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道谢
在厨房里忙活了快一个小时,傅昭亲手做了几道菜。
她让厨娘躺了一壶酒就回屋子里去了。
进了屋子里,司棋端上来加了玫瑰汁水的热水给傅昭洗手。
看着傅昭白嫩的手指,司棋情不自禁地劝道:“往后下厨这样的事,不如就让厨娘们做,您在一边指点着便是了。”
司棋是真的担心,像别的高门大户的贵夫人,最是在意自己的一双手,平日里拿个针线都要思虑再三,生怕让一双白嫩的手上有了瑕疵。
可傅昭不一样,傅昭平日里并不端着世子夫人的架子,有些事就自己做了,是个极好相处的主子。
可司棋担心,傅昭再这么下去,恐怕一双手上迟早会磨出茧子来。
傅昭却毫不在意,她洗着手,淡淡地道:“没什么,我也就是偶尔下厨,你去看看,世子要回来了没有。”
司棋便出去了。
傅昭擦干净手,就坐在榻上等着了。
她时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先等来的是良穗。
她不好在傅家多待,就让良穗帮着去打探消息了。
良穗走进来,先行了礼,才道:“奴婢已经问清楚了,谷冬什么都说了。谷冬说,那一天拦住她的人是三少夫人。”
傅昭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不知从何时起,何氏就对她充满敌意,处处给她使绊子。
这一次何氏竟然还直接将傅家的人赶出去了,实在是触及到傅昭的底线了。
“我知道了,你去找一个机灵些的丫鬟,去盯着点三嫂那边。”傅昭垂着眼眸吩咐道。
良穗应下了,她正要出去的时候,又被傅昭喊住了。
傅昭问道:“对了,三哥外面的那个女子什么时候到侯府来?”
傅昭突然想起来,这些天何氏那边没有动静了,实在是奇怪。
良穗回道:“奴婢听别的丫鬟提起过,说三少夫人去求了夫人,等过完年再将人接回来。”
傅昭冷笑一声,“年后就能接回来吗?”
何氏这一招拖延的招数,打的算盘都快摆到台面上了。
傅昭想了想,招了招手,“你来,你再帮我跑一趟。”
良穗附耳过去,听傅昭吩咐了几句,便匆匆地出去了。
傅昭继续坐着等着,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陈锋终于回来了。
傅昭起身,主动迎了上去。
她亲手给陈锋脱掉了外裳。
天气愈发得冷了,陈锋的衣裳抱在怀里,就和抱了一块冰似的。
傅昭抱着衣裳,挂在了屏风上。
“司棋,你去厨房把酒拿来吧。”傅昭吩咐道。
“是。”司棋便去厨房拿酒了。
陈锋挑眉多看了傅昭一眼,嘴角轻勾。
傅昭被陈锋看得不好意思,连忙推着陈锋去榻上坐好。
榻上摆放的茶几上,放着好几道菜肴,皆是色香味俱全。
陈锋接过傅昭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道东坡肉,肥而不腻,还带着一点甘甜。
陈锋问道:“小厨房换厨子了?”
傅昭笑道:“嗯,您尝出来了呀。”
陈锋不免又要叮嘱几句,“换厨子要谨慎些,必须是知根知底的人才行。”
若是厨房里的人起了二心,那下手是最容易的。
厨房里的人,都是陈锋精心挑选过的。
作为侯府的世子,陈锋不得不事事谨慎小心。
司棋从厨房里拎着酒壶进来,就听到了陈锋的话。
司棋不由地笑了笑,“世子不妨猜一猜,新换的厨子是何许人也?”
傅昭笑嗔道:“你也来拿我打趣?”
陈锋看着笑得开怀的主仆二人,不解地皱起眉头。
司棋不再卖关子了,直接说:“世子,这些菜都是少夫人亲手做的。”
陈锋看向傅昭,眸子里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但傅昭不知怎的,被陈锋看得红了脸。
傅昭嗔道:“好了,你放下酒壶就出去吧。”
司棋捂嘴笑了一声,放下酒壶便出去了。
傅昭亲自给陈锋倒了一杯酒,郑重地道:“多谢世子救了宜姐儿。”
陈锋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宜姐儿是傅昭的侄女。
他原本想说的,可后来事情一多,就忙得忘记了。
陈锋便道:“也不是我救的,多亏了张太医。”
“若不是您,张太医根本不可能去傅家的。”说话间,傅昭往自己的酒杯里也倒了一杯酒。
她举起酒杯,“若不是您,宜姐儿不知道还要遭多大的罪,多谢!”
说罢,傅昭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陈锋见状,也将面前的酒一口气喝了。
傅昭不胜酒力,一杯酒下肚,脸颊上就泛起了红晕。
陈锋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他拿过酒壶,又给傅昭满上了。
傅昭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她本不想再说的。
可现在她欠陈锋一个人情,她略一思索,就将那酒喝了。
怕陈锋又要给她倒酒,她忙招呼陈锋吃菜。
陈锋趁着时机,又给傅昭倒了好几次酒。
一顿晚膳吃完,傅昭的脸颊红扑扑的,脑子里也晕乎乎的。
“我让人来将这里收拾了。”傅昭起身,准备唤丫鬟进来。
她的双脚落在地上,就和踩在了棉花上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双腿一软,倒在了陈锋的怀里。
陈锋让傅昭坐在自己怀里,他抓着傅昭的胳膊,不让傅昭滑下去。
傅昭大概是醉了,身子软得不行,眼神迷离朦胧,吐出的气息里含着醉人的酒意。
晚膳喝的酒对陈锋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也醉了。
傅昭想要挣脱开陈锋的束缚,出去叫丫鬟进来。
可她浑身使不上力气,她的挣扎对陈锋来说,就和挠痒痒一样。
陈锋的心里痒痒的,他干脆将傅昭打横抱起,往内室里走去。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傅昭害羞得将头埋在陈锋怀里不敢再抬起来。
听着陈锋强有力的心跳声,傅昭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她双手搂着陈锋的脖子,觉得天塌下来,陈锋也定会护着她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陈锋坚毅的下巴,展颜一笑。
陈锋若有所觉地低下头,正好对上傅昭灿烂绝美的笑靥。
陈锋的眸子一暗,加快了脚步。
077大师
临近过年,侯府里的下人们更加忙了。
门房上的小厮们在整理今天收到的帖子,准备给主子送进去。
突然,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尼姑。
门房的原本想拿点银子将她打发了去,但在听到她的名号后,赶紧进去和陈夫人说了一声。
陈夫人听到那尼姑的来历后,赶紧让人将尼姑请了进来。
陈夫人亲自走到院子门口等着。
看到那尼姑,陈夫人更是快走几步迎了过去,“元光大师,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元光大师先说了一句佛号,才笑道:“难道侯夫人不欢迎吗?”
“怎么可能?”陈夫人忙亲自请着元光大师进屋子里去,“当初若不是有您的指点,善哥儿怎么可能平平安安地长到这么大呢?”
元光大师随着陈夫人进了屋子里坐下,就问:“怎么不见小少爷?”
“他去书院里读书了,虽说快过年了,但是还不能松懈。等他老子回来要问他功课的,要是答得不好,他老子会打他手心的。”说起陈善的时候,陈夫人的神情温柔了不少。
元光大师和陈夫人说了几句家常话,才开始说正事,“其实这次来,我还有别的事。”
见元光大师收起了笑,陈夫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陈夫人忙问道:”是有什么事?”
“府上是要添丁了吧。”
陈夫人摇摇头,“我的几个儿媳妇,都没有怀孕的。”
陈妈妈在一旁提醒道:“夫人,三少爷不是要添个孩子吗?”
陈夫人这才想起来,那个女人还没有回侯府来,她事情又多,差点把那个女人忘记了。
陈夫人又赶紧点头,“是是是,我家老三是要添个孩子,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当初陈善生下来,就一直体弱多病的,陈夫人请了不少的大夫都没将陈善看好。
后来陈夫人无意间寻到了元光大师,元光大师为陈善做了几场法事,陈善就慢慢地好起来了,身子一天比一天强壮,一年到头都很少生病的。
在陈夫人的心里,元光大师比护国寺德高望重的住持还要厉害。
元光大师道:“这就是了,若是我没有算错,这个孩子恐怕不在府上吧?若是让这个孩子在外头降生,恐怕会对侯府诸人不利。”
陈夫人大吃一惊,“那该怎么办啊!”
元光大师笑笑,“夫人莫急,只要让这个孩子在侯府里降生,一切都可化险为夷的。”
陈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元光大师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陈夫人亲自送到院子门口,又让人用软轿抬着她出去。
目送元光大师离开后,陈夫人赶紧吩咐陈妈妈,“你现在就跑一趟,将老三的那个女人接回来。她已经足月了,随时都可能生的。你再去请几个稳婆来侯府里住着。”
陈妈妈迟疑,“可是三少夫人那里……”
毕竟陈夫人才答应了三少夫人,会缓几天接那个女人回侯府来的。
陈夫人呵斥道:“是三少夫人重要,还是整个侯府的人重要?若是她为此不高兴了,那真是太不懂事了。”
“是,老奴这就去。”陈妈妈不敢再说什么了,她带着人离开了。
陈夫人仍旧觉得不放心,干脆坐在屋子里,等着陈妈妈领着人回来。
元光大师从侯府出来后,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离侯府最近的一处茶楼里。
元光大师从后门进了茶楼,上了二楼包厢里。
一路上,她的神情都非常凝重。
进了茶楼里,她见里头坐着一年轻的妇人,不由地惊讶起来。
这么一个年轻的人,是怎么知道她的事的?
元光大师默默地在离门最近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一直在打量对面的妇人。
傅昭喝了一口茶,才笑着问道:“大师,事情都办妥了吗?”
元光大师回道:“都按照你说的办好了。”
“有劳大师了。”
元光大师打量了半晌,都没看出对面的妇人有何过人之处。
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在她的面庞上,也没有分毫故人的影子。
那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二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最终还是元光大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闻言,傅昭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方法。”
上一世也是多亏了傅清心,她才在无意中发现了元光大师的真实身份。
那个时候的傅清心有元光大师的暗中帮助,无异于如虎添翼。
傅昭推测,这个时候的元光大师,恐怕还不知道傅清心的事,这二人现在尚且没有任何的交集。
元光大师的五官都快皱在一起的,若不是看出对面的人来历不凡,她就算拼了自己的这条命,也要让对面的人永远闭上嘴。
若是对面的妇人将她知道的事都宣扬出去了,不知道还会牵扯出多少像她一样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人。
傅昭自然是注意到了元光大师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杀意。
她不在意地笑笑,“大师不用纠结于那些,只要大师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我保证不会透露出任何关于你的事来?”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事?”
傅昭慢慢地道:“离开京城,不准再回来。”
只要元光大师不在京城,那她这辈子和傅清心不会再有认识的机会。
没了元光大师,日后傅清心不会再那般的猖狂。
原来只是离开京城罢了,元光大师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想过无数次要不要离开京城,毕竟京城对她来说就是一处伤心地罢了。
但对方真的就愿意这么简单地放过自己?她又不免狐疑起来。
她试探性地问道:“只要我离开京城就行了?”
“是的,要是你留在京城里,把我吩咐你做的事说出去怎么办?只有你离开京城了,我才能真的放心。”傅昭故意装出一副和她年纪相符的惶恐的模样。
元光大师这才放下心来。
对面的妇人再怎么神机妙算,终究还是年轻了些,行事难免有更多的顾虑。
078接回
元光大师爽快地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希望你也能记得你对我的保证,若是你把我的身份说出去了,那我拼了自己的这条命,也会把你今日吩咐我做的事告诉侯夫人。”
傅昭也爽快地回道:“好,一言为定。”
元光大师出去了。
傅昭又吩咐良穗,“你派个人去盯着些。”
“是。”良穗出去安排了。
傅昭走到二楼窗户边,还能看到元光大师的身影。
她站了一会,又看到了侯府的马车从下头经过。
那是侯府主子身边有头有脸的下人才能乘坐的马车,傅昭大约猜到了。
按照陈夫人的性子,估计这马车就是陈夫人派去,要将陈信在外头的那个女人接回来了。
傅昭笑笑,这段时日恐怕何氏是太清闲了,才会接二连三地算计她,给她使绊子。
那她就给何氏找点事情做做。
陈妈妈乘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陈信在外头置办的宅子里。
这不是陈妈妈第一次过来了,连守门的那个婆子都认识陈妈妈了。
看到陈妈妈从马车上下来,那婆子几乎是跑着过去迎接的。
陈妈妈端着架子,傲然地问道:“你家夫人呢?”
那婆子忙不迭地回道:“我家夫人就在里头,您老快请进去。”
陈妈妈嗯了一声,往宅子里走去。
虽说这宅子里住的是陈信的姨娘,但她陈夫人身边的红人。
论身份,她一点也不输这宅子的女主人。
月季原本在屋外慢慢走着散步,看到陈妈妈进来了,她面色一僵。
虽说她也想早日回到侯府,给孩子一个名分的。
可真的到了要回侯府的那一天,她反而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她在陈信的随从那里打听到,陈信的夫人对她很是排斥,为此和陈信吵过好几次,还害得陈信被软禁了几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她对孩子好呢?
可要是不回去,她的孩子终究只是个无名无分的野孩子。
为此,她纠结得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
看到陈妈妈进来,她只能打起精神走了过去。
“呦,姨娘,你都快生了,还在外头走什么?还是快点回屋子里去歇着吧。”陈妈妈道。
“那妈妈也进去坐一坐吧。”月季客气地道。
于是月季和陈妈妈一起进了屋子里,陈妈妈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月季是平民百姓出生,看到陈妈妈和自己一起坐了下来,她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合规矩。
陈妈妈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好几口才说:“恭喜姨娘了,这一次夫人派我过来,是让我接姨娘回侯府去的。姨娘收拾收拾东西,先随我回去。至于其他的行李,就让下人们慢慢整理着。”
月季大吃一惊,“怎么这么着急?”
陈妈妈挑了挑眉,语气转冷,“怎么?姨娘是不想回侯府去吗?”.五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季咬了咬唇,“我想先去和三爷说一声。”
“三爷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三爷还会说一个不字?这是夫人的意思,若是三爷说不,那就是大不孝!”陈妈妈劈头盖脸地往月季头上扣了一顶帽子,震得月季说不出话来。
月季害怕地垂下眼眸,只能是应下了。
陈妈妈满意了,她亲自指挥起丫鬟收拾月季的贴身物件。
大约一个时辰后,陈妈妈带着月季往侯府去。
月季以为,陈信给她置办的那一处宅子就是极好的了。
但是一进到阔绰的侯府里,那一处宅子和侯府比起来,就像是侯府里给下人住的地方一样。
没有陈信在身边,月季紧张了起来,心跳都加速了。
陈妈妈领着月季到了陈夫人的跟前,月季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陈夫人对月季的容貌一点也不好奇,她打量着月季的肚子,和陈妈妈说:“看着像是个儿子。”
陈妈妈恭敬地弯下腰,“恭喜夫人终于要添一位孙子了,等侯爷回来,也定会夸赞您持家有道的。”
陈夫人笑了几声。
月季大胆地偷偷抬起头来,朝着陈夫人看去。
和陈信描述得一样,陈夫人看起来还年轻,看她的面相是个好相处的,一点都没有仗着自己是侯府的夫人,就瞧不起月季这样的小人物。
但陈夫人看起来是在笑着,但是眸子里没有任何笑意。
月季害怕得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陈信说的话也不一定全都是正确的。
月季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
若是陈信在她的身边就好了。
陈夫人和陈妈妈还在说着话,月季深深地低着脑袋,根本不敢插嘴。
不知过了多久,陈夫人终于再次对月季说话。
“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原本给你准备的院子还没收拾好,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吧。”陈夫人说道。
她一直念着元光大师说的那些话,对月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否平安降生非常重视。
要是让月季去何氏那边了,何氏肯定要闹一闹的。
到时候孩子不能平安降生,从而妨碍了侯府人该怎么办?
为了谨慎起见,陈夫人决定暂时先把月季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听了陈夫人的安排,月季茫然地抬起头来,“我……我不能和三爷住在一起吗?”
陈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陈妈妈一起笑了起来。
月季被二人嘲笑得满脸通红,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她委屈得咬着唇,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陈夫人直到笑够了才说:“你就是一个姨娘,怎么可能和老三住在一块?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安心地在我这里住下来吧。”
月季还是不死心,若是不能和陈信住在一块,她连觉都睡不着的。
她还想央求几句,但陈夫人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
“善哥儿就要下学回来了,你带她去安置一下吧。”
陈妈妈应了一声,就领着月季出去了。
月季肚子大了,走路十分缓慢。
陈妈妈也不急,带着月季到了最东边的几间厢房处。
“姨娘,你先在这里住着吧,这三间厢房都归你使用,有什么却的少的,你尽管来找我。”
079吵架
何氏住的院子边上,就是傅昭的院子。
何氏站在院子里,往傅昭院子的方向眺望。
想到上一次碰到傅家来人的事,何氏鄙夷一笑。
若不是有她出手,只怕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往侯府来了。
侯府的清净,只怕要被一颗老鼠屎毁了。
饮香从厨房里拎着食盒出来,看到何氏竟然站在屋子外头,吓了一跳。
饮香三步并做两步走了上去,“外头冷,您快进去!”
何氏的声音缥缈,“出来透透气也好,对了,爷今天回来用晚膳吗?”
饮香微微叹了一口气,“三爷的小厮来说,爷今晚不回来了。”
何氏的睫毛颤了一下,眼中浮现微微水光。
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软弱来。
饮香知道何氏心里的苦楚,她便陪着何氏在外头站了一会。
直到天擦黑,饮香复又劝道:“天快黑了,您快进去吧。”
何氏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了,陈信今天也不可能回来了。
何氏不得已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转身要回屋子里去。
她才转过身,就听到了院子门口传来的动静。
听到丫鬟们嘴里喊着三少爷,何氏又惊又喜地扭过头去。
陈信终于肯回来了!陈信肯回来,说明还是愿意修补和她的关系的吧。
等一下,不管陈信说什么,她都一定不要生气。
她要慢慢地将陈信放在外头的一颗心收回来。
何氏收拾了一下情绪,才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陈信面上一片愤怒,她心里咯噔一声。
陈信怒气冲冲地走到何氏面前,大声质问道:“月季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什么月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氏茫然地道。
陈信冷笑一声,“你别和我装傻了,今天我去找月季,他们说月季被侯府的人接走了。不是你带走的月季,还能是谁!”
何氏听明白了,月季就是陈信在外头的女人。
她虽说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可也没有蠢到用这样的法子解决了那个女人。
何氏便道:“人不是我接走的。”
“你还撒谎!”陈信扬起手,似乎是要打何氏。
他的手举在半空中,半晌又放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道:“若是月季少了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陈信想要动手打她的时候,何氏失去了理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何氏拼尽全力推了陈信一把,双目赤红地道:“你还想打我?你想为了那个女人打我?我跟你拼了!”
陈信被何氏推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昨夜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有几个小水潭,陈信刚好摔在了水潭里,衣裳湿了大半,好不狼狈。
陈信虽说只是个庶子,但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
走到外头,谁都会恭敬地称呼他一声陈三少爷,他何曾这样狼狈过?而且还是当着下人的面,何氏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陈信少爷的脾气上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推搡何氏。
何氏也不服气,手上的力气一点都不输陈信。
饮香见二人打了起来,赶紧叫了几个丫鬟来拉架。
这里的动静不小,傅昭那边都被惊动了。
傅昭走到院子里,竖起耳朵听去,只听从何氏那边,时不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还有何氏和陈信愤怒的嘶吼声。
良穗听了一阵,就问:“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傅昭勾了勾嘴角,“当然要过去了,我离得近,要是不过去看看岂不是要被人说闲话?”
良穗想起何氏尖酸刻薄的样子,劝道:“可若是您过去,三少夫人肯定不会领情的。”
“那便是她的事了。”傅昭走回屋子里,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才往何氏那边去。
到何氏这边,只听里头何氏和陈信的声音都嘶哑了,二人已经被下人分开了。
看到傅昭走进来,那二人不约而同地都闭上了嘴。
傅昭朝着陈信颔首道:“三哥好。”
陈信面对傅昭时,态度还是很客气的,“弟妹。”
看到傅昭,何氏的眸子里的怒气噌的一下烧了起来,“你过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傅昭无辜地眨了眨眼,“三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听到动静,才想过来瞧一瞧的。”
见何氏被下人制服住,傅昭便走过去,掏出帕子动作温柔地给何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何氏侧过头去,嗔道:“不用你假好心!”
傅昭摇摇头,“嫂子错怪我了,我真的不是来看热闹的。”
傅昭看向陈信,温声道:“三哥不要怪我听到了你说的话,我们的院子离得近,难免会听到一些。这件事你真的错怪三嫂了,人不是三嫂接走的。那人现在在母亲那里安置下了。”
陈信眼睛一亮,“多谢弟妹告知。”
说罢,陈信急匆匆地出去了,肯定是往陈夫人那里去了。
看到陈信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出去了,何氏气得牙关都在磕磕作响。
何氏的脸已经被风吹的惨白,她看向傅昭,冷声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
傅昭无所谓一笑,“我也不是要三嫂的感谢才过来的,我们的院子离得这么近,我不过来瞧瞧,于情于理都不合。”
何氏没有说话,扶着饮香的手慢慢地往屋子里去了。
过了片刻,饮香从屋子里出来了,朝着傅昭屈了屈膝道:“这一次多亏世子夫人了,若不是您及时过来,还不知道我家少夫人和少爷要闹到什么地步。”
“都是我应当做的。”傅昭回道。
“那奴婢就不送您了,我家少夫人现在的情况还不好。”
“我知道的,你快进去吧。”
傅昭的语气温柔,饮香都快感动得落泪了。
虽然何氏一直针对傅昭,做出了不少对不起傅昭的事,但傅昭对何氏还是一片赤诚之心。
到这个时候了,傅昭也没有落井下石。
饮香行了礼赶紧进屋子里去了。
傅昭盯着饮香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才带着良穗回去了。
何氏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的呆,问道:“走了吗?”
080试探
“世子夫人已经走了,”饮香想了想,顶着何氏的冷脸劝道,“奴婢瞧着,世子夫人是真心来帮您的。”
何氏气得拍了下桌案,“谁要她假好心了?”
因为自己的出身,何氏自认为比几位妯里都要高贵。
而自己现在最狼狈的时候被傅昭看了去,就算傅昭是真的好心,她也不会领情的。
饮香只好不再提及世子夫人了。
傅昭回到院子里,还没坐热椅子,又被陈夫人喊了过去。
天快黑了,夜里凉,她添了一件衣裳才往陈夫人那里去。
到了陈夫人那里,陈夫人一改精神的样子,疲惫地靠在大大的引枕上。
傅昭走过去,行了礼之后轻声喊了声母亲。
陈夫人看到傅昭,才打起精神来,“你来了呀,坐吧。”
傅昭便在陈夫人对面坐了下来。
陈夫人声音疲惫地问:“刚才老三的院子里,老三和老三媳妇是不是又闹起来了?”
陈夫人知道傅昭和何氏住得近,才特意喊了傅昭过来。
傅昭便如实地将在何氏那里看到的一切都说与陈夫人听。
陈夫人听得直摇头,“这两个冤家,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傅昭便问:“母亲,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陈夫人冷哼一声,“刚才老三闯进我这里来的时候你是没看到,那副样子好像是来问罪的!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就把他和他媳妇弄成现在这样。”
陈夫人气呼呼地说,她在怎么说都是陈信名义上的母亲,是定北侯的正妻。
侯府的几位少爷平日里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就为了一个女人,陈信竟然敢对她不敬!
若是现在就对她不敬,那等她老了,那些人又会怎么对待她的善哥儿?
傅昭便劝道:“母亲,三哥也是一时着急才会如此的。那个姨娘将生下三哥的第一个孩子,三哥肯定是十分看重的。等孩子生下来,三哥肯定也会想通的。您想想,像三哥这个年纪的,膝下孩子都好几个了。”
陈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一些,确实,陈信没有一个孩子,但有不少的姨娘。
外头的人肯定是觉得陈信那方面不行。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羞辱。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陈夫人嗔道,但语气没有先前那般愤怒了。
陈夫人拍了拍傅昭的手,“这次我喊你来,是想让你注意一些老三那边的动静。若是他们夫妻二人又吵起来了,你离得近,先过去劝一劝。这两人都是容易冲动的性子,要是没人劝着,我怕他们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傅昭应下了。
从陈夫人这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天上乌云密布,将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良穗便道:“您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去借个灯笼。”
傅昭便在台阶下等着。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她看过去。
程雨舒走了过来,唤了一声表嫂。
傅昭嗯了一声就移开视线,继续等待着良穗。
程雨舒笑容一滞,没想到几天不见,傅昭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淡。
程雨舒咬着唇,还是走了过去。
傅昭的余光能看到程雨舒的衣角,她便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程雨舒低着头,可怜兮兮地说:“我看到表嫂在这里,就想过来请个安。不知道姨妈这么晚找嫂子来是有什么事?”
“还不是为了三哥和三嫂的事?”傅昭斜睨了程雨舒一眼,“你现在住在母亲这里,三哥的那位姨娘被母亲接进来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吧。”
程雨舒收紧手指,紧紧咬着牙才没让自己落荒而逃。
这段时日,陈信和何氏闹得都快将侯府翻了个各,程雨舒是知道的。
若是让何氏知道,是她向陈夫人告的密,不知道何氏会怎么看她。
而若是让傅昭知道,她在陈夫人跟前说的那些话,傅昭又会怎么看她?
总之若是她在陈夫人跟前说的那些话传出去,一下子就会得罪好些人。
程雨舒为此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想了一会,程雨舒才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道:“我知道的,那位姨娘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
傅昭嗯了一声,就不再和程雨舒说话了。
看着傅昭淡漠的侧脸,程雨舒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听到程雨舒的哭声,傅昭才看了过去,“妹妹怎么了?”
程雨舒红着眼,哽咽着说:“表嫂对我是不是有一些误会?”
傅昭惊讶地抬了抬眸子,“怎么会呢?”
“那表嫂为什么待我不如从前一样亲近了?表嫂是不是听到些什么话了?”程雨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傅昭不解地问:“什么话?”
程雨舒赶紧避开傅昭的视线,“没有什么。”
在程雨舒看不到的时候,傅昭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妹妹快别哭了,要是让别人看到,只怕会误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闻言,程雨舒忙抬手擦了擦眼泪。
这时,良穗提着灯笼过来了。
傅昭便带着良穗回去了。
程雨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她心里头仍旧惴惴不安的,傅昭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冷淡,难道说傅昭都知道了?
她咬着唇,心里没了主意。
程妈妈从屋子外头走了进来,当作新闻一样说道:“小姐,我方才去看了那个什么姨娘,看她的肚子,估计是个儿子。”
程雨舒抬眸看过去,只见程妈妈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位三少爷终于能有个孩子了,而且还是个儿子,也是侯府的第一个孙子,就算是庶出的也宝贵得不行呢。说不定一高兴,就把她抬成贵妾了。到时候三少夫人见着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呢。”
程雨舒心中一动,认真地听着程妈妈说的话。
想起何氏刚烈的性子,她又问:“可要是三表嫂不同意呢?”
“怎么可能不同意?只要三少爷执意如此,她还能不同意?她要是不同意,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到时候三少爷就算要休了她,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081关心
程妈妈自顾自地说得十分起劲,完全没有留意到程雨舒的神色变化。
程雨舒从程妈妈的言语里琢磨出了一点东西。
若是她也能一举生下个儿子,那谁都不能再小瞧了她了。
侯府里除了马氏所出的陈亦泽外,就没有其他的小少爷。
因此不管是庶出的还是嫡出的,只要是小少爷那都是非常宝贵的。
程雨舒面上露出笑意来,她总算是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了。
她的年纪不小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程家那些人都要给她看好一个好主顾,将她卖了赚钱了。
而程妈妈年纪大了,又非常的保守。
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年的时候府里人来人往的,就没有人顾得上她了。
程雨舒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她的前程会如何,就在此一搏了。
她出声打断了程妈妈,“妈妈,快过年了,我想做一身新衣裳。”
“那自然是好的,前几日夫人还送了几匹新缎子来,我摸着都是极好的。”程妈妈道。
程雨舒却摇了摇头,“那些颜色都太素净了,过年的时候这么穿,不够喜庆。”
程妈妈提醒道:“但是我们夫人才走了半年,这个时候还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裳。”
程雨舒央求道:“我就穿一次,我们现在住在侯府里,就和寄人篱下一样,不能只想着自己。若是我大过年的还穿着素净,不知道会不会犯了侯府的忌讳。”
看着程雨舒可怜兮兮的模样,程妈妈心疼不已。
她心里又生出一些安慰来,自家小姐也算是长大了。
她便道:“我们还有一些银子,等明日我就出去给你买缎子,做新衣裳。”
程雨舒一喜,“还是妈妈对我最好了,现在我最亲的人,也只有你了。”
程妈妈叹了一口气,呢喃着道:“我可怜的小姐呦。”
傅昭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连晚膳都还没有吃。
司棋正在门口张望着,一直焦急地等着傅昭归来。
她看到远处的一点亮光,那亮光慢慢地接近,变大。
司棋一看到良穗的身影,就赶紧迎了上去。
“您总算是回来了,晚膳还热着呢,您先吃一些,可别饿坏了。”司棋道。
傅昭点了点头,又对良穗说:“你也先去吃一点东西吧,不用进来伺候了。”
“是。”
司棋接过良穗手里的灯笼,领着傅昭进了屋子里。
打起帘子进去之后,傅昭才发现正坐在塌边,在灯下翻看着书卷的陈锋。
傅昭问道:“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陈锋合上书卷,“也不早了,你去哪里了?”
傅昭站在门口的屏风处,边脱衣裳边说:“我去母亲那里了一趟,母亲来问我关于三哥和三嫂的事,傍晚的时候三哥和三嫂又吵了起来。”
傅昭随意地说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完之后,她也换好了衣裳,朝着陈锋走去,就在陈锋的对面坐了下来。
陈锋皱起眉头,“三哥和三嫂怎么又吵起来了?”
“哦,是母亲今天将三哥的那位姨娘接回侯府来了。”傅昭解释道。
陈夫人的这一举动实在是突然,阖府上下,恐怕还有不少人不知道月季回到侯府里来的事。
“早该如此了。”陈锋淡淡地道。
傅昭抿了抿唇,幽幽地说:“要是您在外面看上了什么人,就直接来和我说吧,毕竟侯府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
陈锋轻笑一声,伸过手去在傅昭的脸颊上掐了一把,“说什么傻话?”
傅昭没有躲开陈锋的手,脸上一痛,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疼。
傅昭的皮肤细腻洁白,陈锋的手上根本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却还是在傅昭的脸颊上留了一点红印子。
陈锋收回手,似笑非笑地说:“这是给你乱说话的惩罚。”
司棋站在一边,听着小两口的甜蜜,心里却急得不行。
都这个时辰了,傅昭还没有用晚膳呢。
趁着那二人没有再说话的时候,司棋赶紧道:“奴婢把晚膳端上来吧?”
陈锋头也不回地说:“我用过晚膳了,不必了。”
司棋忙解释:“是少夫人她还没有用晚膳。”
陈锋抬眸望去,似乎有些惊讶,“你还没用晚膳?”
傅昭回道:“太忙了,就没有功夫用晚膳。你去把晚膳端上来吧,我也没什么胃口,捡几道清淡些的就行。”
司棋出去了。
陈锋盯着傅昭问:“怎么会没胃口?”
傅昭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概是饿过头了吧,都感觉不到饿了。”
陈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傅昭没有察觉到,只顾低头整理着茶几上的东西。
将茶几上的东西放到一边,正好司棋拎着食盒进来了。
司棋和丫鬟一起将菜摆好,她在陈锋面前也摆了一副空碗筷。
做好之后,司棋带着丫鬟出去了,陈锋和傅昭一起用膳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在一旁伺候。
傅昭原本是饿得都快不知道饿了,当面前摆上了香喷喷的佳肴之后,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反正陈锋说他吃过了,傅昭也不管他了,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傅昭甚少露出这般心急的模样,可见是饿狠了。
陈锋时不时地用筷子给傅昭布菜。
傅昭吃完了整整一碗米饭,才觉得舒坦不少。
“下次不可如此了。”陈锋淡淡地道。
傅昭羞赧地笑笑,“这次是因为饿得久了,下次不会再如此了。”
傅昭以为,陈锋是在说她吃饭的时候动作急切,一点都不优雅了。
陈锋拿筷子的姿势向来都很优雅,肯定是看不惯她狼吞虎咽的样子。
“我不是说这个,”陈锋眉心微微皱起,“我是说,以后不许饿肚子。”
傅昭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陈锋是在关心自己。
傅昭简直要受宠若惊了。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陈锋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傅昭再次抬起眸子朝着陈锋望过去,没想到陈锋竟也会主动关心自己。
她心中的阴霾被吹散不少。
082感动
明日就是除夕了,傅昭也终于忙完了。
过年的礼都备好了,院子里外都打扫好了。
傅昭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这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上一世的时候,她虽说会帮着丛氏管家。
但在侯府面前,就和过家家一样。
光是要送去各处的礼单,就有好几页长。
这礼单,她也从头到尾核对了三遍。
若是有一点纰漏,别人只怕会嘲笑她,更会嘲笑陈锋的。
等彻底放松下来后,她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的。
良穗贴心地站到傅昭身后,为傅昭捏着肩膀。
傅昭舒服的阖上双目,半晌之后,她问道:“司棋回来了吗?”
“还没有回来。”
傅昭再次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
司棋在花园里等了好一会,才见到了饮香。
饮香应该是从厨房那边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司棋忙出去,故意装成是偶遇的模样。
“饮香,这么巧呀。”司棋惊喜地道。
虽说何氏和傅昭不对付,但经过前几次傅昭的主动帮助,饮香对傅昭改了观。
她扬起笑脸,和司棋打招呼。
司棋看向饮香手里的食盒,问道:“这个时辰了,三少夫人是吃早膳还是午膳?”
提到何氏,饮香的笑容淡了下去。
“是早膳,我家少夫人胃口不好,早膳一点也没吃。我怕她饿坏了,又去厨房要了点粥来。”
司棋也收起笑,担忧地说:“这样下去可不行,饿坏了身子要很久才能养回来的。我家世子夫人那里有一张开胃的方子,我到时候拿给你,你先去外头的医馆给大夫瞧瞧,然后再抓点药回来熬了给三少夫人喝。”
司棋凑近了些,观察着饮香的脸色,“你也喝一点吧,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也没胃口呀?”
饮香几乎要感动得掉眼泪了。
这么久了,也就是司棋会关心自己。
饮香道:“可那是世子夫人的方子,你要是拿来给我,恐怕她会不高兴的吧?”
“我家世子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司棋肯定地道,“若是她知道我拿方子去做什么的,肯定不会阻拦的。先前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吵架的时候,我家世子夫人不是头一个到的吗?”
想到此,饮香点了点头。
她和司棋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她本以为司棋说要给药方子的事,就是话赶话,就没放在心上。
她把早膳放到何氏面前,想劝何氏用一些。
何氏却看都没看一眼,恹恹地说:“我都说了我不饿,撤下去吧。”
“可是您昨天晚膳就没吃多少,今天的早膳也没动,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饿坏身子的。”饮香担忧地劝道。
何氏恼怒地摆了摆手,“我都说不吃了!怎么,现在我连你都使唤不动了?”
饮香连忙道了一声不敢,她捧起桌子上还滚烫的粥,准备拿出去。
饮香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何氏喊住了。
“你回来。”
饮香以为何氏是改主意了,决定喝粥了,就高兴地走了回去。
何氏面上带着刻薄的笑意,“你去给我买一点泻药回来。”
饮香大吃一惊,“您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何氏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愉悦地笑了起来,“这个年恐怕我是过不好了,既然如此,我为何不给自己找一点乐子呢。”
饮香试探地问:“您准备给谁服用泻药?”
“还能有谁?”
饮香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傅昭的面庞,想起傅昭和司棋的好心,她不忍地道:“世子夫人好几次都来帮助我们,若是让世子夫人出了丑……”
何氏狠狠地瞪了饮香一眼,“你什么意思?就那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你既然要为她说话,那我就去和母亲说一声,把你调到她身边去!”
饮香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对您忠心耿耿,苍天可鉴啊!”
“那你以后就别说这些让我听了恶心的话,”何氏恹恹地别过头去,“我吩咐你买的东西,你别忘了,除夕家宴前,一定要准备好。”
饮香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她把手上的粥碗放到小厨房后,就站在角落里发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何氏就变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阵,都没想起来以前的何氏是怎么样的,但绝对不是如今尖酸刻薄的样子。
她发了一会呆,突然守门的丫鬟来和她说,世子夫人身边的司棋来找她了。
饮香收拾了下情绪,就去见了司棋。
司棋拉着饮香走到了一边,将一张方子塞到了饮香的手上,并坦荡地说:“这种入口的东西定要万分小心,你去外头找个医馆,让大夫瞧瞧这方子,大夫说可以你就给三少夫人用吧。”
饮香喉咙一酸,没想到傅昭和司棋这般关心何氏,可何氏却还在想着如何让傅昭出丑。
饮香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家世子夫人的交待我也说了,我就先回去了。”司棋就要走。
饮香几乎是本能地就拉住了司棋的胳膊。
司棋便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饮香先是摇了摇头,又本能地点了点头,她犹豫着说:“你让世子夫人小心一点……在除夕家宴的时候……千万别吃别人给她的东西……”
说完,饮香急匆匆地跑开了。
她提醒得已经够多了,说得再多就是背叛主子了。
司棋见饮香已经进了何氏的院子里了,她念着饮香的那些话,就赶紧回去了。
司棋回到傅昭跟前,将饮香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昭。
傅昭的脸色冷了下来,“没想到三嫂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算计我呀。”
司棋同样忿忿不平,“三少夫人难道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她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
而且听饮香的意思,何氏是要在吃食里动手脚。
到时候傅昭真的出了事,查到何氏身上,何氏也是要吃苦头的。
司棋更想不明白,何氏对傅昭到底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敌意。
她不由地紧张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083偶遇
傅昭笑得高深莫测,“既然三嫂都为我准备好了,那我也不能辜负三嫂的好意。明日就是除夕了,你就跟着饮香。三嫂要做什么,肯定是吩咐饮香去办的。”
“是。”司棋便出去了。
接下来,司棋就专心地盯着饮香的一举一动,直到晚上,她确定饮香不会再出门后,才回去向傅昭禀告。
“奴婢偷偷跟着饮香出去了,到了一个医馆里。饮香在里头逗留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好几包药。奴婢进去问了,那医馆的伙计说,饮香拿着您给的药方去抓药,还买了一包泻药。”司棋脸色凝重地说道。
听到泻药二字,傅昭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何氏好端端地怎么会买泻药?那只有一种可能,泻药是为她准备的。
再加上饮香的提醒,傅昭已经大概猜到了,何氏是想让她吃下泻药,然后在除夕家宴上出丑。
她是新媳妇,头一遭出席除夕家宴。
而且家宴上除了侯府的人,还有旁支的亲戚会过来。
她到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丑,往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啊。
以后别人提到她,都会想起她在除夕家宴上出的丑。
傅昭算是明白了,何氏为什么会和平乐县主成为好友,这二人的手段同样的狠毒。
傅昭垂下眼眸,遮住了眸子里的寒霜。
她再抬起眸子时,脸上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笑。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天,你就派个小丫鬟盯着她们那边就行了。”傅昭吩咐道。
“是。”
明日就是除夕了,还要祭祖,傅昭便早早地歇下了。
夜里陈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傅昭醒来的时候,陈锋已经起身了。
没想到今天是除夕,陈锋还要去梅林里练剑。
傅昭起身,先吩咐丫鬟去熬一碗姜汤。
如今梅林里都是寒气,等陈锋回来后喝了姜汤能驱寒。
傅昭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陈锋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梅林里。
陈锋练完剑,就站在湖边眺望。
他的贴身随从卫山走到陈锋身后,也朝着湖边眺望,但根本没看到什么值得驻足欣赏的东西。
卫山挠了挠头,“爷,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陈锋收回视线,走到石凳子边坐了下来。
卫山光是看着就打了个寒颤,这种天气,石凳子就和冰块一样。
世子爷坐上去,就和冰天雪地里坐在千年寒冰上一样。
但世子爷修养极高,坐上去都面不改色的。
“爷,什么时候回去?少夫人应该在等着您呢,今天是除夕。”卫山小心翼翼地说。
陈锋轻笑一声,“我知道是除夕了,今晚不用你伺候了。”
卫山大喜过望,“多谢,多谢爷!”
今晚他也能回家去,和他的父母过除夕了。
别看陈锋外表淡漠疏离的,其实他对亲近之人格外宽容,也特别的护犊子。
上一次傅昭因为陈信和何氏的事饿了肚子,隔天陈锋就去训了陈信一番。
虽说陈锋是陈信的弟弟,但是陈信在这个出色的弟弟面前,就算被训斥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陈信做得不对,陈信更是只能乖乖挨训。
当然态度好是一回事,会不会听又是另一回事了。
陈锋坐了一会,就准备回去了。
暗处,一颗年头有点久的梅花树后。
程雨舒身材瘦小,这梅花树的树根刚好将她完全遮挡住。
从她这个方向,只能看到陈锋的背影。
宽阔的肩膀,窄瘦的腰身,笔挺的坐姿……
她羞红了脸,轻轻咬着红润的唇。
她特意让程妈妈出去给她置办了口脂,今天早晨出门前,她特意抹了口脂,将自己的唇涂抹成了玫瑰的颜色。
她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新做的,是玫瑰的颜色。
她知道自己皮肤白,穿鲜艳的颜色好看。
天气虽冷,她却穿着纱制的裙子。
风一吹,裙摆划出优美的弧度,煞是好看。
她动了动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暗暗庆幸自己出门前涂抹了厚厚一层的口脂。
不然这个时候,她的嘴唇肯定被风吹得毫无血色。
她的双目紧紧地黏在陈锋身上,突然,见陈锋站了起来,应该是要离开了。
她心里一紧,要是错过这一次,下一次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顺利了。
她手里捏着几根梅花树的花枝,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
她的眼神迷茫又惊恐,像是一头迷路的小鹿一般,走到了陈锋的面前。
看到突然冲出来的人影,陈锋不悦地拧起眉头,微微含着怒意的眼风往卫山身上一扫。
卫山的心里咯噔一下。
陈锋早起练剑的时候喜欢清净,因此当他练剑的时候,身边就只有卫山一人伺候。
现下突然闯过来别的人,那就是卫山办事不利。
卫山快步走到陈锋跟前,挡住了突然出现的女子。
那女子左顾右盼的,就是不看前方的路。
若不是卫山动作快,那女子只怕要撞到陈锋身上了。
看到面前出现一个黑影,程雨舒惊恐地后退几步。
她似是害怕,眼角都挂着一滴珍珠般的泪珠,她颤抖着声音说:“我想过来摘梅花的,不小心迷路了,这里是哪里?”
卫山注意到她手上的梅花,神色便缓和了一些,手指了个方向说:“你朝着那边走,就能出去了。”
程雨舒嗯了一声,她又抬起头,看向陈锋,又惊有喜地喊了一声世子。
陈锋眉心的褶皱越发的深了,他的薄唇绷成一条线,并没有开口。
程雨舒自顾自地说下去,“上一次多亏世子带我回侯府,不然我只怕还要在外面绕路。”
陈锋的面上无波无澜,听到程雨舒的话,眸子里也并未掀起任何情绪,只有淡漠和疏离。
见陈锋似乎是不认识自己了,程雨舒委屈地扁了扁嘴,“表哥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么?但虽然表哥不记得我了,我还是不能不感谢表哥的出手相助。”
说罢,程雨舒福了福身子,脸上的表情既可怜又柔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她。
084冰冷
定力不如陈锋的卫山,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眼神也不如先前的坚定了。
程雨舒对卫山的反应很是满意,她知道表现,能勾起对方的保护欲来。
她满心欢喜地抬眸朝着陈锋看去,并投去了一个饱含情意的眼神。
但她抬眸看去,对上的却是一汪毫无波澜,犹如百年古井的狭长眸子。
陈锋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一样。
对于她的示弱,陈锋更是没有一丝动容。
程雨舒宛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腔热情也被冷水慢慢地浇灭了。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她实在是不想失去。
她咬着唇,慢慢地朝着陈锋走过去。
她身上也撒了香粉,离得越近,气味越是浓郁。
陈锋的鼻尖嗅到那浓郁甜腻的香味,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傅昭。
他从没看到过傅昭使用香粉,傅昭身着的衣物也从来不熏香,可傅昭身上就是有一股好闻的味道,闻着格外舒心。
而面前女子身上的浓郁的香粉味……陈锋后退一步,对卫山吩咐道:“我先回去。”
卫山听懂了陈锋的意思,他大步跨过去,挡在了女子的跟前。
但是看着女子犹如受惊小鹿一样的神情,他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卫山咳嗽了一声,道:“姑娘,你回去吧。”
看着陈锋要离开,程雨舒干脆狠下心,一把推开卫山冲了过去。
她深知,若是这一次不成,那下一次会难上加难。
她直接冲到陈锋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陈锋的去路。
“世子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前几年我们还见过面的,我是雨舒,当时你看我一个人拘束,还给了我一个桔子吃。你还记得吗?”
程雨舒眼含希冀地望着陈锋,希望能让陈锋记起一些从前的事情来。
听着程雨舒大胆的话,卫山飞快地朝后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叫他吓得差一点魂飞魄散。
陈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但碍于对方是个女子,才没有发作出来。
陈锋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后退一步,从别的方向离开了。
程雨舒不死心,还想追上去。
但这一次,卫山死死地挡在程雨舒跟前。
卫山好心地劝道:“这位姑娘,若是你再纠缠世子,恐怕你就不能留在侯府里了。”
卫山的话说得不客气,程雨舒面皮发红。
卫山拖延了一会,等陈锋彻底离开后,他才朝着陈锋离开的方向而去,只留程雨舒一人站在原地。
程雨舒咬着牙,才不让自己哭出来。
陈锋就算是愤怒得骂她不知廉耻,也比没有任何反应强。
她才寒风中站了一会,直到被冻得浑身快僵硬了才慢慢地离开。
她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了一阵笑声。
她心里一紧,害怕得后退了几步。
只见从不远处的梅花树后,走出来一主一仆。
程雨舒一眼就认出来,走过来的人竟然是何氏。
何氏怎么会在这里?她对陈锋说的话,何氏又听到了多少?
程雨舒吓得手都在发抖,若是何氏将她对陈锋说的话传了出去,那她肯定会立刻被赶走的。
到时候陈夫人也不会再认她这门亲戚的。
眼看着何氏已经走到了跟前,程雨舒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三表嫂。
何氏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程雨舒。
她不过是觉得烦闷,从陈夫人那里出来后就往侯府偏僻的梅林这边散散心,没想到就能让她碰上这么精彩的一幕,看起来最近她的运气也不是一差到底。
何氏打量够了才开口,“程姑娘,真是好巧啊。大冷天的,你穿这一声冷不冷啊。”
在何氏冷嘲热讽的语气中,程雨舒低下头,小声地回道:“不冷。”
“你的脸都冻得这么白了,怎么可能不冷呢?”何氏笑了一声,“可惜了,就算你穿得和花一样娇艳,我那个木头似的五弟,也没有多看你一眼啊。”
何氏果然什么都看到了!
程雨舒抖得和枝头的秋叶一样,害怕得都没了主意,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何氏慢悠悠地说:“程姑娘,你慌什么呀?我五弟那么优秀,你爱慕她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不知道,你的这片心意,我的五弟妹知不知道?”
听到何氏提及傅昭,程雨舒再也撑不住了,她低声下气地央求道:“求求三表嫂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不要把刚才的事说出去!你让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何氏心中一动,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是吗?让你做什么都行?”
程雨舒拼命点头,“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何氏心中有了主意,她笑眯眯地拍了拍程雨舒的肩膀,“你放心,我让你做的事也是在帮你。”
程雨舒迷茫地望着何氏。
何氏拍了拍程雨舒的肩膀,笑道:“你放心,你所求的,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
傅昭梳完妆后,就听到陈锋回来了。
她便起身从内室走出去,只见司棋手里端着姜茶,似乎是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
傅昭走过去,“怎么了?怎么不给世子端过去?”
司棋回过神来,怯怯地道:“奴婢瞧着世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锋很少会在旁人面前展露出怒容来,司棋被陈锋的怒容吓到了。
傅昭诧异,陈锋是去练剑了,怎么会脸色难看?
她抿了抿唇,接过司棋手里的姜茶,亲自给陈锋端了过去。
陈锋正在屏风后换衣裳,换好衣裳走出屏风,看到是傅昭亲手端着姜茶,他大手一伸,将姜茶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握了握傅昭的手,傅昭的手软软的且暖暖的。
他自然而然地牵着傅昭在榻上坐了下来。
傅昭细细地观察了一下陈锋的脸色,果然见陈锋和平日里不一样,脸色似乎要比平常更冰冷一些。
傅昭便问:“您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陈锋回想起先前的那一幕,眉心一跳,淡淡地道:“没什么事,想必是湖边风太大了。”
“正好过年了,这几日不如就别去湖边练剑了吧。”傅昭劝道。
085好吃
傅昭也就是随口一劝,没有期待陈锋会答应。
毕竟早起去梅林练剑,已经是陈锋数十年养下来的习惯了。
但没想到陈锋认真地思索了一会,道:“你说的是,这几日我不去练剑了。”
回想起梅林里的那一幕,陈锋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以后也不去了,在院子里练剑就可以。但这样,只怕早上会打扰到你。”
傅昭受宠若惊,没想到她这么一劝,陈锋竟然答应了。
今天的世子,确实有些奇怪呀。
见傅昭眼神古怪地打量着自己,陈锋不由地失笑,轻轻地拍了拍傅昭的脸颊,“想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您为什么不要去湖边练剑了?您回来的时候还是那种脸色,是不是早上练剑的时候出什么事了?”
傅昭心思细腻,陈锋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傅昭拉住陈锋的袖子,娇声问道:“世子,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傅昭难得在陈锋面前撒娇。
婉转娇柔的语气,听得陈锋浑身酥酥麻麻的。
他心中一动,伸手揽住了傅昭的纤纤细腰。
手上一用力,傅昭整个人便帖在了陈锋身上。
傅昭羞得脸上浮现两抹红霞,她用粉拳轻轻地捶了陈锋一下,娇嗔道:“这么多丫鬟看着,您快放开我。”
陈锋的胳膊就和铁做的一样,无论傅昭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陈锋略显滚烫的怀抱。
这种熟悉的温度……
傅昭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她柔声央求道:“您快放开我。”
陈锋低下头,看到傅昭已经吓得杏眸里泛起了雾气。
陈锋不忍心再逗弄她,他低下头去,略显冰凉的薄唇在傅昭的额头上贴了贴,便收回手放开了傅昭。
感觉到禁锢住自己的胳膊离开了,傅昭急忙后退了几步,离陈锋远远的。
听到动静,良穗和司棋都在帘子处悄悄张望。
傅昭理了理衣裳,佯装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时辰差不多了,去母亲那边吧。”傅昭的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柔柔软软的。
她忙闭上嘴,这是她和陈锋的时候,才会有的音色。
她悄悄看去,还好良穗和司棋都没听出不对劲。
两个丫鬟忙碌起来,去拿斗篷和雨伞。
傅昭穿好斗篷,戴好兜帽,走到外头一看,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雪。
良穗拿了伞过来,傅昭才往陈夫人那边去。
她进了陈夫人的屋子里,在门口处将斗篷脱了。
丫鬟打起帐子,她顺势进了屋子里。
才进去,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那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想来就是陈信那位才接回侯府来的姨娘了。
那女人的模样清秀,只能算是中等,比起何氏来差了一截,但胜在年轻。
傅昭装作没看到,直接走到了陈夫人的跟前行礼。
陈夫人让傅昭坐下,也没有为傅昭介绍月季的准备。
陈夫人始终想着元光大师的话,一定要月季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诞生才行,是以只要陈夫人得空,就要将月季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她生怕何氏想不开,做出点什么来。
月季也安安分分地坐着,沉默着吃着点心,眼睛不敢乱瞧。
陈夫人笑道:“难为你还过来请安,今天除夕,想必你那边也忙。等一下祭祖后你就回去吧,等晚宴的时候再过来。”
傅昭柔声应是。
慢慢的,侯府里的众女眷都过来了。
陈夫人等时辰差不多了,就领着众女眷往祠堂去。
临走前,她把陈妈妈留下来照看月季。
傅昭发现,何氏从始至终都没看月季一眼。
她不由地疑惑,难道何氏转性了?
*
陈妈妈见月季面前的一碟子点心都快吃得差不多了,便吩咐丫鬟,“你去厨房再拿一盘来,要热乎的。”
“妈妈不用让丫鬟去了。”程雨舒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臂弯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程雨舒抖了抖身上的雪,才走了进来,笑道:“这是我才从厨房里拿过来的,还热着呢。”
“哪里能劳烦姑娘去厨房拿点心呢?”陈妈妈客气地道。
陈妈妈知道陈夫人看重这个侄女,她对程雨舒便客客气气的。
程雨舒微微一笑,“我也是刚刚出去了一趟,恰好路过厨房就拿来了。”
她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陈妈妈便将里头装着的点心拿了出来,是还在冒着热气的栗子糕。
月季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进了侯府,她最大的感受就是侯府的厨子不错,做出来的饭菜点心,比在外头最好的酒楼里的还要好吃。
才几天,月季就觉得自己的脸颊圆润了一些。
看着月季狼吞虎咽,和没吃过饭一样,陈妈妈直皱眉头。
月季很快就吃完了一块,她接着又要去拿一块。
陈妈妈皱着眉头劝道:“姨娘,你的嘴巴一个早上都没有空过了。你已经吃过一盘子的点心了,还没吃饱吗?”
月季不好意思地笑笑,憨厚地说:“这栗子糕甜甜的,怪好吃的。”
程雨舒便劝着说:“妈妈,姨娘喜欢就多吃一些。等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有不少要忌口的。”
想着月季肚子里的孩子,陈妈妈也不再劝了。
她在一边看着,月季竟把一盘子的栗子糕都吃完了。
程雨舒从食盒里拿了一壶茶水出来,亲自给月季倒了一碗,并放到了月季的面前。
“吃了这么多肯定口渴了,姨娘喝口水解解渴吧。”程雨舒善解人意地道。
月季冲着程雨舒感激一笑,就将那一晚茶水一饮而尽。
这茶水也是甜滋滋的,月季又喝了好几杯,直到肚子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才作罢。
见状,程雨舒开始动手收拾空碟子和空碗。
陈妈妈忙道:“这些让下人来做就是了,别脏了姑娘的手。”
程雨舒笑着回道:“侯府肯收留我,我不能不懂得感恩。这些事我在家里也是常做的,妈妈别担心。”
说着,程雨舒已经动作利索地将空碟子和空碗装回食盒里,她拎着食盒出去了。
086甜蜜
望着程雨舒逐渐消失的背影,陈妈妈由衷地夸赞道:“程姑娘是个好的,只是身世太惨了,往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月季附和着道:“是呀,侯府里的几位主子都是好的。那位大少夫人,还给我燕窝吃。”
“大少夫人成天礼佛,她自己也是菩萨心肠,侯府上下,就没有不喜欢大少夫人的。能去大少夫人院子里伺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提起马氏,陈妈妈也是赞不绝口。
想到自己吃的那些燕窝,月季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雨舒拎着食盒,自己打着伞匆匆地朝着厨房去。
在能看到厨房的时候,她却停了下来。
四周环顾没有人之后,她转身进了一条小路里。
这是通往花园的小路,越走越偏僻。
直到走到了一处茂密又偏僻的草丛前,她才停了下来。
她将食盒里的东西,悉数丢进了草丛里,随后她拎着空空的食盒匆匆离开。
等祭祖完回到自己那里的时候,傅昭已经累得腿都快抬不起来了。
祭祖的时候,她要一直站着,一连站了好几个时辰呢。
在陈夫人那里用的午膳,她也觉得累没有吃几口。
傅昭对着屋子里的丫鬟们说:“你们都去歇着吧,我睡一会就好。”
良穗和司棋伺候傅昭歇下后,就带着丫鬟们都出去了,轻轻地关上了门。
傅昭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但睡得不沉。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脸颊边有一个略显粗糙,但又温暖的东西。
她情不自禁地用脸颊去蹭了一噌。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男子的轻笑。
傅昭一个激灵,睁开了眸子。
屋子里怎么会有男人?!
当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熟悉的人时,傅昭才松了一口气。
“吓到你了?”陈锋轻声问。
傅昭立刻摇了摇头,犹豫了一瞬又慢慢地点了点头。
陈锋被她的反应逗乐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傅昭柔软的发,安抚道:“我只是回来换一身衣裳的,你继续睡吧。”
傅昭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她睁开眼,见陈锋还站在自己的床边,她不解地问:“您怎么还不去?”
陈锋勾了勾唇,眼神看向傅昭的脸边。
傅昭这才反应过来,陈锋的手还被她压在脸颊下面呢。
陈锋的手比枕头还舒服,傅昭贪恋上面的温度,竟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
傅昭迅速朝着床里头滚了过去,她缩在床里头,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细声细气地说:“您快去吧。”
陈锋看得心都软了,恨不得立刻跟进去,将傅昭搂在怀里摸一摸她的小脑袋。
但今天还有别的事。
陈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屏风后头去换衣裳了。
傅昭也睡不着了,她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发现屋子里没有丫鬟跟着伺候陈锋更衣。
她想了想,便下了床,踩着绣鞋走到屏风后头去了。
“我来帮……”傅昭的话还没说完,只看到陈锋宽阔的胸膛上的腹肌。
傅昭脸颊一红,感觉背过身去,娇嗔道:“您怎么把衣裳都脱了。”
陈锋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午膳的时候喝了几杯酒,不小心洒到衣裳上了。”
傅昭嗯了一声,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又迅速地扭过头去,她的耳尖都红透了。
陈锋的眸子漆黑又幽深,“帮我穿衣吧。”
傅昭嗯了一声,才转过身去。
她拿过放在屏风上的衣裳,准备给陈锋穿上。
陈锋身材颀长,傅昭要举着双手才能给他穿上衣裳。
陈锋低下头,看着傅昭认真又亮晶晶的眸子。
因为太过认真,傅昭的鼻翼上有几颗晶莹的汗珠。
陈锋的手微微一动。
好不容易穿好衣裳,她感觉绣鞋上搭了点什么东西。
她往下一看,竟然是陈锋的亵裤。
陈锋的亵裤在地上,那他穿着什么?
傅昭朝下看过去,这一眼,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她又羞又恼,推了陈锋一下,怒道:“您这是做什么?”
她自以为是发怒生气的声音,可话说出口,声音却是娇娇软软的。
她也听出来了,干脆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话。
陈锋胳膊一揽,将傅昭禁锢在怀里,似笑非笑,“你说我要做什么?”
“不行……”
*
卫山是随着陈锋过来的,因为男子不好进后院,他就站在院子门口等着陈锋。
作为陈锋的心腹,他中午的时候也喝了几杯酒,眼下脑海里也不甚清楚,他便改站为蹲着。
良穗站在屋檐下看到卫山的姿势,她略一迟疑,就拿了个杌子走了过去。
良穗道:“你坐着等吧。”
“啊?啊……谢谢。”卫山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了杌子。
他把杌子拿到边上坐着,省的挡到了别人的路。
不知等了多久,陈锋才神清气爽地从屋子里出来了。
卫山赶紧站了起来。
“走吧。”陈锋似乎心情甚好,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等陈锋带着卫山走远后,良穗才出来,将杌子拿了回去。
她走进屋子里,只见傅昭正半坐在榻上,脸颊上两朵红霞,神情似嗔似恼。
看到良穗进来,傅昭咳嗽了两声,略显不自然地别过头去,道:“打盆热水来,我想洗把脸。”
“是。”良穗便出去厨房了。
等良穗出去,傅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世子也真是的,竟然……
傅昭不敢再想了,一想脸又要红了。
待洗过脸,傅昭就坐在榻上,让良穗打开窗子,她朝外看去,司棋正在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分发早就准备好的过节礼。
她们都很高兴,嘴里还念叨着感谢傅昭的话。
傅昭听着那些笑声,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无意间瞄到一人站在院子门口,看起来是仆妇的打扮。
那仆妇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幕。
傅昭心中一沉,她对良穗使了个眼色。
良穗也注意到那个人了,她赶紧跑了出去。
她跑到院子里,大声质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仆妇笑了,“姑娘不认识我?”
087妈妈
良穗拧起眉头,“你只需要说你是谁便是了。”
“你连我都不认识?我倒是想问问,你又是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鬟?”那仆妇厉声道。
良穗作为傅昭的陪嫁丫鬟,又是傅昭的心腹,在这院子里还没有人敢这样对良穗说话的。
良穗不禁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有底气这样说话?
司棋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了出来,忙向那妇人走去,解释道:“邱妈妈,你没见过所以不认识她,她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
名唤邱妈妈的仆妇傲慢地抬了抬眼皮子,上下打量了良穗一眼,冷冷地道:“就算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也不能不懂规矩。”
良穗一噎,司棋都介绍过她的身份了,这位邱妈妈还如此对她说话,岂不是对傅昭不敬?
良穗沉下脸,就要发作。
司棋见良穗生气了,怕两人吵起来,她连忙去挽住邱妈妈的胳膊,拉着邱妈妈往屋子里去。
她边走边说:“妈妈回家了那么久,还没有见过世子夫人呢。世子夫人就在里头,我带你进去。”
见司棋拉着邱妈妈往屋子里去,良穗也跟着进去了。
这个邱妈妈拿鼻孔看她,傲慢无礼,她怕邱妈妈也会对傅昭态度不好。
傅昭从窗户里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切,听到门口处的脚步声,她坐了坐好。
那三人走进来了。
邱妈妈仰着头颅,一点都没有避讳地打量着傅昭。
因为是在室内,傅昭穿着一身掐腰的裙子,勾勒出纤纤细腰。
邱妈妈看得眉头皱起来,这么瘦,将来生孩子恐怕不好生。
邱妈妈再看傅昭的面庞,长得确实好看但不够大气,若是个姨娘长成这样倒是没话说。
再想到这位世子夫人的家世,邱妈妈心中充满了不满。
世子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人?
也是,没了亲娘,谁会真心为世子考虑呢?
这婚约大事上,陈夫人肯定巴不得世子吃一个大亏!
司棋见邱妈妈到了傅昭跟前,竟然不行礼,她便出言提醒道:“妈妈,这位就是世子夫人了。”
邱妈妈回过神来,朝着傅昭行了个礼,不等傅昭说话,又站了起来。
司棋暗暗叹了一口气,“世子夫人,邱妈妈是先夫人的陪房,也是世子的奶娘。先前因为妈妈病了,就回家修养了块一年。”
傅昭眉心一动,怪不得邱妈妈在她跟前,腰板能挺得笔直。
又是先夫人的人,又是世子的奶娘,那可不就是能在世子的院子里横着走了?
傅昭柔声问道:“那妈妈现在修养好了吗?”
邱妈妈道:“老奴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既然还没有好全,妈妈怎么不在家里过个新年再回来?”
邱妈妈冷冷一笑,“老奴再不回来,只怕世子这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老奴不放心,就提前回来了。”
邱妈妈此话一出,司棋和良穗两个丫鬟皆是心里一沉,赶紧朝着傅昭看过去。
邱妈妈这话,岂不是相当于明晃晃地打傅昭的脸?
如今世子的院子里有世子夫人坐镇,怎么可能乱起来?
邱妈妈朝着四周一张望,问道:“对了,老奴回来这么久了,怎么没有看到红月那个丫头?”
若不是邱妈妈提起,傅昭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傅昭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变,道:“妈妈和红月的关系很好吗?”
邱妈妈回道:“算不得关系很要好,但是同在世子身边伺候,还是有一点情分在的。”
傅昭笑问道:“既如此,那红月和别人私奔的时候,怎么也没只会你一声?”
邱妈妈脸色一变,“私奔?”
傅昭轻轻地点头,“是呀,私奔。”
说到这,傅昭收起笑,面容一冷,厉声道:“红月和别的男人私奔,若是传出去,侯府里的众人都要受她牵连。是以妈妈知道了,也不要说出去,就当红月不存在好了。妈妈既然才回来,就去收拾一下自己的屋子吧,我也不留你说话了。”
邱妈妈自打一进来,不管她说什么,傅昭都是温和地笑着,她只当傅昭是个性子和面团一样软和,好拿捏的。
没想到傅昭突然给她来了这一出。
邱妈妈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汗巾,“那老奴就不打扰您歇息了,老奴告退。”
说罢,邱妈妈离开了,她的背影里似乎还带着不满。
傅昭拿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才对司棋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司棋擦了一把汗,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是的,邱妈妈自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算是面对夫人,邱妈妈也敢阴阳怪气两句的。邱妈妈的身份放在那里,侯府里的主子都不和她计较,下人们能避就避开她。放眼整个侯府,邱妈妈就和红月的关系最好。”
“红月虽说在世子身边伺候没多久,但是她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入了邱妈妈的眼。您没嫁过来的时候,世子的院子就是被邱妈妈和红月把持着。”
傅昭问道:“那世子对邱妈妈的态度如何?”
“因为邱妈妈的身份,世子对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而且世子也不关心后宅里的弯弯道道。”
傅昭大概是清楚了,这个邱妈妈也是个难缠的人物。
但今天是除夕,她不愿去想那些烦心事。
傅昭又说起了除夕夜的安排,“待会我和良穗去母亲那里守岁,你就从我的匣子里拿点银子,去小厨房或者去外面买些好酒好菜来都行。那些不能回家去与家人团圆的,你就和她们一起吃一顿好的。”
司棋应下了。
良穗是傅昭从傅家带过来的,二人之间的情谊自然和旁的人不同。
傅昭要把良穗带在身边,司棋也很理解。
傅昭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良穗去往陈夫人那边了。
今晚是除夕家宴,还有一些侯府旁支的亲戚也会过来。
傅昭走在路上就碰到了好几位,她便和那几位亲戚一起往陈夫人那边去。
到了陈夫人这儿,这里更是热闹。
傅昭面上挂着笑,要去给陈夫人请安。
088发动
傅昭还没有走到陈夫人跟前,突然一个冒冒失失地小丫鬟跑了进来。
良穗眼疾手快将傅昭护在身后,不让那小丫鬟冲撞到陈夫人。
陈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亲戚客人呢。
这小丫鬟这般冒失,岂不是要丢她的脸?
陈夫人怒问:“有什么事?成何体统!”
那小丫鬟不知道碰到什么事,一张脸都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夫人……不好了……月季姨娘要生了……”
陈夫人心头一紧,“什么?不是说还有几天的吗?怎么这么突然?还是在这个时候?”
面对陈夫人接连的发问,那小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说:“方才姨娘说肚子疼,还流了好多血,有经验的妈妈看了,说姨娘这一胎……恐怕要吃大苦头了……”
陈夫人的心沉了下来,要是月季不能平安生下孩子,那岂不是会妨碍侯府诸人?
陈夫人气得想要拍桌子,明明先前大夫来看了,稳婆也看了,说月季这一胎肯定能顺利的。
结果事到临头,又出了这么个意外。
她目光一扫,屋子里都是客人,要是她就为了一个姨娘离开了,岂不是要给旁人留下话柄?
可月季情况凶险,不过去个人坐镇也不行。
肯定不能派何氏去,按照何氏那个性子,说不定会暗中使绊子。
陈夫人的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傅昭身上。
傅昭站得近,那丫鬟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再看陈夫人的眼神,她什么都明白了。
傅昭便主动道:“母亲,不如我过去看一下吧。我也没什么经验,等看一下情况,要是不好再来请示您。”
陈夫人笑笑,“那你就辛苦跑一趟吧。”
傅昭便随着那小丫鬟出去了。
陈夫人看了满屋子的宾客一眼,只好打起精神来招待她们。
但是她的心却还是牵挂着月季那一边。
何氏坐在一边,自打那冒失的丫鬟冲进来之后,她就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形。
陈夫人那一瞬间难看的脸色,也落入了她的眼中。
何氏微微一笑。
她将手里拿着的温水一饮而尽,随后站了起来。
“您要去哪里?”饮香小声地问。
“出去走走。”何氏说完就走了出去,饮香赶紧跟了出去。
走到外头,饮香察觉到何氏并不是随便走走,而是有目的的。
看何氏的方向,饮香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何氏该不会是要去找陈信的那位姨娘的吧。
饮香心里一惊,按照何氏的性子,看到月季可不是要闹起来?
听说那个月季没有几天就要生了,陈夫人还特别看重月季肚子里的孩子。
如若是因为何氏的闹腾,害得月季有一个不好,先不说陈信,陈夫人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何氏的。
饮香忙劝道:“出来这么久恐怕夫人那边要找您的,不如先回去吧?”
“怕什么?”何氏不在意地笑笑,固执地往前去。
*
傅昭随着那丫鬟赶到了月季那里,好在月季住的地方离得近,很快就走到了。
走到这边,只见丫鬟仆妇匆匆地穿行着,屋子里,传来月季痛苦的叫声。
领傅昭过来的那个丫鬟才留头,年纪小心又软。
听到月季的哭喊声,那丫鬟红了眼眶,她边抹着眼泪边和傅昭说:“方才奴婢进去看过了,月季姨娘的衣裳都被血染红了。世子夫人,您要帮帮月季姨娘和她的孩子呀。”
“我先进去看看。”傅昭脸色凝重,搀扶着良穗的手走了进去。
越走到里头,月季的声音越发清晰。
月季的声音凄惨又痛苦,傅昭听得都于心不忍。
良穗也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事,她的眉头都拧起来了。
主仆二人走进内室里,只见床边围着许多仆妇还有稳婆。
看到傅昭进来,她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傅昭走到床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月季身上盖着一床厚实的锦被,也遮不住那股血腥味。
月季不知道已经喊了多久,声音都嘶哑了。
王稳婆走到傅昭身边,她满头大汗地,着急地说:“您快想想法子,别让姨娘再叫了。要是再叫下去,孩子还没出来,姨娘没力气了,那孩子更不好生的。”
这些道理傅昭也知道一些。
她握住月季冰凉的手,道:“月季,是母亲派我来看你的。”
听到这,月季停下了尖叫。
她知道这个侯府里,陈夫人对她是最好的了。
给她吃好的穿好的,也从来不拘束着她。
月季反握住傅昭的手,“求求你去告诉侯夫人,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月季又支撑不住,叫喊了出来。
傅昭拔高音量,“现在能救你的孩子的只有你了,你别叫了,保存体力才好生孩子。”
说着话的时候,傅昭余光瞄到一丫鬟手里端着一碗汤,汤里加了人参片,应该是要给月季吃的。
她招了招手,让那丫鬟走了过来。
她继续对月季说:“你把这汤喝了,才有力气。否则就算是母亲过来了,她也没有法子的。你想想三少爷,等你生下孩子,就能回到三少爷身边去了。”
听到三少爷,月季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是呀,她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到三少爷身边?
三少爷有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她比谁都知道。
三少爷对她好,把她从泥潭里救了出来,她更不能让三少爷失望啊!
月季咬紧牙关,强力忍耐着撕裂般的疼痛。
虽说痛苦,但她好歹是不叫了。
傅昭松了一口气,让那端着参汤的丫鬟走到跟前来,“你喂姨娘喝下去吧。”
傅昭深深地看了月季一眼,见那稳婆似乎有话要说,就和王稳婆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王稳婆急道:“姨娘这一胎恐怕不好生,说不定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您快去和侯夫人说一说吧,最好再请几个大夫来,姨娘流了好多血!”
傅昭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亲眼目睹了月季的凶险,当下她立刻就回去了。
何氏看到前头几个人影,便拉着饮香躲到了暗处。
089威胁
等到傅昭带着人离开后,何氏才从暗处走了过来。
何氏继续朝着月季那边去,她在看到月季那几间屋子的时候,反而停下了脚步。
何氏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问道:“里头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这小丫鬟是认识何氏的,便如实地回道:“月季姨娘流了好多血,稳婆说有可能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等等,饮香,赏她一个红包。”何氏心情甚好地说。
在饮香要从怀里掏出红包的时候,何氏丢下一句“在这里等我”就匆匆地走远了。
何氏径直地走到了程雨舒住的几间厢房这边。
透过窗户上的人影,能看到程雨舒正在梳妆。
何氏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将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当看到是何氏进来,程妈妈松了一口气,走过去行礼,“三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程雨舒看到何氏,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反而更加害怕地垂下了眼眸。
当看到何氏的眼神暗示,程雨舒只好道:“妈妈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三表嫂说。”
程妈妈心里嘀咕了一句,自家小姐和何氏的关系怎么这么要好了?
但这也不是坏事。
程妈妈收拾收拾东西就出去了。
何氏在程雨舒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嘴角挂着冰冷的笑,“从前都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这件事你办得这么好。”
程雨舒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同住在陈夫人的院子里,月季的叫喊声她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月季的叫喊声凄厉无比,她听得直发抖。是以都到这个时辰了,她才梳妆好,还没有去陈夫人那里。
直到刚才,月季突然不叫唤了,她的心里又直打鼓。
月季怎么叫了?难道说月季是……
这样也好,死了也算是解脱。
她的心情很复杂。
她抬起头来看向何氏,小声地说:“表嫂交待我的事,我不能不办好。”
毕竟何氏捏着她的把柄,只要何氏不善罢甘休,就可以一直用那件事威胁她。
就算往后,程雨舒心想事成了,但若是何氏将梅林里的事说出来,她还是会被影响的。
她很不喜欢这样一直被人牵制的感觉。
她捏紧自己的袖子,问道:“表嫂,我已经帮你把事办好了,你能不能不要将梅林里的事说出去?”
何氏嗤笑一声,“才一件事罢了。”
程雨舒心里一凉,何氏的意思是只让她办一件事还不满足?
她帮何氏做的第一件事,就要害了两条人命。
那以后的事,岂不是更伤天害理了?
何氏等程雨舒胡思乱想了一阵,才开口说:“今天你再帮我一件事,我就不会再让你做什么,反而,我会让你心想事成。”
程雨舒惊讶,“表嫂知道我所求?”
何氏掩嘴一笑,“我怎么不知道?梅林里的那一幕,我都瞧见了,你对我那个五弟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程雨舒的手冰凉凉的,果然何氏什么都看到了。
何氏继续说:“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让你到五弟身边去,永永远远地陪伴着五弟,你说好不好?”
程雨舒睫毛一颤,又惊又喜,但又有些迟疑,何氏为什么要帮她?
“但我也不是白帮你的,只要你今晚再帮我做一件事……”
*
傅昭急匆匆地回到陈夫人那里,将月季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陈夫人,让陈夫人拿主意。
陈夫人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吃到:“那几个庸医,不是说能顺利的吗?”
她的怒容,已经让不少好事的人看过来了。
陈夫人收拾了下情绪,招了招手让马氏过来了。
“你们两个去月季那里看着点,我走不开。请大夫什么的,你们直接去办,不用再禀告我了。你们记住一点,”陈夫人的面容慢慢转冷,“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傅昭心里一惊,陈夫人的意思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连大人也是可以舍弃的。
马氏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了,傅昭跟在马氏身后出去了。
走出这里,二人默默无言地朝着月季那边走去,一路上,只能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
马氏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她有经验,一到月季这里就将丫鬟婆子们指挥起来了。
傅昭就站在马氏身后,帮忙打打下手。
片刻之后,马氏才注意到傅昭,她就说:“弟妹,你也不用站着了,去坐着歇息一会吧。月季是头一胎,只怕没这么快的。”
傅昭便去一边坐下了。
因为下人们都在忙着月季的事,也没有人来给傅昭上茶。
良穗见状,便道:“奴婢去给您拿壶茶水吧?”
傅昭看了正在忙碌的马氏一眼,道:“先不急。”
良穗又站了回去。
傅昭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一直注意着马氏那边,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打下手的。
她看得专注,没有发现慢慢走到她身边的人。
“表嫂,请喝茶。”
傅昭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程雨舒。
只见程雨舒手上,还拎着一个茶壶,仔细看去,茶嘴处还在冒着热气。
傅昭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不去母亲那一边?”
“我去过了,姨妈不放心月季姨娘,就让我过来看看。”程雨舒细声细气地说。
傅昭暗道,果然陈夫人还是不放心她们两个儿媳,还要派人来监督她们。
元光大师的话,对陈夫人果然有奇效。
傅昭伸出手指了指,“表妹也坐吧。说实话,我们这两个还没有生育过的在这里,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不添乱都算是好的了。”
程雨舒坐了下来,将茶壶放在桌子上,道:“嗯,还是大表嫂经验丰富。”
傅昭不再说话了。
程雨舒亲手倒了一碗茶水,放到了傅昭面前。
傅昭推辞道:“还是你喝吧,我不渴。”
程雨舒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可怜兮兮地说:“表嫂,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090喝茶
傅昭看向程雨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程姑娘,我也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可是我对你真的没什么误会。”
程雨舒将面前的茶碗往傅昭面前推了一下,委屈地瘪了瘪嘴,“既然如此,那表嫂为什么不肯喝我给你倒的茶?”
傅昭略想一下,就伸手拿起了茶碗,送到嘴边。
程雨舒暗喜,不动声色地盯着傅昭的嘴唇。
只要喝下去,何氏交代她的事她就完成了。
何氏答应过她,这是何氏让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只要这件事办好了,何氏就会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心想事成的!
傅昭的嘴唇碰到了温热的茶碗,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将茶碗放了下去。
程雨舒失望,忙问道:“表嫂,你怎么不喝呀?”
傅昭站了起来,“我要去外头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我等一下回来再喝。”
说罢,傅昭就出去了。
程雨舒心一紧,这茶水傅昭连碰都还没碰呢。
过了片刻,良穗回来了。
“程姑娘,夫人那边派人来找你过去了。”良穗恭敬地道。
“是吗?”程雨舒面色难看。
陈夫人来找她,她不得不过去,毕竟她也是靠着陈夫人才能住在侯府里。
可是这里的事还没有办完……
良穗见程雨舒不说话,喊道:“程姑娘?你不过去吗?”
程雨舒咬了咬牙,心里有了主意。
她再次看向良穗时,面上带了笑意,“等一下表嫂回来后,你一定要让她喝一碗茶水解解渴。我瞧着表嫂忙前忙后的,口肯定干了。”
良穗回道:“程姑娘放心,奴婢瞧着我家主子肯定也是口渴了,等一下她回来,奴婢一定让她喝下去。”
程雨舒稍稍安心,这才出去了。
既然陈夫人在找她,她也不能耽搁,快步地往陈夫人那里去了。
等程雨舒离开后,傅昭才从转角处走出来。
方才程雨舒劝她喝茶水的时候,她心念一动,想起了饮香的提醒。
她察觉到不对劲。
尤其是程雨舒三番两次地劝她喝下茶水。
程雨舒离开后,良穗拿着茶水悄悄地走到了后院,那边养了几只野猫。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良穗又走了回来。
良穗直接走到傅昭身边,轻声道:“奴婢将茶水拿去给后宅的野猫喝了,程姑娘给您喝的……应该是泻药。”
傅昭眸色一暗,程雨舒为何要害她?程雨舒又是什么时候和何氏狼狈为女干的?
傅昭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
“你过来。”傅昭淡淡地道。
良穗附耳过去,认真地听着傅昭吩咐。
傅昭说完之后,良穗转身进了屋子里,拎着程雨舒拿来的茶壶快步离开了。
傅昭这才走进屋子里。
马氏已经坐在一边歇息了。
看到傅昭过来,马氏轻松地笑笑,“好在大夫及时赶来了,月季的情况算是控制住了,她已经在用力生孩子了。你去和母亲说一声,好让母亲也放心些。对了,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你去宴席上吃点东西吧。”
傅昭点点头,“那等一会我再来替大嫂。”
傅昭便带着仆妇回到了陈夫人那里。
她将马氏的话说与了陈夫人听,陈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上天保佑,”陈夫人笑道,“你也去歇着吧,不用过去看着了。”
“是。”傅昭应了一声,她朝着屋子里众人扫了一眼,就在陈雅芸身边坐了下来。
陈雅芸的姨娘还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晚宴,苏玉蓉又回家去了,是以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加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陈雅莹那边,她就更孤独了。
看到傅昭坐在自己身边,陈雅芸很是高兴。
“五嫂,一直都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陈雅芸惊喜地问道。
月季那边的事,恐怕这里还没多少人知道,傅昭自然不会主动说出去。
傅昭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二人坐着说了一会话,程雨舒走了过来,在二人边上坐下了。
“表嫂,那边怎么样了?”程雨舒担忧地问。
“都好,你放心吧。”傅昭回道。
陈雅芸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傅昭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五官狰狞了一瞬。
她的这一神色,没有逃过陈雅芸和程雨舒的眼睛。
陈雅芸担忧地问:“五嫂,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傅昭勉强笑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肚子有一点不舒服。我先出去一下。”
程雨舒一把拉住了傅昭的袖子,她朝着陈夫人那边努了努嘴,劝道:“表嫂,马上开席了,姨妈那边还有吩咐呢。要是你现在出去了,等一下姨妈找不到你,恐怕会不高兴的。”
闻言,傅昭朝着陈夫人那边看去,正好对上陈夫人的视线。
陈夫人正在和几位亲戚说话,她对上傅昭的视线,干脆向傅昭招了招手,示意傅昭过去。
傅昭只好忍着不适,朝着陈夫人走过去。
陈夫人让傅昭坐在自己身边,为傅昭介绍着几位亲戚。
陈雅芸看向那边,忧心忡忡地说:“五嫂就是不舒服,这可怎么办呀?”
听到陈雅芸的担忧,程雨舒暗暗一笑。
喝了加了料的茶水,可不就是会不舒服吗?
程雨舒在人群里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何氏。
她便起身去了何氏那边,何氏一直注意着傅昭,她看到傅昭面色痛苦地走到陈夫人那里,心情好了不少。
程雨舒邀功似地说:“三表嫂,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好了。”
何氏赞善地看了程雨舒一眼,“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程姑娘,你的前程定是一片光明。”
程雨舒羞赧地笑笑,“三表嫂谬赞了,不过,三表嫂之前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细,到最后,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瞧着程雨舒满脸娇羞的样子,何氏面上闪过一丝得意。
这样的人,就是好控制。
等程雨舒到了陈锋身边,看傅昭还能不能这般得意?
没了宠爱的女人,衰老得会格外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