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讥讽
“呦,江公子,唐公子,好久不见啊!您二位不是一向不屑于参加我们这种文人典会吗?怎么,今年却来参加了?”
不知是窗外鸦雀的缘故还是怎的,江辞觉得耳中似有小虫蠕爬,怪难受的,他甩了甩头,走到那人跟前:“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孙公子啊,刚才隔得太远听不太清,还以为是窗外那讨人嫌的乌鸦在叫呢。”
这明里暗里,都听得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江辞那般言语不善,换做旁人,早就气的要讨个说法了,可这位穿着银白袍的孙姓公子,只是笑笑,绕着江辞环顾个遍:“江公子呀,本公子可是听说,你们江府的绣衣坊中有不少绣功了得的绣娘,可今日一看,这,怕是我们孙府打杂的下人缝的都要比这看得过去。”他又走到魏未他们几人面前一一打量个遍:“江公子,莫怪在下多嘴,你们江府,既然有带三个随从的能力,怎么,还穿不起一件像样衣服?寻威,一会把本公子那件金赤璇鸟袍给江公子送去,免得让他人看了江公子笑话。”
“是,公子。”一旁的小厮拱手行礼,脸上挂着和他主子一样讥讽的笑。
众人一听,视线都落到了江辞的衣袍上,瞬间,屋中哄然大笑。
江辞所穿衣袍,绣功粗劣,若不告知他人上绣为墨竹,他人只会以为是被耸着脑袋的野草。
墨黑色大小不一的叶,似被****打趴了脑袋,毫无生气地焉垂着头,丝毫没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刚劲坚毅之情。
而还未绣完的半截杆上冒出的头,远远看去,就想不小心打翻染上的墨点。
这若是绣功差劲些,还不至于惹人嬉笑,可这尺寸也是……令人一言难尽。
衣袍两袖长短不一,江辞的一只胳膊被紧紧掩盖着,只能挽上几圈,才勉强露的出手指;而另一边,则是短至了手肘处,就算努力去拉扯,白嫩的手臂也暴露在空气之中。
“江公子,这是盛安风靡的新衣款吗?改明儿,我也让府上下人给我按你这绣一个。”
“哎,苏公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这衣啊只有江公子这等身份的贵人才配得上,我们这些小宗族的,哪儿穿的出这等风度,你说,是吧,江公子?”
江辞的喉咙处上下滚动着,攥进的拳都捏出了汗珠:“可恶!”他咬字极重,目光狠狠对上前方正勾起嘴角冷笑的孙姓公子。
他,名唤孙穹,是吏部尚书孙州的嫡长子。
他爹孙州本就一直同江辞和魏慎二人是死对头,自从两家结为亲家后,更是在朝廷上处处针对。
而自打前些年,孙穹的亲姑姑孙怜歌被赐封为怜贵妃后,他更是占着家室庞大和宫中关系,整日为非作歹,处处树敌。
且其为人阴险歹毒的很,还贪图美色,和他那四处留情的爹一个德行。早在几年前,江辞和唐钰二人便和他结下了梁子。
那年,他强行要娶张大人的独女为妻,张大人不愿将女儿嫁给孙穹这恶公子,万般无奈之下,便选择向江丞相求助。碰巧,那日的谈话被江辞听了去,之后,他就伙同唐钰恶整了孙穹一番,令他既丢了美人,又损了面子。
这一来二去的,这孙家,爹恨江维,儿恨江辞,这仇,便这么结下了。
所以,这才刚见面,孙穹就一个劲地奚落、嘲讽江辞,恨不得把他的颜面踏于脚下,
而这时,乔装成小厮的魏未面对这些难听入耳的话,又气又悲,眼眶中的泪,只需要一眨眼,就会跌落于地。
魏未看着那些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俊儒公子,此时嬉笑的脸都扭曲成一团,拿着扇指向江辞,嘴里还一直不停的说着闲话。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想奔到江辞的跟前,变成一张大网,替他挡住这些飞来的横沫。
可刚跨出一步,就被身边的青袍一把拉住。
青袍皱着眉向她摇头,示意不可,魏未又想起江辞对自己的嘱咐,只得含着泪退了回来。
魏未一路上试过无数种法子想把那件衣袍藏起来,最后都被江辞识破她的小主意,她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嬉笑他。
可如今,还是被这些人耻笑了……
就在魏未低着头埋怨自己时,孙穹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直径就朝她的方向走来。
江辞发现后,抢先孙穹一步,伸出一只臂膀护住了魏未:“怎么,孙公子,不仅对本公子的衣袍兴致盎然,还对江府的下人感兴趣吗?”
他凛若冰霜的眸中还充满着腾腾杀气,本还想走进观察的孙穹只得挤出丝笑,舌头在口腔中游走:“这江公子的随从,都要比我们与众不同些,长得还真是眉清目秀,生的好一副吹弹得破的肌肤,也难怪如此讨江公子喜爱,都愿破了例子。”
他话音刚落,自房屋里侧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闻人先闻其声:“是什么事啊,那么热闹,也不叫上老夫一起。”
“严大人、刘大人。”
随着身着靛青官服的两名男子前后入了堂,本还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皆拱手行礼。
说话的那名男子,就是本次百花宴的主考官,严文,一同入座的较年轻些的男子,是协助流程进行的监察使,刘润。
两人高坐于上后,秩序才稍微稳定了些,不似刚才那混乱场景。
严文抬眼,粗略扫了眼台下众人,最后眼落于江辞、孙穹几人身上:“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几个,说给老夫听听。”
“严大人,是这样的,这江辞江公子,明知百花宴只允带两名随从,偏知规矩而逆行,带了三名随从前来!您看,这不是明摆着破坏了百花宴几百年来的规矩吗!”
孙穹恶人先开口,手指向江辞说着,把刚才嘲讽他衣袍的事甩到了身后,只拿着江辞理亏的事来说。
“嘿!你个江辞!真是个狂妄之徒!竟这般放肆!这可不是你们公子哥图乐呵的秦楼谢馆,这是百花宴!”
严文还没开口,坐于一侧的刘润倒是气得直拍桌,长满络腮胡的脸都在颤抖,说完话后,又翘起一双粗糙黝黑的手,比着兰花指梳理在胡须。
台下的江辞、唐钰二人见到刘润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个八尺彪汉,却言行举止都似个女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断了命根子的宫中太监……
“笑!笑!笑!你们两个!真是不知廉耻!哼!”
刘润娇哼一声,双手环在胸前,朝着严文扭了扭身子:“严大人,您看这两人这般目中无人,特别是这个江辞,属下说着他,他不知悔改就罢了,还反过来,嬉笑于我!”
刘润似个被欺负的小娇妇般诉着苦,嗲声嗲气的模样,就差拿小拳拳捶严文胸口了。
严文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坐的离他更远了些,润了润嗓对台下数人说:“这江辞,带了三名随从,按照历来规矩,的确是不合规矩!”
“你看吧,我刚才就说,严大人定会责骂他,这严大人重条规是人人皆知的事,而他偏偏触犯规矩,眼下噢,这江公子怕是可以直接打道回府咯。”
“可不是嘛,还没比呢,就倒数回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脸面见他那丞相爹。”
“咳咳!安静!”严文方才话还没说完,就被这群小公子们打断,重咳了几声,才安静下来,他两手握住椅手:“不过,那已是过往的规矩,想必在座各位公子都知道,老夫此次要对百花宴进行革新,这革新嘛,就要先从条规入手,所以,老夫宣布,此条规矩,不再适用。”
“严大人!这!这万万不可啊!无规矩,不成方圆啊!”
严文本还笑着的脸,被这孙穹一插嘴,突然变了色,神情凝重地说:“陛下已将本次百花宴全权交由老夫举办,莫不是孙公子有疑议?”
“没……没……晚生不敢。”
这孙穹,典型的欺软怕硬,巴不得拉拢严文给自己使点好处,可没想,这一上来就得罪了他。
“诸位没有疑议,那就收拾收拾入住吧,明早,开始我们的第一项考核科目。”
严文起身就要走,突被一小小公子叫住,这为何叫小小公子呢?因为他是本次百花宴中年纪最小的,刚满十二岁龄,但却已是名震一方的才子了。
“严大人,这居所要如何安排呢?您不是说按照达到的次序来安排吗?”
严文听罢,笑着回头俏皮耸肩,颇有些老顽童的模样:“这位小小公子,真是胆识过人,问出了你身边那些都当上爹的公子们不敢问的事,老夫当时只是随便一说,图个乐子,没想到诸位公子如此重视,真是把老夫感动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这居所嘛,当然是每位公子都入住后院咯。”
“什么!”台下众人一听,口张得极大,不是碍于严文主考官的身份,都想上去逼问一番了。
这老家伙!怎么回事!居然图自己乐子,就让我们大老远马不停蹄的赶着来!
虽满腹不满,却不敢言说,不过这消息,对于像江辞他们那几个倒数的公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严文伸了个懒腰,就直径往里屋走去了。
“严大人!严大人!你等等我呀!别走那么快!”
刘润拎起袍,扭捏着身子就追严文去了。
只留下一群懵逼的公子们,在礼墨堂中凌乱……
这究竟是什么奇葩主考官和监察使啊!怎么和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第51章 唤我名字
没过多久,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日落西山,池鱼归渊,袅袅山脚处的炊烟如丝如云地飘向殷火余晖处。
思雅阁后院中传出的肉香,都似与百花的芬香凝成最勾人食魂的精魅,诱惑着众人的肠胃叫个不停。
已到思雅阁晚饭时间了,这不比家中,随时饿了都能吩咐下人煮热食送上,一日三餐时间规定在那,错过了时候,只能饿着肚子。
别的公子们都早已将东西安置完毕,坐在饭桌前举杯欢饮了,只有江辞,还在同生一、青袍二人搬运着江夫人这“沉甸甸的爱”。
除了他,也没有谁家公子会带着一个尺寸大到可以容下一个人的木箱了吧……
“公子,要不小福子来帮你们吧?”
一旁的魏未在满头大汗的三人面前突停住脚步,背着手弯下腰甜甜的问道。
主要是她肚子饿得不行,怕以这三人的乌龟速度爬到顶时,天都黑了,更就别提吃上一口饭了。
“不要!这……这是我们男子做的体力活,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
江辞脸已经红透了,但还是强撑着,要是当初知道,通向这思雅阁得爬那么高的石阶,他打死也不会同意带那么个玩意来的。
“公……公子……咱……歇一会吧”
青袍此刻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在天庭当个系红绳的小仙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最起码,手还是自己的,而不是像此刻,酸到麻木。
生一也没好到哪去,虽说力气比较大些,但,面对这重如泰山的木箱,还是被征服的彻底。
“好……咱们……休息……会”
随着江辞的允可,红木箱“当”地一声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幸好这箱子厚实的很,不然啊,也支撑不住他们三那么粗暴的行为。
“公子!咱们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可你们已经停下来了,嗯……待小福子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对!停下来五次了!”
小丫头边说边扒着手指头数了数,朝着江辞举出一个巴掌。
“哪用你说啊,本公子恨不得一直待在这不走了,你是不知道,这箱子有多……”
话都没说完,江辞就被眼前之景吓呆了眼。
眼前看起来小小一只的魏未,居然,居然!两手似抱猫般轻松地将红木箱拥入了怀,脚步格外轻快的跳跃上石阶:“小福子觉得这个箱子很轻啊!还没有我爹爹的玄铁青龙刀一半重呢!”
江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呆呆戳了戳身边的生一和青袍。
两人转头看,本叼着花的嘴,似被打开了的开关,张的极大,久久未合上。
落下的花,被朝前袭去的风一同带走,绕着魏未矫健的步伐环绕了一圈。
看来,一天五顿饭还真不是白吃的,本公子究竟是娶了个什么大力神!
望着魏未那轻松的背影,江辞就一阵寒颤,鬼知道这小小的身体里还蕴藏着多大的力量……
不过总算在魏未的帮助下,将箱子顺利运到了思雅阁前,等了没多会,他们三个也喘着气爬到了门前。
在小厮的引领下,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住所,但,面临这一个问题……
公子和随从的居住地是分开的,每位世家公子一人居一间屋,而其携带的随从则是一间屋同住,这也就以为这魏未得同生一、青袍两人一间屋。
生一、青袍二人万万不敢,魏未也不愿,江辞更是不允!
“公子,小福子和你一个屋好不好?”
魏未一直拉着江辞那只长袖摇晃着身子撒娇,不一会,本挽好的袖又掉了下来,连同她的小手一齐遮盖了住。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你不和我一屋,难不成,真要和他俩一屋啊?”江辞看了一眼他二人,这二人忙忙摆手,他又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就是你这脑瓜,得灵光一些。为保证阁中安全,每晚,彭管事都会带人一间间屋子查人,等他查完人后,你再偷偷溜过来,途中千万别被人发现了,知道吗?笨蛋!”
他连连拍了几下魏未的头,小帽子都歪到了一旁,但她却乐的都眯起了眼:“恩恩!公子放心!小福子肯定不会被坏人发现的!”
哎,希望如此吧。
江辞微微叹气,见要到查人时候了,便让他们三人先过去,临走前对生一、青袍二人千叮咛万嘱咐,生怕照料不好这多事的丫头。
后又拿出了两盒玫瑰饼给他们几人,虽说错过了晚饭时间,不过好歹还有些糕点来充饥。
看着三人远去,江辞才回了屋,这屋虽比不上自家屋子好,但也算是不错的住所了。
江辞打开了窗,远眺着不可触及的月,以及被夜幕笼罩不可见全状的群山。
没过多久,彭管事就带着一席人前来敲门查看了。
开门后,江辞才发现,原来这彭管事,就是今中午开门的那个圆胖男子。
彭管事好生没气地叮嘱了江辞几句,就举着灯笼离开了。
这时,江辞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连忙洗漱了一番,可就在刚披上素色寝衣时,房门突被急促打开。
“公子!小福子来啦!小福子很聪明的,一路上都没人发现呢!”
江辞慌神回头,却不慎丝绸白衣滑落肩膀,半挂腰间,露出如凝脂般洁白的肤,臂膀处,优美的弧度曲线,将这少年的躯体勾勒的浑圆饱满。
泼墨般的青丝也洒落下来,轻盈地顺着背脊垂至半腰,在摇曳的灯盏下,散发着细细碎碎的光泽。
腹部微微而显的线条,因有些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哇,噢。”
魏未是第一次见江辞的躯体,不同于她阿爹手下的那些成天光着膀子,被太阳晒得黑亮的壮男,眼前人浑身上下所散发着的,是淡雅之气。
江辞见魏未露出一副花痴模样,真不知是不是随了她那“女流氓”姑姑,
她眼神盯的江辞十分不自在,害得他似小姑娘般羞红了脸,耳根子都红透了,他连忙拉起寝衣,将自己包裹的紧紧的,有些结巴地说:“你!你!怎么进来不敲门!”
“因为,门没关紧啊,有条缝,小福子就进来了。”刚说完,她就走到江辞身边,手抚上他的额头:“公子,你脸好红呐,是不是发烧了,小福子来帮你看看。”
突凑的很近的呼吸,均匀地扑到了江辞的脸上,使本就烧红的脸,更添几分桃色。
他的眸不敢迎上那双杏眼,只得握着她手一把拿下,眼神含糊躲闪地说:“不要胡闹,时候晚了,睡觉。”
魏未本还想再和他多说一些话,却被他下了命令,只得乖乖照做,习惯地爬上床,而江辞也很有默契地拿出柜中多余的被褥铺在了地上。
只是没有多余的枕头,只得拿一些衣袍垫在脑袋处充当枕头。
他起身,灭去了燃着的灯盏,刚缩回被子里,床榻上的肉脸包小声说道:“少爷,地上会冷吗?要不然,你和小福子一块睡,小福子给你挪位置!”
话才落,她就乖乖往里缩了缩,留出容纳的下一个人的位置给江辞。
这丫头,总算有些良心,这些日子来没白养你这只小狼,懂得体谅人了。
江辞笑的很开心,但因屋中太黑,魏未没看到。
他枕着手,扭过身,对穿上人儿说:“不冷,我睡这就好,你乖乖睡吧,还有,现在就你和我,不用叫我少爷。”
“那叫你什么?”
“你之前如何唤我,现在就如何唤我。”
“好,江辞。”
真是个笨蛋,演小下人还演上瘾了,不过江辞听过那么多人唤自己名字,无一人唤的如她这般的。
好听。
第52章 食,见,攀
清晨一早,江辞就把睡得四仰八叉的魏未连人带枕头拎了起来,帮她简单梳洗了一番,又在打开门观察四周无人后,才带着她出了院。
生一和青袍也早早地起来了,四人于前院处聚了头,便一同走进了礼墨堂。
江辞本以为自己今日来的很早了,但在看到满堂皆坐的公子后,才知道,自己又拿下了倒数第一的“好成绩”。
入座后不久,严文就从里屋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座椅上,身后的刘润也随着扭着腰身出来。
众人一看,还是忍不住抖一激灵。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考核自己的监察使是一个溜着络腮胡却充满少女心的三十五岁猛汉。
“诸位公子早,从今日起,就开始我们为期半月的考核,这第一个项目,就是……”
严文歪歪斜斜着脑袋说着,一副一夜未眠的模样,这话还没说完,头就耸拉下去,眨眼功夫,就睡了过去。
“哎,严大人,醒醒!”
刘润那与形象完全不符的嗓音一出,顿时就将严文从美梦乡中拉了回来。
他一抬眼,就见刘润飞扬的浓眉在对着自己抖动,神智立马清醒如冰泉,激荡过昏沉的脑。
“这第一个环节,用三个字来概括就为,食,见,攀,分别对于着清岩三绝。前四十名将三绝收集全者,则顺利通过考核,而后十名的公子,就只能收拾行囊打道回府了。”
严文轻描淡写地说出,但却引起台下众人的议论。
“这,这,百花宴向来是以文、画、诗、词为主,怎的突变成稚子寻宝游戏了!”
“可不是嘛!而且,就给我们三个字,这哪能猜得出是何物啊!”
“不仅难猜,还条件苛刻,历来百花宴都无直接将人淘汰的道理,这下好了,倒数十名后面的项目都不用比试了,直接落选。”
“啊!我可不要!我今年都二十了,这次再拿不到名次回家,我爹就要不认我这儿了!”
“……”
众公子们又吵又闹,愁眉苦脸,拿捏不定主意。
其中,有些稍有才智的公子,已经在寻伴同觅了,毕竟集多人之智要比一人独思来的强些;而有些心急焦躁的公子,已乱了阵脚,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严文敲了敲抚着的椅把手,才将众人视线引了回来:“你们这群儒生,每次都打断老夫的话,刚才还没说完呢!”
他们一听,此刻眼里又冒出了光,心中急切地希望严文再多透露些消息,然而,接下来他所言,就如又往稻草上压了一块巨石般,令人压力倍增。
“每当你们寻找到一物时,就拿来给老夫过目,若此物为正确答案,则我们会给出下一物的提示,但,每人仅有两次机会,若第两次所上交之物,还为错误答案,则直接免去参赛资格。”
此话一出,无疑是增添了难度,世间万物如此之广大,就凭借区区三个字,谁能保准能够猜得对?况且只有两次机会,这,就代表着三物中,仅能容许有一次猜错。
严文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刘润,打了个哈欠说:“刘大人,监察这些小子的事,就教给你了,老夫,再去补个回笼觉,昨晚喝多了,现在脑袋都是晕的。”
话闭,那一抹蓝就扒开珠帘走回里屋去了。
刘润轻轻点头目送严文离开,待他身影消失不见,猛然一个转头看向众人,眼神瞬间就变得锐利,如燃烧的肆无忌惮的火,将台下少年们团团围住。
“想必诸位公子都知道,这届百花宴由我来担任监察使,负责监督各位在考核过程中的一举一动,若有违规、作弊、剽窃他人成果者。”他突把头埋的很低,只见一张布满胡须的嘴咧开冷笑几声:“就不是除名那么简单了。”
本还嗲声嗲气的语调,忽变得正经的吓人,带三分冷厌,七分威慑。
据说,这刘润,一双眼能察千谎,一张嘴能道真相,由他担任监察使的项目中,无一人敢在他眼皮子下动歪心思。
昨日一见,江辞只觉这是民间谣起的传言罢了,这刘润,不过就是一阴盛阳衰的男子,可方才亲眼目睹他露出的那一副神情,又不得不令人相信,这些传言实属为真。
毕竟那个眼神,的确令人畏惧。
而在转眼间,他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伸出一留着长甲的小拇指指向江辞一群人:“所以噢,你们这些小坏蛋们,别想着在我眼下做坏事哦!还有,本环节只允许在郁花山上进行,不可以下山的。”
露出的笑容有些瘆人,见小公子们都似木头般站在台下,他又变成凶狠的另一名,吼道;“你们还待在这作甚!想卷铺盖走人吗!”
不知何时起的一阵风,刮的他脸都扭曲了去,话音落,众人纷纷跑出礼墨堂,刘润拍了拍手,笑眯了眼:“这样才乖嘛”。
紧接,他又伸出左手于怀中掏出一陶埙,唇边吹出一首曲,只见于远处碧蓝天际飞过乌压压一群雀鸟,不知名为何。
刘润浅笑,跟随着众公子留下的凌乱脚印跨出了堂,到思雅阁外后,他便仰起头对那群扑腾翅膀停在空中的雀鸟说:“小家伙们,去吧,好好盯着那些公子哥。”
雀鸟似听得懂他话般,纷纷弯下头点了点,就各朝四方飞去了,只留几声尖锐的啼叫。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五十名公子都选择以结队的方式来寻这“食,见,攀”三绝,三三两两结为一组,其中,以孙穹为首的队伍人数最多,竟达到了一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诧异之事,孙穹这人向来喜欢拉帮结派,走哪身边都围着群趋炎附势的人,只是江辞没想到,这些所谓的世家公子,也是这副德行。
要说到人数,恐怕就是江辞他们这组人数最少了,因为,仅有他和唐钰两人。
就在大家都忙在郁花山找有何特色之食时,江辞和唐钰却抱在脑袋坐在溪水边发呆,脸上没有一丝着急之情。
坐在江辞身边的魏未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荡着小脚丫坐在石头上吃着玫瑰饼。
倒是生一和青袍急得想破了脑袋,在他们三人面前来回渡步,这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少爷,唐公子,咱们现在不是坐在这赏春的时候呀!小的见别的公子们都快把整座郁花山翻过来了,咱们再不行动,可就迟了啊。”
最终,生一憋不出了,摊着手神情严肃地道出心中顾虑,可这江辞,反而更怡然自得地卧躺在石头上,眼神不知瞟向了哪儿,只是木讷地回应着:“这得靠脑子,又不是像孙穹那群莽夫,没有目的遍地寻找,难不成,这三绝会自己冒出来啊。”
“哎!”生一也拿江辞没办法,只得坐在一旁叹气。
倒是魏未见这气氛不对,便从盒中拿了一块玫瑰饼递给生一:“生一,不要叹气,叹气会变老的!来,吃块玫瑰饼,这可甜了呢!”
生一扭头看着童真的魏未,终于展开了笑颜,接过她手中饼:“谢谢,少……啊!少爷的贴身随从,小福子。”
少字刚脱口,身边的青袍就狠狠掐了他一把,生一这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便连忙将快要吞口而出的“少夫人”三字灵机一改,不然呦,就得在唐钰面前穿帮咯。
不过,这么一出,倒是让江辞想起了什么,他眼神突然一亮,猛然起身,一把夺过生一刚打算入嘴的玫瑰饼,看向唐钰,抖眉一笑。
“唐钰,这三绝还真的会自己冒出来。”
第53章 落水
唐钰白了一眼江辞,只当这家伙是在胡说八道,甩了下半披的发,斜看着他:“你别告诉我,这食就是你手中拿着的这个酥饼。”
江辞从青色石板上一跃而下,白鹤纱袍都染上了肉眼不见的灰,他拍了下唐钰的脑袋,笑声爽朗:“唐钰!你可别小看这酥饼,还真是它!你等着,本公子先替你去探探路,若是真为此物,那咱不就率先那些满山野跑的笨蛋们一大步了!”
“哎,江辞!你别莽撞,若这次错了,你就只剩一次机会了!”
唐钰朝着江辞奔走的方向吼道,可江辞压根没停留住疾奔的脚步,只是抬起手,朝他们摇了摇。
这边,严文才抱着踏花云被入眠而去,就被鲁莽冒失的江辞扰了清梦。
“严大人!严大人!我知道食是什么了!”
严文用枕头紧紧蒙住脑袋,试图假装听不见,可一声又一声高喊,从堂内传到了里屋,这下还真是不想听见都难啊!
他勉强抬起头看了眼桌上燃着的熏香,还冒着火红的星点子。
这一炷香的时候都未到,就有人来了,本想着最早到明日才会有人发现的,哎,老夫就出去会会,是哪个毛头小子,这般有自信。
严文心想,便披上外袍,背着手去到了堂内。
只见是昨日那位身着奇装异服的少年,今日倒是,穿的挺正常,一袭白衣上绣体态飘逸雅致的展翅白鹤。
“呦,是你啊,若老夫没记错,你就是昨日那位带三个随从的公子吧?”
严文甩袍坐下,一手端着已凉透的晨茶,一手揭开绘的精致的杯盖,仰头一饮而尽,因喝的急促,几滴茶水都不慎滑落至上下起伏着的喉结上。
“是晚辈,昨日真是有劳严大人帮扶了,晚辈坏了规矩,您还这般帮我。”
江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起来,昨日若不是严文帮忙解围,说不定今日自己还真得打道回府了。
严文擦拭去嘴角的水,忙忙招手:“哎,哎,打住,谁说老夫帮你了?老夫只是觉得那些死板的规矩,是时候改一改了。好了,就别在这和老夫谦卑礼来的了,说正事,老夫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江辞一听,忙掏出怀中用油纸包裹的完好的玫瑰饼,双手呈上:“严大人,这是晚辈寻到的食,请您过目。”
严文拿过那饼,仔细将四角打开,先是嗅了一口那饼的清香,又撇开一看,粉白的花瓣有些都掉落到了纸上,最后将它探至嘴边,咬了一大口,品味了一番。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这味道,太久没吃过了,还真是怀念。
“加糖了。”
“嗯?严大人您说什么?”
严文唇齿微动,恍惚间说出两字,江辞没听清楚,谨慎地探过头试问。
“噢,没什么。”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挤出一笑以此来掩饰,又昂头发问:“江公子,你是怎么找到该物的?”
“回严大人话,这是晚辈入清岩城后,在街边摆摊的小贩处买到的,当时听小贩说,此酥饼非寻常之食,乃是以清岩本地开的玫瑰花为馅制成的,觉得别有一番特色,便买了几盒,且当时听那小贩介绍,这玫瑰饼为清岩三绝之一,所以晚辈认为,这食,对应的为玫瑰饼。”
面对严文的询问,江辞坦然、不急不忙地一一道出,严文听得直微笑点头,他解释完理由后,严文便起身绕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原来,我们江公子最后一名达到思雅阁,是因为去逛集市了,哈哈,不过这点老夫喜欢,相比那些急匆匆赶着来的公子,老夫反而更欣赏你这种随意淡薄的心态,一路上的美景,还是要入入眼的。”
没想到这都能歪打正着?魏未这小丫头是福运娃吧,买个吃的反而还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江辞正琢磨着,严文又开了口:“小子,算你运气不错,食的确对应玫瑰饼,希望你接下来两物,也能如此幸运。”
说完,他就拿出怀中一张纸条,递给了江辞,未等他发问,就转手回到里屋去了。
见第一物真的是玫瑰饼,江辞开心到蹦起,一头乌发都凌乱的拍打在脸上,他只是肆意甩了甩,边往清潭泉赶,边拆开看严文塞给他的纸条。
只见纸上用奔放的字体写着四个大字:“见你所见。”
嗯?就这?没啦!这提示有和没有没差啊!这严大人,真的没拿错纸条吗?
江辞带着一腔疑问,又爬下了那累死人的石阶,看来啊,这百花宴,不仅炼脑,还强身健体,爬半个月下来,就可以去征服五岳了。
到了清潭泉后,江辞急忙就将第一物答案就是玫瑰饼的事告知了唐钰,这小子,本还懒瘫在一旁的草丛中,才听到这消息,就一个脚蹬站了起来,拿过盒中一饼朝着那高耸入云的石阶奔去了。
而魏未一听,江辞第一物答对了,激动的从石板上一跃奔到江辞身上。突向自己扑来的“大石头”,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后脚跟一滑,两人跌落潭中。
江辞下意识将魏未搂入怀中,抱的极紧,用自己的臂膀包裹着她。
“扑通!”一声,激荡起一阵水花,潭中鱼都惊吓的朝四角游去。
“少爷!少夫人!”
生一和青袍被溅了一身,这才发现,两人坠入了水中,忙伸手去拉:“少爷,少夫人,快把手给我们!”
江辞吃了几口水,呛得不行,正打算朝生一他们伸出手时,才发现这潭水很浅……浅到他都能站立起来……
于是,江辞便在生一和青袍的拉扯下,顺利上了岸。
若不是魏未那丫头,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使得他不便于行动,哪用的着生一他们帮忙。
二人浑身湿透了,几缕发贴在他的脸上,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到他红润饱满的唇上。
江辞伸过手肘,抹去唇上水滴,严声叱呵着魏未:“姓魏的!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有多危险!幸好这水潭不深,且旁边有生一和青袍在,若是身旁无人呢!若是深不可测的潭渊呢!若你……”
“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我只是,我只是感到高兴,别生我气,好不好。”
江辞还是抵不过她的眼泪,本还有一肚子火气,都瞬间灭了去。
他不是气她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模样,他只是怕,若他保护不了她,那该怎么办……
“罢了,生一,青袍,你们二人先带她回去,换身干净衣服,这湿衣穿着,会感伤寒的。”
少女身体被水勾勒的玲珑有致,再加上那副小小的身体冷的直哆嗦,双手环抱在胸前颤抖,江辞心不忍,便脱下自己的外袍,用劲一拧,勉强算是不滴水了,连忙似裹粽子般将魏未包裹进去。
说完,江辞便转身要走。
“少爷,您要去哪儿,您也湿透了,咱们一同先回思雅阁换身干净衣服吧。”
生一和青袍抚过浑身冰冷的魏未,朝着江辞离去的身影高喊道,但他只是立住了脚:“不必了,无碍,我还得去找第二物,你们照顾好她就行。”
“哎,少爷!少爷!”
江辞不顾二人的叫喊,直径朝幽静小路走去。
第54章 第二物
见我所见,可是花草树木,可是飞禽走兽,可是尘土磐石。
凡是视野所能落及之处,皆为我可见,大到抬头仰视的巍峨群山,小到低头爬入细土中的蝼蚁。
可这第二物的“见”,究竟应为何物?
既是能够拿到严大人面前的东西,绝不可能为天际不可触及之日月,又因其为清岩三绝之一,也不可能为寻常通见之物,定是与这玫瑰饼一样,为清岩独有。
正在江辞思索之际,孙穹同他身后那些乌合之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呵,原来是江公子啊,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今日不穿你那衣袍了,改成湿衣贴肤了?还是说,你觉得这食为池中鱼,下湖中摸鱼去了?如今虽天气回暖了,但毕竟才是皋月之际,特别是在这山间,早晚呀,露气重,您呀,可别冻坏了,你们说,是不是?”
孙穹阴阳怪气地说着,字里行间都是变着法子来嬉笑他,身后乌泱泱一群人也是随着他大笑着。
江辞不愿和这些人多说些什么,同他们说话,无疑是降低了自身风度,扭头瞟了一眼,便接着走下山。
他心中也有些不解,那么大个郁花山,怎么偏偏又和孙穹遇上了,还被他看到这副糗样。
“哎,慢着,江公子,那么着急,是赶着去哪呀?”孙穹几步上前,一把拦住了江辞的路。
他一把打开孙穹的手,朝他冷笑道:“呵,孙公子,我这当然是去找食啊,还是说你们也要去湖中捞一捞?哦,不好意思,是我忘了,我们的孙公子是只旱鸭子!”
“你!”
此话一出,气的孙穹又恼又羞,抬手就想打江辞,可江辞不但不畏惧,反而将头昂的很高,孙穹见身后那么多人,又只得将手收回,攥成拳背到身后。
“江辞,本公子警诫你,给我放尊重些!当下可不是在你的丞相府!你与其在这耍嘴皮子,不如好好找找三绝之物,可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这最后十名,可是得收拾行囊走人的!”
江辞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噢,那我还要多谢孙公子提醒了。”
说完,他便不顾身后议论,甩着快干透的衣袖扬长而去。
“哼,咱们也走!看这小子能笑到何时!”
见江辞远去,孙穹也带着那群公子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在同那狂傲自大的孙穹争吵后,本就心情不悦,再加上头顶上方还有只不知唤作何物的雀鸟,一直盘旋跟随着他,时不时鸣叫几声,这聒噪程度不亚于夏至槐树上叫个没完的蝉,使他愈发烦躁。
江辞没有目的地似游荡的孤魂野鬼,在郁花山的角角落落中转悠,实在是走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远眺着暮霭青山。
远处的山顶处,已经渲染出熠熠生辉的玛瑙红,太阳快要落山了,就连一直跟随着他的那只雀鸟,也飞累了,鸣叫几声便落到他的肩膀上。
“怎么,跟了本公子一路,你也累了?”
他歪过头,朝那只雀鸟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它肚子处雪白的绒毛,鸟儿也不知是不是真能听得懂江辞的话,昂起头高声啼叫回应着。
哎,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反正一时半会也寻不到第二物。
江辞心想着,扶着草地起了身,眼神掠过坡下景,可那群七彩的郁花突然抓住了他的视线。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坐在一个小山包处,而站起身时,只见漫山遍野的花纷纷弯下头,朝他微笑示意。
见我所见,而这郁花,不就是眼底所见吗?
未闻的奇花,布满郁花山的山腰,数以千万的花朵,将绿褐的大地包装成七彩的晚霞。
因为有郁花,所以这座山被名为郁花山,而又因为这座山的独特性,使其成为了百花宴的举办地。
所以,这清岩三绝之二的“见”,就是郁花!
江辞奔下山坡,随手摘了只开的盛好的紫色郁花,小心的捧在手心处,飞奔上了山,许是动力十足,如今再爬那层层叠叠的石阶都不觉得身乏了。
那雀鸟也随之跟上,在江辞达到思雅阁后,于空中一阵盘旋,不知飞向何方去了,估计也是到饭点了,回去吃饭了吧。
而他刚爬上最后一台石阶,就见熟悉的几人焦虑地徘徊着,那几人看到江辞的身影,才将皱着的眉头舒展。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下去找您了!”
是青袍先开的口,但江辞的眼神都落在一旁抱膝蹲着的魏未身上。
“害得你们担心了,在山下一时不注意,就这个点了,不过我找到了第二物,但也不是那么确定。”
肉脸的姑娘一听,垂着的眉眼忽闪烁起光,一个起身凑到江辞身边:“真的吗!真的吗!公子真厉害!公子找到的,一定就是正确的!”
江辞将手环起,瞟了眼这小家伙,又将眼神落到别处:“少来,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本公子可还没说原谅你今天的莽撞呢!”
“拍马屁是什么,这里又没有马,再说,小福子干嘛要去拍它的屁屁?”身前人儿微微皱眉,陷入思考,不过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问题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担忧。
“公子就原谅小福子吧,好不好?”魏未拽住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这个,看心情咯。”
江辞带起丝笑,江辞含糊不清地回应道,接着看向生一和青袍:“哎呀,还在这站着干嘛呀,晚饭时间都到了!你们闻,这飘出来的肉香,去晚了可就没了!”
“啊!还真是呢!那公子我们快走,小福子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快饿爬下了!”
魏未一听,深吸了几口由厨房处飘来的诱人食香,拉着江辞的衣摆就要走。
“你们先去吧,我先把东西拿去给严大人确认。”
江辞才刚说完,三人就率先一步冲进了院,朝厨房的方向去了,刚才的担忧深情模样瞬间没了去。
嘿!一说吃饭,比谁都积极!
他笑着叹了口气,双手放于嘴边,高声嘱咐:“你们别忘了给本公子盛上一碗!”
“知道啦,公子,小福子把肉肉都留给你!”魏未转过身冲他微笑回应。
话闭,他便将郁花揣进胸膛的里衣中,直径走向了礼墨堂。
“江公子,你确定,此物为清岩第二绝吗?”
当江辞将郁花递交给严文后,他只是拿着端详了一阵,然后坐回木雕椅上,凝视着他的眸眼发问。
江辞虽蹙起了眉,但仍崭钉决铁地说道:“没错,严大人,晚辈的答案就是,郁花。见我所见,非寻常青山碧水、浮生万物,而应是这清岩独有、最能吸引晚辈视眼之物——郁花。”
“江公子,不改了?”
“不改了!”
严文勾起嘴角一笑,握着那朵郁花温柔抚摸,冷然抬眼:“你们年轻人,就是年轻气盛,总想着,还有机会,便拿莽撞当勇气。”
完了,完了,难不成错了?
江辞紧张的额头冒出了几粒汗珠,咽了一口沫,等待着严文最后的宣判。
严文跃身而下,走到江辞身边,将那朵花儿插进他高束起的发中:“不过……小老儿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果断!小子,运气不错,前两物竟都在一天内猜中了,不过,这第三物,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严文绕到他身旁时,那颗跳动着的小心脏都快被吓蹦出胸腔,好不容易做好了别否决的准备,可这小老头又告诉他,答对了!
可也别搞的那么吓人好吧!
江辞还未晃过神,严文就拉过他的手心,用指头写下一个字。
“缘”。
第55章 登峰
“江辞!真不愧是我的好哥们!和你组队真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你少来!还有,把你的脚从我身上拿开!”
唐钰飞奔进江辞的屋中就给了他大大的一个拥抱,双腿挂在江辞的腰间。
谁能想到两个时辰前的唐钰还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两个时辰后则变成现在这副笑得都合不拢嘴的样子。
这还是要托江辞的福,唐钰获得第二物线索后,下山找了一圈,但心中仍没有什么答案,毕竟这眼皮下的东西太多了。
幸好回来后江辞第一时间将第二物为郁花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便似打了鸡血般又爬下那千层台阶去寻了郁花,现在也顺利进入第三物的寻找了。
唐钰撇了撇嘴,只得乖乖从江辞身上下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杵着下巴说:“不过,你说这第三物,攀,和严大人给出的线索有什么关系呢?这攀和缘,除了都是一个字外,小爷我真找不出有什么关联点了。”
“这攀,肯定和高处有关,说不定那东西在高顶之处,明儿我们就把郁花山的几个高峰都攀一攀,本公子就不信了,这还能找不到!”
江辞眼神坚定地望着唐钰,可这唐钰一听说又要爬山攀高,腿就经不住地发软,一时间笑不出来。
而这时,一个莽撞的声音传进了屋内:“公子!公子!小福子见您没来吃饭,便亲自给您送来啦!”
江辞本是打算回来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可不想穿着内裳带着一身草屑就去见人,那岂不是自讨嬉笑?可这刚换完衣服打算出门,唐钰这家伙就奔来了。
“把饭放下吧,你先回去。”见唐钰在这,江辞就吩咐魏未先回去,她倒也聪明,放下碗筷后就转身出门了,但江辞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些不放心,又扭头嘱咐道:“别冒冒失失的,这一路上又那么多门槛,别再摔了去!”
“公子,小福子知道!那小福子就先回去咯!”
目送这笨丫头走远了,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喂!喂!唐钰,发什么呆呢?”
江辞伸手在唐钰面前晃了晃,他才将头从注视着魏未离开的方向收回来,戏谑地说道:“哎,江辞,你对这小随从倒是额外贴心呐,咱俩认识那么多年,也不见你这样对我,而且,小爷见这小随从白白嫩嫩的,长得倒是水灵,不比你儿时那模样差,莫非……”后又起身凑到江辞耳边轻语:“莫非,你有断袖之癖?”
“呸!你这臭小子,再胡诌八扯,本公子就将你的那些事都抖给芸卉听!”
那四字一出,气的江辞都失了公子礼态,嘴出粗话,面色铁青。
“啊!可别!你若告知于她,她定拿这些笑柄来奚落小爷,咱们莫要提她了!说起这母老虎小爷都打寒颤!”
唐钰双手抱住肩,脑海中浮现出芸卉彪悍的模样,都觉得瘆的慌。
江辞拿起竹筷,夹了块已冷掉的肉进嘴,却满足的眯起了眼,大口大口吃起了他今天的第一顿饭,这爬上爬下,都快饿死了!
毫不估计形象地边吃边同唐钰说话:“你那么怕芸卉啊?我倒觉得她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般彪悍,是个不错的姑娘,再说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就从了她吧!”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她替她爹追债时的样子!拎着把菜刀从盛安东街追到西街!若娶那样的女人为妻,那小爷死了算了!而且你有所不知,小爷会来参加这个什么百花宴,都是因为我爹拿她来逼我,若小爷拿不到前三名,就得回去和那悍妇拜堂成亲了!”
江辞一听,笑到快喷饭,竹筷一放,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怪不得这唐钰能乖乖顺从来参加百花宴,原来是他爹使出了杀手锏。
他倒是乐呵了,却惹得唐钰撒起小孩脾气:“好你个江辞!还笑,你的挚友现在处于悬崖边缘,下面有一只饥饿难耐的母老虎在等着吃我这块鲜肉,所以,你一定要救我!”
江辞才不管唐钰的哀嚎,甩开他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接着端起饭吃起来,见他不依不饶,才应付道:“好好好,本公子尽量帮衬着你,你先回去吧,今日早些休息,明天还得起早呢。”
这下,才算打发走了唐钰,江辞的耳根总算得以清净,这饭,也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吃完了。
饭后,他嘱咐了生一烧了热水,一番沐浴后,总算是洗去了些今日的疲累,筋骨舒缓了些。
吸取了昨日的教训,才出浴,江辞就将寝衣牢牢系紧。
到了和昨日差不多的时候,彭管事就带着小厮来查了寝,一席人走后,江辞算着魏未也应该过来了,但迟迟没听见敲门声。
便拿上外袍披在身上,打算前去看看,可才打开房门,就看见肉脸包抱着小包裹站在门口。
她见江辞开了门,缓缓抬起了头,一双圆如月的眼闪烁似星辰。
“来多久了?为什么不进来?被人看到怎么办?”
江辞夺口率先说出三个质问,没等魏未回话,就将她一把拉近了屋。
她的小手不安地扣了扣包裹,眼神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总之不敢迎上江辞的眼:“我,还没向你道歉,刚才在想,要怎么和你说。”
原来还在想中午的事,真是个笨蛋。
江辞本以为按照她的孩童心智,那些事在她心中都是过眼烟云,没想到却一直耿耿于怀。
他接过她的包裹,摆到桌上,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魏未便似不倒翁般,脑袋向后一仰又弹了回。
“本公子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不过!下次不能再如此莽撞了,明白吗?”
魏未似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明白江辞的心意。
将这小丫头安顿完毕后,他也便钻进了自己的地铺中,刚打算闭眼入睡,突来的几个喷嚏划破安静的夜。
“阿嚏!阿嚏!阿嚏!”
看来……这下是受寒了。
他只得将自己包裹的更紧一些,似一只蚕蛹般,而此刻,床上的魏未已入眠做起了美梦。
江辞只是淡然一笑,心想,幸好,小丫头没有受寒。
次日,几人就背着行囊,朝着郁花山最高的一座神女峰出发了,这爬山可是件体力活,若不带足食物,恐怕就累垮在半山腰了。
幸好,江夫人给他带的红木箱中有许多干粮,至少能供应几人的伙食。
才到山脚,这巍峨浩立的山峰就令众人软了腿。
山腰半间,云遮雾涌,神秘莫测,不可估测这峰有多高,只感觉这山尽头就是天,且永无尽头,陡峭的山体似一根立天石,撑开这大千世界。
一行人顺着羊肠小道入了峰,迤迤逦逦的草径鲜有踏足的痕迹,越往上攀,便更少见踪迹,且更为险峻,此间有次,唐钰的随从阿丙险些掉落悬崖,幸好跟随其后的青袍反映快,一把拉住了他。
见前面的路更加不平整,江辞和唐钰便决定让小随从们留在原地等候,小随从们当然不愿,特别是魏未,说什么也要同江辞一起攀上峰,最后几人是被公子们下了命令,才留下的。
二人的衣襟都被背后渗出的汗润湿了,虽说身子乏累,不过脚下步伐却未有丝毫减慢。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攀登上了峰顶。
第56章 叶修瑾
“我们终于攀上来了!神女峰!你不也就那么一点高,累不倒小爷们!”
唐钰见终于登了顶,口中出着大话,身子却诚实的很,瘫在地上,看着刺眼的阳喘着大气。
一直随着两人的雀鸟也停在了树梢上,稍作歇息。
而江辞则是站在这最高点,俯视着众山群峰,一切美景,尽收眼中,一切都显得这般渺小。
他闭上眼,只听到刮得猛烈的风在耳边吟唱出一曲豪迈。
“起来啦,唐钰,咱快找找有没有什么符合缘的东西。”
江辞回过身,走到唐钰旁拍拍他的脑袋,唐钰累得侧过声,懒懒地说:“可你看这峰顶,就只有一棵刚结果的菩提树,和几块石头,哪有什么缘,难不成菩提代表佛缘,石头代表圆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唐钰随口而出的一席话,倒是点醒了江辞。
缘,一字范围极广,这佛缘,也是其中一种,奈为善缘众生心菩提,普渡众生苦海舟。且这菩提果,实属不常见,又开在这神女峰顶,说不定就是最后一绝!
而这石头,也不是寻常之石,晶莹剔透的身,通圆顺滑的体,虽不知是何种石,但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再说来,这“缘”与“圆”同音,所以,这石头为第三物,也不是无可能。
江辞将自己的猜想同唐钰说后,二人便决定一人带一物前去给严大人察看,说不定其中就有一物为正确之物。
可惜,当他们一席人信心十足奔回思雅阁时,只换来严大人一句话。
“恭喜二位公子!失去一次机会,下次可以好好思考再做决定了噢。”
见严文那欢快的样子,二人还以为至少有一物猜对了,丝毫不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本想把自己的推断向严文陈述,可他只是留下一句深奥不可测的话便回了屋。
“若无世俗之缘,要这八珍玉食,姹紫嫣红,又有何用。”
江辞和唐钰两人一头雾水,捉摸不透着严老头说了些什么。
见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便各自回屋歇息去了,毕竟只有一次机会了,不能再这般莽撞了。
到了晚饭时候,五十名公子都如约而来赴宴,而孙穹一席人,脸上皆泛着欢悦,喜行于色,一桌人不知在讨论些什么,笑声吵得江辞只觉得耳根不舒服。
用膳完后,便同唐钰速速离开了这“乌烟瘴气”之地,多呆一秒,都会觉得更反胃一些。
二人出了院,游荡至前庭,只见那名十二岁的小公子也坐在庭中。
“嘿,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
唐钰自来熟地将手挽上小公子,可这小公子非但不领情,还将他的手拿下甩到一旁,奶凶奶凶地说:“把你的手拿开!本少爷可不是什么小孩!”
唐钰一看这小屁孩,年纪不大,倒是脾气不小,更是来了劲去挑逗他,揪了揪他束起的发:“小孩,你一个总角的年纪,学我们大人束什么发?还是乖乖扎回你的羊角吧!”
而这时,端着饭碗赶来的随从,见自家小少爷被人欺负,才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忙吼道:“什么人!竟敢对我们叶公子这般不敬!”
唐钰白了一眼随从,放开揪着小公子发的手,走到随从身边。
这才发现……这两随从人高马大,结实的身板、凶神恶煞的脸,怎么看,都像赌坊子里的壮汉。
“怎,怎么!你们想,怎样!想动手不成?”
唐钰踮起脚尖,可还是比两名壮汉矮了半截,也不知道这两家伙吃什么长大的,竟长得又高又壮,可这气势不能输!但这嘴巴还是忍不住地打哆嗦。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壮汉歪着脑袋,扳动了手,骨结咯咯作响,唐钰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壮汉的拳带着风向唐钰挥来时,一个影跃到他的身前,握住了壮汉的胳膊。
唐钰皱着眉,见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便眯开了眼,只见是那小公子。
“武容,武华,本公子和你们说多少次了,凡遇事别只想着用拳头解决。”说着,眼神斜瞟了一眼高自己几个头的唐钰:“更何况,对这种人,还需你们动手吗?”
“是,是,少爷教训的是!小的们知道了。”随从拱手答道。
唐钰刚想谢过这小公子,却回味了下他刚才那番话,那不是转着弯子又在笑话自己?
“哎!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对这种人?本公子是什么人?你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见唐钰叉着腰气愤的那样子,叶姓小公子只是不屑地轻哼一声,这一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辞见现状有些不好收拾,才慢步走到他们身边,搂过二人肩膀,当起了和事佬:“好啦,既然今日我等三人在这相知,那就是缘分,吵架多伤和气啊,不如,结个朋友,你们看如何呀!”
“哼!谁稀罕和这种人做朋友!”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甩开了江辞的手,头扭到一旁环起胳膊。
这调解不成,江辞也没法子了,连连叹气。
而此时,一旁的随从贴到小公子身边,虽说声音压的很低,却还是被江辞、唐钰二人听入了耳。
“少爷,您快吃点吧,不然饿坏了身子,小的们回去怎么和家主交代。”
还没等小公子回话,唐钰就笑的前扑后仰,指着他说:“哈哈哈哈!果然就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吃饭还得让人追着满院子喂,小弟弟,你娘亲有没有和你说过,挑食是长不高的噢!”
见自己的糗事被外人看了去,小公子气急败坏地踩在一旁的石凳上,踮起脚尖捂住唐钰的嘴。
“嘘!今日之事,不得让别人知晓,不然,不然!本公子就让他两个狠狠收拾你!”小公子抬起头见自己还遗漏了个江辞,也指着手指对他放狠话:“还有你!”
喂!这小公子讲不讲理,还搞连坐制度的?
江辞诧异地用手指着自己,见对方发着小孩子脾气,只得允了:“好好好,不说就是。”
唐钰也点了点头,叶小公子见封住了两人的嘴,才安了心,从石凳上跃下来,转身就要走。
“哎,哎,小孩,那么无趣啊,就要走了?都不给哥哥们留个名?”
唐钰探头朝他喊话,这小公子才回了头:“本公子的名号你们都不知?记住了,我只说一遍,本公子乃是清岩叶氏嫡长子——叶修瑾。”
这叶氏,乃是清岩大户,主管清岩一代,名声威望都极高。
关于这个叶家小公子嘛,江辞之前倒是也有所耳闻,民间都将他传成文曲星再世,神童灵子,可今日一见,哪有传言的那么威风,不过就是一个挑食的小屁孩罢了。
叶修瑾的神童传闻,江辞不感兴趣,不过,他本地人的身份,倒是吸引了他。
江辞走上前,俯身旁敲侧击着叶修瑾:“原来是清岩叶氏的公子,是我们刚才失礼了,这叶公子,家就在清岩,想必,对这三绝肯定非常了解吧?”
此话一出,却惹恼了叶修瑾:“哼!本公子就说,为何你们二人一直在这没事找事,变着法子的和本公子套近乎,原来,也是和那孙穹一样,是来从我嘴中套话的!本公子才不会再上当呢!”
二人一听,对目而视,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孙穹那伙人开心的似迎娶新媳妇一样,原来是从叶修瑾这个铁憨憨嘴里套出了话。
看来,这叶修瑾的脑袋里只装着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却丝毫不通。
“所以,你通通告诉他们了!”
唐钰着急地晃动着叶修瑾的胳膊问,这,如果那群人都知道了去……岂不是他和江辞第一环节就被刷下去了?岂不是就得回家和母老虎成婚了!
“本公子像是那么笨的人吗!”叶修瑾叉着腰将头昂的极高,但对上唐钰的眼神后,又似泄了气的球,瞬间垂了下来:“好吧……本公子都告诉他们了,都怪这孙穹太过狡猾!趁我不注意之际,就套走了我的话,我还特意去找了严大人和刘大人,可他们说,这第一环节本就是可以互通答案,所以不能算他们违规,真是气死本公子了!”
不仅是你生气,我们也都快被气死了,也不知道这严老头打的什么主意,条件苛刻,却又允许互通答案,刻意放水?
江辞无奈叹气,又问这叶笨蛋道:“叶公子,你莫不是三物都告诉了?”
“怎么可能!本公子只告诉了前两物,哪会笨到统统告诉他们!”
“那,这第三物……”
“你们可别想往我这里套,因为……本公子在这清岩十二年,也不知第三绝为何物。”
第57章 月老祠
前两绝为何物,已成了众公子们心知肚明的答案。
托百花宴的福,山脚王大婶家的生意也是好的不得了,虽说市集上卖玫瑰饼的小商小贩不计其数,但比试规定不能出山,而这山中,只有王大婶家卖着玫瑰饼。
所以呀,这几天来,王大婶家门口都排起了长龙,众公子都在等着拿玫瑰饼去递交给严大人。
到了第四天,基本上五十名公子都顺利进入到了第三物的寻找中。
郁花山的大峰小山,乃至一个小山坡,都快被他们爬了个遍,可都未能寻找到正确的“攀”。
这几天,江辞和唐钰都没再莽撞地去寻找,而是在仔细推敲严文留给二人的那句话。
“若无世俗之缘,要这八珍玉食,姹紫嫣红,又有何用。”
“八珍玉食,姹紫嫣红……”
江辞嘴中碎碎念着,在屋中走来走去。
“江辞小祖宗啊,您已经重复这句话八百遍了,小爷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八珍玉食不就是指吃的,姹紫嫣红不就是指花朵,这有什么好深思的。”
唐钰放下了手中把玩的小玩意,焉爬着脑袋打断了他的嘀咕。
他这一说,倒是给江辞点透了路,瞬时,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本乱如麻的思路顿时被理的分明。
“唐钰,你真是个小机灵鬼!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其实,严大人这句话,就是把三绝都融汇在一起了!八珍玉食,就是第一绝,玫瑰饼;姹紫嫣红,就是第二绝,郁花,而这第三绝,则是起这至关重要的作用。”
江辞眉飞色舞地阐述着自己的推论,可唐钰仍吊着一双死鱼眼无神地看着他:“江捕头,推理很精彩,可是,咱还是没能拿出个结论来呀!重点就是,这世俗之缘,指的是什么缘。”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公子,唐公子,该用膳了。”
温润爽朗的少年声音说罢,江辞便将它的主人认了出:“是你呀,青袍,先进来吧。”
随着“嘎吱”的开门声,白衣少年端着食盘走进了屋,将青瓷白碗分别放到两人身前。
江辞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才发现居然就到这个点了,骄阳肆虐的正午炙烤着院中的矮花。
他接过青袍递来的筷子,笑言:“不知不觉,都到午膳时候了,真是有劳你了,青袍,还亲自为我们送来,来,别站着了,快坐下,喝口水。”
虽说这生一和青袍名义上是江辞的随从,可他却从未像别家公子那样呼哧、劳役他们,而是以友相待。
“谢谢公子。”
江辞开了口,青袍便应声坐下了,紧接着,江辞又问道:“青袍,你觉得这,世俗之缘,应该是什么?”
青袍放下刚抿一口的茶杯,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会,才缓缓道出:“公子,依青袍所见,这世俗之缘,应是男女情缘。”
其实,这些深奥隐晦的句子,青袍压根不明白,虽做了快千年的神仙,但只长了偷懒摸鱼的功夫,别的仍是一窍不通,却又不能直接说出自己不知道,不然,作为一个神仙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思来想去,就随口应了一个自己最为熟悉的缘——男女情缘。
“青袍!那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江辞蹦起拍了下他的胳膊,激动到下手不知轻重,疼得青袍龇嘴捂着胳膊。
“唐钰,走!我这下知道我们该往哪儿寻这第三绝了!”
唐钰刚夹起一块肥腻适中的肉要往嘴中送,就被江辞揪着胳膊拉出了门:“哎!我的饭!我的肉!”
“公子,你们要去哪啊?我们随你们同去吧!”
青袍歪着脑袋看向门外,只听屋外人高挥着手回:“不用啦,你们好好在屋里待着,特别是看好小福子,别又让她溜去厨房偷东西吃!”
唐钰一路上都在抱怨江辞,咋咋呼呼的,什么事那么急,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又不是夫人生孩子,得赶着过去。
二人下了思雅阁后,江辞便带着唐钰往山北处走去了。
这山北啊,是郁花山最为平坦之处,连个小山包都没有,和这“攀”一点关系都牵连不上,唐钰不由得质疑身边这个家伙的抉择。
“喂,我说江辞,这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来这平地中寻第三物的,攀肯定是在高处的啊!”
“怎的?”江辞稳着语调抛出一句话:“不信你辞儿哥?”
才出来几日,江辞就学会了市井油头小儿的那副腔调,放飞自我了,这种言辞,若是被他爹听了去,定是一顿鸡毛掸子伺候。
“呦,不就比我早生那么几天,还在小爷面前逞辈分,小爷也想信你,可是你自己瞅瞅,这哪儿像是有高处可爬的样子!”
入眼的,只有大片大片的郁花,其中夹杂着些许杂草、野花,且都被人踏出了一条草径,通向更深处的方向。
江辞观察了一下,此处的花草开的要比那日在山坡上看到的要败些,且有些草已经被压弯了头,可见,这一片人迹更为繁多,是不同于别处的寂静、安好。
“就你话多,走,咱顺着这草径走过去看看。”
唐钰没得选择,只得跟在江辞身后,两人迎着晔烈的阳走去。
不一会,一青瓦红墙的庙宇映入眼眸,飞檐的四角处雕刻着的都是各种姿势的喜鹊,嘴叼喜绳,旋飞唳鸣,歇脚小憩,活灵活现。
古老的门楼牌坊上镌刻三个大字:“月老祠”。
没想到在这郁花山中,竟还藏着那么个庙宇,顿时两人来了兴趣,来到门前敲了敲问道:“有人吗?”
几声过后,里面并没任何回答。
按常规来说,有庙宇的地方,就会有驻庙者,更何况看这月老祠的外观,虽说陈旧了些,倒也干净,角角落落都没有蜘蛛网,一看就是常被打扫,可如今,怎会空荡如也呢?
唐钰试着推了推门,没想到,这门一推便开了,二人便好奇地探身进去。
庭院中,有几片不知从何处刮落而来的叶,踩在脚下微微作响。
江辞和唐钰走进了展开着大门的一间屋,上座一彩绘塑雕月老像,须白的鬓发扎在脑后,一弯银眉垂到眼梢处,白胡包围着淡然而笑的唇,虽是耄耋之年的老者,但一双慈善的目却格外炯炯有神。
一段红绸拿捏在手中,掌握六界生灵姻缘情爱。
可却不知,为何无人前来祭拜。
这时,二人注意到,桌上的祭品已经被蚂蚁啃噬完毕,但香炉中的三柱竹立香却仍冒着星点。
场面显得有些诡异,但这供奉神灵的地方又不可能存在什么邪祟,他俩人便也没往心里去。
出了屋后,见有一小石板路,觉得新鲜有趣,再加上还是好事的年纪,二人心照不宣地走了进去。
可没想到,这不大的后院,却别有洞天。
院的中心,生长着一棵身形高大的合欢树,竟都高过了屋檐,难怪刚从远处看时,朦朦胧胧见到粉嫣的一片,本以为是庙宇背后山坡上的花,没想到,是这巨型合欢树的花。
才五月初,这花就开的极为旺盛了,粉色的丝绒小花,似沙场上士兵武器上栓着的红缨,又似姑娘头上丝丝缕缕的步摇。
但,更为壮观的是,弯曲粗壮的枝干上系着的红丝绳,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合欢树。
一阵风轻轻吹来,红绳夹杂在樱粉的合欢花中,伴着远处悬挂着的钟铃,簌簌作响。
“唐钰,我想,我知道第三物是什么了。”
第58章 “英雄救美”
“江辞,你小心些,这树高的很,踩空了,小爷可接不住你!”
唐钰皱着眉用手拿下掉落一身的粉绒小花,叮嘱着头顶上方攀爬树枝的江辞。
江辞当了十七年的少爷,这别说爬树了,连翻墙都没有过,所以难免生疏了些,半晌下来,树没爬到一半,倒是抖落了不少合欢花,直落满树下唐钰的衣袍。
“你就放心吧,你辞儿哥是什么人,你莫不是不知,能有什么难得倒我的,不就区区一棵树,哎……啊!”
江辞刚嘚瑟地转过头去同唐钰说话,一不小心就踩了个空。
此时他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已有三丈之高,这一摔,虽不至于要了命,但也足以伤筋动骨,摔的个皮开肉绽了。
“江辞!”
本还低着脑袋抖着身上的花絮的唐钰,听到上空传来的尖叫声,便立即抬起了头,震得惊恐不已,慌张地不知所措。
江辞的大脑也瞬间模糊一片,只有肢体出于本能地在空中划动,他不忍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咬着唇紧闭上眼。
而就在倏忽回首之际,一个迅捷的身影似惊天闪电,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蹬着粗壮的树干腾空跃起,稳当地接住了就快坠入泥地上的江辞。
江辞见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入身体,倒是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将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只见那矫健身姿的主人的一对流光泛彩的眸,专注地凝视着他。
这位“英雄好汉”娇小的怀中虽拥着一个八尺男儿,可却如拎小鸡仔般轻松,双手搂的很紧,生怕他掉了下去。
可却因担忧怀中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豪无规律地拍打到江辞脸上。
二人顺利着落后,江辞本空白的大脑瞬间有了颜色,连忙从“英雄好汉”的怀中挣脱,脸上绯红都晕染至了耳朵。
因为,这位救自己的英雄,就是他的夫人,一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丫头。
喂,这,这是拿错戏本了吧!古往今来,只听闻英雄救美,这反过来,算是玩的哪一出?还是被自己的笨蛋媳妇救了,这颜面往哪儿搁……
气氛突变得有些稍微窘涩,时间也仿佛静止不动,江辞不敢抬起头,生怕脸上的红晕出卖了自己的羞怯。
幸好片刻后,清澈的少年声音打破了这副局面。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生一和青袍本是在前院屋中观摩那尊月老像,可这还来不及感叹自家师傅在人间拥有多座庙宇,就听见院中传来的动静,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俩见江辞没有摔个底朝天,才安了心擦拭去额角惊吓出的冷汗。
“无事。”
他假装淡定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又斜瞟了眼魏未,小声念叨:“小福子……方才……多谢有你。”
“公子没事就好!”第一次被江辞夸奖,魏未还有些不好意思,后突想起了什么,便昂起头看着这一树粉嫣:“公子怎想着爬树,莫不是树上结了什么好吃的果子!”
魏未的问题总是令人哭笑不得,江辞总能被她逗笑:“小福子,你的脑瓜里除了吃的,还能有别的东西吗?这合欢树上,可有着比果子更为宝贝的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
“看到那些系在树梢上的红绳了吗?它们,就是清岩三绝中的最后一物。”
江辞指了指那些红绳,向魏未诉说着,可没想到旁边这个丫头,还没等自己话音落下,就几个跃步攀上了树的枝梢。
“小福子!你干嘛!”他着急地望着坐在树桠上的魏未,可这丫头还是一副不畏的模样。
“小福子给公子拿红绳!公子你看这根可以吗?”
她朝着生长的更为细小的树末梢处爬去,摇摇晃晃的小枝干承受着它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重量。
魏未手刚握住两根缠绕住的红绳,小枝干就献出了它短暂而美好的生命,“咔擦”一声,与大树阿娘分了别,带着魏未一同坠下地。
可只见姑娘于空中一个旋转,在树干重重摔落于地的同时双脚轻声着落,浑身不沾半粒尘土。
几个大男人看呆了眼,嘴都不知道该如何合上。
特别是江辞。虽说,通过上次遇蛇事件,他从张大夫那儿知道了魏未习过武,但一直也没往心中去。
毕竟她看起来那么呆头呆脑,平日自己欺负她时,她也只会发小孩脾气,撒娇打滚哭唧唧,可经过今日这一遭,又是“美人救公子”,又是“不染风尘摘红绸”,江辞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虎父无犬女”了。
“公子,给你!顺便还多拿下来了一根,这根给你,唐公子。”魏未将那两根红绳分开,分别递给了江辞和唐钰。
“等一下!”
可这时生一连忙贴了过来,有些失了礼数夺过那两根红绳。
许是在天上牵了几百年的红绳,导致如今见红绳就下意识觉得它是姻缘线。可仔细查看一番过后,才发现这还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红丝绸线。
“怎么了?生一?”他刚才那股认真劲都有些愣住了江辞,半晌后,他才试探地询问。
生一见状,立即将红绳归还给他们二人,赔了个尴尬的笑脸:“小的刚恍惚间看到这红绳上爬着小虫,怕咬到公子们,便拿过来检查了番,结果,是小的花眼了。”
“无事,无事”江辞笑道:“亏你有心了。”
“好啦,江辞,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一旁沉默许久的唐钰见这主仆二人客套来,客套去,忍不住发了言。
其实呀,他是怕赶不上今晚的晚膳,现在心里还惦记着那口肉的滋味呢!
“的确不早了,出来时还是正阳,现在都天际泛红了。”
江辞看了看不远处的落日斜晖,同一行人说道,又抬了抬头对屋檐侧打盹的两只雀鸟说:“喂!你们是刘大人的寮鸟吧,哪有你们这样干活的,白给你们吃谷子了!监察别人自己倒睡了起来,醒醒啦,我们要走了。”
要说啊,这寮鸟果真是通灵性的雀儿,江辞才损完它们,它俩就扑着翅膀从屋檐砖瓦上一跃而下,用尖锐的鸟喙啄着江辞和唐钰的头发。
“喂!是这家伙说的你们,小爷可一句没说,怎的我也要被啄!”唐钰边用手赶着寮鸟,边瞪了瞪江辞。
待到为二人梳了一个“鸟窝”同款发式,寮鸟们才泄完了气,盘旋至空中。
这一过程中,魏未他们三人憋笑憋的好生难受,有几次忍不住笑了出来,遭了两个小公子不少白眼。
“不准笑了!走啦!”江辞朝三人下了命令,几人才回归正经,踏出了月老祠。
走在回去的路上,江辞才猛然想起事,转头看向青袍,用眼神瞟向魏未示意他:“青袍,我不是让你在思雅阁好好盯着这家伙的嘛!”
青袍也无奈,才把事情告诉生一和魏未,二人就奈不住性子,非要跟出来,三人又怕被江辞发现,便一路偷偷摸摸尾随着过来。
“少爷,你也知道,少夫人那小孩脾气,青袍也是拗不过她。”青袍凑到江辞耳边,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承认。
还好江辞也没再怪罪些什么,不过说回来,今天若不是有魏未在,他江小公子可就真是屁股开花了。
到了思雅阁后,江辞和唐钰先是去找了严大人。
严大人房门前,排了好长一条队伍,都是来给严大人验收的。每个公子都将自己寻到的物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他人看到了去。
不知排了多久,终于到了他俩,二人走进屋后,没有进行啰里吧唆的一串开场白,而是单刀直入地说着。
“严大人,您看这月老祠的红绳,符不符合这世俗之缘。”
第59章 耍花样
“严大人?严大人?”
严文拿过那两根红绳后,不知是怎的,竟出了神,莫不是在感叹自己姻缘?
江辞和唐钰唤了他几声,他才回了神,将红绳揉进了拳心:“正确,恭喜二位公子,第一轮顺利过关。”
什么?这就完了?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吗?
要说这江辞这人吧,就是欠!平时嫌严文话多,现在又巴不得他多说几句,毕竟自己都做好被夸奖的准备了。不过,这说来也怪,严文这小老头,平日里絮絮叨叨,神神颠颠,话多的能堆满一箩筐,可今日,怎的如此吝啬多说几个字了?
“严大人?您,这就说完了?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这两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开始化被动为主动了,二人心里都打着同样的小心思:既然你不和我多说几句,那我就自己主动和你搭话,烦死你我也愿意!只要你夸夸我!
“再话多!信不信把你两名额作废呀!”严文哼哧了声,顿时两小子就安静了,见二人赖着不走,便下了逐客令:“怎么,还不走!要老夫送你们不成?”
“别,不劳您了,晚辈们这就走。”江辞和唐钰见严老头发了脾气,只得连忙带上门退了出去。虽说没得到主考官的激励认可,不过总算是成功于五十人中率先胜出,二人这么一想,也就来了精神,乐着一张脸先去吃饭了。
而在这扇合上的青木门后,严文独自坐在鸂鶒木椅上,将握得炙热的拳散开,似抚摸珍宝般颤抖地拿起一根红绳,放到耳边,如痴如醉地似闭上了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面前那副豹头环眼的模样十足把他吓了一跳:“哎呦!刘润,你这是想吓死老夫啊!”
“严大人,别那么凶嘛,属下都叫了你好几遍了。”刘润说着,坐到了一旁的空椅上,这还真是“猛汉甜嗓”,每次这货只要一开口说话,严文都会掉下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突然来这了?不去陪陪你那些宝贝寮鸟,它们被放出来一次不容易。”严文连忙将红绳收进袖口中,将话题转移了过去。
刘润只是低头一笑,而这看似淡然的笑中,却包含了太多他一路走来的痛。
其实他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比身边许多人都要无趣,不近女色、不爱美食、不贪金银,但偏偏就是这样无趣的人,拥有不平凡的人生,可那样的人生,却是被压抑、被吞噬、被湮灭的人生。
刘润不是淮夏国人,他是从宁云国逃难而来的。他生在宁云国西界的一个母系宗族,远离世俗喧闹,隐居深山谷底的——驯雀宗。
驯雀宗的人,生来就有着与寮鸟通性的能力,而这寮鸟则是一种灵雀,能与人互通想法。
但这并不代表着通性就可以驯雀,寮鸟更加亲近于温柔感性的女子,所以历代驯雀术都只传给家中女子。
刘润是宗主的小儿子,虽说不被允许驯雀,不过平日里总能从鸟儿嘴中听说许多外面稀奇古怪的事,倒也谈得上有趣。
可惜好景不长,宁云国的新任国主即位后,担忧驯雀宗之人利用寮鸟监察皇室机密、威胁政权,便私下派人血洗了整个驯雀宗,而那天,只有偷偷溜出去玩的刘润和出去找他的长嬷嬷免遭毒杀。
之后,长嬷嬷便将驯雀之术传授给了刘润,而他也因习这温性柔和之术,愈渐丢了阳刚气。
刘润本想和长嬷嬷守着这些寮鸟躲着过一辈子,可国主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屠了千只寮鸟、残杀了长嬷嬷,最后他走投无路,带着所剩无几的寮鸟投靠了宁云国的敌国——淮夏国。
圣上看重他的能力,便赐封他掌管御史台,可同时又提防着他,毕竟拥有不同常人的能力,是福是祸,皆为不可知,同时将他的寮鸟囚于西海原林中,派人监守看管。
那片林,是困不住心傲的雀鸟的,但它们忠于主人的品质,却囚住了自我的自由。
平日里,若无刘润的奏埙乐,它们是绝不会擅自离开西海原林的,而也只有得到圣上的指示,刘润才能将它们唤出来。
这些寮鸟同刘润而言,就是世间仅存的至亲了,所以严文才会那样说。
刘润只是一笑置之,仿佛刚才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都是别人的故事。
他扭头看向了屋门外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小寮鸟,回过了神:“哎呀,严大人,属下这可是来说正事的!监察孙穹的那只寮鸟告诉我,他这个小子,最近一直在耍花样,咱可不能像上次那样饶过他了!”
上次,叶小公子来揭露孙穹恶意套话的事时,严文就没有追究于他,一向爱憎分明的刘润当然是十分不满,所以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惩治这孙穹的。
可严文只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道:“哎呀,你急什么,静观其变,放心吧,老夫自有定夺。”
“哎,哎可是!”还没等刘润反驳,他就嘴中哼着小曲,大步摇摆着出了门,只留下刘润不解地摇晃着脑袋。
他与严文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了,严文这个老古板,向来是恪守规矩、奉公正己的,可也不知最近是怎的了,自从接手百花宴以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搞出了那么多新奇古怪的花样,还总做些没有分寸的事。
果不其然,当严文将已有人率先寻到了三物后的第二天,就出现了令人不解的现象。
十名已经猜错过一次的公子们竟都纷纷上门,且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拿来的物品也大同小异,都是些花花草草。当严文询问他们时,都是自信十足地挺直腰杆,脸上没有一丝担忧之情。
很难想象,一个前一天才被否决的人,在后一天竟未多加思考就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若是极个别也就罢了,可眼下这副趋势,是一群人都赶着来飞蛾扑火。
严文没有当场给出它们答案,只是微笑点点头,将那些东西收下,众公子以为是真答对了,都欢悦到面露喜色。后他又叫来了彭管事,让他下去通知五十名公子,今日晚饭后于礼墨堂议事。
饭后,众人纷纷结伴而来,特别是其中,孙穹身边那群公子,一路上都在簇拥着他,而这个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孙穹,只是笑着回应。
可这笑中,暗藏着的都是把把尖锐的刀。
进去礼墨堂后,众人都有序坐到了自己的蒲团上,于底下窃窃私语,猜测着严文是要宣布什么消息。
“哎,你说,是不是严大人要宣读第一环节通过的名单了啊?”
“不会那么快吧!咱们那么多人都还卡在‘攀’上呢!”
“……”
“咳咳!”严文手握拳放在下巴处刻意咳了几声,众人才消停下来。
他打开一张叠的整齐的宣纸,宣读着上面的名字:“李渊鸿、白无、赵楚暮……”
被念到名字的公子们都高傲地昂起头,享受着身边之人投来的惊羡之情。
正在江辞和唐钰诧异为何没有念到自己名字时,严文笑着发了话:“名册之上的诸位公子们,因两次所上交之物,均为错误答案,所以劳烦各公子,明日收拾行囊回程吧。”
此话一出,台下乱作一团,嘘声一片,交头接耳嘀咕着。那几名被念到名字的公子,脸上的笑也瞬间凝固,唏嘘不已。
唯有孙穹,一副早就料到结果的样子,毫不震惊,反而是悠然自得地扇着折扇,低下头勾勒起一边嘴角。
第60章 阴谋
“严大人!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若是这样,那为何没有孙穹的名字!”
那名赵姓公子走出了席位,站在堂中央的金色软毯上,愤懑地指向身后一角处的孙穹。
名册上其余几名公子也快步走到了赵姓公子身边,一同道出:“就是!没有孙穹在名册之上,我们就不服这个结果!”
人心不正,就算再如何去包裹,也会露出马脚的。
严文浮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看着刘润眨了个眼,又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询问着台下十人:“噢?可孙公子分明一次机会都还未用去呀,你们这些小子,诬陷人可不好吧?”
“就是!严大人英明!这几人分明是在胡诌、诬蔑于晚辈!”孙穹见严文替他说了话,连忙附和着,又走到那几名公子身边横眉指骂:“几位公子,你们何必如此针对于我?事先,我就对你们几番好言相劝,可你们偏偏鲁莽行事,错失了两次机会。在下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可也不能血口喷人吧!”
“呵,孙穹,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着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利用卑鄙的手段,好把我们除去!”
孙穹一听,唉声叹气,踱步走到严文跟前:“严大人,此事,晚辈的确有些责任,昨晚您宣告了已有公子通过了第一轮的试炼后,这几名公子便生怕被他人抢了先,一清早就去寻第三物了,才会出现此般结果。说来,也怪晚辈没能拉住几位公子,晚辈还请严大人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说完,孙穹就朝严文行了个大礼,头埋的极低,双手捧于头顶。
这一举动,虽未能使严文嘴中说出什么同意之词,倒是使得台下其他人连连称赞他以德报怨的胸襟宽广。
“这孙穹孙公子,真不愧是尚书之子啊!心胸如此广大,那几人也算是出身名门,怎的能做出诬陷之事!”
“对呀,虽说百花宴对咱们而言的确很重要,但也不能因此失了品性吧!况且,孙公子一直都特别帮扶那几人,前两物若不是在孙公子的带领下,他们哪能那么快找到?这几人还真是恩将仇报!”
孙穹的表演可谓是一绝啊,先替自己辩护又替他人说好话,收获不少人心,还真是演戏的一把手!
“江辞,我看这孙家的人都是天生的梨园名伶啊,能演的很,就差眼泪没流出来了。”
“可不嘛,早知道刚才用膳时就把辣椒都送给咱们的孙公子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辣出那么几滴眼泪来。”
在身边人忙着换用各种词来夸赞孙穹时,江辞和唐钰正忙着唱反调,一唱一和,倒也不亏了那么多年来相处的默契。
侧后方一直沉默着的叶修瑾听到后,憋笑了几声,未曾发言,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出“好戏”。
实在是听不下去孙穹的伪善之词,赵姓公子直接将事情于众人面前一五一十道了出来:“一派胡言!大家莫要被他的表面蒙骗了!这孙穹就是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小人!分明是他亲自告知于我,石阶一侧的鸢尾花就是第三‘攀’,我才轻信了这小人!”
其余几名公子一听,才发现自己也同样是入了孙穹的圈套,大梦初醒感叹而道:“我也是这样!可孙穹与我说的是清潭泉旁那颗柳树上的枝叶!他还亲口说,自己就是用这东西顺利通过的第一环节,原来……他压根没有将东西呈现给严大人!”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明了了,为防止台下有些笨笨听不明白,严文便决定捅破这个编织的粗糙的套局。
他走下来矮梯,来到孙穹跟前抚上他的肩膀,此时的他额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唇紧张的发抖。
“孙公子,怎么流那么多汗啊?今儿这天,也没有很热呀。”他的手用了用劲,捏住孙穹的肩头,看向那几位公子:“孙公子的目标,就是已经没了一次机会的你们,再加上前两次你们跟着他,都拿到了正确的东西,自然而然,不会去怀疑他给你们透露的消息,殊不知,以你们自己的飞蛾扑火,换来了第一环节的落幕。孙公子,老夫该说你是其余数十名尚未通过的公子的救星呢?还是说你是居心叵测的小人呢!”
严文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手也使上更大的劲,直把孙穹按压弯膝,台下也一片嘘声沸起,责骂孙穹小人作为,称赞严文浩气凛然。
严文不去管那些墙头草的吹捧,而是接着说:“不过嘛,老夫还是要夸奖孙公子一番的,在座之人,怕是没谁能比的过孙公子劳累、聪慧了。亲自观测了十个地方,找出了十件不同的物分别欺哄那十位公子,不是一件容易事,又想出,既然苦苦寻不到第三绝,何不如找人自送断机会,免去试炼资格来的容易这一绝妙主意,真是妙啊,孙公子!”
昨晚听了刘润所说的话后,严文便想着布一张网,让孙穹自己跳进来,本以为他能有所警觉,可没想到那么快就上套了,看着这小聪明,不过也就如此。
严文将已有人通过第一环节、寻找到了三物的消息告知下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孙穹自己迅速露出马脚来。
这几天他思来想去压根猜不到第三物是什么,就想着把自己所认为有可能的东西先告诉别人,让别人去替自己试水,可得知这消息后,彻底乱了套,便换了个策略,可没想到,就是这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策略,将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
其实这个环节晋升的规则很简单,要么挤进前四十,要么主动排掉十人,而这失去两次机会,免去参赛资格的人,也是算入那十人之中,所以孙穹才会想出,让已没了一次机会的这几名公子做这“祭献”十人。
可惜,他忘了一个道理,人在为了自己利益的时候,连挚友都可以出卖,更何况这事,本就是他所害的,人家那几名公子,为保自己名额,当然就是把他所做的事全都捅出来咯。
孙穹见情况败露,只得低头认罪,声音抖颤:“严……严大人,晚辈知错……请您原谅晚辈的一时糊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严文抬眼瞟过他的白衣一角,眼中仅有一层淡若冰霜的薄翳,任凭身侧的孙穹如何苦苦哀求,都沉默着唇。
而平时总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那几人,甚至连他的随从,都不敢替他求饶,生怕惹火上身。
但几分钟后,台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静,皎白的玉佩随着飘飘然的衣摆微微起伏。
“严大人,既然孙公子认错了,您就再给他以及那十位公子一次机会吧。”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辞。
众人都惊了,就连严文和刘润也感到惊讶,在座之人无人不知,第一天才来时,孙穹是如何对江辞冷嘲热讽的。现在他出了事,就算是在台下戏笑也不为过,可他却在替自己的死对头说话。
严文捋着胡子深思了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对着孙穹和那十名公子说:“哎呀,看把你们吓的,老夫哪有那么可怕啊,再说了,刚才那些话都是骗你们的,包括最一开始所说的后十名淘汰的规矩,也是哄你们这些脑子不灵光的少年郎的,你们见过哪一届百花宴有淘汰人的例子的?”
什么!都是骗人的?喂!严老头,没有你这样当主考官的吧,居然拿那么重要的事情来当玩笑开!
果然,严文一出口,准没正经,此刻的众人心中就像奔腾过了几匹野马,长密的鬓毛甩在脸上作痛。
还没等大家缓过来,严文又变回严肃的模样坐上了椅:“本想着给你们施加一些压力,能提高点进度,可没想到,这都第五天,仅有三人将三绝找齐!这样吧,这第一环节截止于明日午时之刻,若还是未能找到,则就分数减半,各位公子,无异议吧?”
台下之人,谁还敢有异议,连连点头,随后,严文又看着孙穹说道:“至于孙公子你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这第一环节只能以零分计入,可有异议?”
孙穹咬着牙,僵硬行了礼,嘴中吐出几个字:“多谢……严大人,晚辈……无异。”
总算是把这个岔子解决完毕了,严文早就困得不行了,便随便说了几句散了会。
众人也都三三两两走出了堂,燃着的灯盏也被吹灭了去,只剩孙穹还保持着最原本的动作,头低垂着,似一只落败的孤犬。
“走啦,江辞,你还在看什么?”
唐钰本都快走出了堂院,下意识回头却看到江辞仍站立在礼墨堂门口,眼神直直盯着屋中散去了浑身力气、跌坐在地上的孙穹。
分明窗外的月色亮到照明了树梢花叶,却始终未能照进堂中央那人的心。
江辞微声叹气,走上前追赶唐钰的步伐,唐钰抱着脑袋有些不解他方才的行为,便问道:“你为何要帮那家伙说话?他本就是罪有应得!”
他也不知当时为何这般做,只觉得手脚不受控制,身体不听使唤,思考了一会,才含含糊糊回应着唐钰。
“我也不知,我只是觉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很痛吧。”
第61章 额头吻
回屋的一路上,唐钰都在抱怨江辞不应该那么心软,就如一句老话说得好:“对自己的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唐钰都快把这些年来所听到的谚语、警句都抖了出来了,可江辞还是沉默着。
“喂!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小爷说话,你帮他,就是捂一条没有人情味的蛇!今后他反咬你一口小爷可不管,你就等着自作自受吧!”
唐钰拍了拍江辞的头,疼得他龇牙皱眉:“你说话就不能不带上动作吗,下手没点轻重,疼死我了!我现在也有些后悔呢,我又不是菩萨,何必对谁都宽厚。”
见江辞吃痛,唐钰便替他揉了揉头,抿住嘴一笑:“行了,以后提防他就是,你这次帮他,在他看来只是觉得你也在看不起他,孙穹的那副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好了,本公子要回去美滋滋睡上一觉了,好不容易明早无事,正是补眠好时光。”
二人分别后,各自回了屋,江辞一直出神思考事情,若不是彭管事那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估计他还蒙在自己的思绪里。
彭管事走了没多久,那小小的身影就跃上了窗牖,他开了门,接进了魏未。
魏未见他闷闷不乐,一番询问后,江辞才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肉脸包,你有过很讨厌的人吗?就是那种处处与你作对的。”
魏未望着白灰膏的天花板,咬着小指头思考了一阵:“应该是有吧,田府的二公子在魏未小时候就经常捉弄魏未,说起来,还真是坏透了呢!”
她并没有把小时候那些遭遇都说出来,只是用一句“坏透了”概括了所有难听入耳的言语、恶毒过分的行为。
江辞犹豫了一会,开口接着问道:“那如果你是今天的我,你会帮孙穹说话吗?还是说……我真的像唐钰说的那样,很蠢啊?”
他的头埋的很低,有些不安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他没有注意到,娇小的身影站立了起来,微微弯膝,凑到了自己身前,抬头眨眼之际,一瓣温热的桃唇似小鸡啄米般,浅浅吻了吻他的额头。
虽只是刹那之刻,可却在江辞心中,长如银河九天清泉坠崖池,惊如胚种破土向阳绽娇朵。
在那一瞬间,嘴舌似乎是被突来的甜呛住了,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和瞪得极大的眼仁,在宣告着他的猝不及防。
魏未的两根食指勾扣背在身后,挺起了腰身,童真的眸紧盯着江辞的眼,任凭他如何躲闪,都可以再次追赶上。
她倒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柔柔的说:“江辞不要不开心,魏未给你打气!每当魏未不开心时,阿娘总会亲我的额头,阿娘说,额头吻中被神仙姐姐施了仙术,一吻过后,什么烦恼都会不见了的!魏未现在把它传给你,烦恼都会清光光的噢,以后,就只剩下数也数不过来的欢喜。”
江辞被这家伙搞的哭笑不得,侧过头用手掩住嘴,浅浅一笑。
怎么骗小孩的把戏也信啊,一信,还信了那么多年,还真是个笨蛋。
还没等他回话,魏未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虽说……江辞刚说的那堆话,魏未的确不太明白,不过魏未觉得江辞这样做是对的,就像几年前,田府的二公子生了很重很重的病,魏未听说后,便前去看望了他,他的脸色很差,白的很吓人,他看到魏未来了,哗啦啦流了好多泪,魏未还以为是没给他带小糕点,他生气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一直没有人去看望他。其实,被讨厌的人,有时候也挺可怜的吧,反正在那时候,我就再也讨厌不起他了。”
江辞的小丫头,虽听不懂他所阐述的事件的经过,但她用自己的理解向江辞表明了一个道理,这,也是那一刻江辞心中的感受。
他是极其讨厌孙穹的,可当他被众人唾弃时,那副落魄失魂的模样,还是令他忍不住站出为他说话,分明是罪有应得的人,可内心的怜悯还是在作祟。
江辞摸了摸魏未的头,终于坦然而释了:“原来你这个笨蛋还懂那么多道理啊,真是令本公子大开眼界噢!不过,以后可不准对别人像刚才那样噢!听到没,你这个肉脸包。”
他滑下手,捏了捏她的脸皮,魏未被他拉的只得期期艾艾地说:“那……那阿娘……也不可以了吗?”
“说你笨,还真是,怎么一棍子都打死了,你阿娘当然是可以的。”话闭后,他嘴中还有一句话,在舌尖徘徊了很久,才又吐出来:“除了江辞之外的男子……都不可以噢。”
小丫头听了直点头,头上的小帽子都因摆动幅度太大落了地,江辞替她捡起,扑去了上面的灰。
不久后,便灭去了灯,睡回了各自的床铺。
江辞被窝中的手,缓缓伸出,摸了摸方才被她所亲吻的位置,窃笑着入了眠。
能不顾时间流走美滋滋的睡上一觉,实属不易,也从而导致了江辞和魏未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最后是被生一和青袍的敲门声唤醒的。两人忙手忙脚梳洗完毕后,一行人同去了礼墨堂。
而江辞和唐钰两小子,都因睡过了头,没能赶上用膳时间,头又昏沉的厉害,只得坐在台下无精打采地看着严文,肚子还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引得身边公子低声窃笑。
严文握着扶手,将身子慵懒地瘫在椅上,倦倦说道:“现午时之刻已过,目前仅有以下五名公子顺利将三绝找齐。”他接过刘润递来的宣纸,粗鲁的展开宣读:“江辞,唐钰,叶修瑾,苏念白,程敛,以上五人以十分计入,其余的公子,以五分计入,孙公子,本环节无分计入。”
说此话时,能明显感受到台下孙穹颤了下身,平日一向嚣张跋扈的他,今日却格外的安静;平日最喜抢前座的他,今日却躲在了堂中一角。
不顾台下之人的唉声叹气,严文接着宣布了第二环节的内容:“行了行了,大家也别那么丧气嘛,这不还有两个环节呢,有的是机会,这第二个环节嘛,就是,‘饮食之道’”。
“什么!”众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无一不目瞪口呆的。
严文没有搭理这些儒生的惊讶,只是接着说道:“怎么那么惊讶呢,老夫都说了,革新革新,当然不会是再来些老气俗套的舞文弄墨了。这第二个环节,规则很简单,即时便开始,至后日辰时为食材收集时间,之后,于后山空地进行烹饪,以一个时辰为限,每人至少烹饪一味食材。烹饪完毕后,将会有专攻厨艺的当地名厨来为各位进行打分,当然,老夫和刘大人也会加入此中。”
“可……严大人!这生火做饭的炊具怎么办啊?”
严文刚起身要走,见有人发了问,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回答着:“怎么办?那能怎么办?反正咱们厨房里的炊具可经不起你们折腾,烧坏了,拿什么做饭吃!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锅碗瓢盆汤勺筷,都自行准备,还有,该过程,都是你们自行进行,随从不等跟随,他们,自有别的事。”
说罢,严文就跨着步子走出了礼墨堂,不知又跑哪儿偷酒喝去了。
第62章 随从的劳务
“江辞,走啦,食材还得自己找,再晚一些等我们回来就赶不上晚饭了!”唐钰朝着屋内的江辞说道,江辞扭过头随口答应了声,又看向面前的魏未:“乖乖跟着生一和青袍,不要乱跑,知道不。”
“嗯!”她乖乖的答应着,可江辞还是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这个严老头要让随从们去干嘛,又嘱咐了生一、青袍两人许久,才同唐钰下了石阶。
待公子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思雅阁,刘润便将众随从们安排到了后院中,本是冷寂凄清的院子,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惊走了几只砖地上蹦跳的麻雀,飞腾起肉嘟嘟的身体窜向了瘦长的树枝。
众人已经在庭院中等了有好会儿了,有些心急的随从都犯起了嘀咕,终于,等来了一个人影,可来的却是刘润。
他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顿了顿声道:“让大家久等了,方才我去找了严大人,呃……他有些急事要处理,所以呀,就由我来带领大家啦。”
其实真相是,严文这个小老头跑去思雅阁存酒间里偷喝了好几壶的酒,早就醉晕过去了,是刘润把他扛回屋中去的,但毕竟还是得替他在众人面前留些面子,这才撒了个谎。
“刘大人,您这样哪里的话,小的们听你差遣,有什么活需要我们做的都行!”武容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拍着胸部说着。
这武容,就是当日唐钰戏弄叶修瑾时,冒出来替他出气的随从,长得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为人忠厚、老实。
刘润只是笑笑,朝众人招了招手,于前方带领着随从们沿着落灰的游廊穿过,走到一朱红木门前,拿出一小巧精致的钥匙解开雕花铜皮锁,只见一尘封多年的宅院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一三套两院的的古宅,虽已被藤蔓遮掩住了屋檐四角浮雕的细致图案,层层朦胧的蜘蛛网也盖住了四方的木窗,杂草与四面抄手游廊同高并齐,但就算如此,也仍旧能看得出此地昔日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大家都看到了,这其实也是属于思雅阁的一部分,在百年之前,每一届的百花宴赴宴人数高达五百人之多,而这些就是用来供给休息的房屋。而之后,因人数过多,在供给方面需耗量较大,便将人数裁剪至如今的五十人,这些房屋便也就空置了下来,但长年没人打扫,严大人怕年久不经修,荒废了这片瑰宝园林,所以,就有劳诸位清扫了。”
随从们一听,原来这是让自己来干苦活,面上喜色顿时就没了,可又只得连连点头答应,刘润交代结束后,便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见刘润走远,随从们才噘着嘴丢下手中的扫帚碎碎念,可就在这时,刘润不知怎的又折回了头,吓的随从们忙捡起刚落地的扫帚。
“刘大人,莫不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小的们帮忙的?”本还垮着一张脸的一位小随从,见刘润来到跟前,立马摆出一副曲意逢迎的小人模样。
刘润没有搭理那人,只是走到魏未他们三人面前,指了指他三说:“瞧我这个记性,把严大人交代的事儿都忘了,还好想起来了,你们三个,跟我走,严大人有别的任务吩咐你们。”
“哎……刘大人,什么事啊?”
刘润说完后,就直径走上了前,青袍忙小跑赶上他追问,但刘润并未解释,只是示意几人跟着他走,他三人虽是疑惑,但也还是乖乖跟在刘润身后。
几人一路沉寂,只有匆匆的脚步声摩擦在石板路上,到了严文屋门前,刘润轻叩了叩:“严大人,你要的江公子的三位随从属下给您带来了。”
“行,你们先进来吧。”闻声,刘润推开门,带着三人入了屋,只见严文此刻正端正坐在床榻一侧的罗汉榻上。
刘润用力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端庄之人就是严文,这分明自己走时还醉如烂泥,怎的一会的功夫,就清醒如初了?他现在这副样子,换在几个月前,倒是再正常不过,可是放在性情“突变”之后的他身上,就显得古怪极了。
严文让刘润先回去歇着,他便也就摸不着头脑的回了自己的屋。
此时,整个屋中仅有他们四人,不过场面一度寂静,静得令人发毛。
不过魏未这个小嘴可憋不住,第一个发了言:“严大人,您把我们叫来干嘛呀?”
严文抬起闭目养神的双眼,打量了下他三人,没有直接回答魏未的问题,而是手指了指生一、青袍二人:“你还有你,留下。”
“那我呢!那我呢!”魏未虽不明留下是好是怀,但见严文没有点到自己,反而有些着急了。
“老夫把他二人留下,是来替老夫捶腿捏肩的,虽说这二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弱的跟个姑娘似的,但好歹比你壮实些,留你……你可以作甚?”
生一和青袍见自个被这严老头同姑娘相提并论,不免来了火气,可又没什么法子应付,毕竟身在人家的地盘,只得在心中默默劝自己:本仙将来可是要做品格高尚、心胸宽广的上神的人,和这么一个肉眼凡胎计较,岂不是失了仪态。
魏未也被严文的一席话卡住了嘴,吮吸着手指深思了半天自己可以帮忙做些什么,支支吾吾了好会也没蹦出几个字。
“你会不会下棋呀,小随从?”严文看她犯了难,便主动提了问,可魏未哪儿会这些高深的门道,只得抿着嘴摇了摇头。
见魏未这副憨厚可人的模样,严文不禁乐的眉飞眼笑:“你倒也是诚实,长得也喜人怜爱,那你也就留下,老夫教你下棋,如何?”
她听罢,开心的攥起小拳头握在胸前,在严文的示意下,坐上了罗汉榻。
但由于是个小短腿,榻坎又有些高,导致小腿都落不着地,悬空前后晃荡着小脚丫,颇有些少女娇憨姿态。
随后,严文吩咐了生一和青袍拿来了棋盘、棋子,还端来了些瓜果茶品。
魏未倒是愉悦的不行,美滋滋地坐在榻上同严文下着棋,吃着蜜香的果儿,但两小仙童可就倒霉了,不仅要帮这严老头捶肩捏背、端茶递水,还得时刻把握准手中的力度,或大劲或小劲,都会遭这个“事精儿”一顿凶。
“都是随从,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青袍垂着眉眼,麻木机械地替严文捶着肩膀,忍不住小声嘟囔抱怨了一句,可没想到竟被这严老头听入了耳,转身问道:“嗯?看来你们意见很大啊?”
这严文,怕不是属兔子精的,耳朵那么灵!青袍虽在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却说出一大堆的谄媚之词。
“没,没,小的们哪儿敢,能够服侍我们英明神勇的严大人,是小的们福气!您看,这个力度可还舒适?”见自己嘀咕抱怨被他逮了个正着,青袍便凑过一张贱兮兮谄笑的脸,拍起了马屁。
严文一听,才又绽出笑靥,享受地眯起了眼。
果然这一招,无论在天上地下,都是通用的招数,看来这“马屁精”到哪儿都是吃香的角色。
只可怜这两小仙童了,在天上受师傅的欺压,如今下凡了,还得受凡人的压榨,这还真是一对苦哉多难的患难兄弟呦。
第63章 怄气
若说思雅阁中飘浮着的都是辛劳的汗珠,那山下则是一派饶有风趣的景象。
荡起的是河中水,浮起的是草中灰。
没想到江辞前几日的“水衣袍”成为了当今主流,不少公子们为寻食材下河摸鱼抓虾,可这鱼儿一条没摸到,倒是变成了朵朵“出水芙蓉”。
还有些公子引领出新款式,一袭翩翩华服沾染上黄泥褐土、草蓿鹅羽,为捕野禽摔了不少个跟头,甚至竟有胆儿大的公子打起一旁监察的寮鸟的主意,最后被啄得鼻青脸肿,还惹上一身的乳白鸟屎……
江辞和唐钰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甚至可以说是,更糟糕些。
两人于深山丛林处,竟意外发现一窝小猪崽,刚抱起两只崽子打算开溜,小猪崽就放声嚎叫……于是,他们的娘就从不远处奔了过来,哼哧哼哧嘶叫着顶着两根獠牙就朝二人奔来。
“啊,噢……完蛋了。”唐钰被那只棕黑鬃毛、体型彪硕的野猪吓懵了圈,呆在原地足有几秒的时间。
“唐钰,跑啊!”最后他是被江辞硬拽回了神,晃过劲来后,二人一把将猪崽子搁下,使出了吃奶的劲奔跑着,不知跑了多久,才甩开了那只凶狠的野猪。
看来,无论是什么物种,都当数女性最为可怕,特别是做了母亲的女性。
通过这档子事,倒是给了这两小子一个血的教训:要保命,就别惹女人!
这兜兜转转了半天,两人什么收获也没有,还跑丢了只鞋,衣摆也都被路上的草野枝干划破了,别提有多狼狈了,见时候不早了,便只得跌跌撞撞地回去了。
其实这一趟下来,不仅他二人搞的狼狈不堪,别的那些公子也都是浑身泥土的回来,一个个的就似落汤螃蟹般。
随从们亦是如此,汗都浸透了后背,全身乏力酸痛,忙活了一下午功夫,但还剩一大片地方没打扫,他们本以为来百花宴可以享点福气,没想到比在自家府上还要更折腾人些。
今晚,一群人就似饿极了的狼,都把仪态礼仪丢到了一边,狼吞虎咽地将晚膳食材全都吃入了肚,扫荡了整个厨房才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回到各自屋中。
江辞回到屋中后,又不免愁绪上头,眼看只有明日一天的时间来准备食材了,可这郁花山,本就活物不多,自己又不是打猎摸鱼的能手,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他杵着下巴楞着神,毫无目标地在屋中瞟来瞟去,可当视线一扫而过那红木箱时,突又转回而来,死死盯着那笨重的箱子。
江辞这才想起来,他娘在这红木箱中放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若是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放了些做饭的炊具。
这一下,他立马来了精神,兴奋地打开红木箱,弯下腰寻找着物品,一阵噼里啪啦的搜寻后,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一小碟青瓷碗和配套的竹筷,几瓶调料品,最重要的是,居然还有可用于煮食的三足铁锅和一袋面粉。
没想到之前自己如此讨厌的这红木箱中,却有着如此之多的宝贝!
江辞如获珍宝般搂住红木箱,两眼泪汪汪,不得不感叹,江夫人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他娘所说的有备无患是何意思了。
这虽大体都已经俱全,可江辞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翌日一早便和唐钰接着下山搜寻去了。
说来也是巧,他俩又碰上了叶修瑾那个小毛孩,见那两个“左右门神”都不在身前,唐钰便大胆走了上去,胳膊搂住他的肩膀:“嘿,叶貔貅,又见面了,真巧!话说,你老爹怎么想着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莫不是你就是你们叶府的镇宅兽?哈……唔!阿嚏!你……这个臭小子!这是什么……阿嚏!”
还没等唐钰笑完,叶修瑾就将手中握着的粉末轻轻一扬,直熏得唐钰连打几个喷嚏,他看了看唐钰那副窘样,噗嗤笑着说:“哎呀,不好意思,手一滑,就把花椒粉撒出来了。”
“好你个……叶貔貅……阿嚏!”喷嚏来的突然,都不允许唐钰说完整话,泪花都快夺出眼眶了。
这花椒粉本就熏鼻呛人,再加上唐钰自小就闻不了这味,一闻就打喷嚏打个不停,他只得先跑到一旁缓一缓,怨恨地仇视着这个坏心眼的小屁孩。
叶修瑾得意地拍了拍手,转过头做了个鬼脸:“咧咧咧,谁让你上次欺负本公子来着,这次还叫错本公子名字,本公子才不叫什么貔貅,本公子叫修瑾,叶修瑾!”
江辞看唐钰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耍的惨兮,竟不厚道的笑了,笑得肚痛之后才过去拍了拍唐钰的背:“没事吧?”
唐钰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喝了几口水压了压,才勉强停住了喷嚏,对江辞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又指向叶修瑾:“好你个小屁孩,年纪不大,心肠倒是够坏!小爷本不把你打竞争敌手的,不过,从现在起,小爷正式向你宣战!你就等着哭着回家吧!”
“好啊,虽然本公子一向不屑与同谁比试,特别是不屑于和你这种狂妄自大的笨蛋比试!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本公子就接受你的挑战,看谁能拿下‘誉花使’的称号!”
只要这两人一碰头,绝对有一场战争爆发,江辞老母亲的心都快操碎了,这么身边有这两个不懂事的娃,本想开口劝一劝,哪知唐钰那家伙又说了话:“这第一环节你能顺利过去,肯定是因为你本就知道这第三绝!那天还刻意和我们说你不知!不就是怕被我们抢了先,可惜啊,小弟弟,你低估了哥哥们的才智!”
这叶修瑾本已转头要走了,听到这番话,顿时来了气,气冲冲回过头:“好你个姓唐的,本公子本以为你只是呆笨了些,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肚鸡肠的小人!竟这般想本公子!这第三绝,你去问问其他本地人,都无一人知晓的,本公子那天也只是突想起郁花山中有个月老祠,才去看了看,一番思索后,才认定了原来这合欢树上的红绳是第三绝。”
听完叶修瑾的解释,唐钰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说他,的确是过分了,就算他真是知道第三绝是何物,不告诉别人也是他的权利呀,毕竟这是一个比试,又不是小儿过家家,他有些羞惭地吞吐着嘴中话。
“那……那……算小爷错怪你……小爷是爱憎分明的人!错了肯定会认,但你方才那般捉弄小爷,可别指望小爷原谅你,咱们之间的赌约算是定下了!”
叶修瑾勾起嘴角一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下了,‘誉花使’的称号本公子定能拿下,你就等着羡慕吧!”话闭,他就朝前方走去了,任凭身后的唐钰如何放狠话,也未回头搭理。
见这叶公子如何轻视自己,唐钰愤懑极了,一把拉住江辞的胳膊就往和叶修瑾相反的方向去。
“喂!唐钰,走错啦,这是我们来的路!”
“小爷才不要和那个小屁孩走同一条路,明日,小爷定要赢这个叶貔貅,让他知道什么叫甘拜下风!”
江辞僵硬地被唐钰拉着走,嘴中微微叹气,真是没办法,谁让他有那么爱较真的一个好友,只得舍命陪君子咯,再走一遍这条来的路。
第64章 饮食之道
第八日上午辰时,五十名公子带着各自的食材如约而至。
这几天累积下来的疲倦,让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没少受罪,眼看终于达到了目的地,才舒缓了一口气。
于他们身后,紧跟着一群肩扛手提锅碗瓢盆、蔬果肉脯的随从。
可江辞这边的状况有些奇特,别人两个随从都拿的气喘吁吁的东西,在他这全部由魏未一个人拎着,且轻松的如身抱鹅毛……她的步伐轻快敏捷,竟然第一个就达到了目的地,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这段看似不长的路他们却走了很久,因此地荒凉,便就没有专门修出一条路供人行走,只有密密麻麻的碎石铺满了地面,走得硌脚又累人。
江辞和生一青袍三人,虽是身材高大的男儿,可在体力上压根比不上魏未的三分之一。
魏未见几人走得太慢,便一把夺过了所有的东西,小跑到前方去了。
以至于,这一路上江辞他们三人都在追赶着她的步伐,直到目的地,也没能追赶上……
就在众人喝水歇息之时,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闻声望去,只见是两匹长鬃飞扬的赤马,而马背上挥鞭扶鞍的人,不是那两位大人,还能是谁?
“让各位公子久等了,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些突发之事,迟了一会。”严文一个侧身跃下马,讪笑说道。
其实呀,哪有什么突发之事啊!都是因为他睡过了头,误了些时间,最后还是被刘润的“夺命连环敲门术”给叫起来的,不然呀,可能得睡到午饭时候了。
众人倒是没有在意他的迟到,只是对他二人为何是从东侧而来的感到诧异,分明在出发前夜,严文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定要走西侧这条路的……
“严大人,您不是昨晚告诉我们东侧的路塌陷了吗?怎么您……”
面对质疑,严文装出一个丝毫不知的无辜模样:“哎?老夫怎的不记得了?一定是你们这些儒生听错了!老夫分明说的是,不要走西侧这条路,全是碎石头,崎岖难行!老夫一路赶来还觉得奇怪,为何这东侧宽广之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原来,是你们走错了路!”
严文撒谎从不带脸红心跳,面不改色的模样都让这些公子怀疑自己昨日是否真的听错,但只有江辞和唐钰明白,这老家伙再一次的耍了他们。
“好啦,闲话老夫也不多说,从现在开始计时,第二环节‘饮食之道’的比试正式开始!”
没有一点点防备,严文猝然宣布了比试开始,惊慌的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搭架摆柴。
但由于比试的全程随从都不能进行帮助,有不少公子在如何取火这一关就犯了难。
幸好江辞昨晚特意问了厨房的大师傅,勉强算是能够搞的明白,但这实际操作起来,还真是有些难度。
忙活了一阵后,总算是钻燃了火星子,他连忙护住这小火星,丢进简单搭建而成的柴堆中,生怕它再灭了去。可就取火这一件事,就花费去了他不少时间。
燃起火后,江辞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和面啊!
他这次要做的是最简单,也是他唯一会做的——煮面条。
之前在家中给魏未做时,毕竟是有孙大厨在一旁帮衬,而且还有着猪骨高汤浇汁,可如今,既没有人帮忙,也没有多余的食材入味,但这些和他眼下棘手的问题相比,都不算什么。
眼下的重点在于,他江辞忘了如何和面了!上一次和面时,主要都是孙大厨在忙活,他虽也亲手进行了,但由于步骤繁琐,如今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江辞看着已经越烧越旺的柴火,和散满碗中的微黄面粉,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迷惑之际,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便偷瞄了一眼身旁同样是做面条的叶修瑾,本想偷学下和面的技巧,哪知这小子速度极快,已经开始沸水下面了。
“咳咳!各位公子们,别有小动作噢!”江辞方才仅是偷瞄了一眼,没想到那么细微的一个动作都被刘润观察到了,只得老实的自己做自己的了。
“公子,小福子相信您,一定能拿全分!”
就在江辞有些灰心之刻,围观的随从中传出了魏未的声音,她努力挤出了人群,站在了最前面扯着奶声奶气的嗓门为他助威呐喊。也就是这几声呐喊,使他再次充满斗志。
江辞只得凭借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和起面来,先是加水将面粉搅拌成絮状,待面粉粘为团状时,又接着根据需要适意添加水或面粉。
这看似简单的一个步骤,里面门道还不少,面团或干或湿,都不行,得揉到圆滑饱满为止,才算可行。
和面完成后,便紧接开始了后面的步骤:擀面杖擀开面团至饼状,再稍微撒上少许面粉,后将面皮折叠,用刀切成条状,手抓起抖开成条。
这时,水已经烧的十分滚烫了,不安分地在锅中翻滚着身子,好在之后的步骤江辞都明白,做起来也不算困难。
“一个时辰已到,停!”随着刘润的叫停声,江辞也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紧张地抹去了额前的汗珠。
这会儿,传说中专攻厨艺的清岩名厨也陆续达到了,可这和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这些老弱妇孺是怎么回事?
“这二十位,就是本环节的打分者,但由于计分有些复杂,我们就采取对勾制,一会,将在大家面前摆上一张宣纸,由这二十位进行初次评定,若赞许你的烹饪之食,则会在宣纸上打钩。但每位打分者仅有两次打分权利,且不能同时投给一人,这就意味这,就算你们每人获得一个对勾,也依然存在至少会有十人本环节一个对勾也拿不到,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严文这家伙分明就是懒,还在为自己的懒找借口,便将打分制临时改成了对勾制,就连宣布评选规则也心不在焉的,给人一种随时有可能睡着的感觉,后他又对那二十人说道:“辛苦各位了,来,先向众位百花宴的公子们介荐一下吧。”
严文话音落下,那群老弱妇孺便一个个走上了前,认认真真开始了介荐自我……
“各位公子们好,俺是郁花山脚底王家村的王二妮,芳龄三十,正青春,若有看上俺的公子,可以去和俺爹商量商量。”先走出的是一体型圆润,皮肤黝黑的女子,摆弄着发尾,羞红了脸忸怩着身姿说着。话语一出,差点没把在场人惊死,感情这是变成老姑娘相亲会了?
严文咳责了几句,这老姑娘才不情不愿走了下去,接着上来的是一个含着糖人,还在穿肚兜年纪的七八岁孩童,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他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说:“俺,俺叫,王栓子,俺娘让俺来的,俺……俺有点……害怕,哇!”
稚童话还没说完,就被下面长得凶神恶煞的刘润以及叶修瑾那两位随从给吓哭了,惹来了台下一群人的嬉笑。
稚童的娘连忙上来把他抱走,不好意思地给众人赔了个笑脸。
之后,分别见识了杵着拐杖的白发老妪,多年寒窗苦读却还没考上秀才的文弱书生,以及来表演吹笛才艺的老翁,于其中,稍微靠谱一些的就是那位刚从家中宰了牛赶过来的屠夫了。
这下众公子们算是明白了,这些就是严文所说的“清岩名厨”。
拜托你忽悠人也弄几个靠谱的来行吧!这分明就是山脚王家村的村民!
众人虽有怒却又不敢言,只得服了这严老头。
接下来,那二十名村民便开始了对五十名公子的烹饪食物进行了评分。
还别说……这点评起来,倒算是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