此来舒缓一些疼痛,可却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但才歇息了没多久,一阵刺耳的铁锁链的声音便将她给吵醒了。
无名睁开双眼,半阖着望去,只见在自己的牢门之外站的是一名捕快以及一位面熟的男人,似在何处见过,但一时间却又记不起来。
“喂!醒醒了!”没等无名发问,那捕快便先行开了口,“你可以走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人家苏老板好心来救你了!”
捕快不耐烦地解释着,他本想接着再说些什么的,可却被一旁的男子止住了话:“大人,可否让我和她聊几句?”
“行,不过动作尽量快一些,不然一会出去晚了,平添麻烦。”捕快蹙了蹙眉头,把玩着手中的钥匙说罢,便起步走开。
“哎,是是是,多谢您了。”男人望着捕快离去的背影赔了个笑脸,紧接着,便大步迈进了牢房之中,“女侠,你没事吧?”
这凑近一看,无名终是记起了来者身份了:“你是‘千杯醉’酒楼的老板?”
男人笑了笑,连连点头:“看来女侠还记得下的。”他蹲到无名跟前,小声说道,“女侠,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快和我出去吧。”
无名听罢,只是睁着一双眼端详着这名看似和蔼的男人,并没有急着作出答复。
这酒楼老板与我又没半分关系,仅有一面之缘罢了,况且昨日我还打了他的伙计,影响了他的生意,换做常人,见我如今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理应暗自偷笑才对。
可是,他为何出此举策?又为何要冒死相救?此事定有蹊跷,我还是得小心为妙。
无名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后,才启了唇:“苏老板是吧?在下与你非亲非故,你却为何要来救我?”
那苏老板,倒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无名才开了问,他便直接做了答:“因为苏某知道,女侠是正派人士,自是不会做出无缘无故去伤人孩儿的事的,所以苏某不能眼睁睁看着女侠遭冤枉。”
他自以为自己回答的流利通常,可却愈发加深了无名对他的怀疑。
要知道,在那群围观的百姓中,是没有一人愿相信她的,他们只凭自我直觉便断定她是恶意伤人的。
而这名酒楼老板,为何能如此笃定她是遭了冤枉的呢?
“苏老板,在下不知,你为何能对在下如此信任,更何况……”她拉低了声音,“更何况,我这张形如鬼魅的脸,也长得不像什么好人吧。”
“女侠,这长相无非就是一层皮,苏某从不会因外貌就去段是非的,更何况,从你那日救那名小姑娘起,苏某就知道,你是个善心肠的好人。”
无名不是轻易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女子,更不是会听信酒楼老板如此牵强的理由。
只不过,事到如今,如若不趁机逃出去,许是得在这破牢中关到数月之后,而且,身后的伤也不容耽搁了。
无名在一番思量后,便假装相信了苏老板的话,于他的搀扶之下,走出了这间昏暗的牢房。
第246章 苏老板
在出了牢房后,苏老板便带着无名上了一辆早已等候着了的马车,将她带到了一家医所中包扎了伤口,见血止住,身体无所大碍之后才将她再次带上了马车。
不过至于这个马车驶向何处,苏老板并未告知于无名。所幸的是,一路上苏老板都本分的很,没有使任何鬼点子。
“苏老板,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最后是无名先开了口,道破了马车内的死寂。
“女侠,到了你便知道了。”
任凭无名怎么询问,男人也不做回复,无奈之际,她只得将话题引向另一边。
“苏老板,你这样把我放了出来,县令不会找到你的麻烦吗?”
男人闻声,身子朝向她摇了摇头,把玩起手中的两颗文玩核桃:“女侠,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苏某人办事,向来不留差池。”他眯起双眼,温尔一笑。
而趁着他自作谈说的缝隙,无名也打量起了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男人。
精瘦的身子上挂着一袍白色祥云底案的薄纱,且从所用布料来看,应是十分昂贵的织锦丝绸,再看这所盛的马车,更是缀以流纱珍宝,在光束的照耀下夺目得很。
显然,此时无名已经知道他是如何将自己救出来的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那么个道理。
“苏老板,为了把我从牢房中救出来,花了你多少银子。”她淡漠着一张脸,直截了当地说道。
一旁的男人也被她脱口而出的话给惊住了,五官足足僵硬了有几秒的时间,不过很快,他又带起了笑。
“看来,是瞒不住女侠的,女侠实在是聪慧过人。”他拱起手来奉承几句,“在下的确是动用了些银子,但女侠不必将此放在心上,这都是在下自愿的。”
他话是怎么说,但无名也不是傻子,她知道什么叫无功不受禄,这人情,是万万不能欠下的。
“说吧,苏老板,你大费周章将我救出来,可是有何事要我去做的。”
“看来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您呢。”精瘦男人咧嘴一笑,“既然女侠开了口,那苏某人就直说了。”
“你说便是,只要是不触及底线、不伤及人命的事,我都会尽量帮你。”
“那是自然。”
苏老板抿唇点了点头,正巧这时,帷帐外的马夫传来了声响:“老爷,府邸到了。”
“知道了,祥笛。”他扩大了声,回答着马夫话。
随后,便带着无名一起下了马车,而这才下了车,无名的视眼就被身前这所气派的别院所吸引。
“苏宅。”她扬起头望向屋檐下悬挂着的桃木金边的牌匾,轻念出上雕之字,“苏老板,你把我带来你的府邸作甚?”
无名转过头望着一脸笑意的男人,心中提起十分谨慎。
“女侠,你放心吧,苏某人不会行什么歹事的,只是我们夫妻二人想和你谈谈心罢了。”他笑言。
“夫妻二人?这么说,苏老板的夫人也想见我咯?”无名向前迈了一步,走到苏老板身边。
同时也追击上男人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出倪端来,但岂料,他就连丝毫躲闪都没有。
“这外边炎热,咱们进去说吧。”他俯下身去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可是无名仍是立着脚跟,不愿先前走半步。
不是她害怕,只是如今自己身上有伤,如若里面真是布下什么陷阱,能否保全自己,还真是个不能确定的事。
而苏老板,也看出了她的担忧:“女侠,苏某知道你的担忧。”他招收换来了守门的司阍,高声吩咐道,“去屋内,把我那把宝剑拿出来!”
“老爷,您这是……”
“无需多嘴,去拿便是!”他侧过头,瞠大了双目。
小司阍见一贯随和的自家老爷发了怒火,连连低声认错:“是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立马就去府内将您的宝剑取出,还有劳老爷在此多等一会。”
话才说完,他便麻溜着脚下功夫小跑进了屋内,不一会功夫,便端着一把长剑跑了出来。
“老……老爷……”就算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汗珠浸透了衣裳,他也不敢有半分耽搁,连忙将手中东西呈上,“老爷……您的剑……”
“好。”苏老板接过剑,“双财,瞧你累的,下去歇一会吧,找个人替你轮首便是。”
“谢过老爷。”小司阍擦拭去额头的汗珠笑着回答道。
看来,这苏老板很是照顾自家的下人,这一点倒是和那些有钱的富商截然不同。只不过,他为何让下人将剑器拿了出来?
正在无名疑惑之际,苏老板便举起了手中的剑:“女侠,这是一把名剑,削铁无声,陵劲淬砺,也算得上使我们苏府的一宝物。”
“苏某人便将它送给你,一来让它在真正有本事的人手中发挥价值,二来,也可让你防身御敌。”他边说,边将宝剑递交到无名手中,“这下,你可否能信任在下了?”他询问道。
无名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将视线锁定在手中这把剑上:“这是把好剑,苏老板就这样给我?”
“正因为是好剑,才要送予女侠。”苏老板淡然一笑。
而无名,也没有再去拒绝,坦然收起了剑,毕竟有个兵器防身,总比赤手空拳来得强。
紧接着,她便跟随着男人的脚步,走进了这所富丽堂皇的别院。
无名在苏老板的带领下,来到了后花园之中,且于这儿,见到了这所院子的女主人。
虽只见了她的背影,但就足以令无名判断出,不远处所站立的是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
“夫人,我回来了。”
“夫君,今日怎回的这般早。”女人温软着嗓音回过头来,果然,是同无名所猜测的一样,是个美娇人。
风髻露鬓,半点绛唇,云鬟酥腰,美的不可方物。
只不过,在她的视线落到无名身上时,脸上的笑意都被她右半边的脸给吓得散去了。
但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懂得礼数,识的规矩,与那些街头妇孺自是不同,仅在下一瞬,就在脸上重带起了笑意。
“夫君,这位姑娘是?”她走到男人身旁相问。
“噢,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介绍了。”沈老板宠溺地望向女子,随后,便向她问道,“夫人,你可还记得我昨日与你说的那位仗义女侠?”
“就是那位救了小姑娘的女子吗?”女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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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沈老板点点头,伸出手掌指向站在身旁的无名,“这位呀,就是那名侠义女侠。”
女人听闻,连连踏着小碎片走到无名跟前来,端庄着身形向她行了个礼。
“妾身丝珞,在此见过女侠。”
无名哪儿经过这般大礼,见此状,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有些手忙脚乱地扶起女子来。
“夫人无须行此大礼,在下也并非什么女侠,只是一个寻常百姓罢了。”
“女侠轻言了,您昨日所做之事,妾身的夫君都同妾身说了,这要怪,就怪我们招选伙计时看走了眼,险些差点伤了那小姑娘……”
丝珞蹙起眉宇,轻叹声气,似在埋怨那名伙计的粗莽。
无名眼看她又要开口将满腹的絮叨拖出,便抢了个先机,截断了她的话。
“这都是昨日事了,那小姑娘,也无所大碍,若是二位寻在下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事的话,实在是没有必要。”
她边说,边转过身去,可才走出几步去,就被身后人传来的声音惊得立住了脚。
第247章 收养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次?”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向跟前两夫妻大声询问着。
“我们说,我们想要收养昨日你带走的那名孩子。”
“你是从何处得知是我带走的她?”无名脸带几分疑惑逼问着二人。
而两人听罢,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支吾半天道不出一句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在一番犹豫下,才说出了事实。
“女侠,您莫要生气,在下并非刻意去打听的。”苏老板带着一脸愧疚走上前来,“只是因在下再次走出酒楼时,却发现本应在楼梯处坐着的小姑娘不见了,一时间有些担心不过,便向周围人打听了消息,且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是您把她带走了。”
苏老板的这番说辞,压根不能令无名信服,如若他们真是那么好心,为何放任满满一人在酒楼门前坐了整整一日都不管不顾?反倒是在之后,当起善人来了。
更何况,这流浪的小乞丐不见了,换做谁,都不会去担心的吧,只会觉得,乞丐是换了个地方接着乞讨去了。
“苏老板,以你们二位的条件,若是想收养孩子,自是人家愿将自己孩子送上门来,何必执着于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呢?”
无名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心中想什么,便毫无保留地道了出来。果然,此话才出口,就令跟前人脸上愈发难看了几分。
“女侠,哎,这其中缘故一时半会也道不清,屋外燥热,不如先去里屋说吧。”苏老板边说,边带几分担忧看向她,“况且,你还有伤在身。”
无名思索了一阵答:“那行,不过我只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我还有要事在身。”
她仰头望向逐渐西落的阳,心中挂念起还留在客栈中的两人。
“那是自然,我们不会耽搁女侠太久的。”沉默许久的苏夫人开了口,紧接着,便主动走上前引路。
这夫妻二人将无名带到了一所优雅的屋舍中,且从屋中摆设及装饰来看,像是一名女子的闺房。
无名背起手来,上下环顾着这间屋子。此物除了额外华丽、粉嫩外,没有别的独特之处,可是当她的眼神无意间瞟到供桌时,上面的一只白色布偶吸引了她的注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间屋子,应是属于一个女童的吧?”她拿起桌上摆放的白色兔子布偶,转过身去朝苏老板夫妻二人问道。
“这都被女侠猜中了,看来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呢。”苏老板苦笑几声走上前来,同她道起陈年旧事。
苏老板,名唤苏准,出身于洛河苏氏,苏氏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只不过苏氏并未持续辉煌,祖上留下的积蓄,早就在苏老板父亲那一代时就挥霍的差不多了。
所以当他父亲撒手人寰,轮到他当家主时,留给他的只有这一所看似华丽的宅子,以及废债累累的债务。
为此,本是寒窗苦读准备考取功名的苏准,不得不投身于人墨客瞧不起的经商伙计。
他买下了洛河县城中的一所小楼,又依靠着他那对饮酒之道颇有些研究的父亲所留下的制酒秘文开了这家“千杯醉”酒楼,如此一来,日子才算过的好了些。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困苦都结束了时,一个致命的问题出现了——他们唯一的孩子患上了恶疾!
那时,他们的孩子那时才和满满差不多大,自幼身子骨又孱弱,再加之,她所患的病实在蹊跷,哪怕是寻便洛河城的每家医馆,都没有一人能道得出个病源来。
这不知病根,便无法对症下药,孩子的病情,便越拖越重。
之后,苏老板为了爱女,跑遍了周围其他县城,最终寻得一名医术高强的大夫,可是将大夫带回苏府时,他的孩子,已去世了三日。
从孩子患病到夭折,仅用了十日。
旁人皆知,这个孩子是苏老板的掌上明珠,因其体弱多病,自幼便是被百般呵护长大的。可哪儿知,最后还是没能抵挡的过病魔,小小年纪,便离了世。
这对于他们夫妻二人来说,无非就是一场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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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苏夫人患上了心病,一次心病发的严重,竟起了自杀的念头,二话不说直冲进荷花潭中,幸是及时被苏老板救了上来,不然,小命自是不保。
不过也因那一次的坠潭,身子入了寒气,失了生育能力。
奈何这苏老板又是个用情至深的人,一心只有苏夫人一人,始终不愿再娶一房,于是乎,这些年来,膝下都无一儿半女。
在听完苏老板和苏夫人的故事后,无名心中起了几分波澜,她静静地坐下身来,随着屋中浮沉端详着这屋中一寸一物。
“这是你们孩子的寝屋吧?”她问。
“是的啊。”苏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慢步到床边,伸手揽过一截帷帐,“珂儿最喜欢桃花的颜色,所以这屋中,都是按她喜欢的来布置的。”
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方才收起的泪再次涌出眼眶,如玉珠般滚落至华袍之上。
经过他们的解释,无名已大致知晓这二人的心思了,可为何偏偏要选中满满这一个小乞丐呢?
“苏老板,苏夫人,在下无意勾起你们丧女之痛,只是在下有一问不解,你们为何执意要满满呢?”无名将手中玩偶摆放到它原本的位置,随即双目带起寒光对上二人。
但身前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莞尔一笑自语道:“满满,是那个孩子的名字吗?”说到这时,苏夫人突然低下了头,“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就和我家珂儿一样。”她攥紧了手中的绣帕,情绪落寞三分。
苏老板见状,连忙几步走上前去,双手轻轻搭放在她的肩头:“夫人,今儿是不是又没按时喝药了?”
他的语调柔缓,声音温和,生怕嗓音落重了会再次伤害到他患有心病的可怜夫人。
“夫君,你就别为我浪费银子了,那些药,压根不起半分作用。”
她摆了摆头拒绝道,紧接着,又在眼中带起一波涟漪,望向跟前这名一脸冷漠的女子。
“不好意思,女侠,让你见笑了,妾身方才失了仪态。”她为自己道着歉,随后,便站起身走到一侧书柜中拿出一副画卷,“女侠,这画你一看,便知晓答案了。”
无名接过了她手中的画,双手解开缠绕着的丝绳,将其拉开,可就在整副画呈现在她面前时,不由得惊讶三分。
因为这画上的小姑娘与满满实在是过于相似!
同样好看的眉眼,弧度娇好的鼻梁,粉嫩的樱唇,无非就是在体型上稍有不同罢了,画中之人脸庞要比满满圆润了些。
不然,无名都会怀疑,这画上之人就是满满。
“这是你们的女儿吗?”无名持画而问。
“是的。”苏夫人走上前,伸出手去抚摸着画中女孩的脸庞,好似这样,就能再感受到她的温度,“这是我家珂儿七岁诞辰的时候,我家老爷专门请来了洛河县有名的画师为她所画的。”她解释着。
从这幅画所采选的宣纸到所用的笔墨来看,均是不菲,再看画技,更是了得,看来,这夫妻二人的确很爱他们的女儿。无名于心中思索了一番。
“所以说,你们是因为满满长得像你们去世的女儿,所以想收养她对吗?”
“我们不敢欺瞒女侠,起初的初心的确是这样的,但这也不是唯一的理由。”苏老板走进说,“昨日,当苏某第一次见了那孩子时,就觉得与她似乎有某种冥冥之中的缘分,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要给她一个家。”
这些日子来,无名见识过不少丑恶嘴脸,也见识过人的虚假谎言,但却在这夫妻二人的眼中,看不到半分闪躲。
况且,她也没有能力带着一个孩子四处漂泊,满满需要的则是一个能真正安稳下来的家。
“我知道了,但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还得看满满自己的意思。”无名边说,边动起身来,且在离开时,留下了一句话,“我今晚回去会和满满说的,如若她也有这个意愿,那么,过些日子我会带着她来找你们的。”
话罢,无名便怀着满腔心事离开了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