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赏花宴
自从过年开始,陈锋就没有再去梅林练剑了。
因为陈锋不再去练剑了,他练剑的地方也渐渐的荒废了,甚少有下人会从这里经过了。
因此邱妈妈在这里待了几天了,都没有人发现。
邱妈妈坐在石凳子上,因为怕冷,凳子上还放了厚厚的棉花垫子。
邱妈妈摇摇头,不悦地道:“不行不行,还是不像,重新来一遍。”
她对面站着的人,正是程雨舒。
听到邱妈妈的训斥,程雨舒一句话都不敢说。
程雨舒走回原地,开始慢慢地走起来。
她回忆着邱妈妈和她说过的话,下巴微收,眼帘下垂,视线落在两步开外的地上。
走上几步路,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口气。
邱妈妈挑剔的眼神打量了程雨舒几眼,才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先夫人,也就是陈锋的亲娘,打小体弱多病,多走几步路就会喘。
先夫人走路的姿势,程雨舒学了有七分像。
“好了,练了一个时辰了,程姑娘过来歇一歇吧。”
程雨舒小小一喜,就在邱妈妈身边坐下了。
她揉捏着酸胀的小腿,这几日,她天天都要在邱妈妈的监督下练上好几个时辰。
夜里的时候,她好几次都因为累得腿抽筋。
但是为了陈锋,她咬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程雨舒问:“妈妈,您觉得我现在学得像吗?”
邱妈妈满意一笑,“有几分像了,就这么几分也就够了。到时候世子在你身上看到了先夫人的影子,肯定会把你当成特别的存在的。”
程雨舒羞涩一笑。
她想了想,站了起来,朝着邱妈妈福下身子,感激地道:“多谢妈妈,要不是您,我现在还是个无头苍蝇,没有一点主意呢。等事成之后,我一定把您当成我的再生父母!”
这番话说得邱妈妈心里很是熨帖。
邱妈妈很满意,程雨舒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比谁都通透。
等程雨舒说完,邱妈妈才将她扶起来,“程姑娘客气了,只要你能念着我的一片苦心就好了,我也不奢望什么。”
程雨舒知道邱妈妈说的是客套话,她便再三保证,一定会对邱妈妈好的。
邱妈妈笑得眼睛的皱纹都堆在一起了。
二人正得意忘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暗处一小丫头,将她们的表情都记在了心里。
傅昭收拾好,还简单地吃了一些早点,正要出门的时候,被司棋派去的小丫头就回来了。
这小丫头为人机灵,跑得也快,边打听边找,很快就在梅林那边发现了邱妈妈的身影。
她给傅昭行了个礼,就道:“奴婢在梅林,就是世子从前练剑的地方找到了邱妈妈,程姑娘也在那里。离得远,奴婢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们笑得很高兴。”
提起程雨舒,傅昭就想起那一日,程雨舒主动向陈锋示好的行为。
她皱了皱眉,程雨舒竟和邱妈妈在一起,二人之间密谋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傅昭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司棋也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她便道:“要不要奴婢去仔细打探一下?”
傅昭笑笑,“不必了,先去母亲那边吧。”
傅昭便带着司棋等人往陈夫人那里去了。
在陈夫人那里坐了一会,钱氏等人就都到了。
因为客人还没来,众人就在陈夫人这边坐着说说话。
钱氏抿了一口茶水,就阴阳怪气地对何氏说:“几天不见,三弟妹的气色好了不少啊。”
何氏勾了勾嘴角,回敬道:“二嫂也是,越来越年轻了。”
钱氏挑了挑眉,“我怎么可能越来越年轻啊,你不知道,我那两个小丫头,天天闹得我头都大了。哦,我忘了,三弟妹没有女儿呢。不过三弟妹有个儿子,等以后你就明白,小孩子有多么调皮了。”
和何氏斗了这么些年,钱氏最是清楚,怎么说才能快狠准地戳到何氏的痛处。
果然,何氏的脸色变了。
何氏怒道:“我有个儿子,二嫂什么时候给二哥生个儿子?二嫂生不出来,可别不让二哥的妾室生!”
“你!”钱氏被戳到痛处,面色也变了。
二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随时都能打起来的。
陈夫人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吧。”
那二人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别开脸去。
何氏别开脸,正好看向坐在边上的傅昭。
何氏的视线移到傅昭的肚子上,不怀好意地问:“五弟妹,你的肚子还没动静呢。”
马氏一怔,竖起了耳朵。
傅昭神色自若,只笑笑,“大概是子女缘分还未到吧。”
何氏也没多说什么为难傅昭,仿佛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马氏漆黑的眸子扫了傅昭一眼,就问何氏,“三弟妹,孩子小常常哭闹,没有吵到你吧。”
何氏回想了一下,撇了撇嘴,“好像哭得少了,那哭声,弱得和小猫似的。”
何氏好奇,刚生下来的时候,那孩子的哭声非常洪亮,没想到慢慢的声音就小了。
有一次,何氏特意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下,那哭声和小猫似的,就算养大了,说不定也是个病秧子。
当然,若是养不大就更好了。
马氏按住自己的手,声音平静地问:“那有没有请大夫来瞧过?”
何氏不屑地道:“请大夫来做什么?这不是小题大做?”
陈夫人嗔道:“虽说不是你亲生的,但名义上终归是你的儿子。就算是装,你也要装出慈母的样子。”
何氏垂下脑袋,不情不愿地说:“母亲的教诲我记下了。”
但记下,不代表她就会按照陈夫人说的去做。
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对那个***的儿子好的。
又坐了一会,眼看着客人快到了,陈夫人就让几个儿媳妇去准备了。
今天的赏花宴是钱氏一力准备的,她自己忙得分不开身,且作为嫂子,她就给傅昭、何氏和赵氏安排了活计。
钱氏不放心何氏,就将去厨房看一下的任务交给了傅昭。
傅昭应下了,她只要去厨房看一眼,点心和午膳准备得怎么样就好了。
122求助
傅昭去厨房看了一眼,只见厨房里井井有条的,点心都做好了,焖在炉子上。
只等着客人们到了,就将热乎乎的点心端过去。
再看为午膳准备的菜都整理好了,只等着到时辰就下锅了。
像一些要炖得久一点的牛肉羊肉之类的,已经在锅里炖着了。
傅昭在厨房里看了一圈,满意地出去了。
这时,丫鬟来报,说是第一位客人已经到了。
傅昭脚步一顿,便往花厅那边去。
她心里想着邱妈妈出去见程雨舒的事,一时想得出了神,连突然冲出来的人影都没注意到。
良穗和司棋上前挡住那人,将傅昭护在身后。
傅昭回过神来,这才向突然冲出来的人看过去。
那人却已经朝着傅昭跪下了,跪在冰冷的石子路上,她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那人的发丝散乱着,遮住了一部分的面容。
傅昭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这人是月季。
傅昭皱起眉头,问道:“你不是还在月子里吗?怎么出来了?快起来吧,地上冷。”
月季仿佛没听到一样,依旧跪着。
陈信的姨娘跪在自己的面前,传出去也不像样子。
傅昭便对良穗和司棋使了个眼色。
良穗和司棋便上前,强行将月季拉了起来。
月季还想跪下,无奈挣脱不开良穗和司棋二人的禁锢。
傅昭见月季的意图是还想再跪下,就加重了语气,“你有什么事不如直说吧,不必如此。”
月季张开嘴,却是哭了起来。
傅昭紧紧抿着唇,等着月季说话。
哭了几声,月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求求您……您是个好人……救救阿宝好不好……”
阿宝是她儿子的小名,寓意是她和陈信的宝贝。
“阿宝……怎么了?”傅昭问道。
月季哽咽着道:“阿宝病了……可是三少爷不管事,少夫人又不肯请大夫……”
月季茫然无措,她住的那里,里里外外都是何氏的人,她没有办法了,才想着出来寻找救兵。
她知道眼前的这位世子夫人。
上一次世子夫人来探望孩子的时候,对她的态度很是亲切,没有把她当成侯府多余的人。
她这才拼尽一切,冲到了傅昭的面前来。
“求求您行行好,请个大夫去看看阿宝好不好!阿宝他都快哭不出声音来了,他们都说阿宝是大了懂事了,不爱哭了。可我这个当娘的知道,他是病了,很严重的病。”月季语无伦次地说着。
她怕傅昭不答应,又想给傅昭跪下,但是被司棋和良穗死死地拉住了。
傅昭想起那个孩子,小小的粉粉嫩嫩的,心都化了。
因为傅昭带过小时候的傅宜和傅松舟,就更见不得小孩子受苦了。
孩子还那么小,有苦难言实在是残忍。
傅昭动容了,她刚想开口应下,司棋抢先一步提醒道:“这是三少夫人院子里的事,若是请大夫过去,是不是要先和三少夫人说一声才行?”
月季拼命摇头,“她不会同意的……别告诉她……”
经过司棋的提醒,傅昭冷静了不少。
傅昭闭了闭眼,才声音温和地道:“就算不告诉三少夫人,也该和夫人说一声。阿宝是夫人的孙子,夫人不会坐视不理的。我去和夫人说一声吧,若是夫人不同意请大夫,那我也没法子了。”
月季想了想,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不能再为难傅昭了,便点了点头。
傅昭便让司棋和良穗过来,带着人往陈夫人那里去了。
月季不放心,跟着傅昭走了两步。
傅昭回头,劝道:“你回去吧,你还在月子里,不能着凉的。”
月季只好站在原地,目送着傅昭等人离去。
等傅昭走远了,她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路上,司棋小声地说:“三少夫人那边的事,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较好。”
何氏心眼小,要是知道傅昭为了月季的儿子请大夫,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傅昭知道司棋说的道理,可她就是对一个孩子硬不起心肠来。
傅昭淡淡地道:“没事的,我和母亲说一声,请不请大夫还是得看母亲的意思。”
司棋便不再劝了。
等到了陈夫人的那里,只见马氏也在。
傅昭行礼坐下之后才说:“母亲,方才我在路上碰到了月季,小侄子似乎病了,你看要不要请个大夫去瞧瞧?就算只是因为月季疑神疑鬼,但请个大夫看看,也能放心不是?”
马氏笑容一僵,随即低下头掩饰了过去。
陈夫人倒是不在乎那一些,随口就说:“那就请大夫去瞧瞧呗。何氏对那个孩子是不上心的,月季求到你跟前,肯定是走投无路了。”
傅昭心里一松,“那就多谢母亲了。”
马氏抬起头来,说:“我认识一位大夫,擅长儿科。从前泽哥儿哪里不舒服,都是找那位大夫看好的,不如请他来看看吧。”
陈夫人一口就应下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好了,客人应该来了吧,我们快过去吧。”
于是陈夫人带着马氏和傅昭往花厅那边去。
马氏和傅昭在陈夫人身后并排走着,马氏轻声道:“等一下我就让人拿了牌子,将那位大夫请过来。”
“那就有劳大嫂了。”傅昭笑道。
相处下来,怪不得侯府上下都称赞马氏,因为马氏的这份热心肠,傅昭对马氏也信任了不少。
等到了花厅处,客人来得不少,陈夫人就让两个儿媳妇去招待客人了。
傅昭时不时往外头看几眼,今日的赏花宴,傅家人也会来的。
傅家身份不高,难免会受到侯府贵客的冷待,傅昭不得不多照顾一些。
她正念叨着的傅家人,已经坐在马车上,马车就快到侯府了。
眼瞧着侯府就在前头了,傅家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傅清心不满地道:“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她的丫鬟忙出去打听,不一会就打听到了。
“回小姐,奴婢打听到,是王府的马车到了,所以我们都要避一避。”
“王府?是哪一位王妃吗?”傅清心随口问道。
“奴婢打听到,不是王妃,是王爷。”
123心领
傅清心懒散地倚靠在引枕上。
等一下她要在赏花宴上大展风头,是以她现在就要养足精神休息好。
再者,她一个人乘坐一辆马车,也很是自在。
上一次初二傅昭回娘家的时候,她折腾了一场,挨了傅老爷的一个耳光。
她心里记恨了傅家人许久。
最后还是在康姨娘的说服下,加上迫于形势,她只能向傅老爷低头。
傅老爷从小宠爱傅清心习惯了,初二那天发那么大的火,也和喝了点酒有关。
傅清心在他跟前撒个娇卖个乖,傅老爷就什么都忘记了,继续像从前那样宠爱傅清心。
也只要傅清心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忘记那一巴掌的!
她在傅家所受的耻辱,迟早都要加倍奉还!
傅清心懒懒地抬起眼皮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丫鬟重复道:“奴婢说,奴婢打听到了,来的不是王妃,是王爷。”
傅清心心念一动,猛地站了起来,“哪一位王爷你可知道?”
丫鬟道:“似乎是恭亲王。”
傅清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恭亲王,竟然是恭亲王!
恭亲王虽然不是中宫所出,但是是当今圣上第一个成年的儿子,也是第一个被封为亲王的。
听闻恭亲王的王妃前年生下女儿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一直卧病在床,随时都能去的。
若是王妃去了,到时候为了恭亲王王妃的位置,又将是一场撕裂的拼杀。
傅清心的眸子里亮着两簇小火苗。
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离奇曲折的身世,她相信,她一定会有大造化的!
说不定她就能……
傅清心忙拿起放在马车里的铜镜,对着铜镜细细地照了起来,“快,把胭脂拿来,我补一下妆!”
*
傅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被丫鬟引进来的傅家人。
傅昭过去,只见丛氏身边只有傅清心一人。
傅昭不由地问道:“晚姐儿和宜姐儿呢?”
丛氏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才压低声音说:“宜姐儿还小,我就没让她来。晚姐儿听说今天过来的还有皇亲国戚,就吓得不敢来了。”
傅昭默了默,傅晚是来过侯府的,怎么可能吓得不敢来?肯定有别的原因。
但当着众人的面,傅昭不好深究。
“好吧,嫂子,清心,我带你们去给我婆婆请个安吧。”傅昭道。
于是傅昭就将丛氏和傅清心带到了陈夫人的跟前。
因为是傅昭的娘家人,陈夫人温声和丛氏、傅清心说了两句话。
因为陈夫人还要招待别的贵客,傅昭就带着丛氏和傅清心去边上找了位置坐下了。
傅昭见丛氏的眼神一直在看各位客人,颇有不安。
傅昭便问:“嫂子,你在看什么呢?”
丛氏收回视线,羞赧地笑笑,“你大哥让我来多结交一些夫人的,可惜我大部分都不认识,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原来如此。
傅昭知道傅绍年的心思,傅绍年想让傅家再上前一步。
傅昭道:“嫂子,你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位马夫人,她为人热诚又心善,很好说话的。”
丛氏一喜,感激地点了点头。
走了两步,傅昭又问傅清心,“清心,你不跟着来吗?”
傅清心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昭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我不过去了,你们去吧。”傅清心拒绝了。
傅昭抿了抿唇,反正在侯府里,傅清心也生不出什么事端来,她便带着丛氏去找马夫人了。
傅清心坐了一会,心思活络了起来。
恭亲王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一想到恭亲王也在侯府里,她的心就迟迟不能平静下来。
这么难得的机会,或许她这一辈子只能碰上一次。
傅清心纠结了片刻,就支开丫鬟,自己出了花厅。
这么关键的时候,她谁也不信,只相信自己。
*
恭亲王一入傅家,就被陈锋等人请到前院去坐着了。
恭亲王似乎只想和陈锋说话,让陈远等人出去了。
陈远等人明白,像恭亲王身份这么贵重的客人,也只有定北侯和定北侯世子能亲自招待了。
陈锋坐在恭亲王下首的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碗,时不时抿上一口。
他神色自然,仿佛招待的只是寻常客人罢了。
恭亲王年近三十,正是壮年的时候。
出生皇家,他身上自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傲气。
恭亲王的五官并不算上乘,不笑的时候还透着一点阴森。
他的长相,更像他的母妃。
恭亲王喝了半碗茶,就觉得无趣。
这陈锋,怎的是闷葫芦的性子?和陈敬一点都不像。
恭亲王起身,在屋子里慢慢地走了起来,边走边看屋子里的摆设。
陈锋也跟着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恭亲王的身后,也只有在恭亲王问话的时候,才言简意赅地说上两句话。
最后,恭亲王在书架前停了下来。
他从书架拿下来一本书,随手翻看了起来。
看到某处,他笑了一起,并示意陈锋也过去看一眼。
陈锋抬眸看去,书上写着一段注解,是陈敬的笔迹。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恭亲王自顾自地说:“这肯定是陈敬写的,一看就是他的笔迹。当初我们一起念书的时候,他可没少帮我写功课。因为要模仿我的笔迹,他的笔迹慢慢地就和我的差不多了。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的分辨不出来。”
回忆起往事,恭亲王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看到陈锋的眉心紧皱。
陈锋神色凝重,恭亲王说得明明是轻松的往事,他却如临大敌一般。
在恭亲王要转身看向自己的时候,陈锋的神情又恢复成了没有一点表情的模样。
恭亲王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陈锋的肩膀,道:“陈敬就你一个弟弟,当初陈敬还说,若是他有个好歹,让我好好提携提携你。”
恭亲王的语气亲昵,真的把陈锋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
陈锋却拱了拱手,淡淡地道:“多谢殿下好意,锋心领了。”
124拒绝
恭亲王面上的笑意顿时散去。
陈锋是拒绝他的提携?
作为当今圣上唯一也是第一个被封为亲王的皇子,他到哪里众人不都是捧着他顺着他。
多少人想要他的提携,他都不屑一顾。
如今他主动给陈锋这么一个往上爬的机会,陈锋竟然拒绝了?
失望之余,恭亲王心里生出一丝愤怒,觉得这陈锋是不识好歹!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恭亲王又将那一丝愤怒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依旧用一副温和兄长的口吻哄道:“你别怕,当初我和陈敬的情谊就和亲兄弟一样。陈敬走得早,他就你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往后,我也会把你当初嫡亲弟弟一样。”
陈锋抬了抬眸,神情有一丝松动。
恭亲王暗暗发笑,果然他服个软,哄个几句,就算是木头疙瘩也能开窍的。
“你知道我如今的身份,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有些事我不得不让亲近之人去做。当初是陈敬帮我做那些事,现在,你就接手陈敬当初为我做的那些事。你放心,只要你跟着我,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一个侯府算什么,将来我会给你更多的。”
说话的时候,恭亲王的瞳孔里冒着幽幽绿光。
他风头正旺,同时也说明他要更加小心谨慎。
不知道有多少双手躲在暗处,正等着将他拉进无尽深渊!
陈敬和他一道长大,是他少数能完全信任的人。
所以那些事,他才放心得让陈敬去做。
陈敬死后,他找遍了身边的人,竟没有找到一个能和陈敬一样,他既信得过,又办事可靠的人。
是以他好些年都没接触到新鲜的人儿,那些欲望积压在身体里,让他夜里都睡不好觉。
再这么憋下去,迟早憋出毛病来。
他思来想去,就想到了陈敬的嫡亲弟弟陈锋。
或许陈锋是个可培养的对象。
听了恭亲王的一席话,陈锋认真地道:“多谢殿下看得起锋,可是锋怕办不好殿下交待的事,殿下不如另觅可靠之人吧。”
又被拒绝了?
恭亲王不敢置信,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陈锋还是拒绝了他?
他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语气也冷了下来,“若不是看在你是陈敬的弟弟的份上,你还轮不到来帮我的忙!你真当是不识好歹!”
陈锋的神情如同一汪古井,恭亲王的怒火也掀不起一点波澜来。
陈锋拱手,淡淡地道:“请殿下恕罪,”
恭亲王一拳头砸进了棉花里,他气得肝疼,手指着门口,斥道:“给本王滚出去!”
陈锋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是。”
陈锋走了出去。
恭亲王仍旧觉得不解气,随手砸了一个茶碗。
若不是念在陈敬的份上,他肯定会把这个没有眼力见的陈锋给狠狠地惩罚了。
陈锋不是一身傲骨不肯低头吗?那他直接把陈锋的头打断,不就能低头了?
恭亲王气呼呼地想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解气,就想着出去散散步。
他走出屋子,就有一大堆人要跟着服侍他。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本王要一个人走走,你们都别跟上来!”
那些人又退了回去。
从前陈敬还在世,恭亲王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来侯府玩过。
这么些年过去了,侯府还是往昔的那个样子。
恭亲王信步走了一会,想起从前那些事,他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走到池子边,站了一会,他就决定回去了。
既然陈锋不愿意帮他,他还要另外寻觅一人。
不然,他迟早憋出毛病来。
突然,他的余光瞄到一小厮路过。
他心中一动,喊住了那小厮。
“你,过来。”
小厮见喊住他的人衣着华贵,气势不凡,便断定对方是今日来赴宴的贵客。
小厮便走了过去,行礼道:“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抬起头来我瞧瞧。”
那小厮便抬起了头。
他模样清秀,雌雄莫辨,难得的是他的皮肤白皙,就和女人的一样。
恭亲王瞪大了眼睛,心里痒痒的。
“您有什么吩咐吗?”小厮再次问道。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细声细气的。
恭亲王朝着四周一环顾,见周围没有其他人,顿时心里生出一丝冲动来。
他道:“我的衣裳乱了,你给我理一理。”
小厮便走过去,低着头为恭亲王整理衣裳。
突然,恭亲王伸开着的双臂猛地收拢。
那小厮吓了一跳,随后剧烈挣扎起来,“客人!您这是做什么!”
恭亲王笑眯眯地说:“你说我是在做什么?别怕!”
挣扎了一会,小厮突然看到树木后躲着的一人,忙叫喊道:“那边那位小姐!请您来帮帮我!”
还有别人在?
恭亲王心里一惊,忙松开了手,还把那小厮推远了一些。
那小厮见状,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此时的傅清心,吓得手脚冰凉,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她想跑,可是她的两条腿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她从花厅出来后,悄悄打听到恭亲王所在之处,便边问路边寻了过来。
上天果然是善待她的,她果然找到了恭亲王的所在之处。
而且恭亲王还一个人往花园那边去了。
傅清心大喜过望,这不就是老天爷都在帮助她?
傅清心按捺着激动的心,悄悄地跟了上来。
她正准备和恭亲王来一场浪漫唯美的偶遇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恭亲王竟然对一个小厮搂搂抱抱?
傅清心感觉被雷劈了一样,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怪不得恭亲王妃一直卧病在床,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恭亲王那点破事,被恭亲王气得了。
傅清心好一会才缓过来,她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的时候,那个小厮竟然眼尖瞧见了她,还叫了出来。
那个小厮是跑了,可她怎么办啊!
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面色不善的恭亲王,傅清心心里暗暗发苦。
傅清心没有法子了,跑是跑不了了,双腿一软,就朝着恭亲王跪了下来。
她抖个不停,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恭亲王恶狠狠地道:“说这话,分明什么都看到了!”
125饶命
恭亲王是皇子,发起怒来,不是傅清心能承受得住的。
傅清心吓得颤抖个不停,如同深秋枝头上飞下的落叶一般。
恭亲王是王爷,就算当场杀了她,对恭亲王来说就和袍子上沾了一滴血,那些要巴结着恭亲王的人,都会上赶着为他遮掩。
傅清心绝望,难道她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里?
看着步步逼近的恭亲王,她牙关颤抖,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来。
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傅清心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道:“王爷,我可以帮你!”
恭亲王来了兴致,停了下来,“本王是亲王,本王想要什么,勾勾手指就过来了,你能帮本王什么?”
“我……我……”傅清心的眼珠子四处乱转。
投其所好,那恭亲王喜欢的是什么?
蓦地她灵光一现,忙道:“我有一位表哥,就住在我们家里,长相出众、貌比潘安!”
傅清心一口气喝完,就见恭亲王了一下。
傅清心一喜,她果然说到点子上了。
她又做出一副懦弱的模样,“我命如草芥,生死不过是您的一句话罢了,我万万不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
恭亲王收起了怒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人?”恭亲王问道。
傅清心便自报家门。
恭亲王抬起手,猛地掐住了傅清心的脖子,恐吓道:“你若是敢骗本王,本王定要叫你满门覆灭!就算你今天逃走了,本王还是能轻松地把你揪出来!”
脖子被人掐住,傅清心只觉得呼吸困难。
越到这个时候,她越想要活着。
她艰难地说:“我……我知道了……”
恭亲王松开手,像扔破布一样将傅清心扔了出去,“你知道便好。”
傅清心大口喘了几口气,讨好地问:“那王爷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和我的表哥牵线搭桥。”
“回去等着吧,本王自有法子向你送信。”恭亲王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等恭亲王走远之后,傅清心瘫坐在地上,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劫后余生,她此时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她差一点就要变成恭亲王手下的亡魂了。
今日的事对她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
至于高子岑,谁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都是他的报应罢了!
傅清心在地上坐了一会,等到手脚有了力气,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她身上的衣裳都脏了,穿着回去不合适,她便先去傅家的马车上,换上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才进侯府。
*
傅昭领着丛氏见到了马夫人,马夫人为人心善,是以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少。
和马夫人说了几家常话之后,傅昭话锋一转,“夫人,实不相瞒,我家里还有一位妹妹,正是待嫁的年纪了。”
马夫人会意一笑,傅家虽说是小门小户,但傅昭是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将来还会是定北侯夫人。
马夫人在脑海里搜寻着,嘴上说道:“你放心,不少人都来找我说媒呢。我回去后仔细想想,一定给你的妹妹找个好的。”
傅昭笑着道:“那一切就交给夫人了,其实只要人好就行,就算离得远一些也没事。”
马夫人一怔,哪里会有人希望自己的亲人嫁得远远的?
听傅昭的暗示,是希望把她的妹妹远嫁?
马夫人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家的后宅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隐秘的事。
马夫人复又笑了起来,“你放心吧,等过几日我想好了,就给你送份名单过来。”
“那就多谢夫人了。”傅昭感激一笑。
聊了几句,丛氏和马夫人熟悉了一些,傅昭便让丛氏坐在这里,继续和马夫人说话,她则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
走了几步,她想起傅清心还一个人坐着。
傅清心不安分,傅昭总归是不能彻底放心的。
走过去,只见傅清心不在,她的贴身丫鬟却还在原地。
“庄月,怎么就你一个人?清心呢?”傅昭沉声问道。
丫鬟庄月回道:“小姐说要出去散散心,不让奴婢跟着,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去哪里了。”
傅昭沉下脸,嗔道:“胡闹,她一个人出去,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傅清心平白无故地独自出去,还不让庄月跟着,肯定有什么事!
庄月抱着一丝侥幸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了。
她万分懊恼,怎么就没跟着傅清心一起出去呢?
傅清心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见庄月知道害怕了,傅昭便问:“清心出去多久了?”
庄月想了想,回道:“您和大少夫人走开后,小姐就出去了。”
傅昭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傅清心竟然出去这么久了。
庄月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现在可怎么办呀?奴婢不熟悉侯府的路,去哪里找小姐呀!二小姐,您能不能帮帮忙呀!不如奴婢再去和大少夫人说一声,让她也帮着想想法子!”
傅昭拦住了庄月,“左右在侯府里出不了什么大事,不要去喊大嫂了。要是闹得人尽皆知,傅家恐怕就要沦为笑柄了。”
傅昭便要吩咐司棋悄悄地带人去找一找傅清心。
她不担心傅清心在侯府里碰上什么事,她担心的是傅清心在侯府里惹出来什么事。
“司棋,你带人悄悄去找一找,别被人发现了。”傅昭轻声吩咐。
“奴婢也去!”庄月忙道。
她在这里等待也是干着急,还不如一起出去找呢。
傅昭却拒绝了她,“你别把自己弄丢了!你且在这里等着吧。”
吩咐完,傅昭就带着人又离开了。
庄月只好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傅清心的消息。
司棋带了两个丫鬟出去寻找傅清心,她们三个在侯府里待了许久,对侯府很是熟悉。
司棋找了一圈,最终不是她找到傅清心,而是傅清心自己出现的。
司棋忙跑了过去,只见傅清心的衣裳都换了一身。
126偶遇
“三小姐,您去哪里了?”
傅清心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傅昭身边的丫鬟,神色一下子就冷了,语气更是平淡。
“衣服脏了,我回马车上去换了身衣裳。不过你怎么过来了?”傅清心道。
“原来如此,我家主子见三小姐不在,特意派奴婢来找您的,怕您不熟悉侯府的路,在侯府里迷路了。”司棋客气地笑着。.五
傅清心才不信,傅昭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怕她迷路?
她切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就随着司棋往花厅里去了。
经历了恭亲王的事,傅清心此时只想安生地待着,等赏花宴一结束就赶紧回家去。
司棋带着傅清心回到花厅里,傅清心自顾自地回原先的位置上去坐了。
司棋则去了傅昭那一边。
“三小姐找回来了。”司棋在傅昭耳边轻声说。
傅昭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傅清心。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是和傅清心一起玩到大,斗到大的。
傅清心的神色不自然,喝茶的动作略有些僵硬,肯定是碰上什么事了。
傅昭的眸子眯了眯,准备走过去,稍稍试探傅清心一下。
“奴婢刚刚出去找三小姐的时候,还知道了一些事,是关于世子的。”
傅昭回过神来,朝着司棋望去,“世子怎么了?”
司棋颇有顾虑地看了看四周。
傅昭会意,带着司棋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
司棋才说:“奴婢听卫山说,恭亲王过来了,要和世子单独说话。卫山守在门口,似乎听到了里头恭亲王怒斥世子,世子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傅昭惊讶,司棋的意思是陈锋得罪了恭亲王,让恭亲王发火了?
傅昭不敢相信,陈锋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会得罪恭亲王?那可是亲王!
傅昭心头盘旋着疑惑,同时也担心着陈锋。
陈锋受了恭亲王的训斥,心里肯定难过的紧。
“那世子现在怎么样了?”傅昭问道,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语气里的急切。
原来她还是非常在意陈锋的。
司棋道:“卫山说,世子一个人去梅林练剑的那边了,没让卫山跟着。卫山怕世子想不通,也想让奴婢来和您说一声。”
傅昭的手指收拢,紧紧地握成拳头,她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说罢,傅昭陷入了沉思。
司棋等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您要去看一看世子吗?”
傅昭看了一眼满屋子的贵客,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陈夫人正和别的夫人说着话,傅昭就和马氏说了一声。
“大嫂,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回去一趟。”傅昭道。
马氏道:“你去吧,母亲要是问起来,我会和母亲解释的。”
傅昭感激一笑,就离开了。
她没有去过梅林陈锋练剑的地方,司棋也没去过。
于是二人先去找到卫山,让卫山领着她们过去。
卫山心里也在担心着陈锋,但是陈锋说要独自走走,他不敢也不能违背陈锋的命令。
他是偶然看到司棋走到外头的,就抱着一点期望和司棋说了陈锋的事。
没想到,司棋真的把傅昭带来了。
卫山嘿嘿地傻笑两声,“您过去,世子的心情肯定就好了。”
“这可不一定。”傅昭谦虚地道。
见卫山还想再拍傅昭的马屁,司棋忍不住打了卫山一下,催促道:“你别说废话了,快点带世子夫人过去!”
从前司棋还在前院伺候的时候,总能和卫山见面,是以二人的关系比旁人要好一些。
卫山闭上嘴,赶紧带二人往梅林去。
*
梅林里。
陈锋站在他从前练剑的地方,望着湖面出神,想起了不少事情来。
当初,他也是在无意间发现了陈敬的事。
原来陈敬帮恭亲王做的事,是那些事。
第一次知道那些事的时候,陈锋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奔溃了。
他以为,他同父同母的兄长,是他在世上最能信任和依靠的人。
没想到,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陈敬。
陈锋吐出一口浊气,似乎从那一天开始,他对任何人都生起了防备。
直到傅昭的出现……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陈锋神色一凛。
今日侯府赏花宴,众人都在那边帮忙,谁还会到这个地方来?
但现在他懒得去计较那些,便打算当作不知道。
但那脚步声,似乎是朝着他而来的。
陈锋依旧面朝湖面而立。
那脚步声,最终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世子。”娇滴滴的声音从陈锋后头传来。
陈锋冷着脸转过身去,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之后,脸色又冷了几分。
程雨舒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怀里捧着几枝红梅。
艳丽的红梅在素白的衣裙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
程雨舒的小脸素净,不施粉黛,发髻上也只有一根白玉簪子,再无别的首饰,干净地就像是冬天落下的一片纯白无瑕的雪花。
如此的打扮,让人耳目一新。
不知为何,陈锋突然想起了他的生母。
记忆里,他的生母就是这样的打扮。
要会见贵客的时候,他的生母才会用胭脂水粉。
陈锋的面容柔和了一些。
程雨舒福了福身子,声音轻轻柔柔的,“是姨妈来让我摘几枝红梅,带去花厅那边应景的。不小心打扰到了表哥,是雨舒的不是,雨舒这就离开,不打扰表哥了。”
程雨舒说完,果然转身要离开。
陈锋的目光不经意间瞄到程雨舒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子。
“等一等。”陈锋低声喊住了程雨舒。
程雨舒心中一喜,面上却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惊慌。
“表哥,还有什么事吗?”
陈锋盯着程雨舒手腕上的镯子看了片刻,旋即眉心一松,“没什么事。”
程雨舒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陈锋的脑海里却还是在想着程雨舒手腕上的镯子。
他总觉得,那镯子眼熟得很,他在哪里见过呢?
程雨舒不敢走得太快,她按照邱妈妈说的,慢慢地挪出了梅林。
虽说陈锋没有再叫住她了,但她知道,她已经在陈锋心里留下印象了。
127心虚
程雨舒心花怒放,邱妈妈果然是个能人。
她按照邱妈妈教的去做,陈锋头一次主动喊住了她。
看陈锋的眼神,想必自己已经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自己这些天吃的苦,也不算白吃了。
程雨舒走出梅林,就立刻把还站着潮气的红梅丢到一边,还厌恶地拍了拍手。
程妈妈一直在梅林外等着,看到程雨舒出来了,她连忙跑了过去,将怀里抱着的披风裹在程雨舒身上。
程妈妈絮絮叨叨地说:“我的好姑娘,你穿这么少肯定会着凉的,你说你吃这些苦做什么呢?要我说,你身上留着程家的血,那些人不会对你太无情的。”
二人住在一起,程雨舒这些天的早出晚归都没有逃过程妈妈的眼睛。
而且程妈妈是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对程雨舒好且不求回报的人。
程雨舒不忍心见程妈妈为了自己担心,就把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程妈妈。
今日她特意这副打扮到梅林这边来,程妈妈更是不放心,非要跟着过来。
程雨舒的脸冻得惨白,可她心里头还是高兴的。
“妈妈,你就是太心软,那些人的狠毒超出你的想象。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我一定要给自己找好退路。”程雨舒道。
程妈妈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了,她仔细地给程雨舒系好披风的带子。
裹着披风,程雨舒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等被冻得冰冷的手脚有点知觉了后,程雨舒就和程妈妈回去了。
回去换一身衣裳,她还要去花厅那边。
才走了几步路,突然,她见傅昭迎面走来。
程妈妈也看到了傅昭,想起程雨舒肚子里藏着那点心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拉程雨舒避开。
程雨舒想了想,却甩开了程妈妈的手。
若是她现在就怕了傅昭,那以后该怎么办?
程雨舒面上带着笑,等到傅昭走来。
等傅昭走到跟前,程雨舒笑着喊了一声表嫂。
傅昭上下打量了程雨舒一眼,看到从披风中露出来的素白衣裳。
她不禁皱了皱眉,这种大喜日子里,程雨舒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不怕陈夫人嫌晦气吗?
傅昭便问:“程姑娘怎么在这里?外头冷,你该多穿一点才是。”
程雨舒笑笑,“多谢表嫂关心,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的。”
卫山对这位程姑娘没什么好印象,在傅昭和程雨舒说话的时候,他觉得无趣,就走到一边去等着。
他偶然看都被丢在地上的红梅花枝,就捡了起来。
花枝上的梅花新鲜,显然是才摘下来的。
卫山情不自禁地道:“是谁啊,摘下来了又不要了,真是浪费。”
他的嗓门大,傅昭等人都听到了。
看到那红梅花枝,程雨舒还算镇定,程妈妈却心虚地低下头去了。
傅昭笑着问道:“程姑娘,那是你摘的吗?”
被傅昭黑白分明的瞳仁望着,程雨舒莫名地生出一丝心虚来。
她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说我摘了花枝又不要了,坏了侯府的哪一条规矩了吗?”
傅昭精致的杏眸眯了一下,“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程姑娘不要见怪。”
程雨舒的反应着实古怪,就好像做贼心虚一样。
再想起早晨打探来的,程雨舒和邱妈妈在梅林里,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傅昭就觉得程雨舒的反应很不对劲。
程妈妈扯了扯程雨舒的袖子,示意程雨舒收敛一些。
程雨舒轻轻地哼了一声,就绷着脸不吭声了。
她还是会听程妈妈的话的。
程妈妈笑着打哈哈,“世子夫人,您别见怪,我家小姐没歇息好,所以脾气才有点冲,但她绝对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程妈妈的态度客客气气的,傅昭也对程妈妈客客气气的。
“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程妈妈拉着程雨舒的胳膊离开。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只听傅昭的声音又在她们身后响起。
“对了,世子在梅林里头,不知道程姑娘有没有看到世子?”
傅昭问完,就见程雨舒主仆二人皆是一怔,从背影都能看出主仆二人的心虚。
傅昭笑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
程妈妈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了。
傅昭说知道了,她知道什么了?难道说方才梅林里的事,傅昭猜出来了?
要是被傅昭知道,程雨舒故意去偶遇陈锋,和陈锋搭话,这该怎么办是好啊!
程妈妈心里慌张,手上就没了分寸。
程雨舒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程妈妈的手捏得她的胳膊都疼了。
她不由地将程妈妈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挣脱开了,小声地说:“妈妈,你别自己乱了手脚,我们走。”
程妈妈被程雨舒拉着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主仆二人离开了。
卫山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除夕那一天梅林里发生的事告诉世子夫人,让世子夫人多多提防一下那位程姑娘呢?
他纠结得出神,还是司棋又拍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还不快带路!”
“哦,好的,带路带路。”卫山把那点杂七杂八的心思都收起来了。
卫山带着傅昭和司棋往梅林里走了一会,就见陈锋从梅林深处走出来。
陈锋的神色如常,傅昭放心了。
陈锋慢慢朝着傅昭走来,他高大的身躯慢慢地将光亮都遮挡住了。
他在傅昭面前站定,自然而然地牵起傅昭的手捏了捏,“怎么过来了?”
“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要不是卫山带路,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傅昭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陈锋似笑非笑地瞥了卫山一眼。
卫山抖了一下,嘿嘿傻笑两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司棋悄悄瞪了卫山一眼,拉着卫山走远了一些。
陈锋牵着傅昭的手,二人慢慢地往前走去。
傅昭抿着唇纠结了一会,若是她不问,恐怕夜里就睡不好了。
她故作若无其事地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碰到程姑娘了,世子在梅林里的时候碰到程姑娘了吗?”
128解释
傅昭问完,明显地感觉到陈锋握着她的手一紧。
傅昭的心往下坠了一下,她紧紧抿着唇角,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等着听陈锋的回答。
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紧张。
“碰到了,”陈锋的声音平静又冷淡,“她说来梅林摘梅花。”
傅昭的心一紧。
听陈锋的意思,他还和程雨舒聊过几句。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她若是再阻拦,岂不是要成了那个坏人了?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那些杂念,让她的手脚都冰冰凉的。
陈锋察觉到了傅昭的心烦意乱,低下头问:“怎么了?”
傅昭耷拉着脑袋,不去看陈锋的脸,声音细如蚊讷,“没什么。”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杂念。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若是她阻拦,那就是犯了七出之罪。
可她就是忍不住会难过,会不高兴。
突然,一只大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发。
傅昭抬起头来看去,眼中的落寞还没来得及隐藏好。
陈锋无声地朝着卫山那边扫了一眼,卫山后背发凉,赶紧拉着司棋走开了。
陈锋停了下来,将傅昭搂在怀里,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哄道:“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傅昭嘴唇动了一下,垂下眼眸,“没有不高兴。”
陈锋用手轻柔地抬起傅昭的下巴,逼迫傅昭与自己直视,“明明不高兴了。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程姑娘吗?”
听到程姑娘三个字,傅昭的睫毛颤了一下。
陈锋便知道,傅昭就是因为程雨舒的事。
他不由地想起程雨舒手腕上那一只熟悉的镯子,心里有些不舒服。
再看向傅昭时,他的眉眼上覆盖着一层浓郁的温柔。
他耐心解释着:“我见了恭亲王,心里不舒服,就来梅林这里散散心。程姑娘突然闯过来,说是摘梅花偶然经过的。”
陈锋在侯府长大的,因为他的身份,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要巴结上他。
至于程雨舒的这点手段,陈锋看在眼里,却也懒得戳破。
只是程雨舒手腕的那镯子实在是熟悉,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那个镯子,肯定在他很熟悉的人身上出现过。
他从来都不屑于去琢磨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对方是傅昭,他不忍见傅昭伤心难过。
听着陈锋温柔的解释,傅昭羞赧地想要低下头去。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的。”傅昭的声音细细小小的,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陈锋笑了,“若是我不说,只怕你夜里睡不好了。”
“我才没有。”傅昭撒娇着说。
陈锋笑而不语。
或许等哪一天傅昭能全心全意相信他依靠他的时候,就不会再如此的患得患失了。
二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傅昭整个人都在陈锋的怀抱里。
等身上暖和了一些话,傅昭轻轻地推了推陈锋,她就在陈锋的怀里仰起一张粉脸,娇声道:“我该回去了。”
“嗯。”陈锋改抱为拉,牵着傅昭往花厅那边去。
因为恭亲王的事带来的阴郁,也在那个怀抱里一扫而空了。
等二人走远了一些,卫山和司棋才敢走出来。
二人远远地跟着。
卫山感慨道:“世子对世子夫人真好。”
司棋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才知道呀?”
从陈锋将她指名道姓调到傅昭身边的时候,她就知道,陈锋对傅昭绝不是名分上的夫妻这么简单。
“嘿嘿,这是我第一次看到。”
*
傅昭从花厅里出来没多久,马氏也出来了。
走到外头,春英道:“韩大夫过来了,奴婢直接带他去三少夫人那边吗?”
马氏想了想,何氏那边都是难缠的人,便说:“还是我亲自带着他过去吧。”
“是,那要不要和三少夫人说一声?”
“不必了,走吧。”
马氏主仆二人便离开了。
韩大夫已经在下人的带领下,在何氏的院子门口候着了。
韩大夫本来想先进院子里去的,可是守门的丫头却不肯放他进去。
那丫头听说这大夫是请来给月季的儿子看病的,就不肯放韩大夫进去。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是看何氏的心意行事的。
何氏厌恶月季母子,下人们便也捧高踩低,见不得月季母子好。
“大夫,您请回吧,没有我家少夫人的同意,谁都不许进院子里去。而且这里是后院,您一个大男人,肯定是不方便的。”那丫头道。
因着是在侯府的地盘上,韩大夫忍着没有发火甩袖走人,他耐心地道:“我是你家大少夫人请来的,这也不行吗?”
那丫头上下打量了韩大夫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你!”韩大夫气得吹鼻子瞪眼。
他从前来侯府的时候,哪里受过这等待遇。
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只见马氏过来了。
韩大夫和马氏是老熟人了,就走了过去,不满地抱怨,“您终于过来了,那个丫头不肯放我进去。我一把老骨头,迟早要被这风吹散架了。”
马氏温声安抚道:“是小丫头不懂事,等一下您喝一碗热茶暖暖身子吧。今天是赏花宴,我再让人给您端一碗热热的羊肉来,您带回家去吧。”
马氏和韩大夫边熟络地说着话,边往院子里去了。
那守门的小丫头见状,也不知道该不该拦。
因为对方是马氏,想拦又不敢拦的。
可是想到何氏发火的样子,那小丫头就一阵胆战心惊的。
何氏发火的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小丫头鼓起勇气,要去拦马氏和韩大夫。
春英眼疾手快地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小丫头。
“春英姐姐,”小丫头为难地说,“没有我家主子的同意,我不敢放人进去。”
春英回头,“我家主子和你家主子关系向来要好,就算你家主子回来了,肯定是会亲自请我家主子进去的。”
二人说话的时候,马氏和韩大夫已经进了院子里,朝着月季的住处去了。
春英跟上去。
那小丫头无奈,只好悄悄地去找何氏了。
129大夫
何氏听说马氏带着大夫去给月季的儿子诊治时,面色一沉,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桌。
饮香忙收拾桌上的茶水。
“好,好得很啊!”何氏气笑了。
饮香顾虑地扫了一眼四周,提醒道:“您轻一些,还有旁人在呢。”
此时花厅里,客人几乎都到了,很是热闹。
何氏的失态,已经引起了好几位夫人小姐的注意力了。
因为何氏在除夕晚宴上出的丑事,本来就格外引人注意一些。
何氏也害怕别人的那些冷嘲热讽的眼神,她干脆背过身去,背对着众人。
她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他们是去那个***那里了?”
来通风报信的小丫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奴婢不敢撒谎的。”
何氏捏紧拳头,若是此时是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她早就要发火了。
阖府上下,就没有谁不知道她对月季母子的态度。
马氏竟然还眼巴巴地请了大夫过去,她原以为,马氏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饮香觑着何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奴婢回去看一看?”
何氏摇摇头,冷声道:“罢了,先让她们闹去吧。”
*
此时,韩大夫已经给阿宝把完脉了。
月季眼巴巴地问:“大夫,我的儿子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的?”
叶香在一边附和着说:“小少爷的哭声越来越小了,肯定是哪里有不对。”
韩大夫没有开口,而是先往马氏那边扫了一眼。
触及到马氏平静又带有深意的眸子,韩大夫道:“小少爷非常健康,一点事都没有。他哭声小,或许是性格使然。也有些孩子大了一些,就不爱哭了。你们不要太焦虑了。”
月季和叶香惊讶,又不敢相信。
尤其是叶香,自己是有两个孩子的。
而且她日夜不歇地照顾着小少爷,小少爷有没有问题,她最是清楚了。
叶香便道:“大夫,是不是您看错了呀?要不您再重新把一次脉看看!”
“胡闹!”马氏轻嗔道,“你是质疑韩大夫的医术?还是不相信我?韩大夫是我请来的,因为泽哥儿从小有个头昏脑热,都是韩大夫看好的。我相信韩大夫,就把他请来了。”
说着,马氏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你们不相信,那韩大夫,我们走吧,你们另请高明吧。”
见马氏站起来,月季和叶香大惊,连忙站了起来。
马氏是整个侯府里,对她们最好的了。
这段时日,马氏都会暗中给她们送吃的。
月季还在月子里,还是靠马氏偷偷送过来的燕窝补身子,身上才稍稍有力气了些。
还有叶香,每天吃的最好的,还是上一次从马氏那里拿回来的。
若是没有马氏,何氏这么刻薄地对她们,她们早就吃了这顿没下顿,饿得面黄肌瘦了。
叶香忙赔罪,“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也是关心则乱,您别和奴婢计较。”
月季也赔着笑脸,“是啊是啊,您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教训叶香的。”
主仆二人又说了不少的好话,才哄得马氏的面色舒缓了不少。
马氏又坐了下来,“其实吧,我觉得孩子哭声弱,说不定和这屋子有关。这屋子,许久没有打扫过了吧。”
月季和叶香闻言,便朝着屋子扫视了一圈。
何氏看不得她们,故意将她们安排在了这里。
看起来这里是除了何氏住的,最宽阔的地方。
刚开始住进来的时候,陈信也是满意的,觉得何氏还没有做得太过分。
可住进来了几天,月季和叶香就发现,这屋子潮得不行,还见不到太阳。
若是下了雨,墙壁上,连被子上都潮潮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叶香想让月季在陈信面前提一句,能不能换个地方住。
可月季怕何氏再暗中使绊子,让她搬到更差的地方去,便一直都没说。
且照顾孩子忙,月季和叶香也没多少功夫再想屋子潮湿的事了。
直到马氏再提起来了,二人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让还没满月的孩子住在这么潮湿的屋子里,湿气很重,肯定是不好的。
月季落寞地道:“唉,住在哪里,妾身也决定不了。”
“你别担心,回头我去和母亲提一提吧。韩大夫,不如你再给她们两个,开一个祛寒气的方子吧。”马氏提议道。
韩大夫应下了,就出去开方子了。
叶香跟着韩大夫出去了。
月季再次向马氏道谢,“多亏了您,要不是您,妾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哦,对了,还有世子夫人……”
“五弟妹?”马氏问。
月季便将自己不顾一切去求傅昭的事,如实说与了马氏听。
“肯定是世子夫人告诉了您妾身的诉求吧。”月季猜测道。
马氏却摇了摇头,“今天府里举办赏花宴,大家都很忙,我是早上的时候听到三弟妹提了一嘴便放在心上了。至于五弟妹,自打早晨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见了一面,我就没有见过她了。”
“原来是这样。”月季有一些失望。
原来傅昭对她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过是傅昭惯有的对待别人的做派罢了。
月季也就失望了一下,毕竟傅昭是世子夫人,身份和她有云泥之别。
她再次感激,“多谢您了,等阿宝长大了,妾身一定让阿宝好好孝敬您!”
马氏的眸子暗了一下,只点了点头。
这时,韩大夫开好了方子,马氏便亲自送韩大夫出去了。
月季和叶香自然是送他们到院子门口的。
马氏和韩大夫离开后,二人在寒风中站了一会才回去。
回去之后,叶香立刻端了热水来,“您还在坐月子,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月季慢慢地喝完了一碗水,就进里间去看看孩子。
里头静悄悄的,月季只当孩子还在睡觉。
等走近一看,她吓了一跳。
只见孩子醒了,正张大嘴哭着,可是不知为何,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月季连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她感觉孩子的身子软绵绵的,浑身都没一点劲。
月季心疼不已,可是想起韩大夫的话,她又稍稍安心了些。
孩子没事,是她胡思乱想了。
130送信
到了午后,又看了几出戏之后,宾客们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傅昭亲自送了丛氏和傅清心出去。
傅昭多看了傅清心几眼,没想到今天傅清心一直乖乖地跟在丛氏身边,很是安分。
她原以为在这种场合上,傅清心肯定会心思活络地试图往上爬的。
尤其是今年,傅清心该说亲了。
傅昭很是清楚,傅清心对自己的亲事有多么的重视。
“昭昭,你再想什么呢?”丛氏唤了好几声,傅昭才回过神来。
傅昭只笑笑,“没想什么,嫂子刚才和我说什么呢?”
丛氏拉着傅昭往边上走了一走,声音压低了些,“我说,元宵那天若是脱不开身,你可以不回来的。”
听到元宵二字,傅昭的眉心忍不住蹙起,半晌才回道:“那天我是一定会回去的。”
丛氏听着傅昭的语气里,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丛氏默然,喉咙里酸酸的。
傅绍闻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傅昭和傅绍闻的爱护之心都是一样的。
她既是大嫂,又像母亲一样,想将傅昭和傅绍闻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可傅绍闻是男子,要出去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
结果,却是再也没有回来了。
傅昭和丛氏站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还是傅清心打破了这平静。
“嫂子,你们说完话了吗?我想回家去了,外头太冷了。”傅清心紧了紧衣领。
丛氏安慰似地拍了拍傅昭的手,就去傅清心那边了。
她们上了马车回傅家去了。
傅昭带着仆妇们回去了。
马车上。
傅清心问道:“嫂子,你刚才和二姐姐说什么呢,说这么久。”
因为初二那日,傅清心闹出来的那些事,还把她给气晕了,丛氏对傅清心就没有从前那般亲昵了。
丛氏语气淡淡,“就说了下元宵那天的事。”
傅清心在心里切了一声。
傅绍闻都死了这么久了,这几个人还这样念叨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傅绍闻才死没多久呢。
傅清心对傅绍闻没什么感情,只觉得傅绍闻的忌日在元宵那天,晦气得很。
从前元宵,她都可以出去看花灯***。
但就是因为傅绍闻死在了元宵,那一天她哪里都去不了了。
她还要装出很伤心的表情给傅家人看。
死了还要给人添麻烦,真是讨厌!
傅清心意兴阑珊地想了一会,就回到傅家了。
因为遇到恭亲王的事,傅清心接连好几日都没歇息好。
她一直在好奇,恭亲王到底会怎么来联系她。
直到几日后的午后,她正站在院子里,指挥庄月等人收拾一下院子里的花架子。
等开了春,坐在花架子下,不管是赏花还是看书,肯定很有乐趣。
突然,一个眼神的丫鬟站到了傅清心的身后。
傅清心吓了一跳,嗔道:“你不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做什么?想吓死我呀!”
那丫鬟低着头,小声地道:“奴婢是奉了命前来,要给小姐看一样东西的。”
傅清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里在猜测,这个丫鬟是哪个院子里的人。
可想了半天,仍旧是没有一点头绪。
傅清心就道:“什么东西?直接拿出来就是了。”
只见丫鬟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看到那个香囊,傅清心一眼就认出来了,香囊上的花样,都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她随身带了许久,香囊都有些旧了。
“我就说怎么找不到,原来是被人捡去了。”傅清心说完,就要伸手去拿自己的香囊。
那丫鬟却躲开了傅清心伸过来的手,将香囊又塞回了怀里。
傅清心震怒,“你这是耍我呢?信不信我立刻让人将你绑了赶出去!”
那丫鬟却一点也不怕,还能笑得出来,“小姐先别生气,你再看看这个。”
说罢,那丫鬟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傅清心。
傅清心拆开一看,上头写着“三日后,越庆楼”几个字。
看第一遍的时候,她还觉得奇怪。
等看第二遍,她突然就领悟过来了。
她将纸条紧紧地攒在手心里,神情也很凝重,再回想自己那个丢失却被面前这个丫鬟捡到的香囊,就品出了一点别的意味来。
她记得这个香囊她当时随手丢进柜子里了,等过了半天想要去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当时她问了庄月等人都不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是记错了,不小心丢在外头什么地方了。
看来她真的没有记错,不是她弄丢的香囊,而是恭亲王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的香囊偷走了。
她感到一阵恶寒,同时又觉得害怕。
今天能偷走香囊,明天就不知道能带走什么了。
她只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那丫鬟笑眯眯地问:“您可记下了?”
“记住了。”傅清心乖乖地回答。
知道对面这个眼生的丫鬟的身份后,她也不敢放肆了。
那丫鬟掰开傅清心的手指,将傅清心手心里的纸条拿了过来。
再朝着傅清心福了福身子,她就出去了。
等那丫鬟离开后,傅清心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里。
庄月觉得奇怪,就放下手上的活计走了过来。
“小姐,您怎么了?”庄月关切地问道。
傅清心指着那丫鬟的背影,“庄月,你跟着去查一查,那个丫鬟是在哪里伺候的。”
庄月看向那丫鬟,疑惑地道:“小姐,您不认识她吗?”
傅清心愣住了。
庄月便解释道:“她是姨娘院子里伺候的,才来没多久,您去姨娘那里的时候,没见过她吗?”
傅清心心里头一阵发冷,恭亲王竟然这般的神通广大。
她不敢再耍什么小心眼了。
三日后,越庆楼,她记下了。
*
因为初二那天的事,丛氏便觉得高子岑一直待在傅家,对傅昭来说始终是一个隐患。
傅昭在侯府里本就步履维艰的,丛氏不愿再给傅昭添后顾之忧。
于是丛氏干脆豁出自己的这张脸,和高子岑促膝长谈一番。
高子岑也意识到了,并决定离开了。
傅清心知道之后,就去找了丛氏。
“大嫂,为什么要让表哥走呀?让表哥再多住几天好不好?”傅清心撒娇着说。
131送行
丛氏奇怪地看了傅清心一眼。
傅清心也就从前的时候会缠着高子岑,等慢慢长大后,傅清心就不再把高子岑挂在嘴边了。
最近丛氏观察,傅清心处处与高子岑过不去,刁难人家。
她以为知道高子岑要离开的消息,傅清心该高兴才是。
丛氏将疑惑压在心底,淡淡地道:“他在我们这住了许久了,也是想家的。你总不可能让他在我们这住一辈子吧?”
知道丛氏在开玩笑,傅清心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若是高子岑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向恭亲王交待啊!
恭亲王神通广大,说不定一时气恼,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她杀了泄愤。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就赶紧问:“那表哥什么时候走?”
“大后天。”
“不行!”傅清心皱紧眉头,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劲,丛氏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傅清心急忙补救,“我的意思是表哥走得太匆忙了,人家会觉得我们府家不懂待客之道的。”
她装作苦恼地思索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提议道:“嫂子,不如我们请表哥出去吃一顿吧。我听说最近越庆楼常常有人去,很是不错呢。”
丛氏却犹豫了,“宜姐儿太小,夜里离不开我的。依我看,在家里吃一顿就好了。”
“这怎么行?嫂子不去,让大哥去就行了。嫂子,好不好嘛!”傅清心拉着丛氏的胳膊歪缠。
歪缠了一会,丛氏终于悟出一点什么来了。
她点了点傅清心的额头,笑嗔道:“依我看,要请子岑吃饭是假,是你自己想要出去玩吧。”
傅清心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被嫂子发现了,那嫂子就答应我好不好?”
“好吧。”丛氏无奈地应下了。
傅清心一喜,又道:“那嫂子别忘了,大后天在越庆楼里,给表哥送行呀。”
“好好好,都听你的。”丛氏无奈地道。
说实话,就这样让高子岑离开傅家,丛氏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高子岑的父母都不在了,如今他是住在伯父家里。
寄人篱下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是为了傅昭,丛氏不得不硬下心肠来。
请高子岑去越庆楼吃一顿为他送行,也算是对他的一点小小的补偿了。
傅清心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后就离开去准备了。
丛氏想了想,就让丫鬟按照她的口述给傅昭写一封信。
她决定把高子岑要离开,以及要去越庆楼的事和傅昭说一声。
傅昭收到信的时候,以及是隔日了。
她很惊讶,没想到丛氏为了她,说是说服了高子岑回家去,实际上是把高子岑从傅家赶出去的。
傅昭心里愧疚,若不是有高子岑在,她说不定早就中了傅清心的毒手了。
但高子岑离开也好,说不定傅清心已经因为高子岑帮了她的事记恨上高子岑了。
傅清心心思歹毒,连傅昭都能害,那对高子岑更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高子岑离开,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越庆楼……”傅昭呢喃道。
信上说,是傅清心提出要去的地方。
傅清心难道对高子岑示好,背后定有她的深意。
良穗听到傅昭的话就走了过来,“您怎么提到越庆楼了?您是不是还想再去一次?”
傅昭诧异,“我什么时候去过吗?”
良穗不由地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的时候,您带上了家里的小姐,和咱家的几位小姐出去游玩,就是在越庆楼吃的饭。”
傅昭这才想起来一点,当时她根本就没注意到那酒楼叫什么。
“原来是那里,要不是你还记得,我早就忘了。”傅昭道。
良穗试探地问:“您是想再去那里吗?不如和世子说一声,他一定会带您去的。”
临近元宵,傅昭的心情越来越低落。
有时候傅昭一坐就能坐一整天的,有时候看着账本书卷,眼眶都能红了。
良穗清楚傅昭的心思,却又无可奈何。
傅昭和傅绍闻是双生子,一道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要比旁人深一些的。
当初听闻噩耗的那天,傅昭去了半条命。
过去几年了,而且傅昭已经嫁人了,良穗希望傅昭能振作起来,不要再这么消沉了。
傅昭轻扯嘴角,“世子也忙,不要麻烦他了。”
良穗便不再劝了。
夜里,陈锋回来了。
下人打起帘子让他进去,他脱掉外衣往里间走去。
里头,傅昭已经早早地歇下了。
他走近一看,傅昭似乎睡得很沉。
他便轻轻地走了出去。
他坐在椅子上,喝着司棋端上来的茶水。
陈锋问道:“今天还好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司棋却听明白了。
司棋收起笑,叹气道:“饭吃得少了,午休的时候也睡得不踏实。”
良穗本来要抱着傅昭换下来的衣裳出去的,听到陈锋和司棋的对话,就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行了礼,道:“世子,今天奴婢听世子夫人提了一句越庆楼。或许您带世子夫人去那散散心,世子夫人的心情就会好一些了。”
“越庆楼?”陈锋低声道。
良穗提着心等了一阵,她就这么一说,也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同意。
片刻后,陈锋道:“也好。”
良穗一喜,她就知道,世子是真心爱惜自家主子的!
翌日一早。
陈锋醒得早,已经起身了。
傅昭仍旧坐在床上。
虽说她昨天睡得早,可是几乎一整晚都在做噩梦,睡觉比清醒的时候还累。
现在她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良穗走到傅昭身边,先往外看了一眼,才邀功似地说:“昨天奴婢和世子提了一句越庆楼的事,世子说要带您去越庆楼呢。”
傅昭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她的杏眸瞪得圆圆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良穗以为傅昭是高兴坏了,她冲着傅昭眨了眨眼,见陈锋过来了,就赶紧避开了。
陈锋在床沿坐了下来,摸了摸傅昭的脸颊,“怎么这个表情?又做噩梦了吗?”
傅昭微微垂下头,“没什么,良穗擅自主张,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132打草惊蛇
陈锋想了一下,才领悟过来傅昭说的是什么事。
他摸了摸傅昭才睡醒,略显苍白的小脸,声音尽量放柔放缓,“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傅昭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因为过年,应酬总是格外的多。
“无妨,陪我的夫人出去散散心的功夫总是有的。”陈锋温和地笑着。
陈锋都这么说了,傅昭不忍再拂了他的好意,便笑着点了点头。
忽然,傅昭心中一动。
也是良穗那个丫鬟,歪打正着提到了越庆楼。
傅清心执意要带着高子岑去越庆楼这事,傅昭心中还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傅清心目的不纯。
既然如此,那就……
“那就后日吧,”傅昭抬起头说,“后天出去,好吗?”
主要是为了让傅昭高兴些才出去的,陈锋一口就应下了。
看到陈锋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个地步,再想到因为自己的消沉,确实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身边的人。
于是傅昭重新打起精神来,将对傅绍闻的怀念藏在心底里。
早晨忙了一阵,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
用完午膳,傅昭在门外站了一会,慢慢走着消消食。
突然,见邱妈妈悄悄地溜了出去。
仔细看去,邱妈妈的臂弯上似乎还挂着一个包袱。
傅昭精致的杏眸眯了眯,她招了招手,将司棋唤了过来。
傅昭问:“邱妈妈还是如此吗?每天早出晚归的?”
“是,奴婢一直暗中派人跟着她,她还是每天去梅林里,程姑娘也会去的。奴婢怕打草惊蛇,只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听她们在说什么。”司棋回道。
虽说这几日傅昭因为元宵的事,消沉了不少,也没有再提起邱妈妈的事了。
但司棋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每日不是她去,她就派个信得过的丫鬟悄悄地跟上邱妈妈,去一探究竟。
傅昭赞赏地看了司棋一眼,“你做得很好,刚刚我瞧着邱妈妈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你跟上去瞧瞧。”
“是。”司棋便去了。
*
邱妈妈拿着一个小包袱,悄悄地进了梅林里。
梅林里,程雨舒早就候着了。
感念邱妈妈对自己的提携,程雨舒每天都会拎着一些茶水点心过来,孝敬邱妈妈。
而程妈妈知道了程雨舒和邱妈妈的那些算计后,便到通往梅林的路上守着望风。
程妈妈年纪大了,站不了多久,就随身带了个小杌子来。
她知道自家小姐做的那些事,若是被人发现了,说不定会被赶出侯府。
因此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突然,她余光瞄见一鲜艳的衣角一闪而逝,似乎是躲到林子里去了。
程妈妈心中一紧,急忙站了起来。
她快跑几步,追了上去。
但梅林里空空的,空无一人。
她敢肯定,刚才的不是她的幻觉。
那人看到她就跑了,肯定是做贼心虚!
她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定自家小姐和邱妈妈的事,已经露了行迹了。
程妈妈不敢耽搁,赶紧疾步往梅林深处去。
梅林深处。
程雨舒亲手倒了一碗茶,送到邱妈妈跟前,讨好地笑着,“妈妈,请喝茶。”
邱妈妈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身体从内自外热了起来。
程雨舒的态度,让她心里格外舒坦。
她果然没有选错人。
“上次我给你的手镯,你有没有好生保管着?”邱妈妈问。
程雨舒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着的手镯,“您放心,我一直随身携带着。”
邱妈妈却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这镯子非常珍贵,世上就这么一只了。若不是要见世子的场合,还是锁在匣子里吧。”
听到邱妈妈的话,程雨舒慎重起来,又带着疑惑问:“上次您给我的时候,还没告诉我,这镯子到底有什么来历?”
程雨舒虽说是小门小户出生,但是也能看出来,这镯子并不是非常值钱的。
她娘亲的嫁妆里都有好几个成色比这还要好的。
因为邱妈妈对这镯子极为爱护的态度,她也没敢小瞧了这镯子。
邱妈妈想起什么,笑了笑,“这镯子,是先夫人最喜欢的,常年佩戴着的。当初先夫人走后,我想留个念想,就悄悄地拿了过来。不然,这镯子肯定是会被当成陪葬品,要随先夫人一起去的。”
程雨舒大吃一惊,这镯子的来历原来这般不一般。
一想到是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她的表情又有些古怪起来。
那镯子,好似开始发烫,让她接触到镯子的肌肤很是不自在。
邱妈妈瞧着程雨舒眸子里流露出来的些许惊慌,嗤笑道:“怎么?怕了?”
“没……没有……”程雨舒强装镇定。
邱妈妈的笑容冷了一些,“若是你这样就怕了,往后还怎么成大事?难道说,一个妾室的身份就能让你满足了?”
程雨舒脸一红,被邱妈妈道出了心思很是不自在。
她确实觉得,只要能到陈锋身边,就算是个通房,她也心满意足的。
可这样,就对不住邱妈妈的大力栽培了。
她心虚得不敢去看邱妈妈的眼睛。
邱妈妈目光犀利,一眼就看穿了程雨舒的心思。
她很是不悦,没想到程雨舒这般没志气。
她正想训斥几句的时候,只见程妈妈惊慌失措地过来了。
邱妈妈抿了抿唇,厉声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不让人打扰的吗?”
程雨舒也去拦程妈妈,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我有要紧事,”程妈妈不顾程雨舒的阻拦,一股脑儿地说,“我们被人发现了!”
于是她又将方才的所见都说了出来。
邱妈妈和程雨舒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程雨舒忙去问邱妈妈,“这可怎么办是好呀?到底是谁发现了我们的打算?”
邱妈妈冷笑一声,“还能是谁这么关心我的行踪?肯定是我们那一位世子夫人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程雨舒慌张地问。
她不怕傅昭,就怕傅昭到陈夫人跟前告状,或是把邱妈妈费尽心思教她如何接近陈锋的事宣扬出去。
133疑惑
程雨舒怕傅昭,邱妈妈可不怕。
邱妈妈的身份,自可以让她在陈锋的院子里高枕无忧了。
就算现在她和程雨舒所做的一切宣扬出去,她也可以说是为了陈锋着想,不忍见陈锋身边孤零零的,连几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找不到。
因此在场三人,就邱妈妈还镇定着。
邱妈妈轻蔑地扫了那二人一眼,果然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一点小事就乱了分寸。
她淡淡地道:“好了好了,别自个儿先把自个儿吓死了。”
程雨舒急得眼眶都发红了,“她知道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她肯定会想法子来阻拦的,妈妈,您快想想法子呀!”
邱妈妈毫不在意地道:“怕什么,既然她知道了,那我们就干脆把计划提前吧。就明儿个早晨,我哄世子再来梅林里练剑,你和世子好好说话,再哄世子喝上几杯酒,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想起邱妈妈备下的酒,程雨舒面皮一红,羞涩得抬不起头来。
她到底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
“成败就在明日,”邱妈妈顿了顿,“程姑娘的前程如何,也看明日了。”
程雨舒郑重起来,肃然道:“妈妈放心!我一定不顾辜负您这段时日的辛苦教导的!”
她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她甚至还有一些激动。
这一天终于到了!
“好好回去准备吧。”邱妈妈拍了拍程雨舒的肩膀,就站了起来,往梅林外去了。
程雨舒赶紧跟上去,要亲自送邱妈妈出去,程妈妈则留下来收拾石桌上的东西。
程妈妈收拾完东西回去之后,便看到程雨舒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透过镜子,程妈妈看到了程雨舒脸上的势在必得。
程妈妈沉默片刻,便悄无声息地出去了,不忍去打扰程雨舒。
*
天气阴沉了几日,午后开起了太阳,且阳光格外得好。
傅昭便站在院子里,看着丫鬟们将被褥拿出来晒晒。
而且晒了一会太阳,傅昭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带了笑意。
良穗瞧着,心里头也高兴。
良穗面朝着院子门口站着,突然,她瞧见司棋匆匆走了进来,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良穗心一紧。
司棋很少会乱了分寸,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良穗几乎是本能地拽了拽傅昭的胳膊,示意傅昭朝着司棋看去。
傅昭不解地看过去,就见司棋正匆匆地朝着自己走来。
司棋走到傅昭跟前站定行礼,不等傅昭问,先愧疚地说:“奴婢办事不利,打草惊蛇,让她们发现了。”
傅昭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地淡去了。
见司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她又扬起笑,拍了拍司棋略显冰凉的手。
“她们发现便发现了吧,做贼心虚的该是她们。”傅昭的语气很是轻松。
“可是奴婢怕打乱了您的计划……”
傅昭失笑,“我本就没什么计划。”
司棋愣了一下。
傅昭笑笑,也没有和司棋解释。
自从上一次陈锋主动和她解释后,她便觉得,只要陈锋的心在她这里,那她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她只是担心,依照邱妈妈对她的敌意,会不会利用程雨舒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对了,邱妈妈的包袱里到底装了什么,你还是得上心些。”傅昭吩咐道。
“是,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好。”司棋为了将功补过,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此事办好。
相处了一段时日,傅昭知道司棋是一个格外认真的人。
怕司棋心里负担太重,傅昭柔声道:“邱妈妈那人心思重,你就算查不出来,也不要紧的。只要看好我们的东西,别让邱妈妈顺走就行,其他的东西,她爱怎么就怎么着吧。”
“是。”
主仆几人说了几句话,只见邱妈妈回来了。
走进院子里的时候,邱妈妈早晨出去时携带的小包袱消失了,她是空手回来的。
傅昭就站在院子里头,想要视而不见也不行了。
邱妈妈停了下来,略想了一下,就朝着傅昭走过来了。
邱妈妈抬头挺胸的,目光直视着傅昭,一点都看不出是下人,倒像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一样。
邱妈妈走到傅昭面前,敷衍地福了福身子。
傅昭的笑容依旧温温柔柔的,“妈妈这是从哪里回来?”
邱妈妈满含深意地望了傅昭一眼,“老奴还以为,您知道老奴的行踪呢。”
傅昭笑笑,“妈妈说笑了,我没有千里眼,怎么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呢。”
“您真是谦虚了,老奴还有事,就先退下了。”不等傅昭说话,邱妈妈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看着邱妈妈的背影,良穗气得跺了跺脚。
虽说她早就领略过邱妈妈的目中无人,可再看一次,还是会觉得气人!
自家主子又受委屈了!
等邱妈妈离开许久,傅昭还盯着邱妈妈离开的方向看。
连司棋都疑惑起来,小声地问:“您在瞧什么呢?”
傅昭收回视线,“你们瞧见她领口处露出的珍珠项链了吗?”
虽然只是露出了几颗圆润的珍珠,但还是被傅昭眼尖地瞧见了。
先不提那珍珠项链的价值,就说邱妈妈这样的年纪,怎么还会喜欢戴这种链子?
司棋和良穗摇摇头,二人没有注意到。
傅昭沉声道:“好好去查一查,她身上,肯定能查出不少东西来。”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司棋郑重地回了一句,就去安排心腹了。
傅昭依旧站在院子里,看着丫鬟们晒被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才回屋子里去歇息。
因为应酬多,这段时日陈锋都是吃了晚膳才回来的。
傅昭一个人用了晚膳,就等着陈锋回来。
陈锋有分寸,不会在外头喝酒的。
傅昭便在灯下看着花样子,快开春了,她还想亲手做些什么。
不知看了多久,外头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院门打开,随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傅昭一喜,知道是陈锋回来了,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又一道声音自外头响起。
“世子,老奴给您熬了粥,您要不要尝一尝?”
134讨好
邱妈妈放下身段,讨好地道:“您还记得吗?从前您身子有个不舒服的时候,老奴都会给您熬粥喝,配上老奴亲手做的小菜,您一口气能吃两大碗呢。当时先夫人看您胃口好,她自己也会喝上一碗。”
回忆起往昔,陈锋的眉眼温和了不少,声音也不自觉地温和了起来,“那便有劳妈妈了。”
邱妈妈一喜,“只要您喜欢,老奴天天给您熬也成的。”
她欢天喜地地去厨房里拿粥了。
陈锋和邱妈妈在外头说的话,傅昭全听到了。
听着邱妈妈话里话外的讨好,傅昭无声地笑了一下。
司棋和良穗两个丫鬟,面上露出了忿忿不平之色。
这邱妈妈对待傅昭和对待陈锋的态度,一个恨不得踩到底下,一个恨不得捧到天上,实在是气人!
傅昭轻声提醒:“快把你们的表情收收,世子要进来了。”
司棋和良穗忙低下头去。
陈锋已经进来了,他亲手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看到傅昭想起身,就大步上前,按住了傅昭的肩膀。
傅昭便继续坐着。
傅昭还未来得及和陈锋说几句话,邱妈妈就拎着食盒,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邱妈妈满脸喜气,手脚麻利地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碗粥和一碟小菜,放到了陈锋的面前。
那粥里还加了鸡丝,是用鸡汤熬的,冒着浓郁的香气。
那小菜色泽清脆可人,让人一瞧就有食欲。
没想到邱妈妈还有这等手艺。
傅昭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上的花样子。
“您快趁热喝吧。”邱妈妈眼巴巴地道。
陈锋拿起筷子,突然抬眸看了傅昭一眼。
他的目光灼热,傅昭忍不住看了过去,带着一丝茫然问:“怎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陈锋问:“你饿吗?”
傅昭愣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
她看了邱妈妈一眼,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温温柔柔地说:“我不饿,这是邱妈妈专程为你熬的,只此一碗,你可别辜负了邱妈妈的一番好意。”
邱妈妈被傅昭说得有些不自在了。
是啊,她只端了一碗粥来,意图也太明显了。
这不,堂堂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都要为了一碗粥相互谦让起来。
邱妈妈讪笑,“不如老奴再去厨房里盛一碗粥来?”
傅昭深深地望了邱妈妈一眼,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不必麻烦妈妈了,我晚上吃得多,现在肚子里还有些不舒服,我去那边站一站透透风。”
傅昭便走到窗户边站定,还往外推了推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屋子里暖和,一点风是冻不着的。
陈锋收回视线,慢慢地品尝面前的粥。
丫鬟们都各自去忙了,只有邱妈妈,还眼巴巴地站在陈锋边上。
邱妈妈耐心地等着。
在陈锋面前,邱妈妈总是有无比的耐心。
等陈锋吃完,搁下筷子,拿帕子擦嘴的时候,邱妈妈就问道:“世子,您许久没有去梅林练剑了吧。这等事,可荒废不得。”
不知想起了什么,陈锋皱了皱眉,语气也沉下来,“再歇几日吧。”
邱妈妈朝着傅昭那边飞快地看了一眼,继续劝说:“这等事可不能荒废,若是先夫人在天有灵,肯定会失望的。”
提起母亲,陈锋的神情果然有了松动。
邱妈妈暗暗一笑,她就知道,陈锋最听先夫人的话了。
再者,别的人提起先夫人,陈锋都要想一想对方的动机。
只有她这个先夫人的旧仆提起先夫人来,最是自然不过。
陈锋的心里纠结了一会,便道:“那明日我早起再去梅林。”
说实话,多年养成的习惯,突然就不去了,陈锋总觉得哪里不自在的。
既然邱妈妈提起,他正好顺水推舟,再去梅林。
邱妈妈掐着自己的手掌,才没有叫自己得意地笑出声来。
她又往傅昭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傅昭已经去往内室了,大概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的。
邱妈妈心里一松,只要傅昭不捣乱,明天的事就能顺利不少了。
邱妈妈又奉承了陈锋几句,见陈锋似乎是困乏了,又要亲自去伺候陈锋洗漱。
陈锋被邱妈妈的殷勤弄得皱起眉头。
邱妈妈识趣地离开了。
反正她今晚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从前她是这里的管事嬷嬷,院子里的一切都由她执掌,风光无限。
现在就算是傅昭进来了,那也得听她的!
毕竟她是侯府里的老人,又是先夫人的旧仆!
现在傅昭年纪轻还不懂事,邱妈妈就不和她计较了。
等往后傅昭狠狠地摔了跟头后,就能知道她自己的好了。
邱妈妈腰杆挺得笔直地出去了。
陈锋和傅昭歇下不提。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陈锋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
昨儿个被邱妈妈提起去梅林练剑的事,他如今到了这个时辰,就睡不着了。
他朝边上看去,见傅昭睡得香甜,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当听到门关上的那轻轻一声响动的时候,傅昭睁开了眸子。
她伸出手,拿起放在不远处的银铃摇了摇。
司棋听到响动就进来了。
“世子去梅林了?”傅昭问。
才睡醒,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些嘶哑。
司棋回了个是。
“明招易躲暗箭难防,”傅昭幽幽地道,“伺候我起身吧,别让世子着了别人的道。”
“是。”
傅昭迅速地起身,反正不是去见客人,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她知道陈夫人一向起得早,就去了陈夫人那里。
“你怎么来得这般早?”陈夫人难得地多看了傅昭一眼。
她从来不要求这些媳妇给她早起请安的,这个点,恐怕钱氏她们还在睡梦里呢。
傅昭坐着,耷拉着脑袋,双手不停地绞着帕子。
陈夫人注意到了傅昭的小动作,她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世子给你委屈受了?”
傅昭这才抬起头来,她的神情很是纠结,眼中时不时掠过一丝惶恐和不知所措。
她咬了咬唇,好半晌才道:“母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这事,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才早早地过来了。”
135求助
傅昭没了主意,一向的温柔端庄都不复存在。
她的眼中都是对陈夫人的信任和求助,让陈夫人心里很是熨帖。
这种被人信任着的感觉,非常美妙。
陈夫人暗暗一笑,就担忧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和我说说。”
傅昭便道:“是邱妈妈的事。”
“那个老货!”陈夫人骂道。
当初她才嫁进侯府来的时候,也在邱妈妈那里吃过亏。
邱妈妈仗着自己的身份,能在侯爷面前说上几句话,让她受了好多的气。
陈夫人曾经想过要不要使一点手段把邱妈妈赶走的。
但侯爷是知道邱妈妈的,若是邱妈妈走了,说不定会起什么疑心来。
陈夫人只好作罢。
她倒是要看看,邱妈妈这个性子,能在侯府里待多久。
想起从前的事,陈夫人生气了一会,才收起怒容,又问傅昭,“她刁难你了?”
傅昭摇了摇头,“没有,妈妈年纪大了,我也不让她到我的跟前来伺候,平日里我们也没什么交际的。妈妈也就在世子回来的时候,会到屋子里来。”
陈夫人冷冷一笑,傅昭说得这么好听,但邱妈妈肯定做得更过分。
她和邱妈妈打过交道,自然是知道邱妈妈是怎么样一个人。
傅昭继续说:“前几日,我的丫鬟瞧见妈妈经常拎着一个包袱出去。我就觉得奇怪,让人去查了一查。没想到,邱妈妈包袱里装的,是先夫人的旧物。”
陈夫人瞪大了眸子,惊讶地问:“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偷盗之罪,可以直接把她送去官府的!”
傅昭为难地说:“我也不信,可我的丫鬟查的真真的,也由不得我不信了。邱妈妈是先夫人的旧仆,也是看着世子长大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不伤了和世子的情分,这才求到母亲跟前来了。”
陈夫人安慰似地拍了拍傅昭的肩膀,“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做主的。”
陈夫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只要她雷厉风行地处置了邱妈妈一事,能起到威慑侯府上下的作用。
那些仗着自己资历深的,若是起了二心,那邱妈妈就是最好的先例。
且这一次,邱妈妈是犯了偷窃之罪。
就算侯爷回来问起,她也能说上一说的。
真是瞌睡的时候,傅昭就给她送来枕头了。
陈夫人让傅昭坐好,就对陈妈妈吩咐道:“你跑一趟,去将邱妈妈带来,再搜一搜她的屋子。”
“是。”陈妈妈便出去了。
陈夫人喝了一口热茶,就见傅昭仍旧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抛开傅昭世子夫人的身份不说,她也就是一个才嫁人的小姑娘,家中母亲走得早,想必没有受过多少良好的教养。
从小门小户再到侯府,相当于是攀上了高枝。
傅昭的那些镇定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
就和当初才嫁过来的陈夫人一样,明明心里害怕得不行,可装也要装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把架子端得足足的。
陈夫人心里觉得好笑,她当初怎么如临大敌一样,真是抬举傅昭了。
只要她认真起来对付傅昭,傅昭是生是死还不是她的一句话?
只是她不能对傅昭动手。
不然赶走了傅昭,说不定陈锋会找一个家世更好的,到时候对陈夫人来说会是更大的威胁。
因此她现在,也就挑唆一下钱氏,让钱氏给傅昭暗中使一点绊子,让傅昭过得不那么顺心。
*
陈妈妈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傅昭的院子里。
她这架势,倒是把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良穗和傅昭去陈夫人那里了,司棋留了下来。
司棋上前,客气地笑着,“妈妈怎么过来了?我家世子夫人才去夫人那里,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陈妈妈先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就对司棋客客气气地说:“夫人派我来带邱妈妈过去的,邱妈妈人呢?”
“原来如此,妈妈请跟我来。”
司棋便带着陈妈妈到了邱妈妈住的那一间屋子前,司棋敲了一会门,都不见里头有回应。
陈妈妈等不了了,直接一脚将门踹开了。
虽然邱妈妈的资历比她深,可现在邱妈妈犯了事,谁都可以去踩一脚的。
陈妈妈带着人冲了进去,却见里头空无一人。
“咦?这么早邱妈妈去哪里了?”司棋疑惑地问,她就拉住一个小丫鬟,问她邱妈妈去了哪里。
那小丫鬟道:“天不亮的时候,邱妈妈就出去了,我问了一句,她说是去梅林里了。”
司棋背对着陈妈妈,对小丫鬟赞赏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去吧。”
司棋进了屋子里,对陈妈妈说:“邱妈妈去梅林里了,妈妈不如去梅林里找一找。”
陈妈妈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出了神。
司棋好奇,“妈妈在看什么呢?邱妈妈的屋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呀。”
陈妈妈冷笑,“这屋子里的摆设,是她一个下人能用得起的吗?瞧你们都习以为常的,可见邱妈妈平日里有多么猖狂!”
司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陈妈妈一挥手,吩咐她带来的人,“你,你,你,你们三个,好好地搜一搜这屋子,那些不符合邱妈妈身份的东西都拿了,拿去夫人那里!”
“是!”
陈妈妈又带着剩下的几人出去了,应该是往梅林那里去了。
司棋送陈妈妈出了院子,就回到邱妈妈的屋子里。
“上次我瞧着邱妈妈往床底藏了点什么,辛苦你们看看了。”司棋凉凉地道。
那三人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果然找出了一个箱子。
上头还挂着锁,直接拿石头给砸开了。
看到里头的金银首饰,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这邱妈妈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司棋更是痛心疾首,“这些一看,就是主子的东西。邱妈妈真是犯了混啊,这种事情怎么做得出来呀。”
另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她们也不继续搜了,只要把这箱子拿到陈夫人跟前,邱妈妈是百口莫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