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拖延
丫鬟拿着茶壶过来，给何氏和程雨舒倒茶。
何氏看了那丫鬟一眼，是个眼生的丫鬟。
她也没放在心上，等那丫鬟拎着茶壶走远后，她继续和程雨舒说话。
“你放心吧，你的事我自然记在心上的。只是现在还不是给你安排的好机会，等过了今天，我会去和母亲说的。”何氏慢悠悠地道。
程雨舒高兴得心花怒放，她拿起茶碗，道：“那我就以茶代酒，多谢表嫂了！”
说罢，她将茶碗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何氏笑笑，拿起手边的茶碗也喝了几口。
给她们添茶水的丫鬟扒在门口看了一会，看到那二人都在喝茶，才又出去了。
丫鬟往外走着，一直走到陈夫人的院子外，一处偏僻无人的亭子边才停了下来。
她站了一会，看到从亭子后走出来的人影，就赶紧走了过去。
“良穗姐姐，我给她们添茶水，她们都喝下去了。”小丫鬟言简意赅地说。
良穗满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三颗金瓜子，塞到那丫鬟的手上，“你做得好，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心意。你是在外院使唤的，别人怎么查都查不到你头上的。就算查到你头上了，我也会出来把一切的责任都顶下来的。”
有了良穗的定心丸，那丫鬟握着金瓜子，连连道谢，并保证自己觉得不会说出去了。
良穗便让这丫鬟赶紧去外院了。
*
陈夫人注意到了傅昭脸色不好看，似是在强颜欢笑，便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傅昭轻声回道：“恐怕是吓着了。”
陈夫人自己也被月季的事吓得够呛。
傅昭到底还是个新媳妇，也没生养过，方才她一个人去月季那边查看情况的时候，恐怕就是那时候被吓着了吧。
陈夫人表示理解，可是在一堆亲戚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说不定会落下话柄。
陈夫人便道：“你去隔壁歇一歇，等摆晚膳了再过来。”
“是，多谢母亲。”
傅昭便起身，要往外头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何氏拦住了。
“弟妹，你要去哪里呀？”何氏笑着问道。
看到何氏难得出现的笑容，傅昭也笑了，“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母亲让我去隔壁歇息一下。”
何氏佯装关心地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傅昭别扭地说：“不要紧的，我出去一下就好了。”
何氏自然是不会放傅昭离开的，她抓住傅昭的手腕，手上用力，不让傅昭出去。
傅昭见挣脱不开何氏的手，便问道：“三嫂这是做什么？快让我出去！”
何氏见傅昭急了，心中甚是满意。
傅昭越是着急，她就越是高兴。
看傅昭的模样，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等一下就是傅昭出丑的时候了。
何氏得意，拉着傅昭往里头走去。
傅昭踉跄了一下，但是怕被周遭的人看出异样来，只好迈着小碎步随着何氏走到里头。
一直到屋子的最里头，何氏才放开了傅昭的手。
何氏坐了下来，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但一会就过去了，她也没放在心上。
何氏伸出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弟妹快坐下吧，还是说你想让别人看到你和我不和？”
傅昭犹豫了一会，还是苦着脸坐了下来，她脸上的笑容都非常勉强了。
何氏怕傅昭忍不住又要离开，她干脆抓住了傅昭的手腕。
傅昭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何氏的手指印，红红的一片。
傅昭似乎是认命了，低着头一声不吭，也不再挣扎了。
何氏悠悠一笑，等一下就有傅昭的苦头吃了。
突然，何氏又感觉肚子一阵绞痛，突如其来地疼痛，让她的面庞都扭曲了一下。
何氏很是清楚这种痛感意味着什么。
她努力回想着，今天都吃了什么东西。
但她最近因为陈信和月季的事没有胃口，白天吃的也不多，都是非常清淡的东西，怎么会吃坏东西的呢？
好在忍了一下，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何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放松多久，那种感觉又上来了，且越来越频繁了。
何氏知道大事不妙，她撑不了多久了。
她干脆地松开了傅昭的手，就想出去去解决一下。
但正在此时，陈夫人见时辰到了，就让人摆膳了。
她们这些做媳妇的，除了马氏不在，都是要去帮忙的。
傅昭扬起小脸，道：“三嫂，我们也快过去帮忙吧。”
此时的何氏，正在被腹部的绞痛折磨着，根本没有听出来傅昭的语气完全恢复了往常。
饮香发现何氏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忙问道：“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此刻的何氏，再也忍不住了。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会被陈夫人不满，她也一定要先去如厕！
她是在是忍不住了！
何氏一把抓住饮香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快，我要如厕！”
饮香被何氏吓了一跳，“好，奴婢这就带您去。”
何氏一站起来，就知道大事不妙。
只听一阵声音知道，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何氏的脸涨得通红，一动都不敢动。
外头天气冷，屋子里放着炭盆，将屋子烤得暖暖的。
这味道，一下子就蔓延起来了。
连陈夫人都闻到了。
陈夫人拿出薰了香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她皱起眉头，对身边的丫鬟说：“怎么回事？屋子里是放了夜壶吗？”
那丫鬟迟疑地说：“夫人，这恐怕不是夜壶发出来的味道……”
陈夫人疑惑地挑了挑眉，开始用视线在屋子里寻找起来，到底是哪里散发出来的臭味。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神情不正常的何氏身上。
除了陈夫人，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何氏。
何氏神色古怪地站着，而且那股奇怪的臭味，似乎就是从何氏身上散发出来的……
傅昭用袖子捂着鼻子，轻声问道：“三嫂，你怎么了？屋子里突然多了一股臭味，不知道你有没有闻到？”
何氏此时心里又惊又怕，生怕被人看出异常来。
可再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好。
092狼狈
此时，何氏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巨大的羞耻让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还有肚子里又开始的新一轮的绞痛，是她长到这么大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再这么待下去，恐怕没过多久，屋子里的人都会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到时候不仅她一个人会蒙羞，连陈信在外都会被人嘲笑。
她和陈信的关系本来就紧张，现在的陈信巴不得休了她，好让那个叫什么月季的顶替她！
她才不想给别人有可乘之机！
她干脆闷着头，不管别人会怎么看，直接冲了出去。
连饮香都没料到何氏会突然往外去。
她离得近，自然知道那股臭味是从哪里出来的。
饮香也不敢相信，一向清高自高的何氏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那股熏得人脑袋疼的臭味，还有何氏裙摆上一大块暗色的污渍，都是隐瞒不过去的。
何氏急匆匆地走着，所到之处，臭味浓郁。
那些夫人小姐纷纷用薰了香的帕子死死地捂住口鼻，饶是如此，她们的脸色都被熏得不好看。
有几位热心肠的夫人，想问何氏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了。
但是一看到何氏裙摆上的污渍，就没人问得出口了。
钱氏捂着口鼻，阴阳怪气地说：“哎呦呦，我这个三弟妹给诸位添麻烦了，你们不要见怪呀。我三弟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今天会如此失礼？”
陈夫人瞪了她一眼，轻声嗔道：“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要宣扬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快别说了。”
陈夫人此时也被何氏的丢脸弄得面红耳赤的。
何氏毕竟是侯府的少夫人，她丢脸，侯府也要跟着丢脸的。
毕竟往后别人提起何氏来，都会说是定北侯府里的谁谁谁。
陈夫人都快气笑了，何氏不是自命清高的吗？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又不是三岁小儿了，真的忍不住，也不至于直接就地解决吧？至少去屋子外头的院子里吧。
她觉得，屋子里的臭味越来越浓郁了，她也跟着越来越丢脸了。
傅昭面色平静，她目光一扫，程雨舒不在屋子里，估计在肚子疼的时候已经出去了。
何氏为了拖延她，反而害了自己。
傅昭吩咐丫鬟，“你们去把窗户和门打开，通通风吧。”
这些丫鬟们也觉得屋子里的气味不好闻，就急忙去开窗户了。
门窗一开，屋子里浓郁的气味总算是淡了一些。
在气味还没有完全消散之前，陈夫人不准备让厨房的上菜了。
毕竟闻着这样的气味，谁还有胃口啊！
想到此，陈夫人又在心里骂了何氏几句。
好一会，屋子里的味道终于散去了，陈夫人才叫人上菜。
傅昭几个儿媳妇在一边帮忙。
钱氏看了何氏的笑话，此时嘴都咧着合不上。
她便对陈夫人说：“要不要派人去把三弟妹请过来呀。”
陈夫人面色不善地道：“请她来做什么？难道说派人过去请了，她就有脸在过来了？”
钱氏笑了笑，也没有再劝说了。
反正就这件事，够她嘲笑何氏很久了。
*
程雨舒抱着肚子，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
方才不知怎的，她肚子不舒服，出恭了好几次才缓和了一些，现在人更是虚弱得不行，腿都在打颤。
看着宴席开始了，她只好打起精神来进了屋子里头。
她只是陈夫人的一个侄女，身家也不显赫，她的位置在角落的地方。
她一进门，就看到夫人小姐们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兴冲冲地说着什么。
难道说她离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想了想，就走到了陈雅莹那一边。
“莹姐儿，出什么事了吗？”程雨舒问道。
听到程雨舒的发问，陈雅莹先乐不可支地笑了几声，才八卦地说：“你不知道，刚才三表嫂她……哎！我都说不出口来。”
陈雅莹轻蔑一笑，“三嫂一向觉得她出生高，家世好，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没想到她自己也能做出那样的事来，看她往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陈雅莹心情舒畅，从前何氏对她虽然态度好，但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看她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暗暗藏着不屑。
她很不舒服，这一下何氏摔了个大跟头，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程雨舒疑惑，是何氏出事了而不是傅昭？
她越发地好奇了。
程雨舒拉了拉陈雅莹的袖子，央求道：“好莹姐儿，你就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吧。”
陈雅莹心情甚好，凑到程雨舒耳边说了几句。
程雨舒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三表嫂……怎么可能啊？”
陈雅莹挑了挑眉，“怎么不可能？而且除了我，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我骗你做什么？”
程雨舒扯了扯嘴角，好言道：“我不是怀疑你骗我，我只是一时不敢相信。”
她又陪着陈雅莹说了一会何氏的坏话，陈雅莹的脸色才转好了。
程雨舒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看向正坐在陈夫人那一桌的傅昭。
傅昭坐姿端正，神态优雅又温柔。
时不时有人会和傅昭搭讪，傅昭都会得体地回几句。
程雨舒咬了咬牙，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为何傅昭没事，反而何氏出了事？
何氏让她给傅昭喝的茶水里加了别的东西，虽然何氏没有告诉她是什么东西，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了，自己刚才也是突然肚子痛，和何氏的症状一样，但她好在出去得及时，这也是巧合吗？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可她却怎么也抓不住。
*
何氏闷着头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一路上吹着冷风，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最后她从陈夫人那里出门的时候，她的余光瞄到了附近人脸上的鄙夷和嘲笑。
她们都看出来了吧。
何氏欲哭无泪。
肚子里还在一阵阵的绞痛，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等她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身上上好锦缎做的衣裳已经不能看了。
093争执
何氏院子里的丫鬟知道何氏去陈夫人那里，还要守岁，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那些丫鬟婆子们就自己凑了点银子，去买了点好酒好菜，几人守在一起守岁，等着新年的到来。
几人都喝了点酒，脑袋里晕乎乎的。
不过再多的就不敢喝了，反正等一下何氏从陈夫人那里回来，她们的酒也该醒了。
突然，院子门被撞开的声音传来，几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她们的第一个念头是遭贼了！
她们拿起家伙，冲了出去，只见一个人影直接跑进了何氏的屋子里。
一个丫鬟手里拿着大扫把就要冲过去，还是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拉住了她。
“我看那个人……怎么这么像少夫人啊！”
“怎么可能？少夫人还在夫人那里过除夕呢，怎么可能回来？而且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这时，饮香几乎是跑着进来了。
她一路小跑，此时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些丫鬟婆子看到饮香，就和看到主心骨一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饮香缓了好一阵才能说出话来，“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了！你们去烧热水，少夫人要沐浴。”
那些人愣住了，这个时辰？沐浴？
饮香只丢下一句快点，就进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何氏正匍匐在床上小声哭泣着。
饮香忍着熏人的味道上前，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奴婢让她们去烧热水了，您马上就能沐浴了。”
何氏擦了擦眼泪，坐了起来，背对着饮香，背影说不出来的落寞。
何氏声音嘶哑地问：“我刚刚……是不是很狼狈……”
饮香一时语塞，若是她回答没有，恐怕连何氏都不会信的。
但若是直接点头，肯定会伤了何氏的心的。
在饮香斟酌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何氏摆了摆手，自嘲一笑，“罢了罢了，你去给我准备身衣裳，洗漱好我再过去。”
饮香心一紧，“您还要去那边吗？”
饮香离开得迟，看到了哪些人对着何氏的背影，那毫不遮掩的嘲笑的笑声。
若是何氏再回去，肯定能看到别人的冷眼和明嘲暗讽。
依照何氏的性子，怎么承受得住啊！
饮香便劝道：“要是您不去了，夫人应该也不会责怪您的吧。”
何氏痛苦地皱起眉头，“虽说大家都知道了……但只要我出去……找个我回来的借口……她们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的……我找个借口，大家的面子上都好看……”
若是她就像缩头乌龟一样，就躲在屋子里，那她以后就真的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不管将来，别人暗地里会怎么嘲笑她，她至少要将面子上的事情做好。
让她再次去陈夫人那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接受别人的嘲笑和白眼，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她引以为傲的自尊心，将被狠狠地踩在地上。
可是为了她自己，为了陈信，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饮香和丫鬟婆子们弄好浴桶，伺候何氏沐浴。
何氏的衣服才脱下来，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着实刺鼻的味道。
饮香皱着眉头，正想抱着衣服出去的时候，只听屋子的门被人狠狠地打开了。
何氏吓了一跳。
饮香忙打开隔扇，想要一看究竟。
但看到走进来的人，她又退了回去，给那人让开路来。
陈信气势汹汹地走进屋子里，他眉头狠狠一皱，又退到了隔扇后，斥道：“什么味道这么臭？”
何氏面色一白，没有吭声。
陈信也不往里面走了，他就站在隔扇那边和何氏说话。
“月季在生孩子，你怎么还在这里沐浴？”陈信没好气地问。
何氏不满地嘟囔，“又不是我生孩子，我怎么不能沐浴了？”
“你快点去月季那里看着一点！我听说月季这一胎难生，要是月季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饶不了你！”
何氏气得一拍水面，“她自己没本事生下孩子，与我何干？”
陈信哼了一声，“当初若不是你闹成那个样子，月季就不会担惊受怕。她心情好，孩子自然好生。她如今难产，指不定就是被你吓得了！”
何氏气得肝疼，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什么歪理！我看你就是来没事找事！”
“我没事找事？要是你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帮我料理好后宅，我用得着操这些心吗？”
饮香见这二人又吵起来了，只好劝起来。
何氏和陈信吵得不欢而散，陈信怒气冲冲地出去，何氏双手捧着脸放声痛哭。
饮香上前劝道：“您快别哭了，等下还要去夫人那边……”
“去什么去！”何氏气急败坏地道，“他都这样对我了，我还要顾及他的面子做什么？”
何氏赌气似地发泄完一通，就从浴桶里出来，穿上衣裳去睡觉了。
任由饮香怎么劝说，何氏都不听。
最后何氏烦了，直接将饮香赶出去了。
*
陈信从何氏这里出来，心里放心不下月季，干脆直接往月季那里去，也顾不得什么除夕晚宴不晚宴的了。
走到半路，他就碰到了傅昭，他主动唤道：“五弟妹。”
傅昭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信。
陈信不是应该在前院的晚宴上吗？
傅昭没有多想，就朝着陈信福了福身子，问道：“三哥，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陈信回道：“我要去看看月季，你也是吗？”
傅昭不禁点头。
陈夫人极其看重月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又让傅昭走一趟。
虽说马氏已经在月季那里坐镇了，可孩子没有平安落地之前，陈夫人始终是安不下心来。
傅昭想了想，还是道：“三哥，大嫂已经在月季那边了，我也会去看月季的。你不如先去前院宴席那边吧，有什么消息，我派人去告诉你。”
如果今晚是何氏生产，陈信丢下所有人来守着，别人也挑不出错处来。
可如今只是个姨娘罢了，传出去说不定会落得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陈信却固执地道：“我亲自去看着才安心。”
傅昭便不再劝了。
094孩子
傅昭和陈信到月季这边的时候，马氏正在隔壁的屋子里喝口水歇一歇。
看到傅昭和陈信过来，马氏放下茶碗，走了过去。
陈信着急地问：“大嫂，月季怎么样了？”
马氏温声道：“三弟放心，大夫说她没什么大碍了，可以顺利生出孩子来的。”
陈信松了一口气，便朝着马氏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真诚地道谢，“多谢大嫂！等我的孩儿出生，我一定带着月季再去感谢大嫂的。”
马氏笑容凝固了一下，要不是知道陈信对何氏的态度，只怕她要生气了。
陈信带着一个姨娘去向她道谢，像什么样子？
马氏的笑容淡淡的，“都是一家人，三弟这样，可是要和我生分了？”
陈信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因为要第一次当父亲，他就和一个毛头小子一样，让人看得暗暗发笑。
马氏略严厉地训斥道：“三弟，月季不过是生个孩子，每个女人都要这么来一遭的，你何必大费周章地过来一趟？除夕家宴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你丢下客人到这里来像什么样子？”
马氏作为长嫂，她的话陈信还是能听进去几句的。
因为知道月季能顺利生下孩子，陈信的心彻底放下来了。
而且马氏和傅昭在这里看着，想来月季定能化险为夷的。
陈信便听马氏的话，离开了这里。
“弟妹，坐吧。”马氏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傅昭便坐了下来，她还没坐稳，只见王稳婆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王稳婆的两双手上沾满了鲜血，很是骇人。
良穗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护在了傅昭身前。
马氏嗔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样子出来了？”
王稳婆慌张地说：“大少夫人，姨娘她又大出血了，这一次连大夫都没法子了！”
“什么？！”马氏面色一边，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碗。
傅昭也惊得站了起来，她虽说从来没有生育过，但也听出来月季此时的情况非常凶险，说不定就会难产而死，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王稳婆问道：“大少夫人，现在可怎么办是好啊？保大还是小，您拿个主意吧。”
马氏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半垂着眼眸，声音平静，“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跟了三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碰上了这样的事。”
马氏顿了顿，“保大人，只要人在，总归还是有孩子的。”
傅昭抬起眸子看了马氏一眼。
先前在陈夫人跟前，陈夫人说一定要保住孩子，不管付出任何代价的时候，马氏满口答应。
到这个关键的时候，马氏竟然说要保孩子。
但马氏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傅昭便一声不吭，看着马氏随王稳婆出去了。
傅昭后一步出了屋子。
她余光瞄到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跑走了，这里是陈夫人的院子，估计是去向陈夫人通风报信的吧。
傅昭没有理会，随马氏一起去查看情况了。
月季的屋子里丫鬟婆子匆匆地进进出出，傅昭发现她和良穗站在这里除了挡路根本帮不上任何忙，于是她就带着良穗去门口等着了。
马氏随着王稳婆走到了月季的床边，只见围在床边的几个稳婆，都是面如土色。
再看站在屏风后的大夫，已经在摇头叹气了。
马氏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她就在床沿坐下，握住了月季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手，温声说道：“月季，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护住你的性命的。”
月季睁开眼，咬着牙道：“不……救孩子……保住孩子……”
马氏只当没听到月季的话，对稳婆们说：“全力保住大人！至于孩子会如何……那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其中一个稳婆迟疑地说：“但侯夫人叮嘱过我们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孩子平安……”
“你们听我的话便是了，我母亲那里有什么别的话，我一力承担！”
马氏都这么说了，稳婆们也只好听从马氏的话。
要让月季平安，那就要让孩子快点出来，无论用任何法子。
这些稳婆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自然知晓如何让孩子快点出来。
马氏的丫鬟春英见了那一幕，不忍地别过头去。
可是她见马氏依旧稳稳地站着，只好转回头去。
随着月季的一声惨叫，孩子终于出来了。
月季身上再痛苦，再虚弱，仍不忘问道：“孩子……怎么样了？怎么……没哭？”
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马氏理了理袖子，准备出去了。
她已经想好一套措辞，去应付陈夫人了。
马氏刚刚转过身，突然，一阵孩子啼哭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一惊，立刻转过身去。
那抱着孩子的稳婆也是惊慌失措的，没有料到这孩子还活着。
王稳婆急忙过去看了一眼，那孩子嚎啕大哭的，面色也红润起来。
王稳婆大喜过望，“太好了！孩子平安无事！是位小少爷！”
月季听着，只觉得浑身的疼痛都消散了，她露出温柔的笑意，“太好了……孩子给我瞧瞧。”
王稳婆拿了一块棉布将孩子包裹住，就要抱着去给月季看看。
马氏抬了抬手，阻止了王稳婆，她对月季说：“孩子先洗一洗再说，等一下母亲和三弟还要过来看孩子的。”
想到陈信看到孩子时该有多么高兴，月季羞涩一笑，并道：“好，我不看孩子了。”
王稳婆便抱着孩子去耳房里洗一洗，马氏也跟了上去。
春英也想跟过去，却被马氏一个眼神阻止了。
王稳婆手脚麻利地用温水将孩子洗了一遍，再把孩子裹进了襁褓里。
她刚想抱着孩子出去，只见马氏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马氏道：“月季那边只怕还有的忙的，你把孩子给我，我抱着。”
王稳婆不疑有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了马氏，随后就出去了。
马氏低下头，看着孩子小心白净的脸蛋，眸子不由地暗了暗。
若是孩子就这么去了，也能早点投胎。
偏偏这孩子命大活了下来，可要吃一点苦头了。
095平安
马氏的目光沉沉，半个身子都被阴影覆盖住。
她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她手腕上挂着的佛珠垂下的流苏，触碰到孩子的脸颊。
那孩子觉得不舒服，挣扎了一下，但也没有再哭了。
马氏不由地回想起自己的儿子陈亦泽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小的粉粉嫩嫩的一团，把她的心都化了。
当时的大少爷陈敬初为人父，都不知道该怎么抱孩子，只对着孩子手足无措的，把马氏逗得都笑得合不拢嘴。
回想起往昔，马氏的眉目格外温柔。
她垂下眸子，看着怀里的孩子，笑容立刻收敛了回去。
马氏的眸子里透着狠戾和杀意，双手慢慢用力，收拢……
*
傅昭守在屋子外，王稳婆出来，欢天喜地地告诉她月季生了，母子平安。
傅昭也放松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我进去瞧瞧。”
傅昭才想进去，突然见不远处灯笼的光亮。
她脚步一顿，就见陈夫人走了过来。
傅昭只觉得好笑，陈夫人对元光大师还真是言听计从的。
若不是她不想让元光大师再和前世一样，成为傅清心手中的利剑，不然元光大师留在京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处。
傅昭迎上去，笑着道：“恭喜母亲，又添一位金孙了。”
陈夫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对她来说，孙子孙女都不重要，又不是陈善的，都无所谓。
只要孩子平安降生就好，那就不会妨碍到侯府诸人了，最主要的是不要妨碍到陈善。
陈夫人生陈善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陈夫人曾经悄悄地找到大夫，大夫和她说她往后再难有身孕了。
因此陈善恐怕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
她对陈善，是万般的呵护都还觉得不够。
“母亲，你要进去看一下孩子吗？”傅昭问道。
陈夫人本来是不想进去的，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她只要得知孩子平安诞生就行了。
陈妈妈笑盈盈地说：“夫人，也不知道这位小小少爷，是不是和我们八少爷一样，是个嗓门大的。”
陈夫人不由地想起陈善还是个婴儿的时候，那嗓门大的，常常让她脑袋疼。
当时觉得烦恼，现在想起来，反而很是怀念呢。
陈夫人心念一动，就说：“好，我进去看看，反正都走到这里了。”
傅昭便随着陈夫人一起往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几个婆子正一起给月季换被褥。
月季出了好多的血，被褥上都沾了血迹。
因为失血过多加上疲劳至极，月季此时虚弱无力，任由旁人把她像物件一样摆弄。
陈夫人的目光只在月季身上一扫而过，就问下人，“孙少爷呢？”
王稳婆回道：“孙少爷在二房里，由大少夫人抱着呢？”
“哦？老大媳妇，快把孩子抱来我看看，看完我还要回去呢。”陈夫人扬声催促。
她是借口更衣才出来的，不能出来太久。
耳房里静悄悄的，陈夫人皱眉，要让陈妈妈去看一看。
此时，马氏抱着孩子出来了。
马氏面上挂着淡淡的笑，走到陈夫人跟前，“母亲，瞧他，长得像三弟。”
陈夫人扫了一眼孩子粉嫩的脸蛋，“确实像他爹。”
说罢，陈夫人收回视线，“老大媳妇，老五媳妇，你们随我一起回去吧，这里就交给下人们吧。”
马氏便把孩子交给了下人，眸子里一闪而过惋惜之色。
陈夫人就带着两个儿媳妇往宴席上去了。
傅昭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目光一扫，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程雨舒，却没有看到何氏。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宴席结束后，亲戚们就都回去了。
傅昭等几个儿媳妇就在陈夫人这里，和陈夫人一起守岁。
因着月季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了，陈夫人都觉得浑身舒坦了。
陈夫人招过一个丫鬟，道：“你去前头瞧瞧，八少爷吃了多少酒？要是吃的不少，就让他过来，我给他喝一碗醒酒汤。”
那丫鬟便去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除了陈善，其他的几位少爷也都过来了。
陈信因为添了一个儿子，喝的酒格外的多，过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的。
钱氏调侃道：“你们瞧三少爷，这美的，你们还不快去向三少爷讨赏钱？”
陈信笑了几声，“都有赏，都有赏！”
屋子里的丫鬟们果真去向陈信要赏钱，年纪小的小少爷和小小姐们，也都凑过去要红包，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的。
陈锋走进屋子里之后，直接在傅昭身边坐了下来。
傅昭瞧着陈锋的脸色和往常无异，但是他的那一双眸子却比往常黑沉。
傅昭轻声问道：“您喝酒了吗？”
“喝了几杯。”陈锋淡淡地回道。
傅昭觉得自己犯傻了，那种场合怎么可能不喝酒的呢？
突然，傅昭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触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陈锋的大手。
许是因为她的手冰冷，所以才觉得陈锋的手格外滚烫。.五
陈锋眉心皱了一下，“手怎么这么冷？”
傅昭只笑笑，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一个晚上，她为了月季的事出去了好几趟，身子好不容易暖起来了，就被陈夫人派出去了，手怎么可能热乎得起来呢？
傅昭怕被别人看到她和陈锋相握的手，就将手缩了回来，并藏到了桌子下头。
陈锋紧接着把手也放了下去，就在桌子下握住傅昭的手。
傅昭挣扎了下，没有挣脱开陈锋的手。
且陈锋的手暖和，她也不舍得离开，反正桌子下无人看到，她也就任由陈锋了。
那一边，陈信和别人玩笑了一会，他看了一圈，没看到何氏的身影，目光不由地淡了下来。
陈信问道：“怎么不见何氏？”
他此话一出，屋子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知情者都面色古怪地看着陈信。
陈信不解，“出什么事了吗？”
陈雅莹先笑了出声，她捂着嘴，讥诮地说：“原来三哥还不知道三嫂出什么事了呀？三嫂估计是没脸过来了吧。”
096回去
方才何氏出丑的那一幕，还没有完全传开来，听陈雅莹这么一说，陈信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但他也不在乎，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才出生的儿子。
陈信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不来就不来了吧，母亲，我先去瞧瞧月季。”
陈夫人知道陈信的喜悦，连比陈信小了好几岁的四少爷，都有女儿了，过了这个年，女儿就三岁了，陈信肯定是着急的。
别人见陈信有正妻有姨娘，却迟迟没有个孩子，都会以为陈信有什么毛病。
现在，陈信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和别人说，他就是个正常男人！
陈夫人笑道：“你去吧，不用你留下来守岁了。”
陈信便兴冲冲地出去了。
剩余的人便留在陈夫人这里守岁。
说是守岁，陈夫人不会真的留这些人待一晚上。
别的不说，陈善年岁小，正是贪睡的年纪，她舍不得让陈善熬夜的。
看差不多了，陈夫人就叫众人散了。
陈锋便携着傅昭回去。
走到外头，傅昭抬起头来，夜空上挂满了星子，亮灿灿的格外好看。
她不由地展颜一笑。
方才在陈夫人那里受的累，都一扫而空了。
陈锋侧过头，看到的就是傅昭绝美的笑靥，他也跟着笑了笑，轻声问道：“笑什么？”
傅昭语气轻快，“明年就是新年了，心里头高兴。”
语音才落下，她的笑又收了回去。
她垂下眼眸，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
这个时候，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哥哥。
她和傅绍闻是双生子，从前还小的时候，大人们就喜欢把他们两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让别人分不清谁是谁。
后来大一些了，傅绍闻就不肯了，还随着傅老爷搬到前院去住了。
傅绍闻知道傅昭轻易不能出门，就常常去外头寻了新鲜的玩意来逗傅昭高兴。
过年的时候，傅绍闻还会偷偷地带傅昭出去看花灯。
可惜，傅绍闻就停留在了记忆里，他们不会再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新年了。
傅昭低着头，不让陈锋看到自己的失落。
毕竟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她也能感觉到陈锋的心情好，不想因为自己扫了陈锋的兴致。
走了几步，傅昭突然感觉手上一热，低头看去，是陈锋牵起了她的手。
她挣扎了一下，轻声说：“丫鬟们都看着呢。”
陈锋没有说话，反而将傅昭的手握得更紧了。
傅昭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良穗等人都识趣地垂下眼眸，没有来看她。
陈锋的披风宽大，将二人紧紧相握的手都藏在了斗篷之中。
更何况陈锋的手宽大又温暖，被他的手握着，傅昭只感觉浑身都暖了不少。
夜里凉，还时不时地刮来一阵刀子似的冷风，傅昭的脸都冷得和冰块似的。
她到底是舍不得丢开这温暖。
于是她任由陈锋牵着，二人一起继续走着。
陈锋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傅昭犹豫，一时没有回答。
陈锋低下头去，瞧见了傅昭被冻得发红的鼻尖，他用另一只手碰了碰傅昭的脸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冰冷。
陈锋便道：“快先回去。”
于是他们加快了速度，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司棋带着留守在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摆了一桌酒席，众人一起吃着玩闹了一会后就散了。
司棋进到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屋子里，将里头的灯都点亮了，炭盆都摆好了，还让丫鬟去厨房烧着热水。
等一下世子和世子夫人回来，肯定要用热水洗漱的。
而且在陈夫人那里待到了这个时辰，世子和世子夫人肯定非常疲乏了。
司棋便去铺床，她铺好床，摸了摸被窝里冰凉凉的，便准备去取一个汤婆子来。
一转身，猛地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司棋吓得连连后退。
邱妈妈冷着脸，问道：“没规矩的，你原先是前院伺候笔墨的，怎么调到后院来了？”
司棋拍了拍胸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没有回答邱妈妈的问题，而是抱怨似地说：“妈妈，下一次您能不能不要一句话不说，就站在我身后了，我吓得够呛。”
邱妈妈皱起眉头，眼神越发冰冷。
她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司棋，司棋原先是在前院伺候的，她和司棋交情并不深。
没想到这个司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竟然能被调到后院来，还取代了红月。
瞧着司棋这样没规没矩的样子，哪里比得上红月？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红月心气高眼界大，志向高远，怎么可能会做出私奔这样的事呢？
奔着为妾，红月怎么可能愿意呢？
因此邱妈妈断定，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这些年，红月明里暗里孝敬了她不少，还曾经许诺过她一些事。
若是她帮红月洗清了冤屈让红月回来，红月肯定会把她当成亲娘一样供着。
可若是……
邱妈妈的眼神移到了司棋身上，细细看去，司棋长得还算清秀。
若是司棋愿意和红月一样巴结着她，那她也可以帮助司棋……
心中有了主意之后，邱妈妈清了清嗓子，暗示道：“你调到后院来了，又被提拔为一等丫鬟，想必你今年过年的赏钱，肯定比从前丰厚吧。”
司棋笑道：“这还要感谢世子夫人看重我，为了报答世子夫人，我以后定会更加尽心尽力的。”
说罢，司棋就继续去收拾东西了。
邱妈妈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差点想翻脸。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司棋竟然还不拿出赏银来孝敬她？
邱妈妈含着怒气，就站着看着司棋收拾，也没想着动手帮帮忙。
司棋作为一等丫鬟，是不用做像打扫铺被子这样的活计的。
邱妈妈暗道，真是没规矩。她缓缓地说：“我们这位世子夫人出生不高，竟连个丫鬟也教不好。你往后就跟着我，我好好教你这侯府后宅的规矩。”
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司棋该不会还不懂她的意思吧？
司棋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邱妈妈。
097怀念
邱妈妈抿嘴一笑，看来司棋动心了，她便继续说：“你知道红月吧，她是现在这位夫人派过来的，在这里毫无根基，我也能让她成为世子院子里的红人。若不是我病了不得不回去养病，红月的前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司棋不愿听下去了，她不用听都知道，邱妈妈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邱妈妈竟然把她当成是红月一样的人物，司棋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司棋义正严词地道：“妈妈，红月是和人私奔的，你往后还是不要再提她了，省的让世子夫人听到了不高兴。我的前程，是掌握在世子夫人手里的。将来不管世子夫人要如何安排我，我都没有二话的。”
邱妈妈头一次被人这样说话。
当初她是世子院子里的管事妈妈，红月带领丫婆子们，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司棋竟然敢这样对她？
司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效忠世子夫人了。
这位世子夫人，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生的女子，不过是容貌标致一些，到底是有什么好的？
邱妈妈恼怒地斥道：“我愿意提携你，你别不识好歹……”
说到一半，院子里突然传来请安的声音，应当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回来了。
邱妈妈脸上扬起笑，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世子了。
她连忙理了理衣襟，又整了整头发才往门口迎去。
她听到门口的动静，亲手打起了帘子，果然见到了陈锋。
邱妈妈哽咽地喊了一声世子，就要跪下来行礼，“老奴离开太久了，没有在世子身边伺候，还请世子见谅！”
陈锋一把拉住邱妈妈的胳膊，没让邱妈妈跪下去。
陈锋道：“妈妈不必多礼，你是回家养病的。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邱妈妈是先夫人的陪房，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对邱妈妈一向是客客气气的。
他的母亲死后，留在侯府里的故人也不多了。
先夫人的陪嫁和陪房，大部分都因为各种理由都离开侯府了。
因此他对邱妈妈也格外宽容。
邱妈妈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气将她扶了起来，她的唇边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世子是个念旧的人，对她还是一如往昔。
邱妈妈知道，自己在世子院子里的地位依旧稳固。
“多谢世子关心，老奴的身子骨都好了。”邱妈妈回道。
陈锋嗯了一声，就往屋子里头去了。
邱妈妈站到一边给陈锋让出路来，她余光一扫，这才看到跟在陈锋身后的傅昭等人。
邱妈妈眸光一暗，就当作没有看到傅昭，直接走到傅昭前头。
她步子一顿，装作不小心地撞上了傅昭，“哎呦，哪个丫鬟这么不长眼？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撞啊！”
回过头，邱妈妈惊讶，“原来是世子夫人呀，老奴不是故意的，您不要和老奴计较啊。”
傅昭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猝不及防被邱妈妈一撞，整个人都摔在了良穗的怀里。
良穗紧紧地扶着傅昭，才没让傅昭倒下来。
良穗咬紧牙关，这邱妈妈力气这么大，算什么老骨头？
她气不过，想和邱妈妈理论几句，却被傅昭制止了。
傅昭现在没什么心情，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她总是格外想念傅绍闻。
她知道邱妈妈是故意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去和邱妈妈比心计。
傅昭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良穗不要和邱妈妈计较了。
邱妈妈见着傅昭的软弱，无声地笑了一声。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性子也软软弱弱，是个好拿捏的。
她张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陈锋又走了回来。
到嘴的话就变了一变，“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吗？不如让老奴来伺候您洗漱吧。”
陈锋面无表情地经过邱妈妈，拉起了傅昭的手，牵着傅昭往里头走去。
他毫无波澜地目光从邱妈妈身上掠过，他的眸子里分明没有半丝情绪，可邱妈妈就是莫名地感觉到后背一凉。
邱妈妈想对陈锋说她不是故意撞到傅昭的，可又觉得说出来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邱妈妈只好抿着唇，站在一旁。
良穗故意撞开邱妈妈，往屋子里去。
邱妈妈被良穗撞了一下，恼羞成怒就想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良穗这个不识趣的丫鬟，可是因为忌惮陈锋，邱妈妈只好硬生生地将这口气憋了回去。
陈锋牵着傅昭在榻上坐下，他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下人都到隔扇外去。
陈锋问道：“到底怎么了？”
傅昭轻声回道：“没什么。”
过了一会，没有听到陈锋的动静，傅昭不由地抬起头来，只见陈锋正盯着自己，他的双眸里似乎隐隐含着怒气。
傅昭赶紧低下头去。
半晌，只听头顶传来陈锋的一声叹气。
陈锋抬手摸了摸傅昭的头顶，缓缓地说：“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傅昭的肩膀抖了一下，是啊，陈锋是她的夫君，她若是再这么对陈锋千防万防的，肯定会冷了陈锋的心的。
傅昭便道：“我是想起了我哥哥。”
话说出口，傅昭才听出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她的肩膀颤抖着，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当听到傅昭提起她的哥哥时，陈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抬起手，想放在傅昭的肩膀上安慰一下傅昭，可他的心里头一次生出惧意来。
若是傅昭知道了真相……
傅昭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羞赧地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该如此的。夜深了，先歇下吧。”
傅昭起身，去隔扇那边喊丫鬟进来了。
陈锋的手悬在半空中，半晌才收回去。
*
躺在床上，傅昭睡不着，又怕吵醒陈锋，连翻身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熬不住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傅昭规律的呼吸声响起，陈锋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困意。
陈锋侧过头，看着傅昭的睡颜。
傅昭睡得很不安稳，眉心时不时地会皱一下。
陈锋神色复杂。
098初一
大年初一，侯府的小厮们拿着鞭炮和火折子走到门口，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放起了鞭炮。
另有几个搬了几筐铜钱出来，都是陈夫人先前派人准备好的。
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年初一这一天，侯府都会给那些贫苦的百姓发放铜钱。
几个小厮将筐子都搬出来后，各个都累得满头大汗了。
其中一个小厮说：“今年的铜钱，怎么好像比往年的要多啊！”
一个管事装扮的男子说：“大少夫人从自己腰包里掏出银子，添了一筐。”
“怪不得，我们这位大少夫人真是好心人啊！”
*
春英见时辰差不多了，就端着热水进马氏的屋子，准备将马氏唤醒。
春英奇怪，平时马氏都起得早，怎么今天大年初一，而且外头鞭炮声连天的，马氏的屋子里头还没有一点动静？
春英走进去，打开隔扇，只见屋子里静悄悄的。
马氏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让人值夜。
春英打起帘子走到床边一瞧，只见床榻上空无一人。
她惊讶，马氏这么早去哪里了？
再看床铺，还是她昨天铺成的模样，没有人睡过的痕迹，难道说马氏一夜未眠？
春英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忙往小佛堂里去。
平日里，马氏不是在屋子里那肯定就是在小佛堂里。
春英急匆匆地进了小佛堂，果然看到了马氏，正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闭着双目。
听到开门的动静，马氏才睁开眼，看到是春英，她淡淡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春英听出马氏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和困意，再看马氏眼底下的一片乌青，她惊讶地问：“您难道一晚上都没睡吗？”
马氏淡淡一笑，“左右我也睡不着。”
春英着急地说：“您这样可不行，会熬坏身子的。趁着时辰尚早，您先回去睡一会吧。”
马氏却摇摇头，“不了，我是睡不着的。”
“是不是鞭炮声太吵了？”春英试探性地问。
毕竟马氏从前都没有失眠的毛病的。
马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愁容来。
她搀扶着春英的胳膊才艰难地站了起来，跪了半夜，她的两条腿都僵硬，不像是自己的了。
马氏上完香后，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
春英走到门口瞧了一眼，说：“是小少爷过来了。”
马氏温柔一笑，便从小佛堂里出去了。
陈亦泽走过来，给马氏行礼请安，并道：“母亲，过年好！”
“好，好。”马氏笑盈盈地打量着陈亦泽，陈亦泽穿着簇新的衣裳，给她请安的时候文质彬彬的，他身上隐隐地能看到陈敬的影子。
马氏携着陈亦泽进了屋子里，让丫鬟拿了早点来。
“起这么早，肯定还没吃早膳吧。”马氏将粥碗往陈亦泽面前推了推。
陈亦泽没有动筷子，而是抬起头说：“母亲，我想去给父亲上柱香。”
马氏眸光一暗，笑容也没那么自然了，但看着陈亦泽满怀希冀的双眼，她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语来。
“好，你去吧。”马氏喊了丫鬟，带陈亦泽去小佛堂里给陈敬上香。
马氏推开窗户，看着陈亦泽进了小佛堂里。
马氏收起笑，问道：“三弟那个儿子，如今还在母亲那里吗？”
春英便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如实说来，“是的，夫人说，等下午的时候就将他们移回去。”
马氏微微点头，这确实是陈夫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陈夫人的心里只有陈善一人，除了她的宝贝儿子陈善，侯府其他的小辈陈夫人都不会真的上心的。
更何况虽说陈信添的是个儿子，可也只是个庶出的罢了。
那月季母女移回陈信的院子里，势必还要添两位奶娘。
马氏眉心一动，心里有了主意。
*
邱妈妈穿戴好，就要去给世子请安。
今年是大年初一，她再提一提当初先夫人。
世子是个念旧的人，肯定会对她更加宽容的。
邱妈妈的发髻上戴的是先夫人赏赐的发钗，手上戴的是先夫人赏赐的手腕，笑眯眯地走到了世子的屋子里。
她想推门进去，却被在门口候着的良穗和司棋拦住了。
邱妈妈对这两个丫鬟根本没有一点好印象，这二人就是两块榆木疙瘩，蠢笨不堪！
邱妈妈板起脸，问道：“你们两个拦着我做什么？给我让开，这个院子还轮不到你们两人做主！”
良穗回想起邱妈妈在傅昭面前的蛮横无理，就想和邱妈妈吵一架。
司棋急忙拦住了良穗。
司棋在侯府里待得久了，虽说她之前在前院伺候，但她也听说过关于邱妈妈的一些事。
因为邱妈妈的来历，她在世子的院子里格外有威望。
若是得罪了邱妈妈，说不定世子心中会对傅昭有什么不满。
司棋走到良穗身前，客客气气地道：“妈妈，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没醒来，这个时候进去恐怕不好吧。”
邱妈妈挑了挑眉，目光严厉，“你胡说！世子有早起练剑的习惯，怎么可能还没起呢？”
司棋道：“这两日世子都没有早起去练剑了。”
邱妈妈心里愈发不满，不过是娶了个媳妇，世子就把多年养成的好习惯舍弃了？
娶的不是媳妇，是祸水啊！
“就算不去练剑了，那这个时辰也该起来了，你们给我让开！”邱妈妈厉声道。
但司棋和良穗依旧挡在门口，看样子是不想让邱妈妈进去了。
邱妈妈眉目一冷，干脆动起了手，直接上手把二人推开了。
邱妈妈手劲还不小，而且司棋和良穗二人没有料到她会动手，一时没有防备，二人都被推开了。
邱妈妈推开门，走了进去。
*
傅昭醒来的时候，看到陈锋还躺在自己身边，不由地一笑。
经过一晚上的睡眠，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傅昭便用手撑着脑袋，就这样看着陈锋，陈锋的五官坚毅，。
陈锋睁开眼，就是看到这样一副情形。
傅昭一头乌黑如锦缎似的长发披散在床榻上，精致的杏眸专注又深情，杏眸里还有一汪春日里才解冻的水，陈锋几乎要溺进去了。
“我吵醒你了吗？”傅昭略自责地说。
陈锋失笑，“你都没说话，怎么可能吵醒我。”
“那就好。”傅昭轻轻笑了一下，这一笑，温柔如水。
099动怒
陈锋心中一动，手已经伸了过去。
傅昭轻轻推了陈锋一下，娇嗔道：“别，要起身了。”
陈锋却不说话，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压靠近傅昭。
傅昭的脸红彤彤的，却也没有再拒绝了。
突然，隔扇被打开了。
傅昭就像被人揪住错处一样，猛地钻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缩在床榻最里头。
陈锋正在要紧关头上，怀里的娇软跑了，他心头生出一股不满来，用低沉的声音吼道：“滚出去！”
陈锋难得动怒，一发起火来更是气场全开，夹杂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让人双股战战。
才走过来的邱妈妈怔住了，不由地停了下来，双腿僵硬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追着邱妈妈进来的司棋和良穗二人，听到陈锋发火，二人齐齐跪了下来。
司棋认错道：“都是奴婢们不好！请世子责罚！”
那邱妈妈听到司棋的话，抿紧了唇角，慢吞吞地跪了下去。
她眼里含着希冀，或许世子看到她要跪下去，会阻止她，不让她跪的。
可她的膝盖都已经触碰到冰冷生硬的地面时，都没听世子说一句话。
傅昭已经缓过神来了，她坐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可她面颊上的两坨红晕是怎么都褪不下去的。
傅昭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那邱妈妈面上带着不满。
她不用问，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定是邱妈妈仗着资历高，硬闯进来的。
这邱妈妈才回来没多久，就明里暗里地和她不对付，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为邱妈妈是先夫人的人，加上过年，傅昭才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和邱妈妈算账。
但似乎看起来，邱妈妈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反而得寸进尺了。
傅昭侧过头，看向一脸冰霜的陈锋。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陈锋的大手上，柔声道：“她们不是故意的，也是怕大年初一，我们起得迟了让母亲不高兴。您就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了。”
傅昭轻声细语的一番话，宛如温润的春风，一下子就把陈锋心里的愤怒吹散了。
陈锋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声音也平静了下来，“嗯，都听你的，但……”
对于送上门来的肥羊逃走了，陈锋心里还是有不甘。
他倾身过去，在傅昭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傅昭的脸登时烧得火辣辣的，因为羞赧，她的睫毛不停地颤抖。
但最终，她还是忍着羞涩微微点了点头。
陈锋满意地勾了勾唇，掀开被子下了地，去屏风后面穿衣了。
他经过邱妈妈三人的时候，根本没给三人一个眼神。
邱妈妈想了想，自顾自地起身跟着陈锋去了。
傅昭将邱妈妈的举止看在眼里，但是不曾发表一句。
她冲着还跪在地上的二人道：“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多谢世子夫人。”
司棋和良穗二人站了起来。
良穗一脸不满和委屈，就想和傅昭告状。
傅昭扬了扬手，阻止良穗说下去。
良穗委屈地咬了咬唇。
傅昭失笑，“你别担心，我的眼睛亮着呢。”
司棋已经利索地去拿衣裳了，她笑道：“良穗姑娘就是太在意世子夫人了，良穗，你去叫外面的丫鬟们进来吧。”
“好。”良穗便出去了。
傅昭也起身，司棋便伺候傅昭穿衣。
等梳洗好后，又吃了小厨房端过来的早点，陈锋和傅昭便一起去给陈夫人拜年。
侯府里的深处还住着侯府的老夫人，路上，傅昭便问：“我们不用先去给祖母拜年吗？”
陈锋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不用的。”
傅昭有些为难，“可这样会不会说我们不孝？”
“你别担心，不会有人说的。”
傅昭见陈锋似乎是不想谈论陈老夫人，她便闭上嘴，不再提及此事了。
二人到了陈夫人这里给陈夫人拜年，陈夫人给了二人各一个红包。
陈锋略坐了一下就去前院了。
傅昭坐了下来，陈雅芸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傅昭身边，冲着傅昭羞涩一笑。
傅昭回以和善一笑。
没多久，陈夫人的屋子里就坐满了人，只是何氏的位置一直空着。
陈雅莹看到那空位置，讥诮一笑，“三嫂哪里还有脸露面。”
众人几乎都知道除夕夜何氏出的丑了，听陈雅莹这么说，她们只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傅昭看向程雨舒，程雨舒的脸色苍白，眼神黯淡，似乎很是虚弱。
傅昭便关切地问：“程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怎的脸色这么难看？”
程雨舒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大概昨夜没睡好，多谢表嫂关心。”
实际上，昨夜不知怎的，她肚子痛，一个晚上几乎都在如厕，根本就没睡好。
现在也是强撑着精神才能坐在这里。
也不知道昨天，她到底吃坏了什么东西。
还有何氏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何氏当初答应她的事，是否还能如约进行。
若是何氏靠不住了，她还得想别的法子。
不然再耽搁下去，恐怕家里那群豺狼就能为了钱把她卖了。
到时候就回天无力了。
程雨舒再看向傅昭时，眸光闪了一下，“表嫂，等一下我能去你那里给你拜年吗？”
“自然是可以的，”傅昭又招呼陈雅莹和陈雅芸，“两位妹妹不如和程姑娘一起过来吧。”
陈雅莹拒绝了，她还要和手帕交出去玩呢，陈雅芸倒是应下了。
赵氏见傅昭那边几人不知在说什么，很是热闹。
再看她自己，搂着陈思蕊孤零零地坐着。
虽说她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种冷遇，可是看着傅昭坐在那里，笑靥如花的模样，不知怎的她心里生出一丝不甘来。
明明她和傅昭的家世是差不多的，为什么二人的待遇会差得这么多呢？
怀里的陈思蕊挣扎了几下，引起了赵氏的注意。
赵氏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陈思蕊指了指钱氏的两个闺女，怯怯地说：“和姐姐，玩。”
陈思蕊正是贪玩的年纪，但平日里都被赵氏拘着在房里，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坐不住了。
100奶娘
赵氏看着陈思蕊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因为经常生病，陈思蕊瘦瘦小小的，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更衬得她的眼睛大而圆了。
赵氏便道：“那你去吧，小心别摔了。”
赵氏松开手，陈思蕊就小心翼翼地往钱氏那里走去。
钱氏的两个女儿陈思薇和陈思童正在玩闹着，时不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陈思蕊可怜巴巴地走到二人身边，喊了一声姐姐。
陈思薇看到陈思蕊过来，扬起眉毛大声道：“你别过来！省的我们不小心撞到了你！”
陈思蕊吓得后退了一步。
赵氏连忙上去扶稳陈思蕊，她对陈思薇讨好地笑道：“蕊姐儿就是想和你们一起玩，薇姐儿，你是姐姐，能不能带蕊姐儿一起玩？”
陈思薇小眉毛一扬，娇蛮地说：“我不要带她一起玩，她太娇贵了，要是磕了碰了，那算谁的？”.五
陈思薇年纪小小，但是说起话来，身上有钱氏的影子，都是泼辣不讲理的。
钱氏赞赏地看了陈思薇一眼，她的女儿，就该像她一样。
赵氏被陈思薇的这番话弄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只觉得无比心酸，原来在别人眼中，她的蕊姐儿竟是这副样子的。
再看陈思蕊受伤的表情，她觉得心都碎成了几片。
赵氏抬头再看钱氏，只见钱氏嘴角含着笑，并没有觉得陈思薇的话说的哪里不对。
赵氏默了默，一把抱起陈思蕊坐了回去，再也不松手了。
陈思薇说过的话很快就忘了，她拉着钱氏的袖子央求道：“娘，我想去看看小弟弟，带我去看小弟弟好不好。”
陈思童也凑了过来，嘴上说着要去看弟弟。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在这里添乱了。”钱氏给了两人一把果子，让丫鬟带着她们出去玩了。
钱氏对陈夫人道：“母亲，奶娘已经选好了，您要过目吗？”
马氏心念一动，竖起了耳朵。
陈夫人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不必了，你安排着就好了，就按照惯例办，不用特殊。”
“是。”钱氏知道陈夫人对陈信那儿子的态度后，满意地笑了。
*
大年初一，叶香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后，再去看了看年幼的儿子，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家。
昨天夜里，她那个做稳婆的姨妈和她说，侯府里要招一个奶娘，她立刻就动了心。
去侯府里当奶娘，那一个月的银钱对她来说，就是一笔天大的数额啊。
而且她是去给侯府的小少爷当奶娘，等小少爷长大出息后，她也能跟着得脸的。
到时候她全家人的前程就都不用愁了。
叶香背着行李到侯府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婆子在等着她了。
叶香随着那婆子往侯府里去。
侯府里真是宽阔，来来往往的人，穿着都比她好，她不由地低下头去。
不知道在侯府里走了多久，她的两条腿都酸了，那婆子终于对她说快到了。
叶香一喜，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院子，处处都彰显着侯府的底蕴。
那婆子领着叶香才进了院子，突然，从屋子里飞出来一只花瓶。
叶香惊呆了，也不知道避开了。
好在那花瓶没有砸到她身上，而是砸到了她边上的台阶上，摔得粉碎。
随即，一位夫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那夫人披头散发的，毫无形象。
婆子赶紧拉了拉叶香的手，提醒道：“低下头！别瞎看！”
叶香听话地低下头去。
*
何氏从屋子里冲出来，怒气冲冲地指着陈信骂道：“滚！你给我滚！”
陈信冷笑一声，反问道：“到底是谁该滚出去，你难道不知道？”
何氏双目赤红，“你什么意思？你要宠妾灭妻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
陈信笑了，“你出了那样的丑，你还有脸在侯府待下去？”
何氏想起昨晚的事，面色登时变得通红。
她知道，昨天的事肯定都传遍了，不少人都在背地里嘲笑她呢！
若不是昨夜她被陈信气得没有再回宴席上遮掩一二，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她的喉咙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见何氏不吭声了，陈信的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只要你好好的，不要和月季母子过不去，我这里自然容得下你。”
饮香怕何氏和陈信再吵起来，大年初一的，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她连忙在何氏耳边说：“少爷刚得了个儿子，正是高兴的时候，您别在这个时候扫了少爷的兴！反正月季母子过来了，往后您要怎么拿捏他们，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何氏清楚这个道理，可她就是气不过，最后还是饮香强行拉着何氏进屋子里的。
陈信心里正得意着，立刻就去看月季母子了。
叶香一直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她边上的婆子推了她一下，道：“来，跟我过来。”
叶香就跟着那婆子，往陈信离开的地方去了。
进了月季这边，就没有方才在何氏那儿的剑拔弩张了。
这边伺候的下人，各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婆子带着叶香进了屋子，去给陈信和月季请安。
月季连夜从陈夫人那里搬过来，此事只能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没有力气，根本坐不起来。
叶香给他们磕了一个头。
月季有气无力地说：“抬起头来我瞧瞧。”
叶香便抬起头来。
月季皱了皱眉，她以为请来的会是年纪大一些的，照顾孩子经验丰富的。
没想到来的是一个长相标致又年纪轻轻的。
月季道：“你多大了？”
叶香如实回道：“过了年就二十八了。”
月季看向陈信，迟疑地说：“爷，是不是年纪轻了一点……”
叶香听到这，急忙说：“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有两个儿子，都是我自己拉扯大的。您放心，我照顾孩子非常有经验的。”
月季的眉心没有舒展，显然还是不相信。
叶香绞尽脑汁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惜她嘴巴笨，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道她就要这样被遣回去了吗？
突然，小床上睡着的小少爷发出一声爆哭。
101拜年
小少爷的哭声，让屋子里的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陈信的第一个孩子，下人们都还不懂该怎么照顾孩子。
而月季此时有心无力，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去照顾孩子了。
小少爷哭了一阵，叶香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走到小床边。
她将小少爷抱了起来，耐心地哄着，嘴里还唱着温柔的小调。
慢慢的，孩子的哭声就弱了下来。
叶香笑道：“夫人，小少爷是饿了。”
月季便指了下屏风，“去那边吧。”
叶香便抱着孩子去了屏风后面，片刻之后，孩子的哭声就消失了。
陈信笑着对月季说：“你看，她挺会照顾孩子的。”
月季便道：“那就让她留下来吧。”
*
傅昭等人在陈夫人那里坐了一会，就一起来何氏这边看孩子了。
虽说这孩子只是个庶出的，但孩子叫月季只能叫一声姨娘，要叫何氏母亲的。
傅昭等人过来，是来看望何氏的儿子的。
傅昭等人到了，何氏正伤心着，就对饮香吩咐道：“她们反正不是来瞧我的，你带她们去那个***那里。”
饮香为难，“这样恐怕不好吧。”
何氏恼怒地坐了起来，她眼中含着泪，气愤地说：“你懂什么！她们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如果你想让她们逼死我，就尽管叫她们进来好了！”
饮香叹了口气，只好出去了。
外头，傅昭等人正好走进院子里。
钱氏笑道：“哎呦，三弟妹怎么没出来啊？”
饮香勉强笑笑，“回二少夫人的话，我家主子昨夜不小心着凉了，现在头疼得起不来，不能出来招待各位主子了，还请各位主子见谅。”
钱氏嗤笑一声，嘲讽道：“这是她临时憋出来的借口吧，也不想一个好的，谁信啊！”
饮香的笑容勉强，却还得强行挤出笑脸来。
马氏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就让三弟妹好好歇息吧，我们过去看看孩子吧。”
钱氏切了一声，她才不乐意去看一个外室生的孩子。
她就胡诌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赵氏还记挂着陈思蕊，今天出来走了一趟，不知道陈思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于是她也和马氏说了一声，先回去了。
一起来的几人，只剩下马氏和傅昭了。
马氏问道：“五弟妹，你有事吗？”
傅昭想了想，就说：“我也没什么事，我和大嫂一块过去吧。”
马氏笑笑，就和傅昭一起去了月季那里。
一进去，没想到陈信也在。
马氏笑道：“三弟，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怎的还这般小孩子心性？大年初一，不少人来拜年，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信嘿嘿地笑了两声，“我这就去了，月季，你好好陪大嫂和五弟妹说话。”
月季此时虚弱得脖子都动不了了，更别提起身了。
但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森严，而且她就是个妾室。
于是她招呼站在一旁的丫鬟扶她起来。
傅昭见状，忙道：“你不用起来了，我们看看孩子就要走的。”
月季一动，就觉得浑身酸痛使不上一点力气，她也只好躺了回去。
昨夜的难产，伤了她的根本了。
此时，叶香抱着孩子从屏风后出来了，孩子吃饱后，满足地睡过去了。
马氏就着叶香的手，看了孩子一眼，眼眸暗了一下。
昨夜，只差一点，她就得手了。
马氏抬起眸子问叶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叶香看了月季一眼，回道：“我是刚来的，是小少爷的奶娘。”
马氏的唇角慢慢上扬，“怪不得。”
她深深地看了叶香一眼，就走去傅昭那一边了。
傅昭正在和月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见月季没有什么力气，便也没有和月季多说话了。
马氏看也没看月季一眼，就和傅昭说：“我们回去吧。”
傅昭应了一声，就随着马氏出去了。
二人在何氏的院子门口分别。
傅昭回到院子里，发现陈雅芸和程雨舒都到了。
傅昭问陈雅芸，“五妹妹，你不是说你姨娘找你有事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陈雅芸看了程雨舒一眼，没有说话。
她本来是想回去一趟的，却被程雨舒强行拉了过来。
现在程雨舒和陈雅莹玩得好，她不敢得罪程雨舒。
见陈雅芸不说话，傅昭也不再问了，就叫丫鬟们去端茶水点心来。
程雨舒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着这屋子里留下来的陈锋的痕迹，尤其是墙上挂着的那一把长剑，她不禁笑了。
陈锋比她设想得还要优秀。
程雨舒坐回去，眼睛亮亮的，“表嫂，我们来给你拜年的！”
傅昭笑道：“你们有心了。”
她抬眸望去，司棋从内室里出来了，将两个红包交给了傅昭。
傅昭将两个红包给了陈雅芸和程雨舒。
程雨舒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陈雅芸却推辞道：“怎么能让嫂子给我红包？我不能收。”
傅昭笑盈盈地说：“新年就是图一高兴，你收下高兴高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陈雅芸红着脸，还是觉得不应该收。
傅昭摸了摸陈雅芸的头，感慨道：“你和晚姐儿的性情相似，看到你总是让我想起家里人。你收下，我心里也高兴的。”
陈雅芸便将红包收下了。
傅昭便陪着陈雅芸和程雨舒二人说话。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的时候，只见陈雅芸和程雨舒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陈雅芸时不时看向窗外，欲言又止。
但是又怕别人看出她的异常来，只好将头垂了下去。
方才来的路上，程雨舒说除非她说要离开，否则自己绝对不可以先说要离开的话。
这是威胁。
可陈雅芸素来怯懦，面对程雨舒的威胁也没有任何法子。
到这个时候还不回去，姨娘肯定要担心了。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程雨舒，见程雨舒气定神闲的，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样子。
司棋和良穗走到外头，良穗着急地道：“都这个点了，那两位小姐都没说要走，是不是要留下来用午膳了呀？可是小厨房里都没准备。”
司棋抿了抿唇，“再去让小厨房快点烧几个菜出来吧。”
102用膳
司棋和良穗去厨房里准备看着，傅昭看了一眼时辰，怪不得自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都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傅昭再看程雨舒和陈雅芸，便客气地道：“两位妹妹，不如留下来用午膳吧。”
程雨舒一口就答应了，“那就麻烦表嫂了。”
傅昭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不麻烦，就多添一双碗筷的事。但是程姑娘，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程雨舒在傅昭这里坐了许久，额头上都冒出了不少的汗珠。
她忙道：“好多了，表嫂不用担心。”
程雨舒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傅昭也不再说什么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司棋进来了，“膳食都准备好了，要摆在哪里？”
傅昭想了想，就说：“就摆在这里好了，省的走来走去了。”
“是。”
傅昭三人下了榻，去桌子边坐好。
傅昭见陈雅芸时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就问道：“五妹妹，怎么了？”
陈雅芸先看了程雨舒一眼，才说：“我怕姨娘还在等我，表嫂，你能不能派个人去和我姨娘说一声？”
陈雅芸在侯府里默默无闻的，身边伺候的下人也不多。
这一次过来，身边就跟着一个贴身丫鬟。
“自然是可以的。”傅昭点了个丫鬟，去陈雅芸姨娘那里说一声。
陈雅芸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傅昭看看陈雅芸，再看看程雨舒，总觉得二人之间有一些不对劲。
没过多久，司棋带着丫鬟进来摆好了膳食。
吃到一半，突然院子里有了些许动静。
邱妈妈的声音响起，“世子回来了呀！让老奴伺候您吧！”
听到这句话，司棋和良穗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个大早的，大家都在忙的时候，都没看到邱妈妈的人影。
结果陈锋一回来，邱妈妈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听到陈锋回来了，傅昭三人神情各异。
傅昭又惊又喜，没想到陈锋会回来用午膳。她忙起身，往门口走去。
陈雅芸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虽说陈锋是她的兄长，可她和陈锋根本就不熟。
而且陈锋不怒自威的，陈雅芸胆子小，能绕着走就尽量绕着走的。
程雨舒不动声色的，但是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一起了，还在微微发颤。
终于等到了，若不是为了这一点渺茫的希望，她也不会强撑着一直坐在这里没话找话。
好在终于让她等到了！
傅昭走到门口迎接陈锋，看到傅昭出来，邱妈妈的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
邱妈妈抿了抿唇角，就当作没看到傅昭，也不向傅昭行礼。
她仗着自己是先夫人，陈锋亲娘的人，傅昭若是敢动她，那就是要和陈锋撕破脸了。
傅昭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对她了。
邱妈妈余光看着傅昭，见傅昭如她设想的一样，对她的不知礼数的行为没有半点反应。
邱妈妈撇了撇嘴角，面上的神情更加傲慢了。
傅昭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
她仰起头看着陈锋，问道：“您怎么回来了？”
陈锋抬手触了触自己的额头，说：“喝了点酒，回来歇一歇。”
“那您吃饭了吗？”
“没有，光顾着喝酒了。”许是因为喝多了酒，陈锋的嗓音格外嘶哑。
二人边说着话，边走到了里面。
陈雅芸和程雨舒都站了起来喊人。
陈锋看到那二人，惊讶了一瞬，就淡淡地道：“原来两位妹妹也在。”
程雨舒大大方方地说：“表哥，你也坐下来吃一点吧。”
陈锋皱了皱眉头，看神情似乎是要拒绝的。
邱妈妈便说：“世子，您刚才不是说您没吃饭吗？您坐下来吃一些吧，反正都是自己人。”
傅昭怕陈锋因为空腹喝了不少酒，肚子不舒服，也劝陈锋坐下来喝一碗汤暖身子。
陈锋不忍拂了傅昭的好意，就坐了下来。
陈锋和傅昭坐下之后，陈雅芸和程雨舒才坐了下来。
他们都坐下之后，邱妈妈就悄悄地出去找小丫鬟打听，屋子里那个陌生的姑娘是谁。
陈锋坐着，只安静地喝着热汤，可他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让人忽略不了的。
陈雅芸顿时觉得吃不下了，她悄悄地看了程雨舒一眼，筷子迟迟不敢放下去。
程雨舒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陈锋，根本没有去理会陈雅芸。
她看着陈锋优雅的用餐姿势，她就和吃了蜜糖一样，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甜滋滋的。
若是能这样长长久久地和陈锋在一起……
她的心思动了起来。
见陈锋喝着的汤要见底了，她忙伸出手去拿汤勺，亲自盛了一碗。
她微微侧着头，在陈锋面前露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她耳边的一缕调皮的碎发，因为她的动作从耳边滑落。
她雪白的双手捧着汤碗，娇声道：“表哥，请喝汤。”
邱妈妈从外头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已经打听清楚程雨舒的身份了，再看程雨舒对陈锋的主动又殷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呢？
程雨舒端着茶碗，见陈锋迟迟没有动作，心中暗想，是不是自己太热情了点？
而陈锋边上，傅昭的眸子已经沉了下来。
程雨舒知道自己的此举，肯定会让旁人看出来些什么。
可是留给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得赶紧在陈锋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算傅昭会忌讳她又如何？昨日她答应帮何氏办事开始，加上她对陈锋的野心，她和傅昭终究是不能成为好朋友的。
邱妈妈上前，主动端过程雨舒手上的汤碗，放到陈锋面前，再把陈锋面前的空碗收走了。
邱妈妈道：“程姑娘真是好心，世子，您快趁热喝吧。”
程雨舒微微一笑，用手指将鬓边的那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傅昭意味深长一笑，她放下筷子，用良穗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巴。
陈锋见状，也用帕子擦干净了嘴，再擦了擦手。
“我吃好了，先过去了。”陈锋对着傅昭说了一句，就大步离开了。
程雨舒面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她看着陈锋碰都没碰的汤，心里生出一丝苦涩来。
103盛汤
傅昭送陈锋出了屋子，她才折返回来。
因为陈锋离开了，邱妈妈觉得没必要留下来了，瞅了个时机就出去了。
傅昭回到屋子里，却没有坐下，而是问道：“两位妹妹吃饱了吗？若是没有，不如我再让小厨房烧几个菜来。”
陈雅芸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回去了。
她刚想站起来说吃好了，她放在桌子下的手却被程雨舒按住了。
程雨舒再看了一眼她亲手盛的那碗汤，眸光暗了一下。
如果她是陈锋的人了，那这一碗汤羹，陈锋肯定是会喝的。
她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丝挫败和无力感。
听到傅昭的话，她抬起头来，自然地笑着，“当然好的。”
傅昭深深地看了程雨舒一眼，就让司棋去厨房吩咐了。
傅昭在榻上坐下，随手翻看着一本书卷。
没一会，厨房又送了三道菜来。
陈雅芸看了程雨舒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动起了筷子。
程雨舒又吃了小半碗饭，才放下筷子。
陈雅芸赶紧跟着放下筷子。
傅昭抬起眸子，“程姑娘吃饱了吧。”
“吃好了，多谢表嫂招待。”程雨舒拿起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
她不想在傅昭面前露出任何狼狈的模样。
用完膳，程雨舒就带着陈雅芸离开了。
傅昭没有送她们，只让司棋送二人出去。
出门前，陈雅芸回头看了傅昭一眼，只见傅昭面无表情的，好像是生气了。
陈雅芸心里惴惴不安的，在侯府里，就这个新来的五嫂对她最好，也没有因为她出生低而嫌弃她。
现在却因为她，让五嫂不高兴了，她心里难受极了。
程雨舒拉了她一下，催促道：“芸姐儿，快走啊！”
陈雅芸只好收回视线，跟着陈雅芸出去了。
司棋领着这二人往院子门口去，因为程雨舒给陈锋盛汤的那一幕，司棋的笑容里都带了疏离和客套。
司棋一声不吭，送二人到了门口，说了一句走好就回去了。
邱妈妈瞅准时机，悄悄地跟着陈雅芸和程雨舒二人出去了。
*
走到半路，陈雅芸放慢脚步，和程雨舒拉开距离。
程雨舒干脆停下来，质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陈雅芸咬了咬唇，鼓起好大的勇气说：“你是不是利用我，就是为了接近……”
她没有再说下去。
她不是傻子，方才吃饭的时候，程雨舒主动给陈锋盛了一碗汤羹，这意味着什么，想必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程雨舒不屑地笑了一声，“是又如何？”
陈雅芸愤怒，她的声音依旧又细又轻，“为什么要利用我！五嫂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能……”
陈雅芸都觉得没脸继续说下去。
“人各有志，你这位侯府小姐，恐怕是理解不了的。”程雨舒惨淡一笑，她的脸上有和她这个年纪不符的沧桑。
“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程雨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两声，笃定地说：“你不会的，我和莹姐儿关系要好，要是你说出去，莹姐儿肯定会帮我出头的。”
陈雅芸泄气似地低下头去，她确实害怕陈雅莹。
程雨舒满意一笑，自顾自地离开了。
走了一阵，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站定，扬声道：“谁？出来！”
她的话音落下片刻之后，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走出来一老妇人。
程雨舒惊讶不已，这不是先前在傅昭那，跟着陈锋进来的妈妈吗？
而且那个时候，还是她给自己解的围。
她的态度不由地客气了些，“怎么是您？”
邱妈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走了过去，她向程雨舒福了福身子，笑眯眯地说：“程姑娘好。”
程雨舒被邱妈妈打量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侧过身去，问道：“妈妈怎么过来了？您找我有事吗？”
“自然，”邱妈妈笑得眼角皱纹道道堆在一起，“程姑娘对世子的一片赤诚之心，老奴都看在眼里。”
程雨舒的脸红了一红，眼眸低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心思愿意被别人知道是一回事，别人当着她的面提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见程雨舒害羞得说不出话，邱妈妈满意一笑。
“程姑娘，实不相瞒，我是看着世子长大的，先夫人临走前，将世子交付给我照顾。世子虽说娶妻了，但身边的可心人还是太少了。而且世子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若是谁能生下世子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那将是前途无量的。”邱妈妈缓缓道来。
程雨舒睫毛轻颤，显然是动心了。
她听着邱妈妈的话，心中越来越激动。
邱妈妈说的，不正是她一直所期盼的吗？
邱妈妈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说这些？难道是……
程雨舒惊喜地抬起眸子来，急切地问：“妈妈，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邱妈妈意味深长一笑，“程姑娘能帮上大忙，只要程姑娘听我的准没错。”
邱妈妈打听过了，这个程雨舒是陈夫人的亲戚。
到时候她到了世子的身边，肯定会和傅昭斗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会两败俱伤。
到时候，就是邱妈妈能尽情发挥的时候了。
于是邱妈妈开始在程雨舒耳边说了起来。
*
程雨舒听了邱妈妈的话，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果然，还是邱妈妈这个世子贴身的人靠谱。
想起何氏，程雨舒的笑容淡了一些。
何氏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少夫人，是侯府的正经主子。
等过段时日，众人淡忘了除夕何氏出丑的事后，何氏依旧是定北侯府的三少夫人。
能在侯府多一份助力总归是好的。
程雨舒便往何氏那边去了，来招待她的人是饮香。
程雨舒便道：“饮香姐姐，三表嫂呢？她好些了吗？”
饮香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就那样吧，程姑娘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三表嫂说说话。”
“好，奴婢这就去和主子说。”
饮香便进了内室里，程雨舒就在外头椅子上等着。
才喝了一口茶，只听何氏暴怒的声音从内室里传来。
“让她滚！我谁也不见！”
104赐名
饮香被何氏的大吼声吓得后退了一步，犹豫着说：“可是程姑娘专程过来的，而且您和程姑娘不是要好的吗？”
何氏心里正乱着呢，若不是程雨舒没把她交待的事情办好，她也不至于会在除夕晚宴上出丑！
何氏已经开始猜测了，是不是程雨舒弄混了茶水，将加了料的茶水给自己喝下了。
但是现在何氏已经没心情去刨根究底了，月季竟然生了个儿子，其他的事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
“我不见！”何氏不耐烦地说。
见何氏态度固执，饮香只好出去了。
面对程姑娘，饮香扯出一笑，“我家主子身子不适，恐怕不能见程姑娘了。”
何氏说的每一句话程雨舒都听到了，此时的她，脸色惨白得难看。
何氏对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她的心冷了下来，果然何氏是靠不住的，那她也不会再把希望寄托于何氏身上了。
程姑娘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出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何氏才从内室里出来。
她冷着脸，屋子里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怒何氏。
何氏坐了片刻，只觉得心中气闷无比，就穿了件披风想去外头走走。
才走出屋子，就看到院子里一个陌生的下人经过。
何氏喊住了她，语气不善，“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叶香脚步一顿，见是何氏喊她的，她只好去给何氏行礼。
“我是刚来的，是小少爷的奶娘。”叶香如实回道。
何氏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听到小少爷三个字，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那边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自己这里冷冷清清的。
何氏斥道：“怪不得这么不懂事，那个***没教过你规矩吗？饮香，掌嘴！”
叶香慌张得抬起头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
她才来侯府里几个时辰，连自己住的屋子都还没收拾好，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但何氏没给她机会，饮香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扬起手左右开弓，一连打了十个巴掌，打得叶香的两边脸又红又肿，叶香的嘴唇都咬烂流出血来了。
饮香手上一点都不留情，作为何氏的贴身婢女，她也对月季母子充满了敌意。
叶香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何氏高傲地问道：“这下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吧？”
叶香只哭着，没有回答。
何氏便对饮香说：“你告诉她。”
饮香便道：“你竟在主子面前自称我，就是对主子的大不敬！你们姨娘没有教过你吗？”
叶香到底是个老实人，知道自己理亏后，就把错处认了下来，老实地说：“是我……是奴婢不好，奴婢才来侯府，姨娘还没来得及和奴婢说。”
何氏对叶香的态度很是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叶香。”
何氏皱了皱眉，不满地说：“这不行，我的婢女名字里也带了一个香字，你改个名吧。”
何氏想了想，笑道：“我想好了，就叫你阿狗吧。”
叶香愣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前的这位夫人看着高贵有修养的，怎么能说出这么一个侮辱人的名字？
就算在他们村里，也没有再给小孩起这样的小名了。
叶香便道：“奴婢觉得这个名字不合适。”
饮香劈头盖脸地道：“主子赐名就是莫大的恩赐，哪有你挑挑拣拣的余地？你若是不满意，你就从侯府滚出去！”
叶香的嘴唇嗫喏了一下，想起家里的幼子，她委委屈屈地道：“多谢少夫人赐名。”
何氏好心情地笑了一声，吩咐道：“饮香，你去和所有人说一声，以后就叫她阿狗。”
“是。”
这么闹了一出，何氏的心情好了不少，嘴角也翘了起来，她转身进了屋子里。
叶香满腹委屈地回到了月季的屋子里。
看到叶香红肿的脸颊，月季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弄的？”
叶香便将在何氏那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月季到底年纪还不大，而且在外头的时候，陈信就宠着她。
月季听说过何氏的凶狠，这一次算是领略到了。
叶香继续说：“姨娘，奴婢不想叫那个难听的名字。”
月季柔柔弱弱地说：“她让你叫你就叫吧，不过就是一个名字。没必要为了名字，再挨一顿打吧。”
叶香没有话说了。
月季又说：“你的脸……罢了，你去看看小少爷吧。”
月季本想说，让叶香去看看大夫拿点药擦擦的。
可一请大夫肯定会惊动何氏那边的，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
屋子里收拾好，傅昭便去床榻上眯了一会。
等她睡醒之后，就开始让司棋和良穗准备明日回傅家时要带的过节礼了。
也没收拾多久，就要去陈夫人那边了。
大年初一，陈夫人让侯府的女眷去她那里用晚膳。
在陈夫人那里，傅昭又看到了程雨舒。
只见程雨舒的气色好了一些，还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衬得她更小家碧玉的。
傅昭神色自若地走进了屋子里。
程雨舒过来打招呼，“表嫂，今天中午多谢招待。”
傅昭眉心一动，也笑着回道：“我还怕招待不周呢。”
二人客套了两句，就各自坐下了。
陈雅芸看到傅昭眼前一亮，想去和傅昭说几句话。
但是她又看到程雨舒似笑非笑的眼神，只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屋子里的人都落座后，那一个空着的位置就格外显眼。
那是何氏的位置。
难道连初一的家宴，何氏也要当缩头乌龟吗？
陈夫人已经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何氏，书香门第出生的，从小就看过很多书，怎么还是一点都不懂道理？
自己出丑就躲起来，真是小家子气！
一桌子就空了那个位置，陈夫人只觉得碍眼，就对陈妈妈说：“你去何氏那里看看，若是何氏还起不了身，就说把我们这里的菜拿几碟子送去她那里。”
陈妈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陈妈妈到何氏这里的时候，何氏一个人坐着，很是冷清。
105抢夺
饮香殷勤地领着陈妈妈进了屋子里，看到陈妈妈，何氏也难得的露出笑，问道：“妈妈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饮香，搬个杌子来给妈妈坐。”
陈妈妈客气又淡漠地说：“不了，老奴来是替夫人传话的，说完老奴就要走的。”
陈妈妈便将陈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与了何氏听。
油灯的灯芯摇晃，照得何氏的脸明明暗暗的。
何氏垂下眼眸，声音缥缈，“我知道了，劳烦妈妈去和母亲说一声，我换一身衣裳就过去。”
陈妈妈满意一笑，“那老奴就回去了。”
饮香送陈妈妈一直到院子门口，她回到屋子里，只见何氏的神情很是痛苦和为难。
饮香默了一下，昨夜何氏出了那么大的丑，今晚过去，肯定会有不少人对着何氏指指点点，暗中嘲笑的。
何氏向来自命清高，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饮香就说：“方才陈妈妈说，也可以把菜送过来的，不如奴婢去追上陈妈妈？”
何氏嗔道：“你懂什么，婆婆尚在，哪有儿媳妇在屋子里吃饭？这是警告，唉，你去给我拿衣裳来吧。”
饮香便去拿衣裳了。
那一边，孩子的哭声又响起来了，尖锐无比。
何氏听着那哭声，心中一动，就问：“爷呢？”
饮香边找衣裳边回道：“下午的时候我们爷和其他几位爷出去了，晚膳大概是要在外面吃了。”
何氏想起来了，前几年的初一也是这样的。
那今晚等陈信回来，大概是要很晚了。
饮香抱着衣裳过来，给何氏穿好衣裳，又梳好妆。
何氏出了屋子，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径直地往月季那里去。
饮香疑惑，却也只能跟了过去。
月季的屋子里，月季已经能坐起来了。
月季靠坐着，由丫鬟给她一勺一勺的喂粥喝。
孩子在叶香的安抚下已经睡着了，叶香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好让月季看着。
月季看着儿子乖巧的睡颜，胃口都好了不少。
何氏突然推门进来，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小丫鬟手一抖，勺子上的粥就全洒在了被子上。
月季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只警惕地盯着何氏。
叶香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疼了起来，她抱着襁褓的手紧了紧。
何氏走进来之后，又进来了好几个看起来就有力气的婆子。
月季感觉到一丝惊慌，“您这是要做什么？”
何氏眯了眯眼，“看到我过来也不行礼，你是不是哄得爷休了我，你好取而代之？”
月季咬了咬牙，让丫鬟扶着自己下床给何氏行礼请安。
她生产的时候遭了大罪，流了不少的血，身子很是虚弱。
稍微动一动，她就感觉下面一阵撕心裂肺得疼痛，疼得她冒了不少冷汗。
何氏此时有了耐心，就等着月季给她行礼。
看着月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小脸，她心里的痛就稍稍驱散了些。
何氏没有再理会月季，而是对饮香吩咐道：“去，把孩子抱过来。”
月季满脸震惊，“您要把小少爷抱去哪里？”
何氏冷冷地道：“去母亲那边的晚宴，上午的时候她们不是想看孩子吗？那我就抱过去，让她们看个够！”
何氏满脸恨意，看得月季心惊胆战的。
她的儿子落在何氏的手里，肯定不会被善待的。
月季顾不得身子的疼痛，她艰难地挪到何氏身边跪下，可怜兮兮地乞求道：“他还那么小，外头那么冷，若是抱出去，肯定会着凉生病的！求求您高抬贵手，不要把他带着！”
何氏嫌弃地后退了一步，“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见何氏是铁了心的，月季没有法子，只好将陈信搬了出来，“若是爷回来知道您把孩子带走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何氏心里原本没那么愤怒了，可月季竟然拿出陈信来压她？
何氏噌的一下怒火中烧，“饮香！还不快点！”
见何氏发火了，饮香忙带着那几个婆子，要去抢夺叶香怀里的孩子。
叶香抱着孩子连连后退。
饮香怒道：“阿狗，你还不快把孩子给我！难道你还想挨打吗？”
叶香屈辱地低下头，却还是不肯把孩子交出去。
月季哭得满脸都是泪，她大声嘶吼：“不要把孩子给她们！不要！”
可叶香一个人，根本不是对面这么多人的对手。
几个婆子制服住叶香，饮香轻轻松松地就将孩子抱了过来。
饮香抱着孩子走到何氏身边，何氏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就先出去了，饮香跟上。
月季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何氏抱走，心都碎了。
她没力气追出去，只能用四肢艰难地在地上爬行，嘴里还喊着：“把孩子还给我……”
可惜，何氏已经走远了。
叶香赶紧将月季从冷冰冰的地上扶了起来，劝道：“姨娘，你别这样。等等爷就回来了，爷回来肯定会向着你的。”
月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握住叶香的手，“你说的对，爷肯定会帮我的！你快去守着，等爷回来，赶紧让他去把孩子抱过来！”
“是！”叶香便出去了。
*
陈妈妈回去之后，将何氏的话说与了陈夫人听，陈夫人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看来她也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傅昭恰好听到了陈夫人的这句话，难道说何氏会过来？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何氏就露面了。
看到何氏，屋子里的人除了陈夫人都很惊讶。
再看到饮香怀里抱着的襁褓，连陈夫人都惊讶了。
陈夫人不悦地道：“孩子那么小，你抱出来做什么？”
何氏笑道：“今天嫂子和弟妹们来，不是说要看孩子吗？我就把孩子抱过来，让大家都瞧瞧。”
陈夫人虽然还不悦，但因为她不在乎那孩子，对何氏任性的举止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傅昭收起笑，看向饮香怀里的襁褓。
那襁褓虽说厚实，可却也抵挡不了外头的严寒。
傅昭抿了抿唇角。
何氏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饮香就抱着孩子站在何氏的身后。
看着这一副场面，连钱氏都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