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大婚
京城。
定北侯府里张灯结彩,暮色四合,喜宴正到了最热烈的时候,但世子的院子里却一片寂寥。
小丫鬟们躲在角落里,悄悄地说着话。
“我刚刚听到新房里世子夫人在哭,哭得很凄惨呢!”
“可能是想家人了吧,刚刚嫁过来,都是难免的。”
那听到哭声的小丫鬟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想家人的哭,我听着像是……像是……像是死了家人的哭呢!”
“你别胡说!大喜的日子里你说这个,小心被人听到告到夫人那里去!”
新房里。
才大哭过一场,傅昭的眼睛红红的,又肿了起来,好不狼狈。
丫鬟良穗打了一盆热水来,“小姐,先擦把脸吧。”
傅昭循着声音看过去,当看到年轻了好几岁的良穗,她才相信自己真的重生,回到了她和定北侯世子陈锋大婚的这一日。
上一世,正是在这一日,她趁着陈锋不注意,将一把匕首刺进了陈锋的心脏。
亲眼看到陈锋倒在血泊里,一直在闺阁中长大的傅昭,慌乱得逃回了傅家。
第二日,傅昭才知道陈锋侥幸没有死,紧接着一纸休书送到了傅家。
直到临死前,傅昭才知道她大婚那一日的举动有多么的愚蠢!她竟然信了别人的挑唆,差点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她记得,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她出嫁前夕,告诉了她当初是陈锋……
“小姐,世子来了。”良穗小声提醒道。
傅昭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果然听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动静。
她突然有些心虚和惶恐,她害怕见到陈锋。
但现在,她没有任何退路了,陈锋已经大步进了屋子里。
傅昭抬起眸子,这是她两辈子头一次认真地打量陈锋。
上一世因为过于紧张,她根本就没仔细看陈锋的模样。
陈锋眉宇冷峻,目光深邃又坚毅,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他朝着傅昭走去,一声不吭地在傅昭身边坐了下来。
傅昭的鼻尖闻到了自陈锋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酒气。
良穗见自家小姐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没有看到陈锋一般。她便走过去,悄声提醒,“小姐,您要不要帮世子更衣?”
傅昭微微摇了摇头,“世子恐怕是喝醉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陈锋已经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你先出去吧。”傅昭吩咐道。
“是,奴婢去门外守着,小姐要是有事,就喊一声。”良穗出去了。
傅昭瞧着陈锋安详的睡颜,再一次陷入回忆之中。
上一辈子,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拿匕首刺进了陈锋的胸膛之中。
匕首扎进去,滚烫的血液喷了出来,溅了傅昭一身。
陈锋虽然侥幸没死,但是也落下了病根。
自那之后,陈锋的身子再也好不了了,他成了一个病秧子。
定北侯是马背上打下的爵位,但陈锋被傅昭害得再也骑不了马了。
最后,陈锋失去了世子之位,成了家族的弃子。
饶是如此,陈锋最后竟还愿意帮助傅昭。
想到此,傅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还带着温度的眼泪滴在了陈锋的手背上,陈锋又苏醒了过来。
陈锋喝了不少的酒,原本脑袋都要炸开了一样,但被傅昭的眼泪弄得清醒了一些。
“怎么哭了?”陈锋的声音低沉又冷淡。
傅昭赶紧用袖子擦眼泪,“没事,我就是想家了。”
傅昭胡乱擦干了眼泪,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只见陈锋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盯着她瞧。
傅昭面皮一红,忙低下头去,声音细如蚊讷,“你……你看我做什么……”
她的余光瞄到了正燃着的大红喜烛,今天到底她和陈锋的大婚之日。
来之前,妈妈告诉她,大婚之日是要行……
傅昭的脸上滚烫滚烫的,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重生后,她是绝对不会伤害陈锋的。既如此,那她和陈锋就不用和离,她该履行作为一个妻子的责任。
“替我更衣。”陈锋盯着傅昭鲜艳欲滴、粉里透红的脸蛋,眯了眯眼。
酒劲上来,他的胸膛里就跟燃着一团火一样。
傅昭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解陈锋的衣裳。
因为太过紧张,好半天都没解开。
眼看着傅昭将要哭出来了,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陈锋不再逗她,直接扑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傅昭再睁开眼时,眼前是陈锋放大的俊脸。
傅昭抿了抿唇,又认命似地闭上了。
这一关,迟早都是要经历的。
她感觉到陈锋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弄得她的脖子锁骨那边痒痒的。
“夫人今晚还准备了别的节目?”陈锋戏谑地道。
傅昭疑惑地睁开眼,对上陈锋一双冰冷的眸子。
陈锋手上拿着的,正是她准备用来刺死陈锋的匕首。
傅昭心虚地想要别开眼,但是她强装镇定,对上陈锋的眸子。
要刺死陈锋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一世,她不会再做出这等愚蠢至极的事来。
傅昭的眸子黑白分明,因为哭过几场,杏眸里还带着氤氲水汽,她轻声道:“这是我兄长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世子不要误会。”
陈锋清楚傅家的情形,他见傅昭神色认真,不像是在撒谎。
他将匕首还给了傅昭,随后起身。
傅昭松了一口气,她双手握住匕首,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想起兄长,她的眸子里泛起滔天的恨意。
隔了两辈子,兄长的模样在她心里依旧清晰,这一世,她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杀了她的兄长!
陈锋起身后,拍了拍手,他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依次进来了,伺候陈锋更衣洗漱。
良穗也进来了,她走到床边,看到傅昭手里的匕首顿时吓了一跳。
“小姐,危险,快给奴婢!”良穗低声道,并将傅昭怀里的匕首抢了过来,藏在她自己的怀里。
良穗不知道,傅昭是怎么背着她弄到这么一把匕首的,今天大婚还一直藏在身上。
想到此,良穗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被定北侯府的人知道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002冷淡
陈锋洗漱好换上寝衣,又坐到了床沿边。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傅昭一眼,就躺了下去。
傅昭望过去,只见陈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大概是睡着了。
良穗在一边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世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叫人看了就伤心。
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大婚,世子就这样不给傅昭面子。
难道说是因为傅昭藏在身上的匕首,让世子不高兴了?
良穗只觉得藏在怀里的匕首就是个烫手山芋,得赶紧解决掉了才行。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的,当看到自家世子如此对待新夫人时,那些下人心里都有了数。
红月是世子院子里的大丫鬟,是陈锋的继母陈夫人派过来的,因着有几分姿色,加上陈夫人对她很是重视,让红月生出几分下人不该有的心思来。
再看自家世子对这位新夫人的态度,红月暗暗勾了勾嘴角。
见世子应该是睡熟了,红月对身边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丫鬟们一齐出去了。
良穗见状追了几步,这些人怎么都出去了?自家小姐还没有梳洗呢!
良穗追到门口,又怏怏地走了回去。
“小姐,奴婢再去打盆水来,伺候您梳洗吧。”
傅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良穗出去打水,又想起来傅昭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但人生地不熟的,她根本不知道侯府的厨房在哪里。
她便去下人房里找到了红月,客气地问道:“这位姐姐,能不能麻烦你派个人,去厨房给世子夫人弄点吃的,世子夫人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红月扬了扬下巴,倨傲地道:“我是专门伺候世子的,其他的事情都不归我管。你找别人去吧。”
有红月这个态度在,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去帮良穗的。
良穗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费劲心思找到了侯府的厨房。
为了今日的喜宴,厨房里备了不少的菜肴。
良穗趁着人不注意,拿食盒装了些就赶回去了。
她径直地进了新房里,却见傅昭整个人缩成一团,就躺在陈锋的身边睡着了。
看傅昭睡得香甜,良穗不忍心叫醒傅昭。
她轻手轻脚地给傅昭脱了喜服,取下了发髻上的首饰后就出去了。
一夜无梦。
傅昭睁开眼,看着新房的布置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和陈锋成婚的第二日。
原本以为晚上肯定会因为上辈子的事做噩梦的,没想到竟然睡得格外的好。
属于陈锋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点余温。
傅昭坐了起来,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衣裳什么时候被脱掉了。
她的脸噌得一下烧了起来。
正在此时,门被打开。
陈锋带着一身的露水走了进来,他的眉宇冷冽锐利,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看到陈锋的视线下移,傅昭急忙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陈锋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道:“该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我马上就起。”傅昭回道。
陈锋等了一会,见傅昭说完没有下文了,略不耐烦地催促,“再迟一点,恐怕就要误了时辰了。”
“你出……”傅昭原本是想让陈锋出去的,可转念一想,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留下来,成为陈锋的夫人的,又何必再在乎这些细节呢。
傅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被子推开下了床。
屋子里铺着地毯,她直接光脚踩在了地毯上,唤道:“良穗!良穗!”
陈锋的目光移到傅昭若隐若现的锁骨,纤细的腰身,一双玉足……
他的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正好良穗进来了,陈锋收回视线,背对着傅昭坐了下来。
良穗伺候傅昭起身的时候,红月也带着丫鬟们进来了。
“世子,您才练完剑,梅林里那么冷,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红月掐着嗓子道。
说话的时候,红月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傅昭那边,仿佛在向傅昭宣告。
就算傅昭是世子夫人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她在世子心里的地位。
她伺候了世子那么多年,对世子的一切喜好都了如指掌。傅昭想要将她比下去,下辈子吧!
红月的声音越发娇媚,“世子,您的胳膊酸不酸呀,奴婢给您捏捏肩。”
红月伸出双手,还未放到陈锋的肩膀上,就对上了陈锋一双泛着寒气的眸子。
红月赶紧缩回手,怯怯地道:“是奴婢僭越了。”
陈锋的语气淡淡的,“杵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等着听世子的吩咐。”
“你去伺候夫人。”
“什么?”红月惊讶,世子让她去伺候傅昭?她是不是听错了?
“还不快去。”陈锋平淡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耐。
红月赶紧带着丫鬟去了傅昭那边。
虽说是世子的吩咐,但红月就是放不下身段来伺候傅昭,她便站在一边,只让丫鬟们去伺候。
有了人帮忙,傅昭很快就收拾好了。
看着梳妆镜里,年轻了好几岁的自己,傅昭仍旧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上一世在收到侯府的休书后,她经历了太多的噩梦。短短几年的功夫,就将她蹉跎得老了十几岁。
她记得临死前,她熬得一半的头发都花白了。
陈锋已经走到了门口,道:“走吧。”
傅昭收起思绪,走了过去。
红月咽不下那口气,自打她被陈夫人派过来的第一日起,她就把自己当成陈锋的人了。
她总觉得,她应该给傅昭一个下马威才是。
瞄见陈锋领口处的褶皱,红月娇声道:“世子,奴婢帮您理一理衣襟吧。”
红月上前一步,在陈锋冷冷的视线下,不得不退了回去。
陈锋看向傅昭,下巴往下点了点。
傅昭会意,她走过去,努力地抬起双手整理陈锋的衣襟。
离得近了,她才真切地感受到陈锋高大的身材,她只到陈锋的胸口处。
她突然想起来,她和兄长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帮兄长整理衣裳的。
没想到那竟是她和兄长的永别,再见时,兄长是被人抬着进来的,已无了气息。
傅昭垂下眼眸,收回双手,“可以走了。”
003争吵
傅昭跟着陈锋到了陈锋的继母,定北侯的当家主母陈夫人的院子里。
进了屋子里,只见乌压压的都是人。
出嫁之前,傅昭听说过定北侯府人口众多,亲眼见到,这也太多人了。
那些人见陈锋和傅昭进来,都亲切地和傅昭打招呼说话。
她们你一句我一嘴的,屋子里的话语声没有中断的时候。
傅昭的头晕乎乎的,根本就不知道正在和她说话的是谁。
她情不自禁地贴着陈锋,低下头装作羞涩。
侯府二少夫人钱氏笑道:“你们瞧瞧,世子和世子夫人站在一块,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般配极了。”
听到钱氏这话,众人都暧昧地笑了。
陈夫人坐在榻上,正在给她的亲生儿子,五岁的八少爷陈善喂点心。
陈夫人的眼里只有陈善,根本就不往陈锋和傅昭那边看一眼。
直到陈善吃饱了,闹着要出去玩了,陈夫人才叫丫鬟领着陈善出去,她这才正眼打量着傅昭。
傅昭满脸都是作为新妇的羞涩,容貌确实出众,小家碧玉的模样惹人疼。
但傅昭的年纪到底不大,能不能作为世子夫人在侯府站住脚跟,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陈夫人勾了勾嘴角,眸中透着冷意。
不管傅昭有没有那个本事,她都是不会让傅昭如意的。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取消她了。”陈夫人扬声道。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陈锋和傅昭得以走到陈夫人跟前。
丫鬟端了茶水过来,傅昭双手捧着送到陈夫人跟前,恭声道:“母亲,请喝茶。”
陈夫人喝了一口茶水,温声道:“好,往后你就是我侯府的人了。你公公今天衙门里有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多谢母亲。”傅昭接过陈夫人递过来的两个厚厚的红包,再交给了良穗,让良穗收好。
三少夫人何氏看到那厚厚的红包,酸酸地道:“母亲真是偏心,就是偏爱世子。”
二少夫人钱氏笑了起来,“弟妹怎么还是这般小心眼,好像没见过银子似的。哦,我怎么忘了,弟妹娘家都穷到要上侯府来打秋风了,弟妹的体己都拿去贴补娘家了吧。”
被戳中痛处,何氏面色一沉,怪腔怪调地道:“呵,我娘家再穷,那也是书香世家,总比某些商户出生的下等人强得多。”
“你说谁呢!”钱氏气得一拍桌子,她最恨别人提到她的出生,用她商户出生的事作为攻击她的武器。
何氏讥诮一笑,“谁对号入座了就是谁心虚了。”
相处了几年,何氏最是清楚钱氏的性子,一点就炸,炸起来就不管后果。
果然,何氏的话就和火上浇油一样,让钱氏气得失去了理智。
钱氏商户出生,自小长在市井之中,从来都不知道忍字怎么写。
钱氏卷起袖子,就想亲自上手去教训何氏。
何氏纹丝不动,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果然,钱氏才扬起手,陈夫人重重地拍起了桌子,“你们都当我是死人吗!你们干脆先把我打死了,这个侯府就能叫你们做主了!”
见陈夫人动了气,屋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请母亲息怒。”
钱氏更是跪了下去,“儿媳再也不敢了。”
陈夫人目光沉沉地看向何氏,何氏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跪了下来。
陈夫人冷哼一声,“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老二媳妇先留下来,我有话要说。”
出了这个个岔子,傅昭的认亲仪式被迫中断了。
这满屋子的人,她也就认得了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
跟着陈锋出了陈夫人的院子,傅昭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身边的良穗也松了一口气。
陈锋回过头看了傅昭一眼,低声道:“让你看笑话了。”
傅昭斟酌着道:“世子言重了,我既是嫁到侯府来了,侯府就是我的家,世子不用和我见外。”
陈锋轻笑一声,他弯下腰,凑到傅昭耳边低声道:“似乎一直在和我见外的人就是你吧。”
傅昭的脸又红了起来,看起来正人君子的陈锋,怎么说起话来这般不着调啊!
陈锋直起身子,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陈锋走上了另一条路。
傅昭带着良穗回去收拾她带来的东西。
*
钱氏恭敬地站着,一声不吭。
陈夫人只比她年长了十岁,但她不敢在陈夫人跟前有丝毫的放肆。
良久,陈夫人才叫钱氏坐了下来。
钱氏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道:“母亲,我前两日才得了一队上好的玉如意,待会子我叫下人送过来给善哥儿玩吧。”
陈夫人笑了,“善哥儿还小,别摔坏了。”
“摔坏了,那我另外再去寻一对来。”钱氏口气不小,实则她也有这个能力。
她娘家经商多年,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陈夫人收起笑,道:“老二媳妇,世子夫人都过门了,你怎么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就和老三媳妇一般见识?”
想起何氏的那些话,钱氏的面上又浮现起怒容,“要不是她说得太过分,我也不会和她计较的!”
“好了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现在对老二威胁最大的是谁吧。从前我们只当世子是个毛头小子,要不是他是先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世子之位也轮不到他头上。但现在,世子成家了,再为侯府添个小孙子,侯爷一高兴,只怕这侯爷的位置,也要落到他头上了。”陈夫人缓缓道来。
钱氏急道:“这可不行啊,我家夫君是侯爷的长子了,怎么能被那个毛头小子压一头?”
“所以我说,你回去好好想想。”
出了陈夫人的院子,钱氏被冷风一吹,脑袋越发清醒了。
陈夫人的话也在她的脑袋里生根发芽,肆意疯长。
傍晚时分,傅昭才和良穗一起,把带来的物件都收拾归整好了。
刚想喘口气,就听到下人来报,侯府的几位小姐过来了。
傅昭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又让良穗去将见面礼准备好。
004妹妹
红月领着侯府四小姐陈雅莹、五小姐陈雅芸和表小姐苏玉蓉进来了。
红月对这三位小姐客客气气的,不敢摆一点架子。
尤其是面对四小姐陈雅莹时,红月更加小心翼翼。
侯府上下都知道陈雅莹最得侯爷的宠爱,性子就骄纵了些,一张嘴巴也不饶人。
但是有侯爷撑腰,连陈夫人对她都颇有忌惮。
“这就是五嫂呀,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呢。”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径直走到了傅昭的跟前,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傅昭一番。
跟在她后头着湖蓝襦裙的少女拉了拉她,道:“四姐姐,这样不大好吧,五嫂才刚过门。”
陈雅莹回过头,瞪了陈雅芸一眼,嗔道:“要你多嘴!”
陈雅芸怯懦地收回手,不敢再说话了。
陈雅莹心眼小,得罪了她,往后就会有一阵不安生的日子。
陈雅芸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生怕被陈雅莹记恨上。
傅昭客气地笑道:“三位妹妹好,这是我准备的一点心意,请你们收下。”
良穗便将傅昭准备的见面礼送上,是三只一模一样的镯子。
陈雅莹见状,将镯子丢给了丫鬟,不满地道:“切,这样的镯子我那里有好多呢。阿绣,就赏给你了。”
陈雅莹的丫鬟阿绣将镯子收好,道:“多谢小姐的赏赐。”
傅昭的眸色暗了暗,陈雅莹这般的举止,无异于当众打了她的脸。
一直不曾说话的表姑娘苏玉蓉开口道:“五嫂,四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原来那就是四小姐陈雅莹,傅昭还未嫁过来时,就听说过陈雅莹性子刁蛮。
傅昭笑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四妹妹不喜欢,我再给四妹妹备一份见面礼。”
陈雅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看五嫂这里也找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对了,我听说五嫂是双生子,那五嫂的母亲是难产而死吗?”
傅昭一怔,笑容就在脸上凝固住。
陈雅芸和苏玉蓉都觉得陈雅莹说得过分了,想要劝阻陈雅莹。
但陈雅莹被定北侯宠得无法无天了,家里的几个嫂子都让着她,这位新进门的五嫂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陈雅莹甩开了那二人伸过来的手,毫不在意地道:“我问问又怎么了?二姐这次怀的是双生子,看来这次她是凶多吉少了。”
陈雅莹幸灾乐祸,当初二小姐陈雅圆还未出嫁的时候,可没少和她作对。
想到这一次陈雅圆生产的时候要去鬼门关走一趟,陈雅莹好心情地翘起了嘴角。
傅昭轻声道:“二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化险为夷的。你们先坐一坐,我去看看丫鬟们怎么还没把茶水端进来。”
傅昭带着良穗走了出去,在门外,她对良穗吩咐了几句,就进了屋子里去。
她坐了下来,和三位小姐说着闲话。
她向来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上一世,她误以为知道了真相,就直接在大婚当日想要亲手杀了陈锋。
陈雅莹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她的底线上蹦跶。
良穗端着托盘进来了,她低着头走到红月身后,小声道:“红月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下?”
红月正想巴结上陈雅莹,她便从托盘上端了一碗,先给陈雅莹送过去。
良穗装作不经意地撞到了红月身上,红月一个没拿稳,茶碗里滚烫的茶水悉数泼到了陈雅莹身上。
“啊!!!”陈雅莹痛得跳了起来,只见她的手背上一片红,还在冒着烟气。
陈雅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回事!竟敢拿热水烫我!我要杀了你!”
“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撞了奴婢一下,”红月猛地转过身去,“良穗,是不是你!”
“红月,”傅昭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既然是发生在我这里,那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你别怕。”
傅昭又看向陈雅莹,“四妹妹,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的手被烫成这样,要是不好好处理肯定会留疤的。”
听到留疤,陈雅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要留疤,五嫂,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你帮帮我!”
陈雅莹害怕极了,只能抓住傅昭这根救命稻草。
要是手上留下疤痕,她往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呀!别人都会嘲笑她的!
“良穗,你去打一盆冷水来,红月,你快去请府医过来。”傅昭淡定地吩咐道。
良穗和红月赶紧出去了。
良穗很快打了一盆冷水来,傅昭让陈雅莹将烫伤的手泡在冷水里,直到府医赶来。
府医查看了一下陈雅莹的伤口,道:“好在一直泡在冷水里,我给四小姐包扎一下。只是每日换药的时候,恐怕四小姐要吃苦了。”
陈雅莹揪着心问:“会不会留疤?”
府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道:“若是好好上药,多半是不会的。”
陈雅莹拼命点头,“我会听话的,都听你的!”
待府医给陈雅莹上完药后,傅昭亲自送陈雅莹和另外两位小姐到了院子门口,
陈雅芸拉着傅昭的手问道:“五嫂,往后得空了我还能过来找你玩吗?”
方才傅昭的所作所为,不计前嫌地帮助陈雅莹,让陈雅芸觉得傅昭是个好人。
“当然是可以的。”傅昭笑得温柔。
被烫了一下,陈雅莹老实了不少。
她还在担心自己的手上会不会留疤,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
傅昭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她们离开了。
回了屋子里,坐下之后,她慢悠悠地打量着红月。
红月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良穗,是不是你推了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良穗急忙摇头,“我没有推你,我当时手上端着托盘,哪里能腾出手来推你?”
红月怒道:“那你不是用手推的,你肯定是撞……”
“红月,你有证据吗?”傅昭面上依旧挂着温温柔柔地笑。
红月看着傅昭的笑,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她摇了摇头,“奴婢没有证据,但当时只有良穗站在奴婢的身后,肯定是良穗。”
“所以说,这都是你的猜测?是还是不是?”傅昭笑意盈盈地问。
“是。”红月咬着牙回道。
005你是我的妻
“那便是了,待明日,我带你去和四妹妹赔个不是,就看四妹妹愿不愿意原谅你了。”傅昭很是满意红月的回答。
“多谢世子夫人。”
红月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脑袋里晕乎乎的。
明明是有人撞了她,她才不小心将茶水泼到陈雅莹手上的,怎么现在竟成了她一个人的过错?
红月不想去找傅昭了,她就在院子门口等着,直到陈锋回来。
红月赶紧迎了过去,道:“世子,您不知道,今天四小姐、五小姐和表小姐来看世子夫人,结果四小姐的手被烫伤了。”
陈锋皱了皱眉,“严重吗?”
“奴婢瞧着很严重呢,四小姐是哭着回去的。”
陈锋眉间的褶皱越发的深了。
红月低着头,暗暗一笑,跟在陈锋身后进了屋子里。
陈雅莹是在傅昭的屋子里被烫的,傅昭怎么都推卸不了责任的。
烫伤的还是定北侯最疼爱的女儿,经此一事,定北侯定会对陈锋和傅昭有怨言。
想必现在陈锋心里肯定对傅昭不满了。
进了屋子里,只见傅昭低着头,神情落寞,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连陈锋进来了都不知道。
红月无声地哼了一声,看傅昭的模样,心里肯定是在害怕受到世子的责难。
毕竟四小姐是在傅昭的屋子里烫伤的,傅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良穗看到了陈锋进来,想要去提醒傅昭。
陈锋扬了扬手,阻止了良穗。
良穗只好闭上了嘴,她担忧地看向傅昭。
作为傅昭的贴身丫鬟,她知道傅昭是因为想起了兄长正在伤神。
陈锋无声地走到了傅昭跟前,傅昭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对上陈锋毫无波澜的眸子。
陈锋道:“四妹妹说的话让你伤心了?”
傅昭一怔,“你怎么知道四妹妹来过了?还说了什么话?”
问完,她又自嘲一笑,这里是世子的院子,是陈锋的地盘,陈锋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了。
陈锋继续道:“若是这一点话你都受不了,你还如何当我的世子夫人?”
陈锋知道陈雅莹说了什么话,他现在又对傅昭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近人情。
但是傅昭不仅是他的妻,还会是世子夫人,将来的定北侯夫人。
若是傅昭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性,且不说将来的事,现下侯府里这么一大家子都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傅昭睫毛轻颤,像是秋风中无助地落叶。
她再次抬起眸子时,眼中没有一丝悲伤。
“世子误会了,我只是有些累了。四妹妹年纪还小,说话口无遮拦的,我这个当嫂子的怎么会记在心上呢?”傅昭语气温和,态度坦荡大方。
陈锋满意地笑了。
傅昭继续道:“等明日我再带着红月去四妹妹那里一趟,到底是红月没端稳茶碗,四妹妹要打要罚都随她。”
“嗯。”陈锋点了点头。
红月惊诧又惶恐地瞪大了眸子,怎么回事?怎么事情又变成了这样,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四小姐那刁蛮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地饶过她?
红月吓得跪在了陈锋的跟前,乞求道:“世子,不是奴婢,是有人撞了奴婢,奴婢才没端稳茶碗的呀!世子,您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害奴婢啊!奴婢伺候了您这么些年,奴婢的性子难道您还不清楚吗?”
陈锋神色未变,只对傅昭道:“往后我院子里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你了。”
傅昭受宠若惊,“我初来乍到,只怕做不好。”
“无妨。”说完,陈锋看都没看红月一眼就去书房了。
陈锋向来勤奋,隔壁就是书房。
红月还跪在地上,单独面对着傅昭时,不知为何她心里发虚。
不知过了多久,傅昭温和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好了,别跪了。明日还要去四妹妹那里,今晚你早些安寝,不用你伺候了。”
红月咬着牙道:“但世子习惯了奴婢的伺候,要是奴婢不过来,恐怕……”
傅昭打断道:“世子方才说了,院子里的事都交给我了。”
红月只好应了一声是,行了礼退出去了。
良穗走到傅昭身边,笑道:“小姐,世子对您如此重视,显然是将您放在心上的。今晚,您可要好好准备呀。”
傅昭的脸又红了起来,嗔道:“你一个还没嫁人的小姑娘,怎么把那种事挂在嘴上?看来我得早点把你嫁出去了。”
“奴婢也是为小姐着想,小姐面皮薄,奴婢不说了。不如小姐先去梳洗吧。”
“也好。”
傅昭梳洗完,坐在床上的时候,心里多是忐忑不安,并没有任何的期待。
甚至她觉得,陈锋在书房里看一晚上的书也是好的。
听到屋子外喊世子的声音,傅昭知道陈锋要过来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装睡。
装着装着,还真的睡着了。
陈锋洗漱完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裹得和蚕蛹一样的傅昭,睡着了眉头还皱得紧紧的。
陈锋轻笑一声,就在傅昭身边躺了下来。
一整个晚上,傅昭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傅昭醒来的时候,边上又是一个带着陈锋余温的空被窝。
傅昭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该去母亲那边请安了?”
“世子夫人莫着急,夫人那边并不需要过去。”
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傅昭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只见站在床边的并不是良穗,而是一个眼生的丫鬟。
那丫鬟颇有气质,不是寻常的丫鬟。
司棋屈了屈膝,道:“世子夫人,奴婢名唤司棋,是在前院书房伺候世子的,今早才被拨过来伺候您的。”
“世子有心了,但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世子夫人,夫人和八少爷同住。夫人说八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多睡觉才好。夫人担心各位少夫人过去请安会搅了八少爷的睡眠,是以几年前就免了各位少夫人的早起请安。”司棋回道。
好半晌,傅昭才感慨道:“母亲还真是疼八弟弟。”
006看望
傅昭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圈,又问:“世子呢?”
司棋回道:“世子去梅林里练剑了,世子夫人要过去瞧瞧吗?”
“我不过去了,我还是先去看看四妹妹怎么样了吧。”傅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虽说她和陈锋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但二人并不熟悉。
傅昭设想了一下去梅林里看陈锋练剑,光想想就觉得尴尬。
“你让良穗进来吧,你再去看看红月起了没。”傅昭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司棋出去了,她将良穗唤了进去,她便去了红月的房里。
她当初是和红月一起从陈夫人那边过来的,从前二人是好友。
后来她们一个被派去了世子身边,一个被派去了前院书房,二人渐渐地就生疏起来。
“是你呀。”红月看到司棋,几乎是热泪盈眶地迎了上去。
司棋吓了一跳,“红月,你怎么了?”
就算是从前二人最要好的时候,红月也不曾对她这般热情过。
更何况红月自从近身伺候世子后,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你救救我,世子夫人要带我去四小姐那里。但是我是无意烫伤四小姐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撞的我。对了,你帮我去夫人那里跑一趟吧,我原先是夫人的人,夫人不会不管我的!”红月抓着司棋的手激动地说。
司棋劝道:“我们做下人的,还不是得听主子的意思行事。我们既然到了世子这边伺候了,就不要再记着从前的事了。你收拾一下,世子夫人等着你呢。”
见司棋不肯帮自己,红月登时变了脸色,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存的是什么心思?是不是你求了世子进后院来伺候?你肯定是想挤掉我,取而代之是不是?”
没想到曾经的好友是这么想自己的,司棋又是痛心又是恼怒,“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么?我把世子夫人的话带到了,若是你迟到了,后果自负!”
司棋出去了。
红月想起昨天世子对世子夫人的维护,就也收拾了一下,后脚跟着司棋出去了。
屋子里。
陈锋练剑回来了,正坐在桌子边歇息。
傅昭坐在陈锋的对面,而良穗正在摆早膳。
司棋过去帮忙,红月脚步一顿,也跟了上去打下手。
傅昭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红月,没想到红月老实了不少。
自从她来到定北侯府,就感受到了红月的敌意。
红月那些小动作,傅昭早就留意到了。
若是不让红月吃点苦头,只怕她会越来越过分。
用完早膳,陈锋就去前院书房了。
因为成婚,衙门放了他几天的假,但让他一直待在内宅却是做不到的。
且傅昭在面对他时拘束又客套,他还不如去书房呢。
傅昭巴不得陈锋赶紧离开,她象征性地送到了门口,等陈锋离开后,就道:“我们去四妹妹那里走一趟吧,我不认识路,红月,你在前带路吧。”
“是。”红月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傅昭带着良穗和司棋走在她的后头。
侯府占地面积不小,走了好一阵才走到四小姐陈雅莹的院子。
守门的婆子看到傅昭,直接领着她们往里头去。
走进院子里,就听到屋子里传来陈雅莹的尖叫和哭喊声。
那带路的婆子解释道:“我家小姐正在换药。”
傅昭佯装心疼,“四妹妹受苦了。”
傅昭进了屋子里,陈雅莹已经换好药了。
府医收拾了下东西,再给傅昭请了个安就离开了。
“世子夫人。”陈雅莹的生母冯姨娘朝着傅昭福了福身子。
“姨娘多礼了。”傅昭亲自扶着冯姨娘起来。
冯姨娘眉眼柔顺,看着是个温柔和顺的性子,这倒是出乎傅昭的意料。
原以为能养出陈雅莹那刁蛮性子的,其生母多半也是差不多的性子。
但这冯姨娘和陈雅莹的性子简直是云泥之别。
“世子夫人,您快坐。”冯姨娘招呼傅昭坐了下来,又亲手给傅昭倒了一碗茶水。
“不知道世子夫人要过来,招待不周了。”冯姨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姨娘客气了,昨天四妹妹在我那里烫伤后,我心里实在是不安心。今天一早我就把红月这个丫头带来了,要打要罚都听四妹妹的。”傅昭愧疚地道。
冯姨娘连忙摆手,“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罢了,府医说了过段时日就好的,世子夫人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相信红月也不是故意的,就这么……”
“姨娘!”陈雅莹尖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我的手都成这样子了!”
“莹姐儿!”冯姨娘厉声斥责道。
但陈雅莹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只对着傅昭不客气地说:“那五嫂就把红月留在这里,明天我会放她回去的。”
看着陈雅莹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狠辣,傅昭只笑了笑,就应下了。
傅昭略坐了坐,就要带着良穗和司棋回去了。
但见红月一脸的害怕和不甘,傅昭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昨天说了要把这丫鬟送来给四妹妹处置后,她就吓得不得了,说了不少胡话。待会子若是她再口不择言说了什么,姨娘和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多谢世子夫人提醒,我送你出去吧。”冯姨娘亲自送傅昭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陈雅莹和红月,陈雅莹摸了摸手上缠着的纱布,怒道:“哼!看我怎么修理你!”
红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四小姐,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冯姨娘送了傅昭出去后又回来了,她劝道:“莹姐儿,红月到底还要回去的,要是做得太难看……”
“姨娘,我心里有数的。”陈雅莹不耐烦地说。
冯姨娘只好闭上嘴了。
傅昭回去之后,很快就把红月抛之脑后了。
明日是回门之日,要回傅家去。
上一世的噩梦仿佛还在昨日,傅家被判满门抄斩,傅昭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旨意下来时,傅家那些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她父亲自以为大义凛然的举止,却是为傅家引来了祸水。
当晚,傅昭做起了噩梦。
007噩梦
陈锋坐了起来。
他睡眠轻,原本以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晚上会睡不好。
但没想到这两晚睡得都不错,傅昭的呼吸轻轻细细的,和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微风一样。
陈锋是被傅昭的梦呓声吵醒的。
“不要……他们还那么小……求求你饶了他们……”傅昭双目紧闭,眉心皱起,似乎很是痛苦。
陈锋迟疑,要不要叫傅昭醒来。
“世子……多谢……”
听到傅昭嘴里吐出的世子二字,陈锋凑过去,想要听听傅昭说的是什么。
他才凑到傅昭的脸边,只见傅昭猛地睁开眼,随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若是在从前,傅昭不可能推得动陈锋。
但现在是深更半夜,且陈锋没有设防,被傅昭这么一下竟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只听“扑通”一声,陈锋摔下了床。
这一声深夜巨响也让傅昭清醒过来了,原来方才都是在做梦。
她看向屋子里的摆设,是在定北侯府之中,她稍稍安心。
视线下移,她看到了正坐在地上的陈锋,茫然地问:“世子,你怎么坐在地上?”
陈锋黑着脸,见傅昭脸上的迷茫不是装出来的,看来傅昭是真的不记得推了他那一下了。
“哦,睡得有些热了,坐地上凉快凉快。”陈锋佯装若无其事地道。
他当然不想将自己被一个闺阁弱女子推倒的事说出来,不然往后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傅昭更加茫然了,已经是深秋快要入冬了,还会冷吗?
这定北侯世子果然不同于常人。
想到上辈子自己害得陈锋变成了个病秧子,傅昭愧疚地往床里边挪了挪,给陈锋让出了更多的位置。
“那世子凉快够了就上来吧。”傅昭拥着被子躺下去,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她听到陈锋抱着被子起来,然后在床上躺了下去。
听着陈锋的呼吸声,她又沉沉地睡过去了,这一次,她一觉睡到天亮。
陈锋却翻来覆去的,好久才睡着。
天亮了,傅昭已经醒了,但是还不想睁开眼。
陈锋想必已经去梅林练剑了,她昨晚就缩在小角落里,睡得浑身都酸痛了。
她闭着眼,往边上宽敞的地方一滚。
咦?怎么翻不过去了?
她趴着撑起脑袋,迷迷糊糊地往那阻碍物看去。
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陈锋那张脸,傅昭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看吗?”陈锋波澜不惊地问。
傅昭滚了回去,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世子怎么没去练剑?”
陈锋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坐了起来,直接下床离开了。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丫鬟们都进来了。
看到这个时辰陈锋竟然在屋子里,司棋等原本就伺候陈锋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自打陈锋十五岁那年起,不管寒冬还是腊月,每日都会去梅林练剑,没有一日遗漏的。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今天是傅昭的回门之日,傅昭和陈锋收拾好后,就去了陈夫人那边。
陈夫人拉着傅昭的手问道:“还住得习惯吗?”
傅昭回道:“多谢母亲,住得习惯的。”
“那就好,若是不习惯就来和我说。或者等老大媳妇回来,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傅昭疑惑地抬了抬眸子。
陈夫人解释道:“老大媳妇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庙里住上一个月祈福,算算日子,已经去了半个月了。”
傅昭知道,陈夫人口中的老大媳妇,是陈锋一母同胞的兄长陈敬的夫人。
陈敬三年前战死沙场,这世子之位才落到了陈锋的头上。
听到陈夫人提到陈敬,陈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他打断道:“时辰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是是是,你们别误了时辰。”陈夫人忙收回话头。
傅昭随着陈锋出去了,侯府门口早就备好了马车,还有要带回傅家的礼。
陈锋原本是想骑马的,但是走到马车前,他脚步停顿了下,转而上了马车里。
傅昭停了下来,她看看马车,再看看为陈锋准备的大马。
“小姐,怎么了?”良穗轻声问。
“没什么。”傅昭硬着头皮上了马车里。
马车里只有傅昭和陈锋二人大眼瞪小眼。
傅昭忍不住问道:“世子,你怎么不骑马呀?”
“我怕冷。”陈锋说得认真。
傅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半夜不是还怕热吗?怎么现在就怕冷了?
“那确实不该骑马的,”傅昭顿了顿,“世子忽冷忽热的,要不要请府医把把脉?”
陈锋狠狠地皱了下眉头,沉声回道:“多谢夫人关心。”
二人不再说话。
傅家。
傅家三小姐傅清心的院子里。
“心儿,你快点准备一下吧,待会子你二姐姐和二姐夫就要到了。”傅清心的生母康姨娘催促道。
傅清心正在对着镜子描着细眉,她的五官明艳又凌厉,和傅家人温温柔柔的长相并不一样,甚至和生母康姨娘的长相也并不相似。
傅清心嗤笑一声,“二姐夫会不会来还不一定呢。”
康姨娘一怔,透过镜子,她看到傅清心笑得一脸讥诮,便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傅清心笑而不语。
康姨娘重重地叹了口气,劝道:“那事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你是不是放在心上了?这么些年来,你父亲和你姐姐妹妹们对我们都挺好的,等将来你出嫁后要仰仗的,还是傅家这些姐妹兄弟们。”
“好了,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傅清心坐到康姨娘身边,挽住了康姨娘的胳膊。
康姨娘一听就知道,傅清心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根本就是在敷衍自己。
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丫鬟来报,说是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到了。
康姨娘便带着傅清心出去了。
一路上,傅清心毫不掩饰自己准备看好戏的笑。
她这位二姐姐,向来都极易冲动。
而且自从傅昭的嫡亲兄长傅绍闻不明不白地死后,傅昭一直都试图查明傅绍闻的死因。
在傅昭出嫁前夕,她装模作样的和傅昭说了几句,没想到傅昭真的听进去了,认定了陈锋是杀死傅绍闻的凶手。
008回门
傅清心轻笑一声,按照傅昭那个性子,知道自己要嫁的人竟然是杀害了自己哥哥的人,定会闹出点什么来的。
傅清心等了三天,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等着傅昭回来看傅昭的笑话。
傅昭根本就配不上陈锋,她这样做,也算是帮了陈锋一个忙。
那位定北侯世子,她也是见过的,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的少年郎。
若不是因为她只是个庶出的身份,当初能嫁给陈锋的指不定是谁呢。
傅清心厌恶自己庶出的身份,更是恨透了给她这个身份的傅家。
傅昭出嫁后再回来,就是傅家的客人了。
因此下人们领着傅昭到了宴客的厅堂里,现下是傅家的大少夫人丛氏在陪着傅昭说话。
傅昭怀里抱着才三个月的小侄女傅宜,心里热乎乎的。
她摸了摸傅宜肉嘟嘟软乎乎的小手,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丛氏打趣道:“你这么喜欢孩子,早点和世子要一个。”
良穗皱了皱眉,只有她这样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自家小姐和世子根本就没有圆房,哪里要得来孩子呀。
“嫂嫂要是再这样拿我打趣,我往后可不敢再回来了。”傅昭笑道。
长嫂如母,丛氏对她来说,就和半个母亲一样。
当年丛氏嫁过来的时候,傅昭才五岁,丛氏是把傅昭当成女儿一样拉扯大的。
对于傅昭来说,除了一母同胞的哥哥外,大哥和大嫂就是对她最重要的人了。
因此在丛氏面前,傅昭一点也不用拘束,可以肆意地开玩笑。
丛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翅膀硬了,都敢威胁嫂子了。”
“是嫂嫂先打趣我的,对了,舟哥儿呢?”傅昭又问起了小侄子。
重生归来,她迫切地想看一看小侄子。
上一世,陈锋帮着把丛氏的一双儿女救出去了,那就是永别了。
“舟哥儿上学去了,等一下中午的时候我让人去把他接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午膳。”丛氏回道。
“好。”
丛氏坐到了傅昭身边,刚想问一问一些隐秘的事时,余光瞄见康姨娘和傅清心过来了,丛氏便闭上了嘴。
随着丛氏的小动作,傅昭也看到了康姨娘和傅清心。
她的目光落在了傅清心的身上。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当再次见到傅清心时她会是何种心情,是不是想要一怒之下亲手杀了傅清心,为傅家满门报仇?
但是傅昭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情竟然很平静。
“姨娘,三妹妹。”傅昭主动唤道。
傅清心像往常那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傅昭跟前,就在傅昭身边坐了下来。
“姐姐终于回来了,姐姐不知道,你离开的这几日我都没睡好。”傅清心挽着傅昭的胳膊撒娇。
傅昭笑得依旧温柔,“我也是,才离开家三天,就感觉离开了半辈子一样。”
傅清心笑了起来,“姐姐真会说笑,姐姐,去我那里我们说说悄悄话吧。”
康姨娘对丛氏说:“你瞧她们两个,感情还是这般的好。”
丛氏附和着道:“是啊,她们两个自小一块长大的,就和嫡亲的姐妹似的。”
傅昭和康姨娘丛氏说了一声,就随着傅清心离开了。
傅清心拉着傅昭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她让丫鬟们都出去了,还把门关好了。
傅昭只坐着看着傅清心神神秘秘的举止,她已经猜到傅清心要说什么了。
关好门后,傅清心挨着傅昭坐了下来,低声问道:“姐姐,你和姐夫怎么样了?方才没有看到姐夫,他是不是没来呀?”
听着傅清心看似关心,实则是试探的语气,傅昭暗暗哂笑。
傅昭叹了口气,垂下眼眸神情落寞。
傅清风无声地笑了一声,看到傅昭这个神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定是傅昭为了傅绍闻的事,和陈锋闹得非常不愉快了。
才成亲三日就闹成这副模样,将来更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
傅清心乐够了,劝道:“姐姐,那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你将来还是要和姐夫过日子的,你们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了。至于二哥哥的事,你还是忘了吧。”
傅昭手指收拢,紧紧地攥住衣角,“我怎么能忘了哥哥?哥哥死得不明不白,我不相信他的死只是一场意外,肯定是人为!”
傅昭抬起眸子,乞求地望向傅清心,“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傅清心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二哥哥当时手里攥着定北侯世子的玉佩,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傅昭暗恼,是对自己的。
当初她怎么就听信了傅清心这么一番无根无据的说辞,就死心眼地相信了陈锋是杀死傅绍闻的凶手?
可恨上一世她直到临死前,才知道这就是傅清心胡诌的,为的就是挑唆她做下不可回头的错事。
见傅昭半晌没有说话,傅清心拉了拉傅昭的手,道:“姐姐放心,往后我得到什么消息,一定会告诉你的。不过姐姐,你往后该怎么面对姐夫呀?”
傅昭苦笑,“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吧。”
“姐姐,虽说有可能是姐夫害了哥哥,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可千万别做出伤害姐夫的事呀,否则,侯府是容不下你的。”傅清心故作好心地提醒。
她又压低了声音,“之前姐姐从我那里拿的那把匕首呢?姐姐还是还给我吧。”
傅昭这才记起来,那把匕首是出嫁前夕傅清心私下里给她的,说是为了给她防身用的。
傅昭轻声回道:“我落在侯府了。”
“好吧,那姐姐下次回来,记得带回来还给我呀。”
“嗯,我记下了。”
傅清心几次三番地提起匕首,分明就是在暗示什么。
傅昭想不明白,傅清心为何对傅家有这样大的恨意。
她实在是不想再陪着傅清心演下去了,就带着傅清心去到丛氏和康姨娘那边。
傅家庶出的四小姐傅晚也在,几人说了会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的时辰了。
丛氏听丫鬟说已经把傅松舟从书院里接回来了,便赶紧让丫鬟去把傅松舟带到这里来。
009回侯府
傅松舟今年八岁,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
傅松舟左手背在身后,稳步走了进来。
突然,一道黑影冲到了他的跟前抱住了他。
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香味,傅松舟为难地想要将那人推开,“姑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声音愈发的低了,“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姑姑别这样。”
傅昭放开傅松舟,看着傅松舟尚且稚嫩的小脸,她的眼眶都红了。
她还记得,上一次知道死路一条后,傅松舟是如何的慷慨坦荡,她心酸不已。
上辈子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没有把傅松舟也救出去。
“姑姑是不是受委屈了?不然眼睛怎么红了?”傅松舟着急地拉着傅昭的手。
“没什么,只是一时出嫁还不习惯,走吧,和姑姑一起坐。”
傅松舟却不动,“父亲和姐夫也过来了,等一等他们吧。”
姐夫?定北侯世子?傅清心诧异地挑了挑眉,她还以为陈锋没有过来呢,原来是去傅老爷那里了。
傅清心立即朝着傅昭看过去,当听到陈锋也要过来时,傅昭的神色并没有异常。
傅清心冷笑一声,她就看看,傅昭能装到什么时候。
等了片刻,傅老爷和陈锋一齐过来了。
傅四小姐傅晚向来胆子小,看到陌生的男子进来,本能地就想避开。
傅老爷拦住了她,“都是一家人,就不用拘束那么多了,一起坐吧。”
傅昭便走到陈锋身边,和陈锋一起落座。
康姨娘是没有资格落座的,便站着摆膳。
傅清心一直注意着傅昭和陈锋那边,只见那二人虽说住在一起,但没有任何的互动,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两个陌生人。
傅清心的嘴角翘了起来,看来傅昭嫁过去之后,肯定做了些什么引得陈锋不满。
那往后,傅昭在定北侯府的日子也会举步维艰。
只要傅家人倒霉,傅清心就高兴。
用完午膳,傅昭和陈锋就要离开了。
傅老爷很是满意陈锋这个女婿,听到陈锋要离开,反而有一点失望。
趁着还没走,傅老爷拉着陈锋说个不停。
傅昭抱着小侄女傅宜,怎么都抱不够。
丛氏在一旁担忧地问:“昭昭,你和世子……相处得好吗?”
傅昭和陈锋之间的冷淡,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傅昭不解地回道:“我和世子挺好的呀,嫂子不用担心。”
至少在傅昭看来,她和陈锋相处得挺好的。
丛氏几乎是把傅昭当成了女儿,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呢?傅昭和陈锋之间,明明就不像是才新婚的夫妻呀。
傅清心拉了拉丛氏的袖子,“嫂子,你就别担心啦,姐姐心里肯定有主意的。”
丛氏眉间一片愁云,看着一脸懵懂的傅昭,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傅昭到底年纪不大,男女之间的事还没开窍呢。
陈锋和傅老爷说完了话,已经站了起来,看向傅昭。
傅昭明白陈锋的意思,她小心地将傅宜交给妈妈,“嫂子,妹妹,我就先走了。”
傅昭靠近傅清心,轻声道:“妹妹要是还有别的消息,一定要来告诉我呀。”
傅清心点了点头。
傅昭便随着陈锋出去了,丛氏和傅松舟送他们二人出去。
回到侯府,陈锋照例去书房,傅昭派了司棋去把红月接回来。
在四小姐陈雅莹那里待了一天一夜,想必红月也老实不少了。
司棋到陈雅莹那儿的时候,才进了院子,就看到红月只穿了一身单衣,正跪在秋风之中。
司棋快走几步到了红月的跟前,只见红月冻得面无血色,脸色就和死了一样难看。
“红月?你没事吧?”
看到司棋,红月的眼珠子动了动,流下了两行清泪,她声音嘶哑,“司棋,救救我……”
“世子夫人派我来接你回去的,你等一等,我去和四小姐说一声就带你回去。”司棋说完,急忙进去了。
看红月的样子,只怕再跪一会就要没命了。
没一会,司棋就出来,还带出来了红月的衣裳。
“快穿好衣裳,我们回去吧。”
在司棋的帮助下,红月穿好衣裳,两人一起回去了。
傅昭看到红月的脸色,免了红月的请安。
“四妹妹有没有为难你?”傅昭问道。
红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去歇着吧,这两日不用过来伺候了。”
“多谢世子夫人。”
红月低着头出去了。
等红月离开后,司棋道:“希望她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往后安安生生的。”
傅昭笑笑,她心里清楚,红月表面上可以安安生生的,但她的心思根本不会安生。
傅昭吩咐道:“司棋,你多盯着红月一些。”
“是。”
红月歇息了一个下午,晚上缓过来一些后,就悄悄地出去了。
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从前她是世子院子里说一不二的人,现在却是一个跪在院子里,谁都能踩一脚的可怜虫。
在陈雅莹那里受尽了屈辱,她往后还怎么在侯府里抬起头来?
她的容貌都是上乘的,她才不愿意到了年纪就被放出去随便嫁个人。
红月一路走到了陈二少夫人钱氏这里。
在门口等了一会,钱氏的贴身丫鬟金儿亲自出来,领着红月进了屋子里去。
钱氏正在数着银票,看到红月进来了,她笑了笑,“终于想明白了?”
红月跪了下去,道:“奴婢想明白了,从前是奴婢脑袋一根筋,望您不要和奴婢计较。”
“没事,想明白了就成。”钱氏语气轻快,她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银票解决不了的事。
“奴婢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没有圆房。”红月道。
钱氏惊讶得瞪大了眸子,旋即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就知道咱们家的这位世子和平常人不一样,肯定是有什么毛病。别的男子在他这个年纪,身边姨娘通房都好几个了,依我看,他肯定有点什么毛病!”钱氏满怀恶意地揣测着。
红月想为陈锋说几句,又憋了回去。
钱氏继续道:“他们这样也好,这样子就生不出孩子。”
010美婢
提到孩子,钱氏没了兴致,将手边的银票随便放到一边。
钱氏嘴里发苦,嫁过来这么久,她就生下两个小丫头,肚子就没了动静。
放眼整个侯府,她这一辈的,除了陈大少夫人生下了男丁,其他人生的都是小丫头。
大房自打陈敬死后,就不足为惧了。
若是让傅昭生下个男丁,那陈锋的世子之位恐怕就更加稳固了。
钱氏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何氏、赵氏都生不出个男孩来,难道这就是命吗?
钱氏随手拿起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给了红月,“我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当我的眼线便行。”
红月暗暗地松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若是钱氏让她去做伤害世子的事该怎么办?
她不喜欢傅昭,但是对世子却是真心一片。
还好只是传递消息这样的小事。
红月放心地收下了银票。
*
第二日,陈锋便去衙门里了。
这对傅昭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反正前几日白天的时候,她也是见不到陈锋的。
傅昭每日就待在院子里,除了陈夫人那边喊她过去坐坐,她几乎都不出院子。
这日,钱氏那边派人来请傅昭过去。
傅昭带着良穗过去了,到了那边,钱氏的丫鬟金儿出来迎接傅昭,道:“世子夫人,这边请。”
金儿在前带路,领着傅昭往屋子后头去。
傅昭问道:“二嫂不在屋子里吗?”
“您随奴婢来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才发现钱氏不仅请了她,还请了三嫂何氏和四嫂赵氏。
“五弟妹终于到了,”钱氏主动走过去相迎,“快过来吧。”
傅昭随着钱氏走到了屋檐下的一排椅子上坐下,和何氏赵氏打招呼,“三嫂、四嫂。”
这段时日有了司棋的相助,傅昭已经认识了侯府的几位主子。
何氏瞥了傅昭一眼,淡淡地喊了一声五弟妹。
她已经打听过了,傅昭的娘家并不显赫,傅老爷就是一个小官,根本就比不上她的娘家。
对于这类人,何氏一直都是要保持着身份的。
她是书香世家出生,向来清高。
四少夫人赵氏怯怯懦懦地笑着,“世子夫人嫁进来这么久,我都没过去拜访,实在是我的不是。”
傅昭从司棋的口中知道,赵氏的女儿打出生起就体弱多病的,现在天气一冷,更是三天两头的生病。
赵氏熬得都憔悴了。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
“四嫂言重了,该是我去拜访你才是。”傅昭客气地回道。
何氏切了一声,轻蔑地道:“虚伪。”
赵氏像是做错事一样低下头去,不安地拧着衣角。
何氏最是看不惯赵氏小家子气的模样,和这样的人当妯娌,真当是有失身份。
何氏别过脸去不看赵氏。
钱氏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其实我叫你们来也没别的事,我娘家的人给我送来了一批美婢。原本是要送去王府的,但是王妃前几日病了,没空料理。这批美婢是费了好多心思训练了许久的,他们就给我送来了。几位弟妹,你们瞧瞧要不要领一个回去?放在身边也能给你们长长脸。”
说是婢女,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分明就是训练了来当美妾的。
何氏嗤笑一声,这样没风度的事,也就钱氏做得出来了。
也对,钱氏商户出生,打小就没学过规矩,更不知道礼义廉耻。
何氏不悦地道:“之前二嫂送来的那个,一天到晚只会惹我生气的,这次就给四弟妹和五弟妹吧。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何氏向来和钱氏不对付,她直接就带着丫鬟离开了,只留下赵氏和傅昭二人。
赵氏向来胆小怯懦,没有钱氏的许可她根本不敢走。
而傅昭是新媳妇,此时若是和何氏一样走了,只怕会被侯府的人说三道四的。
钱氏笑盈盈地看向傅昭和赵氏。
从前陈锋没成婚前,钱氏根本没有理由往陈锋房里塞人。
现在傅昭嫁过来了,而且傅昭还是新媳妇,面皮软,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那嫂子就把人带过来瞧一瞧吧。”傅昭大方地笑着。
在钱氏的热情之下,傅昭和赵氏从钱氏这里离开的时候,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美婢。
赵氏耷拉着脑袋,很是失落。
傅昭的心软了一下,停了下来,赵氏也停了下来。
“良穗,你带她们两个去前院认认路吧。你再帮我带句话给世子。”傅昭道。
良穗附耳过去,听傅昭轻声说了几句。
“您放心,奴婢一定将话带到。”良穗便带着那两个人一起去前院了。
傅昭和赵氏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赵氏缓了过来,低声说:“二嫂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傅昭看了眼赵氏,赵氏明明心里已经难过得不行,还要打起精神来安慰她。
傅昭和善地道:“四嫂放心,她们过去了,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赵氏诧异,“啊?她们不是去认路了吗?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吧?”
傅昭神秘一笑,“若是她们碰上了二哥,不知道还走不走得了。”
赵氏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还是你有主意,像我,遇到事就没了主意了。最近我实在是离不开院子,不然可以去你那里坐一坐。”
“往后多的是说话的机会,四嫂快回去吧。”傅昭体贴地说。
赵氏也不和傅昭客气了,她确实放心不下女儿。
良穗领着那两个美婢到了前院,才经过二少爷陈远那边就被喊住了。
“等等,你们三个怎么这么眼生啊?”陈远走了出来。
良穗飞快地看了陈远一眼,这位陈二少爷果然和司棋描述得一样,眼底下布着乌青,说话有气无力,眼神不怀好意。
良穗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陈远的目光黏在那两个美婢身上,顿时就离不开了。
良穗低着头回道:“回二少爷的话,奴婢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这两个是二少夫人赏给我家世子夫人和四少夫人的。”
“什么?是二少夫人赏的?”陈远心里有了主意。
011质问
傍晚时分,钱氏站在院子门口张望着。
“不是说会回来吃晚膳的吗?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钱氏嘀咕道。
金儿站在钱氏身后,一同张望着。
二少爷陈远现在没有官职在身,平日里就在前院帮着处理一下侯府的事务。
虽说同住在侯府里,但陈远几乎都不会到钱氏这里来。
算一算日子,上一次陈远过来,还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钱氏过着和寡妇一样的生活,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就见不得那些夫妻甜甜蜜蜜的。
那些弟弟和弟妹们甜蜜恩爱,就和在打她的脸一样。
所以她就送了两个美婢出去,她尝过的寂寞的滋味,也该让别人尝一尝才好。
直到夜幕降临,陈远还是没有回来。
钱氏的两个女儿跑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拉着钱氏的手喊饿。
“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我肚子好饿,我们不要等爹爹了!”年纪大一些的陈思薇对父亲回不回来根本不在意。
年纪尚小的陈思童拉着钱氏的手,带着哭腔说:“娘,我想爹爹,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钱氏被两个女儿缠得没法子,只好道:“我们先吃晚膳,金儿,你去看看他怎么还不过来?”
“是。”
钱氏拉着两个女儿进去了,用完晚膳,金儿才回来。
只看金儿的脸色,钱氏就知道个大概了,她将两个女儿打发了出去。
“说罢,又被哪个狐媚子缠住了?”钱氏脸色阴沉,“那些狐媚子,平日里我都不管。若是今日知道我要让爷回来吃晚膳,还故意缠住了他,那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金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当知道是自己送出去的婢女绊住了陈远的脚后,钱氏气得不得了。
“好啊,我还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敢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还有赵氏,竟然敢和她同流合污!一起来和我作对!”钱氏气得拍了几下桌子。
金儿劝道:“夫人消消气。”
“叫我怎么消气?不行,我要去找她!”钱氏的性子就是风风火火的,说完她就站了起来,要往傅昭那边去。
金儿根本就拦不住,只好跟着一块去了。
赶到傅昭这儿,傅昭才用完了晚膳。
“二嫂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你吃过了吗?”傅昭笑得温温柔柔。
钱氏夸张地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明知故问,“弟妹,怎么不见我送你的那个婢女呀?你要是不喜欢,那就还给我罢。”
傅昭为难地说:“提到那个婢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让良穗带着那两个婢女去认认路,顺便给世子传个话,没想到竟然被二哥看到了,然后就……”
傅昭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反正那两个婢女已经回二嫂院子里去了,二嫂那边若还是有好的,可要给我留着呀。”
“都是你的借口吧!你是不是也和她们一样,觉得我是商户出生就看不起我?”钱氏不依不饶地质问道。
傅昭茫然地问:“二嫂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不敢撒谎,我确实派良穗去给世子传话,顺便带那二人认认路。”
钱氏还想发作,只听院子里传来喊世子的声音,应该是陈锋回来了。
钱氏便先不说话了。
陈锋进到了屋子里,看到钱氏颇有惊讶,问道:“二嫂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钱氏笑道:“哦,我是来和弟妹说说话的。五弟,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陈锋将手里拿着的油纸包放在了桌子上,淡淡地道:“是包子。”
陈锋看向傅昭,“你让我买的,买回来了。”
傅昭高兴地走了过去,“多谢世子,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买呢。”
陈锋似笑非笑,“你眼巴巴地派了人来求我,我怎么可能不买?好了,我先出去了,你和二嫂说话吧。”
陈锋出去了。
傅昭招呼钱氏,“这家的包子最好吃了,我派良穗过去就是让世子帮我买一些的,二嫂要不要尝一尝?”
钱氏脸色难看。
她从红月传来的消息里得知,傅昭和陈锋的关系淡淡,所以她才断定,傅昭不可能派丫鬟去找陈锋的。
没想到,傅昭和陈锋的关系并不是红月说的那样。
“我吃过了,不吃包子了,我先回去了。”钱氏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话。
“想必二嫂对我的误会都解开了吧,今天的事,说到底还是我的不是,是我没有想周全。倒是叫二嫂的一片好心都白费了。”傅昭柔声道。
钱氏的脸色发青,傅昭的大肚,更显得她小气不讲理了。
金儿见状,急忙给钱氏递台阶,“夫人,两位小小姐想必都在等着您回去,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是啊,那我先回去了,弟妹不用送了。”钱氏带着金儿灰溜溜地离开了。
傅昭坐了下来,从纸包里拿出了包子吃了起来。
过了片刻,司棋进来了。
“怎么样?”傅昭问道。
“二少夫人前脚刚走,红月后脚就跟着出去了。”司棋如实地道,不敢有一丝隐瞒。
傅昭挥了挥手,让司棋出去了,只留下了良穗。
“小姐,没想到红月真的生出了旁的心思来。”私底下的时候,良穗还是习惯用旧时的称呼。
“先不管她吧,往后总有再敲打她的时候。”傅昭说完,继续吃起了包子。
良穗偷偷笑了笑,别看世子平日里对傅昭都是冷冷的,但傅昭说要吃包子,世子还真的去买了。
世子的心里,也是有傅昭的吧。
夜里,傅昭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相处姿势,她抱着被子睡在床的里边。
陈锋睡在外侧,方便他早起去梅林练剑。
睡着后的傅昭乖得不得了,睡前是什么姿势,睡醒了还是什么姿势。
陈锋侧过头,看着他和傅昭之间的距离,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又过了几日,陈大少夫人马氏要回来了,为此,陈锋特意请了一天假,去城外接马氏。
傅昭也开始好奇起来,马氏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
城外马车上。
一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睁开了眸子,眼中一片慈悲。
012大嫂
自从三年前先世子陈敬去世后,马氏便摘下珠钗,一心礼佛。
她在侯府自己的院子里设了小佛堂,每日里都在小佛堂,轻易不出门。
且这一次更是为了去庙里为陈敬祈福,她连陈锋和傅昭的婚礼都错过了。
但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会去说马氏的不是。
马氏是个可怜人,且她素日里对侯府上下都是仁慈和蔼,连陈夫人对马氏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更是不忍心去说马氏的一点不是。
马氏坐在马车里,眉眼间一片祥和宁静。
“那边的香油钱都送去了吗?”马氏开口问道。
她的丫鬟春英回道:“都送过去了,您放心。”
“嗯,那边点的那些长明灯不能灭了。前几日世子还给我托梦,说他害怕。”想起那个梦,马氏仍旧惴惴不安的。
春英提醒道:“现在的世子是五少爷了。”
马氏自嘲一笑,“你瞧我,总是记着从前那些事。你多在边上提醒着我,要是我再叫错了,五弟和五弟妹会不高兴的。”
春英心疼地说:“从前大少爷还在的时候,您一直为他操着心。如今他走了,您还要顾全侯府上下人的心意。奴婢在边上瞧着,您过得实在是太累了。”
马氏苦笑,“一辈子不长,我熬一熬就过去了。一个月不见泽哥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提起马氏和陈敬的儿子陈亦泽,春英也笑了起来,“您放心,泽少爷是侯府孙辈唯一的男丁,老夫人平日里对泽少爷就很是宠爱。有老夫人护着,您就放心吧。”
马氏的面上终于有了笑意,春英嘴里的陈老夫人早就不理侯府的事了,平日里连侯爷和陈夫人都很难见到陈老夫人一面。
但是只要是关于陈亦泽的事,陈老夫人都愿意出面。
马车快到城门口了,春英探出头去,遥遥地就看到了在城门口等着的陈锋了。
春英笑道:“是世子亲自来接您了。”
“难为他还记得我。”
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陈锋骑着马到了马车边上。
“大嫂,一路可顺利?”陈锋问道。
“都顺利的,”马氏打起帘子,“成亲了果然是不一样了,若是你大哥知道你成家立业,定会高兴的。”
提到陈敬,陈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嗯了一声,就骑着马去了马车前头。
*
傅昭早早地就到了陈夫人这,和大家一起等着马氏过来。
马氏的儿子陈亦泽也到了陈夫人这里,坐在陈夫人身边。
陈亦泽今年六岁,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出。
但他是侯府小辈里唯一的男丁,谁都不会真的忽视了他。
何氏眼睛酸涩,从陈亦泽身上收回了视线。妯娌中,除了才过门没多久的傅昭,就只有她未曾生养,连个丫头都没有。
众人常说先开花后结果,可她却连花都没开。
这些年,她看了不少的大夫喝了不少的药,可肚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是傅昭在她前头生下孩子,这叫她往后如何在侯府立足啊。
傅昭没想那么多,她和赵氏并排坐着,二人小声地说着话。
自打上次傅昭帮着赵氏解决了钱氏送来的美婢后,赵氏就对傅昭更加和善和热情了。
快到正午的时候,马氏终于进来了。
傅昭第一眼看到马氏,还有些惊奇。
马氏衣着朴素,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傅昭肯定会把她认作是马氏身边的奴仆。
傅昭完全不能把马氏和侯府大少夫人联系起来。
众人互相见了礼,马氏看向傅昭,笑着道:“想必这位就是五弟妹吧,怪不得五弟认定了你,非你不娶呢。”
傅昭低下头装作羞赧,心里在琢磨着,陈锋非她不娶?
在成亲前,二人都没有见过面,陈锋根本不认识她,怎么会非她不娶呢?
傅昭低着头,没有瞧见马氏的目光沉了下来。
马氏略坐了坐,就领着陈亦泽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出了陈夫人的院子,马氏嘀咕道:“怪不得是双生子,长得真像啊。”
春英道:“您说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
马氏换了身衣裳,带着陈亦泽再次回到陈夫人的院子里,众人一起吃了一顿午膳。
吃完午膳,马氏就说起了寺庙里大师讲的道理,陈夫人等人听得都快入了神。
傅昭听得格外认真,毕竟她是死而复生的,对这些事更加敬畏。
末了,马氏道:“母亲,几位弟妹,你们若是有闲钱,不若拿出来捐作香油钱吧,也算是功德一件。”
马氏既已开口,其他人纷纷应下。
钱氏财大气粗,抢先说:“那我出五千两!”
何氏面色一白,说实话她能拿出来的银钱并不多。
她娘家没有钱,她嫁的三少爷也是个手里留不住银钱的。
加上这些年寻医问药又花了不少的银钱,何氏根本就拿不出来多少。
这钱氏一下子就拿出来五千两,何氏着实眼红。
陈夫人接着说:“我出一千两。”
赵氏怯怯地道:“我手上银子不多,我出一百两。”
马氏宽慰道:“多少都是心意。”
何氏暗暗地松了口气,那她也出个一百两,和赵氏差不多就行了。
见何氏没有开口的意思,傅昭便先说:“那我出八百两。”
钱氏看向何氏,讥诮地道:“三弟妹,就差你了呀。你是不是拿不出多少银子来呀,人五弟妹都拿出八百两来了,你别拿个八十两出来丢人现眼啊。”
何氏恨恨地瞪了傅昭一眼,都怪傅昭出了八百两。若是她出的比傅昭还少,岂不是要被钱氏笑话一辈子了?
何氏咬了咬牙,“我出五百两!”
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多的银子了,拿出五百两,意味着后面她要缩衣减食。
钱氏和她本来就有过节,没想到连傅昭都这样让她下不了台。
何氏看向傅昭,眼中带着不满和恨意。
傅昭无意间扫过何氏,愣了一下,何氏怎么这般看着自己?
想了一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便继续神色如常地和赵氏说话。
013佛珠
马氏等人从陈夫人的院子里出来。
傅昭和赵氏聊得不错,想去赵氏那里坐一坐,但被马氏叫住了。
“五弟妹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吧。”马氏邀请道。
想到陈锋对这位大嫂的敬重,傅昭便应下了,随着马氏一起过去了。
马氏的院子里,扑面而来一股香烛的气味。
马氏先去小佛堂里上了一炷香,才带着傅昭进了屋子里。
二人坐下。
马氏打量了一会傅昭的容貌,一直看得傅昭都快皱眉了。
马氏拉住傅昭的手,亲切地说:“弟妹,说一句实话,我们两的情分,合该比旁人要深。在侯府里,我所能仰仗的就是你和五弟了。”
傅昭道:“我往后还要靠大嫂在一旁提点着呢。”
马氏又说了几句,突然提起了傅家的事。
“听说你还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哥哥?”
提到陈绍闻,傅昭收起笑,眼中难掩悲伤,她点了点头。
“听说你哥哥三年前……真是可惜了,可知道他是怎么出的意外吗?”说话的时候,马氏一直紧紧观察着傅昭的神色。
傅昭落寞一笑,“正如大嫂所说,就是意外,大概就是命中注定,我哥哥有此一劫。”
马氏握了握傅昭的手,“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人已经走了,我们再缅怀过去也无济于事了。你得空的时候,不若来我的小佛堂里坐一会。”
“嗯,多谢大嫂。”傅昭真心实意地道谢。
陈大少爷三年前去世,同样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傅昭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看马氏也亲切了不少。
傅昭要回去的时候,马氏特意送了傅昭一串佛珠,说是在寺庙里开过光的,让傅昭带着保平安。
夜里,陈锋吃了晚膳才回来的。
他一进屋子,就看到傅昭正在拨弄着手上的珠串。
“哪来的?”陈锋问道。
“大嫂送我的。”说完,傅昭突然感觉面前生出一股压迫感。
抬起头来,不知何时陈锋站在了她的面前,盯着她手里的珠串,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昭主动把佛珠送过去,“你喜欢这个?”
陈锋一点都不客气,拿过佛珠就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傅昭:……我只是客气一下,怎么就直接拿走了啊!
陈锋瞧着傅昭幽怨的模样,淡淡地问:“怎么了?”
傅昭努力扬起笑,“没什么,你喜欢就拿去吧,不用客气的。”
陈锋出去了。
司棋随着陈锋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陈锋扬起那一串佛珠,问道:“是大嫂给的?”
司棋点了点头,又将傅昭在马氏那里二人说的话都告诉了陈锋。
陈锋的大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有瞳孔处还有一点光亮。
司棋等了一会,许久都不听陈锋说话。
直到司棋按捺不住,想主动问一问陈锋的意思时,陈锋终于开口了。
“往后大嫂若是要送东西,你就来告诉我。”
“是。”司棋应下了,心里很是疑惑。
听陈锋的意思,好像很忌讳马氏那边送东西过来。连一串佛珠,陈锋都要没收了。
可是陈锋和大少爷陈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呀!陈锋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些话司棋不敢说出来的,她应了一声是就出去了。
再过几日,就是陈夫人的寿辰了。
陈夫人年纪不算大,但作为侯府的当家夫人,她的寿辰自然是要大办的。
而钱氏为了好好表现一番,加上她的娘家确实有钱,她便把这次寿辰的事一力包了下来。
何氏、赵氏和傅昭只要好好地准备贺寿礼便成了。
但这件事,也叫何氏犯了难。
上一次在钱氏和傅昭的怂恿下,她一下子给出去了五百两,日子就有些捉襟见肘的。
这给陈夫人的礼,恐怕是不能准备得很好了。
三少爷陈信瞧着何氏那张难看的脸,阴阳怪气地道:“叫你逞能,这下后悔了吧。”
何氏拿起手边的引枕,朝着陈信砸了过去,嗔道:“你就会说风凉话,若是你有本事,我也不用头疼了!”
陈信一把抓住引枕,不甘示弱地说:“是啊,若是我有本事娶个二嫂那样的,我现在银子多得花不完!”
何氏气得脸都白了,“好啊!那你现在休了我,去找个商户女啊!”
“得嘞,我现在就去!”陈信出去了。
何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丫鬟饮香连忙为其拍背顺气,并劝道:“您何必跟少爷置气?少爷也是心里不痛快,他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您这又是何苦来呢?”
何氏缓了过来,只是脸上还没有血色。
何氏道:“我只是咽不下那口气,都是侯府的媳妇,就我过得这么落魄,凭什么啊!”
饮香压低声音,“您想想,到底是谁害得您变成这样的。”
何氏皱起眉头,“是五弟妹!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一下子给出去五百两!”
饮香道:“若是世子夫人还这样下去,往后您还要吃不少的苦头呀!”
何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冲了上来,“你说得对,她要是不收敛一点,这才哪到哪呀!你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到了陈夫人寿辰这一日,傅昭和赵氏一起准备了十个亲手绣的枕套送给陈夫人。
每一个上头都绣着吉祥的纹案,虽然不贵重,但难得的是傅昭和赵氏的心意,有这一片孝心在,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的。
何氏看看傅昭和赵氏送的便宜货,再想到自己借了银子去买的贺寿礼,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看到她送的东西,钱氏少不得来刺两句,“呦,这么便宜的东西你也拿得出手呀,哈哈哈!”
何氏差点把手掌心都掐烂了,只为把肚子里的这口气先暂时压下去。
下人来报,说是傅家的人到了。
傅昭便出去迎一迎。
丛氏、傅清心和傅晚三人在侯府下人的带领下往里去。
不愧是侯府,傅家在其跟前一比,就和侯府的后花园一样。
傅清心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是她头一次来侯府,没想到傅昭住的是这样的地方!
014行礼
傅家三人不知走了多久,都还没有走到地方。
如若是在傅家,她们走了这么久,已经从傅家的正门走到后门了。
傅清心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问道:“还要走多久呀?”
那领路的丫鬟道:“马上就到了。”
又走了一阵,只见傅昭朝着她们三人走来了。
傅昭身边跟着良穗,身后跟着一群仆妇。
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傅昭,傅清心的眸子暗了一暗。
“嫂嫂,你们终于到了。”傅昭高兴地拉住丛氏的手。
傅清心酸溜溜地道:“姐姐嫁到侯府来果真是不一样了,出行都是好大的排面。”
傅昭不解地眨了眨眼,“什么排面?”
看着傅昭都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了,傅清心更是和灌了一瓶醋一样。
再看傅昭面色红润,精神蓬勃,显然在侯府过得不错。
难道说她之前和傅昭说的关于陈绍闻的话,根本就没起作用?
“外头冷,进去吧。”傅昭拉着丛氏往里头去。
进了花厅,更能感受到侯府的阔气。
花厅的四周,摆放着好几座博古架,博古架上的摆设,样样都是价值千金。
花厅里摆放着的花儿,皆是在这个季节见不到的,朵朵开得旺盛。
要栽培出这么多花儿,也是要花费不少人力和财力的。
傅清心看得目光发愣,她以为傅昭在侯府过得还不如傅家。
可今天一看,就单看侯府的实力,恐怕傅昭天天都在享福。
傅清心按奈不住,拉着傅昭走到一边,低声问道:“姐姐,你和姐夫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傅昭心不在焉地说,她的目光望向花厅门口正不断走进来的客人。
看到何氏在朝着她招手,傅昭便对傅清心说:“妹妹,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来。”
傅昭朝着何氏走过去。
傅清心咬着牙,又是嫉妒又是愤恨。
何氏对走过来的傅昭说:“你招待一下那边的客人吧,那位是平乐县主,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说完,何氏就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傅昭只好朝着那位平乐县主走了过去。
平乐县主似乎早就认识傅昭,先打起了招呼,“是世子夫人吧。”
“县主好。”见平乐县主态度温和,傅昭便点头致意。
没想到平乐县主登时变了脸,冷冰冰地说:“我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平乐县主唤过贴身的婢女,吩咐道:“你给她示范一下,见了我该怎么行礼!”
那婢女屈了屈膝,道:“世子夫人可看到了?若是还不会,奴婢可以再示范一次。”
傅昭惊叹于平乐县主的翻脸速度,平乐县主对她充满了敌意,可她从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平乐县主。
平乐县主瞪了傅昭一眼,怒道:“怎么回事?这就是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吗?既然如此,这个侯府,我往后不来也罢!”
平乐县主闹出来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众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但平乐县主有她外祖母撑腰,谁都不敢轻易惹怒了她。
且平乐县主的性子出了名的难缠,众人看傅昭的眼神里多了些怜悯。
何氏躲在人群里瞧着好戏,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赵氏的性子向来胆小怕惹事,这种场合,她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去帮傅昭解围了。
只有钱氏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呀?县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钱氏问道。
平乐县主知道钱氏商户出生的身份,对钱氏也没多少好脸色,只看向别处说道:“怎么?侯府连个能做主的都没有了吗?”
“你!”钱氏怒了,她好心过来,没想到还被平乐县主这样瞧不起。
傅昭拦住了钱氏,看钱氏现在冲动的模样,只会将事情闹得越拉越大。
傅昭道:“二嫂,都是我的错,我见了县主没有行礼,是我的失礼。”
傅昭面向平乐县主,大大方方地屈了屈膝,道:“见过县主。”
平乐县主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讥诮。
这傅昭也是个不中用的,自己随便发了发威,傅昭就乖乖投降了。
她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甚至是闹到陈夫人面前。
凭着她的身份,不管闹到哪里她都是不怕的。
傅昭这么个好拿捏的,为什么阿萏提起傅昭就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平乐县主正得意的时候,只听傅昭继续说道。
“几位夫人,我劝你们还是先给县主行个礼吧,不然等一下县主发火了,面子上不好看的。”傅昭对离得近的几位夫人劝说道。
平乐县主的婢女斥道:“我家县主才不是那样无理取闹的性子!”
傅昭惊讶,“啊?照你的意思是说,县主是故意针对我的?可我和县主也没有过节呀,你可不要乱说话。”
那婢女说不出话来,不管怎么回答都是一个错字,她只好退了回去。
平乐县主没料到傅昭会这么说,她也和婢女一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是不让那几位夫人行礼,那就证明她是故意刁难傅昭。
若是让那些个夫人行礼了,恐怕那些人心里对她会有怨言。
不管是选哪一个,都对她不利呀。
在傅昭的劝说下,边上的夫人小姐都朝着平乐县主行礼了。
平乐县主黑着脸,只能生生地受了,她已经听到别人在悄悄地说她了。
“都是出来做客的,偏她还要摆架子!就算有那么个外祖母又如何?自己不就是个县主?摆的架子比公主郡主还离谱!”
傅昭已经知道,平乐县主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她对钱氏道:“二嫂,我去那边看看。”
“去吧。”钱氏自个儿也离开了,她才不想招待这么一个飞扬跋扈的主。
傅昭回到傅家人那边,丛氏拉着傅昭的手,担忧地问:“昭昭,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嫂子放心。”傅昭朝着良穗使了个眼色,良穗悄悄地离开了。
平乐县主坐了一会,只觉得气闷无比,就离开了花厅。
何氏见状,也跟了出去。
走到无人的地方,平乐县主停了下来,看向了何氏。
015好友
“阿萏,你这个弟妹确实难缠!”平乐县主语气亲昵地抱怨道。
何氏走过去,幽幽地叹了口气,“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让你来帮我的。平乐,你一定要帮帮我呀,不杀杀她的威风,往后我在侯府还怎么待得下去呀。”
说着,何氏拿帕子擦起了眼泪。
“你放心吧,我们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不会坐视不理的。我已经有法子了,只要这样……”
傅昭躲在暗处听了一阵,原来这位平乐县主是何氏的好友。
方才她派良穗悄悄盯着平乐县主,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要针对她。
听了一阵,傅昭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走出一阵,良穗忿忿不平地道:“小姐,她们太过分了!尤其是三少夫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您呀!”
傅昭摇了摇头,说实话她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何氏,竟然叫何氏要在这种场合,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出丑。
“外头冷,我们先进去吧。”傅昭紧了紧衣襟,加快速度进了花厅之中。
今日来的客人中,男人们都在前院那边,平乐县主让婢女去把她的堂弟喊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何氏惴惴不安起来,“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呀?”
她不过是想让傅昭在众人面前出个丑,可若是闹出什么丑事来,是会牵累到整个侯府的。
而且今天是陈夫人的寿辰,若是陈夫人要查下去,查到她的头上……
“阿萏。”平乐县主打断了何氏的胡思乱想,她们两个几乎是一块长大的,她知道何氏在犹豫什么。
“这件事不用你出面,你怕什么?难道往后你除了被一个商户女欺负,还想被这么一个样样不如你的欺负?”
何氏咬了咬牙,狠下心说:“好,都听你的!出了这样的丑事,看她往后还怎么能仗着世子夫人的身份横行霸道!”
平乐县主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你别嫁了人,就变得畏手畏脚的。”
*
花厅里,傅昭跟在钱氏身边招待着客人。
好不容易她能喘口气,想去傅家人那边坐一坐的时候,平乐县主突然走向了她。
傅昭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平乐县主。
这一次,平乐县主又变换了脸色,变得客客气气的。
“世子夫人,之前是我不懂事,你不要和我计较呀。”平乐县主拉起傅昭的手,放软了语气。
傅昭收回自己的手,客气地回道:“县主说的是哪里的话?先前明明就是我不懂事。”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平乐县主委屈地说,好像被傅昭欺负了一样。
傅昭拔高音量,不卑不亢地说:“县主这是说的什么话?见到县主没有行礼本来就是我的过错,县主不必自责的。”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你瞧我,方才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衣裳,你能不能陪我去换一身?”平乐县主问道。
傅昭略一迟疑,回道:“县主,我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不如我派个妥当的丫鬟带你去更衣。”
“怎么?那些人是客人?我就不是客人了?”平乐县主不悦地质问。
何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弟妹,你看县主都不高兴了。县主是贵客,若是被母亲知道你怠慢贵客,定会埋怨你的。”
何氏轻轻地推了傅昭一下,“你就去吧。”
“那好吧,县主请随我来吧。”傅昭先往外走去。
平乐县主和何氏交换了个眼色,就随着傅昭出去了。
平乐县主其实也没什么精密的计划,只要让别人看到傅昭和她堂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行了。
她那个堂弟本来就是个惹祸精,不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在长辈的眼中都习以为常。
平乐县主突然停了下来,“等等,去那边吧。那边的厢房里放着炭盆,热乎乎的,方便更衣。”
“好。”傅昭一口应下。
这一下,轮到平乐县主走在前头带路了。
半路上,平乐县主又用饿了渴了当借口,将二人身边的丫鬟都支开了。
走到那一间厢房前,平乐县主的手碰到了门上,又缩了回去。
“对了,我衣裳还没拿过来,你先进去,我去看看我的丫鬟到底在哪里偷懒。”平乐县主说道。
傅昭点了点头,她推开门进去了。
待傅昭一进去,平乐县主立刻将门关上了。
没出一会,屋子里传来傅昭的惊呼声。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要过来!啊!”
傅昭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巴一样发不出声来了。
平乐县主很是满意,没想到她一无是处的堂弟还能派上这种用处来。
她的丫鬟方才都被支开了,她现在得赶紧去找到丫鬟,让丫鬟去和何氏说一声,让何氏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和丫鬟说了一声后,平乐现在又回到了那间厢房前。
她的心里跟猫儿在挠一样,她实在是很想看看傅昭现在的惨样。
可是等一下何氏就带着人过来了,那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
平乐县主刚想走,只听屋子里又响起了傅昭的声音。
“你怎么了呀?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平乐县主心一紧,听傅昭惊慌失措的声音,她的堂弟出事了?
她没有犹豫,推开门冲了进去。
*
何氏叫上了几个熟悉的夫人,要去花园里走一走。
外头寒风吹着,这几位夫人原本是不乐意出去的。
可何氏热情邀约,几位夫人只好跟着何氏出去了。
走了一阵,其中一位夫人突然说道:“咦?这不是去花园的路呀?”
何氏解释道:“是去花园的路,走这里不用吹风。”
几人继续往前走着,突然,一个丫鬟冲了出来,因为跑得急,竟摔倒在了地上。
何氏等人都被吓了一跳,何氏怒斥道:“你是哪个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这么毛手毛脚的!要是吓坏了客人,你有几个脑袋赔罪?”
那丫鬟吓得六神无主,她拽着何氏的裙摆苦苦哀求,“求求三少夫人,救救我家世子夫人吧!我家世子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