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把脉
高神医毕竟是钱氏请来的,高神医看向钱氏,用眼神询问着钱氏的意思。
高神医的举动,真是给钱氏长脸了。
钱氏余光一扫,只见旁人看她的眼神都尊敬崇拜了不少,她整个人都和飘到了云朵上一样。
钱氏故意佯装思考了一会,让众人眼巴巴地等了一会,才道:“请神医先为我的母亲把脉吧。”
高神医嗯了一声,这才对陈夫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夫人一喜,连忙卷起袖子,将胳膊放在桌子上,让高神医为自己把脉。
高神医都这一把年纪了,也用不着避嫌了。
高神医便为陈夫人把脉,他摸了摸胡须,微笑道:“夫人身子康健,一切都好。”
陈夫人虽说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错,但是从高神医嘴里说出来,她还是高兴不已。
“那便好,请神医为我的这几个儿媳妇也把把脉吧。”陈夫人让出了位子。
她心里琢磨着,等一下陈善放学回来,让高神医也给陈善看看。
接下来是马氏,马氏面色沉沉,她的眸光微闪,主动问:“神医,我的身子如何了?”
高神医将马氏平日里畏寒头疼的毛病一一说了出来,“少夫人别担心,好生养着就行了。”
陈夫人等人见高神医能将马氏的症状说得这么清楚,对高神医更是钦佩。
马氏后越过钱氏,就是何氏了,何氏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瞧着高神医。
高神医有意无意地往钱氏那个方向扫了一眼,才开始为何氏把脉。
与先前给陈夫人、马氏把脉时的轻松不同,给何氏把脉的时候,高神医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何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何氏已经坐不住了,急忙问:“神医,我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若是老夫没猜测,想必您前段时日才小产过吧,小产的时候,还吸入了不少浓烟吧。”高神医道。
何氏拼命地点头,“您说得对,就是那日遇上了一场大火,我才小产的。”
高神医摇了摇头,“唉,那一次小产没有好好养好,若想再怀孕,恐怕是难了。”
何氏憋不住了,眼泪拼命地涌了出来。
既然高神医都这么说了,那她恐怕是真的很难再怀孕了。
她脑海里闪过好些个人影,都是那些人,害得她小月子没有做好!
听着何氏的哭声,马氏等人赶紧过去劝。
钱氏站在一边,不屑地笑了一下。
何氏总是和她作对,这一回她要何氏好好吃一点苦头!
高神医继续说:“不过若是少夫人想再怀孕,也是有法子。”
听到这话,何氏赶紧收回了眼泪,“有什么法子?”
“老夫给您开一副药方,您一日吃三次,吃上个半年左右,身子就能恢复如初的。”
何氏一听,忙站起来,郑重地朝着高神医行了一礼。
只要有法子,就算让她把苦涩的汤药当水喝,她也是愿意的。
接下来就是赵氏,赵氏心不在焉的,只希望快一点轮到陈思蕊。
赵氏之后,就是傅昭了。
傅昭在高神医对面坐了下来,她露出了一截白白的手腕。
高神医对上傅昭清亮的眸子,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
但见傅昭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没什么好怕的。
高神医镇定下来,给傅昭把脉。
说是把脉,实际上就是装个样子罢了。
他这辈子都没读过几本医书,只是懂得一些皮毛罢了。
他想着那些前一天交代给他的措辞,背了出来,“世子夫人是不是偶尔会腰酸肚子不舒服?”
傅昭点了点头。
高神医便叹了一口气,站得最近的苏玉蓉忙问:“我表嫂可是有哪里不好?”
高神医摸着胡须说:“世子夫人从前没有好好爱惜身子,依脉象看,恐怕有不少地方不好。”
陈夫人紧接着追问:“那是否会妨碍子嗣?”
高神医回道:“恐怕是会的。”
听到如此的回答,陈夫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又安慰道:“老五媳妇,你也别急,你还年轻呢。”
傅昭心里却是不信的,毕竟这个高神医就是假冒的,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相信呢?
可既然这么说了,她少不得要装出伤心的模样,“神医,我该怎么办呀?”
“世子夫人莫担心,老夫给您开药方,您每日喝三次,一定能好的。”
傅昭心里笑了一声,高子岑曾经告诉过她,是药三分毒,长年累月地喝药,一天喝三次,恐怕身子没有调理好,就又出现别的毛病了。
给屋子里的夫人和小姐把脉后,赵氏就可怜巴巴地去求钱氏了。
“二嫂,蕊姐儿身子骨弱,外头又冷,所以我没有把她带过来。二嫂能不能去和神医说说,请神医往我那里走一趟,去看看蕊姐儿?”赵氏央求道。
“当然是可以的,你先回去准备下,我马上带着高神医过去。”
赵氏道了谢,又和陈夫人说了一声就赶紧回去了。
因着高神医是钱氏带来的,钱氏要带高神医离开,陈夫人等人都没有话说。
钱氏带着高神医走到外头,小声地叮嘱道:“待会子你就把早就给你的那两张药方,一张给我三弟妹,一张给我五弟妹。”
“您放心,小的都记住了。”
钱氏心情大好,她特意为何氏和傅昭准备的药方。
这药方里有几味药,是这世间上最苦的。
平常人只吃其中一味,就算加上甜甜的甘草,还是会苦得脑袋都疼。
这一次她专门为何氏和傅昭准备的药方里,一下子就加进去了三味,等何氏和傅昭喝个半年,说不定味觉都要喝得坏掉了,到时候除了苦,任何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这就是和她作对的下场!
钱氏带着高神医到了赵氏那里,赵氏给陈思蕊收拾好,正抱着陈思蕊坐在榻上等着呢。
钱氏胸有成竹地走了进去,给陈思蕊的药方她也早就准备好了。
陈思蕊的毛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多少个大夫都看不好。
到时候高神医只要说陈思蕊的病能好,就是要慢慢调理,想必赵氏也不会怀疑的。
047误诊
虽说钱氏已经带着高神医离开了,但傅昭等人还是坐在陈夫人这里说话。
高神医给何氏和傅昭开的药方已经由下人送到二人手上了。
何氏捧着药方,就和得到了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了怀里,生怕上头写的字糊掉一个。
傅昭扫了一眼药方,也收在了怀里。
她准备等有机会,带回去给表哥看看。
陈夫人接连派丫鬟出去看看,陈善从书院里回来了没有。
她知道陈善身子康健,但是让高神医把把脉,可以让她更加放心。
突然,守门的婆子说府医求见。
这位府医年近五十,在侯府里待了有十个年头了,医术只算中等,但为人敦厚老实、勤勤勉勉,在侯府里的地位很是稳固。
“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陈夫人问道。
马氏说:“他大概也想见一见高神医吧。”
“或许吧,让他进来吧。”
府医进来了,他枯老的双手上还带着一些血渍。
赵雅芸胆子小,往后头躲了一下,目露惊慌。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府医手上的异常,陈夫人不悦地盯着府医的手看。
府医也发现了,他忙把双手藏到身后,道:“手没洗干净,请夫人原谅,实在是事态紧急,方才我要是去的晚一点,恐怕王婆子儿媳妇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陈夫人被府医絮絮叨叨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她打断了对方,问道:“等等,什么王婆子?什么孩子?”
她的贴身婢女提醒道:“夫人,王婆子就是刚才闯进来的那个,哭着喊着说想请高神医去为她儿媳妇看一看。”
陈夫人想起来了,“我差点忘了,她儿媳妇怎么了,你慢慢说。”
府医便道:“我听说高神医给她儿媳妇把脉,就想着过去看一看,没想到王婆子竟然要给她儿媳妇喂一碗止血的汤药,还说是高神医开的。还好我阻止了,不然她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府医说的清楚,屋子里众人都听明白了。
高神医……误诊了?
陈夫人率先摇头,“不可能,神医开这样的药方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她儿媳妇血流不止,肯定是要喝止血的汤药把血止住的。”
“可她儿媳妇是个孕妇,我看了高神医开的药方,孕妇是不能吃的。”府医道。
陈夫人还是不信。
毕竟高神医是钱氏请来的,而且高神医鼎鼎有名,怎么可能是个庸医呢?
傅昭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见众人的面上都在纠结,她们根本想不明白,高神医怎么可能误诊的呢?
傅昭便道:“母亲,不如去外头请个大夫来看看,不就都清楚了?”
陈夫人忙点头,“对对对,来人,去外头请大夫来,一定要和春堂的大夫!快点请过来!”
和春堂是京城里最好的医馆,里头的大夫的医术不输太医。
屋子里的众人坐着,每个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们实在是想不通,高神医怎么可能会误诊?唯一的解释就是府医在撒谎!
陈夫人看向府医的眼神里带了怀疑和责备,“要是你敢撒谎诋毁神医,我定饶不了你!”
府医没有一丝犹豫地道:“我不敢撒谎。”
见府医理直气壮又毫不心虚,陈夫人又纠结起来。
“母亲,”傅昭提醒道,“待会子高神医若是过来,看到我们在怀疑他,会不会不高兴的呀。”
“你说的对,”陈夫人忙对丫鬟吩咐道,“你去老四媳妇那边走一趟,就说这里在收拾午膳的地方乱糟糟的,请神医在老四媳妇那里先坐着歇息再说。”
“是。”丫鬟出去了。
傅昭见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也便不再说话,只等着看戏了。
没过多久,侯府的马车便把和春堂德高望重的张大夫请过来了。
因为听说是侯府要请,张大夫亲自过来了。
“张大夫,没想到把您请过来了。”陈夫人客气地招呼道。
张大夫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问道:“夫人,不知道那位高神医在哪里?老朽可有那个荣幸见高神医一面?”
钱氏要请高神医到侯府来的事,并没有特意瞒着,因此这消息也传到了侯府外头。
张大夫也听说了,他早就想见一见这位传得沸沸扬扬的高神医了。
因此一看到是侯府派来的人,他问都没问什么事就眼巴巴地过来了。
陈夫人回道:“高神医在为我的孙女诊治,张大夫且等一等,还有一件事得麻烦张大夫。”
“夫人尽管说。”
陈夫人站了起来,“张大夫请跟我来。”
陈夫人亲自带着张大夫往王婆子的儿媳妇那里去,她非得亲眼看看才行。
见陈夫人出去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在后头,一起往外去。
毕竟谁都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王婆子儿媳妇的住处,陈夫人和张大夫进去了,傅昭等人在门口等着,时不时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交谈声,但是听不真切。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陈夫人脸色难看地冲了出来。
马氏忙问:“母亲,里头怎么样了?”
陈夫人一声不吭,气呼呼地离开了。
见陈夫人的脸色,众人大约也猜到点什么了。
何氏先按捺不住,转身进了王婆子的屋子里去。
没一会,她也面带怒气冲了出来,嘴里骂道:“庸医!庸医!”
马氏问道:“弟妹,谁是庸医?”
“还能有谁?当然就是那个高神医!人家就是先兆流产,他说什么是葵水不止,还给人家开孕妇不能吃的药?这不是害人吗?”
说着,何氏把小心翼翼收在怀里的药方掏了出来,塞到了丫鬟饮香的怀里,“你赶紧,把这个害人的药方丢了!烧了也行!真是晦气!也不知道是哪些个不长眼的,还说他是神医?我看他以后改名叫高庸医得了!”
何氏边骂边离开了。
多亏了何氏的骂骂咧咧,其他人都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良穗忙小声地道:“您把药方给奴婢,奴婢拿去丢了!”
048感激
傅昭同样小声地回道:“没事,我心里有数的。”
张大夫和府医一起从王婆子儿媳妇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张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边走还边在摇头,“这位大名鼎鼎的高神医,怎么连喜脉都把不出来啊,不应该啊!”
府医也跟着叹气,“唉,就是啊,我也不敢相信。”
等那二人快走到跟前,傅昭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苏玉蓉便问:“表嫂,你怎么了?”
傅昭道:“该不会说这个高神医是假冒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着傅昭看过来。
苏玉蓉第一个开口,“表嫂说得对,说不定就是假冒的,为的就是来侯府里骗吃骗喝的。”
马氏暗暗勾了勾嘴角,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但很快又遮掩了过去。
马氏皱着眉头道:“可这是二弟妹专程请来的人,怎么可能有错呢?”
“说不定二表嫂也是被蒙骗了。”苏玉蓉道。
几人边说边聊着,又回到了陈夫人的屋子里。
陈夫人正在发火,她一个大早,就被一个庸医戏弄了!
待众人又重新坐好后,陈夫人派人去把赵氏院子里的人都请过来,要当面对质。
赵氏的屋子里,高神医刚把写好的药方交给赵氏。
赵氏双手拿着药方,心里充满了希望。
只要有这张药方,陈思蕊就能变得和正常孩子一样。
她不用再担心,一阵冷风就能让陈思蕊病上好一阵。
赵氏向来是个不善言辞的,面对高神医除了多谢二字,已经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向高神医道谢后,赵氏又冲着钱氏感激地说:“多谢二嫂了,二嫂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在心上!”
钱氏笑眯眯地说:“举手之劳罢了。”
这时,从陈夫人那里派来的丫鬟说:“二少夫人,四少夫人,夫人那边正在准备摆午膳乱糟糟的,夫人说请高神医就在四少夫人这里暂时歇息片刻。”
“知道了,你去吧。”钱氏挥了挥手,让那丫鬟离开了。
“既如此,我也在这里坐一会。”钱氏道。
赵氏赶紧去张罗茶水和点心。
另一边,陈文知道高神医来为陈思蕊诊治后,特意丢下外头的事回来了。
陈文郑重地朝着高神医拱手作揖,“多谢神医了,不然小女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折磨。”
“都是老夫应当做的。”高神医没有避开,接受了陈文的行礼。
看着侯府的少爷对着自己弯腰,高神医从内心里生出一股自豪之感来。
没想到前段时日还在为生计奔波的他,也能有这么一天啊。
赵氏给钱氏准备好茶水点心后,又走过来,亲自请高神医去隔壁歇息。
高神医便过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赵氏和陈文夫妻俩,二人的眸子里是一模一样的喜悦。
赵氏高兴得都哭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陈文搂住她,笑道:“好了,快别哭了,不然蕊姐儿看到你哭又该着急了。”
赵氏忙擦干了眼泪,“是是是,我不哭了。神医开了药方,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赵氏想让陈思蕊快点好起来,她见药熬得差不多了,就立刻让丫鬟盛了一碗,她要亲自喂陈思蕊喝下去。
只要喝了药,陈思蕊就能好起来的。
陈思蕊和从前一样,吃着再苦涩的药,小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赵氏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药,将整碗药都喂给了陈思蕊。
喂完了药,陈夫人那边派人来请了。
陈文也想跟着赵氏一块去,“我也去和母亲请一个安吧。”
赵氏温柔地道:“你还是别去了,那边都是妇道人家。你难道在家,不如去陪一陪蕊姐儿吧。”
“也好。”陈文便走回屋子里去陪陈思蕊了。
赵氏随着钱氏和高神医一起往陈夫人那里去。
三人皆是喜气洋洋的。
但是三人一进陈夫人的屋子里,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钱氏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谁的脸上都没有笑意。
再看陈夫人的脸色,似乎还在生气。
钱氏行完礼,就主动问道:“母亲,是谁惹你生气了?”
陈夫人眸子沉沉地看了钱氏一眼,“没什么,你先坐吧。”
钱氏便和赵氏一同坐了下来。
高神医见所有人都坐着,他便想到陈夫人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先前陈夫人就是请他坐在那里的。
但他才走到椅子前,还来不及坐下,就听陈夫人说:“谁让你坐在那里的?”
高神医听陈夫人语气不善,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钱氏那边瞟。
钱氏同样不悦地说:“母亲,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高神医!多少人想请高神医都请不到,你要是对神医是这样的态度,神医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往后再也不肯给我面子到侯府来了。”
听到钱氏在为自己撑腰,高神医便仰着头颅道:“既然夫人不欢迎我,那老夫就此离开好了。”
说着,高神医作势要离开。
钱氏见屋子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起身去阻拦高神医的意思。
她恼怒不已,把完脉了,这些人就翻脸不认人了,真当是一群白眼狼!
钱氏只好自己起来,去拦高神医。
“神医,我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侯府里还有好几位主子你没看过呢,还有几位少爷和小少爷呢,虽说他们身子一向康健,但你再给他们把脉开点强身健体的药,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说话的时候,钱氏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陈夫人和马氏。
那二人向来把自己的儿子当成眼珠子似的,听到钱氏这么说,肯定会过来和她一起拦一拦高神医的。
钱氏的余光瞄到陈夫人有了动作,心里一喜,她的话果然说到陈夫人的心坎里了。
陈夫人道:“神医且等一等,你先坐下吧。”
高神医只用眼神询问钱氏的意思。
钱氏道:“神医,既然我母亲都这么说了,你就回去吧。”
“那也罢。”高神医大摇大摆地走了回去。
陈夫人继续说:“来人,去请张大夫过来。”
049假冒
张大夫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看到张大夫进来,陈夫人的态度客气不少。
“张大夫,快请坐下。”陈夫人面带笑容地说。
钱氏不满地嘀咕,“母亲,张大夫怎么比得上高神医?您怎么对高神医一点也不客气?”
陈夫人睨了她一眼,道:“高神医,我想再问一个问题,王婆子的儿媳妇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高神医道:“老夫已经说过了,就是葵水不止的毛病。”
陈夫人又对张大夫说:“张大夫,你说说。”
张大夫此时心里也充满了疑惑,这人真的是高神医吗?怎么医术连一个才开始学医的毛头小子都比不上?
听到陈夫人问,张大夫如实地道:“依老朽所见,她是先兆流产,才流了不少的血的。”
高神医嗔道:“你是哪里来的大夫,在这里瞎说?”
“这话我该问你!”陈夫人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大夫?连喜脉都不知道?”
高神医再次用眼神去向钱氏求救。
钱氏是知道张大夫的身份的,在听到张大夫的回答时,她已经面如土色。
她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
怪不得方才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是那样的神色,陈夫人对高神医的态度变得冰冷。
原来这些人都知道了!
这些人看她,恐怕是在看小丑一样。
钱氏又气又恼,但是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和这个高神医撇清关系。
高神医三番两次的小动作,都被傅昭尽收眼底。
傅昭发现,似乎每一次高神医为难的时候,都会去向钱氏求救。
当钱氏为高神医说话后,高神医就有了底气。
这二人的关系不一般呀。
高神医见这一次钱氏没有帮他说话,他只好大着胆子说:“我当然是高神医!若是夫人不愿意相信我,那我现在就走好了。”
这一次高神医作势要走,连钱氏都没有起身拦一拦了。
赵氏向来不愿意惹事,但高神医是陈思蕊的救命恩人。
见高神医被欺负,赵氏坐不住了。
赵氏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小声地道:“母亲,高神医再怎么说都是蕊姐儿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这么对待高神医呀。”
何氏道:“弟妹你还不知道吧,这个高神医就是个骗子庸医!你说连喜脉都看不出来的大夫有什么用?要不是府医发现及时,只怕王婆子的儿媳妇就要被这个庸医害得小产了!”
赵氏的面色惨白,“不会的,可能就是个误会。高神医把蕊姐儿的病看好了……”
何氏摇了摇头,“你怎么就是不信呀?说不定他给蕊姐儿开的药方,就是胡乱写的。药方还在不在?你给张大夫看一看,张大夫你也是认识的,他的话定不会有假的。”
赵氏此时已经慌了神,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将高神医开的药方拿了出来。
因为这张药方宝贵,她一直带在身上。
何氏看不惯赵氏磨磨蹭蹭的样子,一把拿过药方就给了张大夫。
张大夫看着药方说:“这上头的几味药都是普通的补药,寻常人吃一吃也没什么问题。但小小姐身子骨弱,要是小小姐长期吃这个,恐怕身子不仅不会好,反而会变得更差。”
赵氏错愕不已,张大夫是和春堂最德高望重的大夫,他没必要撒谎骗自己,否则只会砸了和春堂的招牌。
赵氏怔怔地看向高神医,眸子里突然沁出了水光。
她猛地冲过去,双手揪住高神医的领子,哭嚎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的蕊姐儿啊!她只是个孩子啊,有什么都冲我来啊!”
陈思蕊就是赵氏的软肋,一想到陈思蕊差一点被高神医害死,赵氏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高神医这把老骨头,被赵氏拉扯得都要散架了。
虽说有下人过来阻拦,但赵氏到底是侯府的少夫人,下人都不敢伤着赵氏,就只能去拉扯高神医。
高神医已经眼冒金星了,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死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喊道:“二少夫人,您快救救我啊!”
陈夫人朝着钱氏看去,冷笑道:“哦,你和这位神医是早就认识了吗?”
钱氏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除了回娘家那一次,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
陈夫人收回视线,吩咐下人将赵氏拉开了。
高神医喘着气,也知道自己快暴露了,便道:“既然你们侯府不欢迎我,那我就回去了。”
说罢,他就想跑。
傅昭唤道:“你要去哪里?待会子还想让你见一个人呢。”
高神医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回过头问道:“见谁?”
傅昭笑眯眯地吐出两个字,“官差。”
高神医吓得两股战战,惊慌失措地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见官差啊!”
“你假冒高神医,意图谋害侯府诸人,开假药方,还差一点害了王婆子的儿媳妇,你说这些足以让你去见官差了吗?”傅昭似笑非笑地道。
“我……我没有假冒,我就是高神医……”高神医底气不足地说。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和官府说吧。”傅昭别过头去,不再去理会那位高神医。
钱氏见傅昭说话的时候,陈夫人的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看来将这位高神医扭送官府的事,陈夫人也是同意的。
若是真的将这个假冒的送去官府,肯定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的。
钱氏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地说:“不行,不能把他送去官府!”
傅昭问道:“为什么?”
钱氏拼命地找着理由,片刻之后才说:“若是真的把他送去官府了,岂不是给侯府丢脸?”
“可他开了三张药方,差一点害了我、三嫂和四嫂呀。”傅昭道。
被点到名的何氏和赵氏面露愤怒,是啊,她们差一点就被高神医害死了。
何氏道:“不行,一定要送去官府严刑拷打!看看究竟是谁指使的他!”
赵氏也拼命点头,“是啊,不能让他再出去害人了。”
钱氏干脆疾步上前,挡在了门口处。
050威胁
“这是我娘家嫂子花了好大的精力请来的,若是不和她说一声就把高神医送去官府了?让我娘家嫂子怎么想?母亲,若是因此得罪了我娘家,父亲回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和父亲交代?”钱氏威胁道。
钱氏的娘家钱家财力身后,这些年来不知道给侯府送了多少银子。
也正是有了钱家,侯府才能有今日的辉煌。
钱氏知道,侯爷是舍不得钱家这座金山的。
因此钱氏此时声音里还充满了底气。
果然,听了钱氏的话,陈夫人陷入了沉思。
陈夫人在侯府里,能仰仗的也就是侯爷了。
陈夫人便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若是他能说实话,我就不送他去官府。”
钱氏便走到高神医身边,意味深长地说:“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你还敢撒谎,你家里的两个儿子和几个小孙子小孙女,都会被你牵连的!”
想到亲人,高神医抖了一下。
他也正是为了家里那几个亲人,才愿意听从钱氏的命令,来侯府里走一遭的。
他不傻,他知道钱氏是在威胁他。
若是他说错了什么,恐怕他家里的人,都会遭殃的。
他心里一阵后悔,可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他认命似地说:“我说实话,其实我不是高神医,我是假冒的。我听说钱家人在花重金寻找高神医,我生了歪心思,就故意假冒高神医,想要获得钱家人许诺的银子。”
钱氏痛心疾首地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假冒的,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也被你害惨了呀。要是侯府的人真的因为你有个好歹,我还怎么有脸在侯府待下去啊!”
钱氏的丫鬟金儿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钱氏,劝道:“您也是被欺骗了!不关您的事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陈夫人问道。
那冒牌货干脆跪了下去,“我不敢撒谎,若是说错一个字,就叫我天打雷劈!”
反正他都这个年纪了,也不在乎什么天打雷劈了。
钱氏被金儿扶回了椅子上,她一直按着额角,很是头疼的样子。
她道:“母亲,没想到他是个冒牌货。不如就把他送回钱家去,让我的嫂子处置吧。”
陈夫人恹恹地道:“都听你的吧。”
于是钱氏派人,将高神医送回钱家去,她也找了个借口,跟着一起去钱家了。
在回去的路上,钱氏几乎快要气疯了。
没想到被别人发现她请来的高神医是个冒牌货,侯府的人不知道现在在背后怎么嘲笑她的。
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望,都毁于一旦了!
钱氏都不知道,等一下回侯府去该怎么面对侯府的众人了。
冒牌货坐在钱氏对面,此时缩着脖子,害怕得不行。
他很害怕,等一下回到钱家,不知道钱家人会怎么处置他。
现在面对着正在发火的钱氏,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金儿问道:“要怎么处置他?”
钱氏看都没看那个冒牌货,只在金儿耳边说了几句。
金儿便去和车夫吩咐了几句。
马车没有回钱家,而是出了城,往郊外去,最后在一处偏僻的林子里停了下来。
钱氏打起帘子,看外头竟然飘起了雪。
想来又要下一夜的雪,天气不知道会冷成什么模样。
钱氏放下帘子,淡淡地吩咐道:“把他丢出去吧。”
“是。”金儿便对马车外吩咐了一句。
车门被打开,当那个小厮来拉扯自己的时候,冒牌货才知道,原来钱氏是要把自己丢出去。
荒郊野岭的,又下起了雪,他不认识路根本就走不回去。
而且他又一把年纪了,肯定会冻死在半路的。
他哭喊着求情,“求求您大人大量放了小的吧,小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识破我是假冒的!根本不是我的错啊!要是我现在下了马车,只有死路一条啊!您行行好,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
钱氏皱起眉头,这人实在是聒噪,她催促道:“还不快把他丢下去,难道还要叫他在这里脏了马车?”
金儿忙让小厮进来,将这冒牌货拖了出去。
那小厮毫不留情地将这冒牌货丢到了地上。
他一把老骨头,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马车也已经走得没有影子了。
看着越来越大的雪,他无可奈何。
因着钱氏带着假神医来侯府里闹了一场,侯府里众人都没了什么心思。
尤其是赵氏,抱着陈思蕊哭个不停。
她原以为陈思蕊真的能好起来了,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她们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傅昭趁着侯府上下都乱糟糟的时候,悄悄地回了一趟傅家。
她将今日侯府里发生的事都说与了丛氏听,丛氏听着惊奇。
“没想到侯府里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啊。”丛氏咂舌。
她原以为这种被假冒大夫欺骗的事,只会发生在平民百姓中呢。
毕竟像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非常谨慎的,尤其是把脉治病这样的事,会更加小心谨慎的。
“因为是我二嫂请来的,所以侯府所有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傅昭道。
丛氏握住傅昭凉凉的小手,“看来侯府里也不是外人看起来的太平,你往后在侯府里还是小心些。要不是这个人被揭穿了,你还要喝他开的那张假药方呢。”
“嗯,多谢嫂子关心。”
傅昭在丛氏这里坐了一会,便去见了高子岑。
她直接把那药方给高子岑,道:“表哥,这张药方可有古怪之处?”
高子岑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开这药方的人,估计是和你有仇。”
“什么?这药方里的药有毒性?”
“非也,”高子岑道,“那人不是想杀了你,而是想让你饱受折磨。你看这个、这个和这个,这几味药是天底下最苦的药,你尝一口熬出来的药,肯定苦得脑袋都疼了。”
高子岑想起从前的事,笑道:“你小的时候,让你喝点药就和要了你的命似的。让你按照这药方吃药,你肯定会生不如死的。”
051道谢
听了高子岑的话,傅昭若有所思地说:“难道说背后主使之人不是想要我的命,就是想作弄我一下?”
傅昭开始苦苦思索起来,最近到底得罪了哪些人。
高子岑心思聪慧,且虽说他这几年都没到京城来,但是关于京城里的事,他知道不少。
尤其是傅家和定北侯府的事。
看着傅昭还在纠结的模样,高子岑道:“只凭着你的身份,就能让不少人视你为眼中钉。”
“啊?”傅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身份?”
“定北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高子岑声音平静,但眸子里起了涟漪。
在高子岑的眼里,傅昭一直是那一个还带着天真的小姑娘。
若是知道有那么多或明或暗的敌人,肯定会吓得掉珍珠泪的。
他已经能想到,傅昭回去后夜里抱着被子哭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傅昭的眼神坚毅起来,傅昭嘴角噙着笑,神色如常,“多谢表哥的提醒。”
她精致如玉的面庞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和怯意。
高子岑暗暗感慨,几年不见,傅昭又长进了不少。
也是,傅昭不可能永远是那一个小姑娘。
“多谢表哥了,我先告辞了。”傅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便站了起来。
见高子岑也想站起来送她,傅昭忙道:“表哥不用送我了。”
但高子岑还是跟着傅昭到了院子里,看着傅昭的背影,高子岑欲言又止,面上一片纠结之色。
他曾设想过和傅昭再见时,傅昭会是如何的反应。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见面后,傅昭的态度依旧亲切,可始终带着疏离和距离。
高子岑忍不住,唤道:“昭昭……”
昭昭这个称呼,也只有极亲近的人才会用。
傅昭脚步一顿,却当作没有听到,继续往外走去,独留高子岑在原地站了许久。
傅昭回到侯府里,当进院子的时候,司棋迎上来,悄声说:“王婆子在等您。”
“没人看到吧。”傅昭问。
“您放心,奴婢亲自带她过来的,没有人看到。”
傅昭点了点头,便随着司棋去见王婆子。
走进后院的一处偏僻的厢房里,王婆子早就在里头候着了。
今日因为王婆子,让侯府众人识破了假冒的高神医,让何氏等人避免吃下庸医开的药方,可谓是侯府的一大功臣。
但另一方面,她也把钱氏得罪狠了。
但王婆子不怕。
她再怎么说都是陈夫人院子里的人,只要恪尽职守,钱氏也不能对她做什么的。
王婆子正在想着将来的打算的时候,余光瞥见有两人正往自己的方向过来。
为首的妇人貌美清丽,眉目温柔,就算是不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噙着若有若无的温柔淡笑。
王婆子一喜,急忙迎了过去。
但她知道自己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虽然激动喜悦,但还存着理智,不敢叫别人看见自己。
傅昭只朝着屋子看了一眼,王婆子明白是要进去说话的意思。
几人进了屋子里,司棋守在门口。
王婆子朝着傅昭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
傅昭淡淡一笑,“你这是做什么?今日的事……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王婆子恭敬地道:“但若不是您给了老奴这个机会,老奴的孙儿根本就保不住了。老奴不知道寻了多少大夫,但是都因医术不深没有法子。还好有和春堂的张大夫来为她保胎,其他大夫根本就没有张大夫这样高明的医术。但张大夫这样的大夫,在平日里又岂是老奴这样的小人物接触得到的?”
听着王婆子声情并茂的一番话,傅昭的笑容依旧是淡淡的。
在她看来,她和王婆子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二人之间再无往来才是最好的。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说道:“为了我们二人好,我们都把这件事忘了吧。”
王婆子忙道:“您放心,老奴向您保证,老奴会把这件事带进坟墓里,谁都不会说的,包括老奴最亲近的人。”
傅昭点了点头,让司棋送王婆子出去了。
傅昭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也出去了。
钱氏在城外荒郊野岭的地方将那个冒牌货放下后,就回侯府了,根本没有去钱家。
她灰溜溜地回到侯府,直奔陈夫人那里。
但还未来得及进院子,就被陈妈妈拦住了。
陈妈妈是陈夫人的陪嫁,在陈夫人身边很有话语权。
钱氏见了她,也得客客气气的。
钱氏笑问道:“妈妈怎么亲自出来了?外头可冷了。”
陈妈妈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夫人派老奴过来的,夫人歇下了,让老奴来和您说一声,省得您白跑一趟。”
陈妈妈从前见钱氏都客客气气的,而这一次的阴阳怪气,让钱氏知道,陈夫人生她的气了。
钱氏想赶紧说几句好话补救一下,但陈妈妈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当着她的面,将院子的门关上了,给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钱氏一噎。
金儿忿忿不平地道:“陈妈妈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您呢?”
钱氏的肩膀都垮了下来,极度疲倦地道:“罢了罢了,我也累了,先回去吧。”
钱氏一行人便离开了。
屋子里,听到陈妈妈的禀告,陈夫人冷笑一声,“我平日里对她客气看重几分,她也敢当我是个好欺负的了。今天竟敢三番两次地威胁我!”
想到这,陈夫人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涌上来了些。
没想到她竟然会被儿媳拿捏住了,想想就觉得窝火!
“趁着这个机会,您可要好好杀杀二少夫人的气焰!”陈妈妈低声道,“这二少夫人恐怕以为,她娘家拿了点臭银子,这整个侯府就是她家的了!”
“哼,钱家给侯府银子,不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吗?钱家出了银子,侯府给了钱家便利,不然钱家的生意怎么可能做到今天这么大!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陈夫人不满地道。
陈夫人主仆二人抱怨的时候,陈二少爷陈远也回到侯府了,满脸怒气,好像要去找谁算账。
052出门
二少爷陈远是定北侯膝下最年长的儿子,除了世子陈锋,定北侯最器重的便是陈远了。
陈远无心仕途,定北侯便将侯府的庶务交给陈远打理。
到如今,陈远一点都不像侯府的少爷,反而更像是哪个富商户出来的。
因为愤怒,他走得极快。
但是又因为大腹便便的,姿势极为可笑。
跟着他的人,谁都不敢笑出声。
他们知道自家主子在极度愤怒的时候,谁敢笑一声,面对的将是灭顶之灾。
陈远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钱氏赶紧走过去,嗔道:“爷,你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她拿出帕子,要去给陈远擦汗,但是被陈远躲开了。
钱氏的手僵硬地举在半空中,“你怎么了呀?”
陈远逮到机会,开始数落,“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出的那叫什么事!你带了一个冒牌货进来,差点把侯府的人都害死了!”
钱氏被数落得委屈不已,眼眶都红了。
先是陈夫人,再是陈远,一个个的都当她是仇人一样,她不过就是没办好一件事罢了!至于吗?
钱氏委屈地说:“你这话说得太霸道,我也是侯府的一份子,难道说我是存心连我自己也不放过的吗?”
陈远一时说不出话来。
夫妻多年,他最是清楚钱氏很惜命。
见陈远的面色有了缓和,钱氏继续说:“我事先也不知道,那是个冒牌货,我也是被我娘家嫂子骗了。这些年来我为了侯府,为了我们的小家付出的一切,难道你都看不到吗?”
钱氏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细数这些年来的委屈。
陈远听得头大,但怒气却也消散不少。
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好了好了,我来还有件事要说。过几日五弟就要回来了,你好好准备一下。要是再有什么差池,你自己看着办吧。”
钱氏挑了挑眉,“五弟怎么突然要回来了?难道说他又受伤了?要回来养伤?”
钱氏幸灾乐祸地猜测着。
“我也不知道,你好生准备着就行。”陈远吩咐完就出去了。
钱氏琢磨着,陈锋怎么会突然回来?难道真的被她猜中了?又受伤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刀剑无眼,最好陈锋缺胳膊少腿的,这样他还怎么能承袭侯位。
今天终于有了点好消息。
*
傅昭也知道了陈锋要回来过年的事,虽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但她不能否认的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高兴的。
趁着难得的大晴天,傅昭吩咐下人将屋子里都打扫一遍,箱子柜子里的东西都拿到外头晒晒,祛祛霉味。
“表嫂这里好热闹。”苏玉蓉从外头走了进来。
因着屋子里乱糟糟的,是以傅昭一直站在院子里。
“表妹来了,屋子里乱,也不能请你进去坐坐。”傅昭歉意一笑。
“没事,我这次来是想请表嫂陪我出去一趟。后天我要回家去了,想去外头给家里人买一点东西,表嫂能不能陪我去挑一挑?”苏玉蓉问道。
“当然是可以的。”傅昭带上良穗,和苏玉蓉一块出去了。
因着苏玉蓉要出门,已经提前和陈夫人说过了,侯府门口早就备上了马车。
二人上了马车,往京城里最热闹的大街去。
苏玉蓉边看着窗外,边说:“家里姐姐妹妹多,这次就给她们送点珠花簪子之类的首饰。我的银钱也不多,待会子还要靠表嫂帮我了。”
苏玉蓉腼腆一笑,这话也就只能对傅昭这么说了。
傅昭道:“你放心,我知道好几家物美价廉的首饰铺子。”
良穗闻言,便去和车夫说了个地址。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良穗说的地方。
傅昭和苏玉蓉下了马车,准备步行过去。
傅昭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苏玉蓉变了脸色。
苏玉蓉拉着傅昭,急匆匆地躲了起来。
傅昭不解,“怎么了?”
苏玉蓉没有回答,只紧张地盯着远处,脸上都是防备。
被苏玉蓉的紧张所渲染,傅昭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傅昭顺着苏玉蓉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边有一穿着富贵的公子,正扶着一面容姣好的小姐上马车。
看那二人的装束,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
单看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
直到那二人上了马车,傅昭还是不清楚,苏玉蓉为何会这么紧张。
那些人走后,苏玉蓉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注意到,她的反应太过强烈,害得傅昭也提心吊胆了起来。
她歉意地说:“表嫂对不住,害得你担心了。”
傅昭问:“你在害怕什么?”
苏玉蓉解释道:“表嫂不知道,刚刚那二人和表哥之前有一些过节,不是小过节。如果遇上了,我怕他们对表嫂不利。”
苏玉蓉的态度真挚,完全是为傅昭考虑。
方才那兄妹二人,手段狠辣,性子冷酷,根本就不是善人,比那个平乐县主还要可怕。
但还好躲过去了,现在和傅昭说得更多,只会让傅昭担心罢了。
苏玉蓉便催促道:“表嫂,我们快去买东西吧,我都等不急了。”
“也好。”傅昭收起疑惑。
二人便去铺子里挑选起了首饰。
因着陈锋马上要回来了,挑完首饰,傅昭又去了布庄,给陈锋买了缎子要做新衣裳。
苏玉蓉也买了一匹,只说是给家中的长辈的。
但傅昭看这布匹的颜色,是年轻男子喜欢的,她心里头便有了数。
二人一直在外头逛了许久,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二人坐在马车里,觉得两条腿都酸酸的。
苏玉蓉笑道:“和表嫂出来真好,可惜我要回家过年,不然过年还能和你一块出去玩。”
“等你回来,我们再出去也是一样的。”傅昭和善的回道。
马车快到定北侯府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良穗探出脑袋去张望了一会,道:“侯府门口围了好多人,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傅昭和苏玉蓉不解,今天侯府里又没有宴客,侯府的门口怎么会被堵住呢?
053闹事
傅昭抬手打起帘子,果然遥遥地见侯府门口围了好些人。
那些人都是衣着普通的老百姓,似乎围着在看什么热闹。
傅昭皱了皱眉,“侯府里怎么也没人出来?这样子像什么话?”
就算是傅家,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家门口出现这样的事。
苏玉蓉也凑到窗户边往外看了,她眼尖地指着其中一人说:“那个就是管事了,表嫂,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让马车绕一下,我们从后门进去吧。”傅昭道。
于是车夫按照傅昭的意思,驾驶着马车往侯府的后门去。
在经过侯府的大门时,傅昭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大门看了一眼。
只见被围在中间的人是跪着的,他的身边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只不过是一瞥,看不大清楚,躺着的那个人为什么是要躺着。
马车在后门停下,傅昭和苏玉蓉下了马车。
因着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二人进了侯府后就各自分开了。
傅昭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司棋已经带着丫鬟们将院子都收拾好了。
傅昭进了屋子里,坐在榻上,只觉得晒了一遍后,屋子里温馨不少。
司棋端了热茶壶进来,问道:“良穗怎么没和您一块回来?”
“我让她去打听一些事。”傅昭低着头,整理着今日买回来的缎子。
傅昭抬眸,“你帮我看看,给世子做些什么好。”
司棋便不再问,她低下头去端详了一会傅昭买回来的缎子,提议道:“您不如给世子绣一个荷包吧,世子随身佩戴的荷包早就旧了,该换新的了。但世子的眼光高,绣娘们做的荷包世子根本就看不上眼。”
听到陈锋眼光高,傅昭眉心一动。
到现在她依旧想不通,傅家家世不高,当初定北侯府究竟为何会看上傅家,还选她做了世子夫人?
而且相处了一段时日,她也了解陈锋并不是能委曲求全的人。
那在二人婚前从未见过面的情况下,陈锋又如何会应下这一门婚事?
傅昭百思不得其解。
“好,就听你的,绣个荷包。”傅昭道。
“那奴婢去拿把剪子来裁一下吧。”
傅昭点了点头,让司棋把缎子拿走了。
司棋在一边裁布的时候,良穗也回来了。
傅昭还是好奇,到底大门口出了什么事,便派良穗去打听了。
良穗进了屋子,顾不得暖暖身子就急匆匆地走到了傅昭的跟前。
“奴婢都打听清楚了,那些人是来找二少夫人的。还好方才我们没有从大门进来,不然您肯定会害怕的,因为大门口还摆着一具尸体。”
良穗说完,傅昭惊得呆住了,连司棋都差一点用剪子剪到自己的手。
好半天,傅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尸体?”
良穗重重地点了点头,肯定地道:“是的,奴婢亲眼看到的。奴婢打听到,是前几日来府里的那个假冒高神医的人,据说被二少夫人害死了,他的儿子带着他的尸首来找二少夫人要个说法的。”
原来如此,傅昭了然了,还是钱氏自己种下的因,如今结果了。
傅昭吩咐道:“你们两个叮嘱院子里的所有人,无事不准出去,更不准出去凑热闹。”
“是。”司棋和良穗出去了。
*
钱氏那边,已经翻了天了。
钱氏气得将屋子里砸了个稀烂,却还是难以平复一腔怒火。
“那些人还敢找上门来?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差点被那个冒牌货害成什么样?还要说法,应该是我去找他们要个说法!”钱氏气呼呼地道。
自打那个冒牌货被戳穿之后,她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说人是从她娘家嫂子那请来的,她也不知道是假冒的。
饶是如此,这段时日,钱氏还是感觉到了,侯府上下的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
那些人对她不再尊敬,甚至是她的两个女儿,都觉得她给自己丢脸了。
钱氏气得不行,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等着那件事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去。
到时候,她还是侯府豪气尊贵的二少夫人。
没想到,竟又出了这么一个岔子,岂不是又要让侯府众人回忆起那一日她的丢脸和难堪?
金儿忙劝道:“少夫人,那些人还在门口闹着呢,得赶紧想法子,把那些人赶走呀。”
钱氏不屑地说:“这还不简单?你带几个人,直接拿上棍子,狠狠打他们一顿,看他们还敢不敢在门口闹事!”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钱氏又唤住了金儿,狠毒一笑,“要狠狠地打,才能让我解气!”
“是,奴婢知道了。”金儿出去了。
钱氏只觉得头疼无比,便让丫鬟拧了热帕子来给她敷额头。
金儿喊了几个做粗活的婆子,从厨房里各自都拿了一根烧火棍,便往门口去。
出了侯府,只见侯府的管事还在劝说着围观的人,让他们快点散去。
可现在有热闹能看,谁肯离开?就算是侯府的热闹,他们也是要看的。
金儿撇了撇嘴,哪里来的管事,这么不顶事?
就按照他劝说的法子,恐怕到傍晚各位爷回来的时候,这大门口还是乱糟糟的呢。
那管事的劝说得喉咙都哑了,也不见门口的人少一点。
他虽然是管事的,但也就管一些无关紧要的,上头还有好几位更有权力的管事呢。
不知是哪个下人告诉他门口乱了,让他出来看看,他才硬着头皮出来,试图维持秩序的。
但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也要受到主子的责罚了吧。
正当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只见金儿带着人出来了。
管事的一喜,忙走了过去,“金儿姑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二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问完之后,管事的才看到跟着金儿出来的婆子们,各个手上拿着棍子。
且各个气势汹汹的,像是要来打架的。
管事的问道:“金儿姑娘,你们这是……”
金儿一把把管事的推开了,直接走到了闹事之人的跟前。
那来闹事的看金儿的穿着打扮,以及管事的态度,知道金儿是个能做主的。
他哭嚎得更加凄厉了。
054赶走
“我的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儿子都还没好好孝顺你啊!侯府的二少夫人为什么这么狠心啊,下雪的天,让你自己从郊外走回来。爹啊,你是活生生被累死的啊。今天儿子上侯府来给你讨公道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儿子啊!”
听着男子的话,边上围观的百姓纷纷露出了怜悯之色。
“让一个老人家遭这种罪,真是没有人性啊!”
“是啊,做出这样的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听着那些人对钱氏的诅咒,金儿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若是诅咒有用,她肯定再也不出门,天天在屋子里和钱氏咒人了。
正在哭喊的男子听着周围的人都在为他说话,心里满意极了。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就算是侯府的人,也不能不在乎名声吧。
到时候侯府为了名声,说不定会给他一大笔银子只为了堵住他的嘴。
那他爹也死得其所了。
男子哭得更起劲了。
金儿冷笑一声,便扭头吩咐身后的婆子们,“给我狠狠的打!谁打得最卖力,二少夫人重重有赏!”
侯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侯府里就属二少夫人钱氏最有钱。
那钱氏的重重有赏,肯定是一大笔银子。
这些婆子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管事的有些犹豫,在侯府的大门口闹起来,只怕别人以为侯府的仗势欺人。
管事的便劝道:“金儿姑娘,这样恐怕不大好吧。不如给他一笔银子,把他打发了就是。”
金儿挑了挑眉,“怎么,你以为二少夫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想给谁就给谁?你记住,二少夫人的钱,她花也要花得高高兴兴的。而现在,二少夫人正不高兴,更不可能为此花钱的。你们在等什么?还不快上?”
管事的见自己劝不动,便退到了一边。
那正在哭得起劲的男子,从余光瞄到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冲着自己而来,各个手上还拿着棍子。
男子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再哭下去了。
那男子也是个惜命胆小的,不可能站着等着挨打。
在棍子还没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跑开了,跑开之前不忘把躺在地上的老爹扛了起来。
“你等着!你们会有报应的!”男子撂完狠话,一溜烟地跑了。
金儿朝着男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嗤笑道:“没用的东西。”
她又斜睨了一眼管家,仿佛在用眼神骂管家不中用。
管事自知理亏,只能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
金儿带着人回侯府里去了,这件事就算摆平了。
暗处,一片衣角动了一下。
赵氏一直躲在暗处,看着侯府门口的那一出闹剧。
她的丫鬟素娘见金儿等人回侯府里去了,便劝道:“她们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您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手脚肯定都冰凉了。”
眼下临近过年,天气是越发得寒冷了。有时在太阳下站着,仍旧觉得会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寒冷。
更何况,现在她们是躲在暗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肯定更是冷得不行。
赵氏已经冻得嘴唇发青,她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当初那个假冒高神医的人被揭穿得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陈思蕊还是喝下了一碗那个冒牌货开的药方,为此赵氏自责得不行,四少爷陈文也对她多有责备,怪她太容易相信别人,差一点就害了陈思蕊。
赵氏委屈得不行,人是钱氏请来的,钱氏又信誓旦旦的,她根本就毫无防备。
赵氏素来懦弱,可为母则刚,只要是碰上了陈思蕊的事,她可以化身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赵氏便吩咐素娘,“你跟着去看看。”
素娘一时没有听懂赵氏的话,“您让奴婢去看什么?”
赵氏解释道:“你跟着那个冒牌货的儿子去看看,他在哪里落脚,再打听打听他的情况。”
素娘更加迷惑了,“奴婢去打听那个人的情况做什么?”
赵氏的语气严厉了些,“你去便是了。”
素娘甚少见赵氏这副模样,她应了一声是,便往侯府外去了。
赵氏这才往侯府里去,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她的双腿都冻得不利索了。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世子的院子外。
据说世子快要回来了,赵氏不由地往院子里一张望,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脸上都带着笑。
世子要回来了,想必傅昭肯定很高兴。
赵氏想进去说几句恭喜的话,突然想起前段时日她对傅昭的冷淡,迈出去的脚又生生地收了回来。
她的笑容淡去。
她现在还有什么脸面进去和傅昭说话,当作之前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呢?
陈文说她耳根子软,果然是对的。
她被钱氏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挑拨得失了理智。
她当钱氏是救命稻草,却差一点让钱氏害了蕊姐儿。
她在傅昭的院子外站了一会,面上一会哭一会笑的。
她见路过的下人,都在悄悄地看她。
她赶紧低下头,匆匆地离开了。
司棋出来倒水的时候,只看到赵氏匆匆离开的背影。
她快走几步,想和赵氏请个安。
但等她追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赵氏已经走远了。
司棋疑惑,回了屋子里,将看到赵氏的事和傅昭说了。
傅昭头也没抬,“大概是路过吧。”
这段时日赵氏对傅昭的生分,傅昭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她不知道缘由,更不会主动去问。
司棋回想起赵氏的神色,不像是路过。
但见傅昭专注地整理着和苏玉蓉从外买回来的首饰,司棋识趣地不再提起赵氏了。
在和司棋说话的时候,傅昭已经理了一匣子的首饰出来,交给了司棋。
“这些你先收着,等大年初一的时候,分给院子里的丫鬟吧。这些我都用不上了,放着也是浪费。”傅昭笑道。
给侯府每个下人的过年礼,陈夫人那边都会准备好的。
但傅昭少不得还要准备一份,赏赐给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们。
司棋捧着匣子,笑道:“奴婢代替她们谢过世子夫人。”
055等待
终于到了陈锋回来这一日。
一个大早上,院子里就非常热闹。
傅昭是在嘈杂的声音中醒来的,她睁开眼,天才蒙蒙亮。
傅昭原本想再眯一会的,但一想到今天是陈锋回来的日子就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冰凉凉的被窝。
说实话,陈锋离开了这么久,还是有点想他的。
良穗听到内室的动静,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天色还早,您要不要再眯一会?”良穗问道。
“不了,我睡不着了。”傅昭坐了起来。
良穗便伺候傅昭起来了。
傅昭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
良穗嘴边噙着的笑也一直没有淡下去,“今天是个好日子,您可要打扮得鲜艳一些。”
前段时日,傅昭一直打扮得素净,比在傅家时还要素净,连良穗这个做丫鬟的都快看不下去了。
难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打扮一番。
这么想着,良穗从匣子里挑了不少颜色鲜艳的珠钗出来。
傅昭也没有拒绝,任由良穗给她梳妆。
司棋自外头进来,眼前一亮,“您这样打扮一下真是好看,奴婢都要看呆了。“
傅昭抿唇笑笑,嗔道:“都敢打趣我了。”
“奴婢只是说实话罢了,良穗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良穗重重地点了点头,“司棋姐姐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傅昭笑嗔道:“你们两个真是,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两个。”
说话的时候,院子里还时不时地响起嘈杂的声响。
傅昭疑惑地看向门口。
司棋解释道:“她们知道今天世子要回来,干活就起劲了些,您不要怪她们。”
傅昭笑笑,思索片刻道:“既如此,每个人赏一盒果子,一盒云片糕,半筐柑橘。”
司棋大喜过望,“奴婢替她们谢过世子夫人。”
司棋出去了,院子里的丫鬟们听到傅昭的赏赐,各个都笑开了花。
仿佛今天就是过年了。
但世子回来了,不就是和过年一样?
傅昭站在门框里,瞧着丫鬟们高高兴兴的模样,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良穗抱着披风走了出来,边走边说:“您怎么出来了?仔细着凉!”
傅昭笑而不语,任由良穗给她穿上披风,再戴上兜帽,一行人便往陈夫人那里去。
因为知道陈锋今天会回来,陈夫人那里格外热闹。
看到傅昭进来,陈夫人眼前一亮,道:“你是年轻的媳妇,还是得穿鲜艳的颜色。”
陈夫人将傅昭拉到跟前打量了一番,从前傅昭穿着素净,她只觉得傅昭是个温柔的女子。
如今穿得鲜艳,更衬得傅昭明眸皓齿、艳丽动人,她的容貌放在侯府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四小姐陈雅莹看着傅昭欺霜赛雪的脸蛋,心里生出一丝醋味来。
从前傅昭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她才是一直会被夸赞容貌的那一个。
傅昭嫁过来后,陈锋就离开京城,傅昭便一直没怎么打扮。
如今打扮起来,竟然比陈雅莹还好看。
陈雅莹走到陈夫人身边,酸溜溜地说:“五嫂打扮起来真好看,要不是嫁人了,不知道还要迷倒多少男人。”
傅昭笑容一顿,“瞧四妹妹说的,我再好看也比不上四妹妹呀。”
陈夫人也被陈雅莹的口不择言弄得脸色不好看,若不是因为侯爷一向疼爱陈雅莹,她非要好好管教一下陈雅莹。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把男人挂在嘴边,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侯府?
陈夫人沉声道:“好了,过年后你也要开始说亲了,言行举止上都不能再和小孩子一样了。”
听到要说亲,陈雅莹羞涩地红了脸。
她满心欢喜,也不再去针对傅昭了。
陈夫人又让丫鬟上了茶水点心来,一屋子的人就坐着等陈锋回来。
傅昭时不时地往门口张望,她的这副心切的模样,被不少人看到了。
钱氏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出了假冒高神医的事后,她安分了不少。
她也明白,一切的事和计划,都等过了年再说。
何氏撇了撇嘴,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有规矩。
何氏便假装好心地提醒道:“弟妹,你再怎么心焦,也不能忘了规矩呀。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别人还以为你是哪家外室,盼着情郎到来呢。”
何氏也是因为平乐县主,恨极了傅昭,说出来的话又尖酸又刻薄。
何氏上一次抽空悄悄去见了平乐县主,差一点都没认出来。
因为被毁了嗓子加上被退亲,平乐县主一蹶不振,整个人瘦得都快没了人样。
平乐县主抓着她的手,一定要她为自己报仇。
陈夫人忍不住抬眸看了何氏一眼,何氏一向觉得自己出生高,怎么会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但陈夫人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显然是不想插手儿媳妇间的争执了。
傅昭看向何氏,面上依旧带着温温柔柔的笑。她的瞳仁漆黑又幽深,何氏没来由地心里一慌。
“恐怕也只有三嫂会这么认为吧,”傅昭笑眯眯地说,“我曾经听别人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心里是什么样,看别人都以为是和她一样的。”
何氏面上一红,怒道:“五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我是外室?”
傅昭意味深长一笑,并没有回答。
何氏说完话,才自觉又落入了傅昭的圈套之中。
傅昭才过门多久,竟然敢拿她取笑戏弄她了?
傅昭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若不是侥幸嫁给了世子,恐怕现在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何氏气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她伸出手指着傅昭,怒道:“再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嫂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傅昭素来在外人面前都是和气的模样,说话都温温柔柔的,就像是刚和好的面团一样。
何氏也正是因为知道傅昭的性子,才敢用手指着傅昭的鼻子。
反正傅昭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会将这口气咽下去的。
何氏暗暗后悔,说不定她刚刚气急了打傅昭一巴掌,傅昭都只会把委屈咽下去的。
056赔礼
傅昭余光一扫,除了苏玉蓉和陈雅莹面露担心,其他人都是在等着看好戏。
傅昭抬眸看过去,只见何氏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她嘴角的笑转冷,“你是我的嫂子,我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在嫂子的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弟妹?”
“我当然是有你这个弟妹的!”何氏不假思索地说。
傅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倒是不知道,谁会将自己的弟妹比喻成外室的?恐怕在嫂子心里,还是没有我这个弟妹的。”
“我……我也是无心的,那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不也是没把我当嫂子?”何氏大声地反驳。
至少在气势上,她一定不能输给傅昭。
“我现在确实没把你当嫂子。”
傅昭才说了前半句话话,何氏就兴奋起来。
她可以抓着傅昭说错了话,好好地借题发挥!
傅昭敢说出不把她当成嫂子的话,她就敢闹到侯爷面前去!
到时候别说傅昭,说不定连陈锋都要受牵连。
傅昭继续道:“虽说我是小门小户出生,但是我也不曾听说过,谁家嫂子会平白无故地指着弟妹的鼻子骂。”
何氏一时激动,她的手还指着傅昭的鼻子。
被傅昭这么一说,她若是立刻收回手来,反而是显得她心虚了。
这时,苏玉蓉用刚好屋子里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五表哥要回来,五表嫂就是高兴了些,三表嫂就看不下去了。我也看不明白,五表嫂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玉蓉是客人,还是先夫人娘家的人,陈夫人一直对她客客气气的。
何氏敢指着傅昭的鼻子骂,却不敢指着苏玉蓉骂。
不然落得一个对先夫人不敬的名声,何氏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何氏讪讪地收回手,勉强一笑,“玉蓉妹妹,你年纪小还不懂。”
傅昭道:“那能不能请三嫂说得明白一些,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
傅昭的眼神清亮又固执,何氏要是不说出一句准确的话,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毕竟她刚开始就是故意找茬的。
傅昭笑笑,“三嫂不好意思说也没事,等一下世子回来,就让世子去问一问三哥好了。”
何氏面色一僵,要是把二人的口舌,牵扯到男人们身上,到时候三少爷陈信肯定不会轻饶她的。
上次小产之后,她和陈信之间生了嫌隙,愈发地疏远了。
眼瞧着夫妻二人越走越远,何氏只能干着急。
听到傅昭搬出陈信来,何氏泄气似地说:“我们之间的事,你把他们牵扯进来做什么?”
傅昭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是担心三嫂不好意思说,才要去问三哥的。难道三嫂愿意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何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求救似地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暗恼,真是没用的,还得她出手。
陈夫人便道:“好了好了,老五快要回来了,大家都安静些。还有老三媳妇,你现在给老五媳妇赔个礼,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何氏一怔,让她给傅昭赔礼?
她刚想拒绝,但对上陈夫人略显严厉的眼神,她只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何氏屈了屈膝,满脸不甘地说:“今日是我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等何氏屈下膝的时候,傅昭才站起来,双手放在何氏的胳膊上,将何氏扶了起来。
傅昭笑得一派温和,“都是一家人,话说开了就好。”
何氏咬着自己的舌尖,才不让自己再次失态。
她一声不吭,任由傅昭扶着她站起来,又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了。
傅昭重新坐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因为陈锋要回来的喜悦,也被何氏这么一闹,冲淡了不少。
快临近中午的时候,陈锋还没有到,陈夫人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看了,可陈锋还是没有消息。
陈夫人皱起眉头,“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
去城外接陈锋的是二少爷陈远,钱氏伸长脖子朝着门口张望,不禁担忧起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呀?”
陈夫人便吩咐丫鬟,“你去看看还有哪位爷在府里的,让他去城外看看,世子怎么还不回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傅昭不禁攥紧自己的帕子,迟迟不回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城外。
官道边上停着好几匹骏马,还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头拉开了一条缝隙,马车里的人借着这条缝隙,肆意地打量着外头的人。
当看到骏马边,那站姿笔挺、仪表堂堂的男子时,马车里的女子悄悄地羞红了脸。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好些年前,在陈夫人嫁进侯府去的时候。
那个时候,那男子容貌稚嫩,却显露出和旁人不一样的气度来。
她和男子简短的说过几句话,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姑娘,把帘子放下来吧,冷风都钻进来了。”马车里坐着的另一妇人说道。
这妇人两鬓斑白,显然是上了年纪了。
女子听话地将帘子放了下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脑海里依旧在想着好些年前的事。
那妇人没有察觉出女子的心不在焉,说:“还好这一次在半路碰上了世子,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呢。”
马车外。
陈锋似乎感觉到暗处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不动声色地朝着四周一扫,最后视线落在马车那微微飘动的帘子处。
他的随从卫山问道:“世子,可是有哪里不妥?”
“没有。”陈锋收回视线,淡淡地道。
他看向不远处,正在和官差说话的陈二少爷陈远。
对面的事侯府二少爷,官差们都不敢放肆,更不敢大声说话。
虽然如此,陈远仍旧觉得晦气得很。
他接到陈锋后,二人一起回去,没想到半路突然冲出来一个男的,说侯府二少夫人害了他爹。
这男的早有准备,怕陈远为了息事宁人,会强行将此事压下去,他来之前就让人去带了官差的人来。
陈远掏出帕子,擦了一把汗,心中吐槽,钱氏这做得算什么事啊!
057回来
陈远和官差说了几句,就走到了陈锋那边。
陈锋问道:“二哥,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陈锋的目光扫过不远处,还在痛哭的男子,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那突然冲出来的男子,精力实在是好,哭声还是中气十足的。
“我可怜的老爹啊!本来是安享晚年的年纪了,没想到不知怎的被侯府二少夫人威胁,去侯府里假冒高神医!后来事情败露,二少夫人就想着灭口!我老爹是被二少夫人活活折磨死的!官差大人们,你们一定要给我老爹一个公道啊!”
男子边哭边拍着大腿,他卖力的哭嚎,果然吸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来之前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闹大了,逼着侯府的人拿出银子来。
他知道他这么一闹,在京城是混不下去了。
他就拿着银子,改头换面去别的地方潇洒快活。
陈远很是头疼,钱氏闹出来的烂摊子,竟然还要他来出面摆平。
而且这件事还闹到官府那边去了,他若是不好好处理反而让侯府丢脸了,侯爷回来肯定是要秋后算账的。
陈远在心里骂了钱氏几句,继续用帕子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这帕子被他擦得,都能挤出水来了。
陈远道:“恐怕还要一会,家里人都在等你了,不如你先回去吧。”
“不了,我等二哥好了,我们一起回去。”陈锋淡淡地道。
陈远点了点头,继续去和官差说话了。
陈锋靠在树干上,琢磨起陈远的那句话。
家里人都在等他,那傅昭也是在等他吗?
虽说二人是夫妻,但陈锋明白,二人的关系还是如同陌生人一样疏远。
若是傅昭也是在等他的,那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可以更进一步了。
陈锋想了一会,突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
他的听觉敏锐,是头一个发现的。
他看向远处,只见从京城的方向又跑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两人是陈三少爷陈信和陈四少爷陈文,二人见陈远和陈锋迟迟没有回来,加上陈夫人来传话,二人便一起出城来看看。
陈信下了马车,先看到了陈远正在和几个官差说话,边上还有一个在哭天喊地的男子。
陈信走了过去,语气不善,“二哥,你是不是被无赖盯上了啊?”
正在哭嚎的男子一急,什么叫无赖?他爹真的是被侯府二少夫人害死的!
他想和陈信理论一番,但在看到陈信身后虎视眈眈的侯府下人后,就退了回去,还悄悄地往官差那边挪了一挪。
陈文走到陈锋面前,和善地说:“五弟,一路顺利吗?”
“顺利的,四哥怎么过来了?”陈锋问道。
“是母亲派我们来的,家里人都很担心。”
见状,陈锋便道:“那我去和二哥说一声,我先随你们回去。”
“也好。”
陈锋便去和陈远说了一声,陈信留下来陪着陈远,陈锋和陈文先回侯府去。
陈锋才上了马,马儿才没跑几步,陈远突然大喊,“等一等,你们回去把她们也带回去吧。”
陈远指了一下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陈锋只吩咐卫山去马车那边,他和陈文先回侯府去了。
*
厨房里备下的午膳又重新下锅热了一遍,下人才来报,说是陈锋回来了。
傅昭难掩喜色,陈锋终于是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等了一上午,本来就又累又乏,还饿了。
听到陈锋回来,陈雅莹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五哥终于回来了,母亲,让他们摆膳吧。”
陈夫人笑嗔道:“你就记着吃了吧。”
陈雅莹吐了吐舌头,“肯定不止我饿了,五哥肯定也饿了。”
傅昭欣喜之余,余光又瞄到那个来传话的下人欲言又止的,似乎还有话没说。
傅昭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下人一喜,终于有人注意到自己了。陈夫人只顾着和陈雅莹说话,自己根本就插不上话。
那下人便道:“还有一事,世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此话一出,屋子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傅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既然笑不出来,她干脆就不笑了。
她沉声问道:“哦?你可知道那姑娘是何来历?”
下人摇摇头,“小的也不知道。”
屋子里的不少人,心里大约都认定,陈锋带回来的身份不明的女人,除了是相好的还能是谁?
何氏的嘴角翘了起来,幸灾乐祸地说:“五弟妹,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你可要听听五弟的解释啊。”
看着傅昭的脸色难看,何氏更加高兴了。
陈夫人道:“好了好了,男人有个红颜知己都是很正常的事。来人,快请世子进来说话吧。”
苏玉蓉悄悄地握了握傅昭的手,趁着别人不注意轻声安慰,“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傅昭轻扯嘴角,“我知道。”
可她的回答,分明不像是知道的意思。
好几天前,她就开始盼着陈锋回来。
陈锋是回来了,没想到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这叫她还怎么高兴得起来?
傅昭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嘴边挂上了惯常有的温柔的笑,只是笑里带上了几分疏离和淡漠。
没一会,陈锋和陈文就进来了。
陈锋率先一步,朝着陈夫人拱手行礼,“儿子回来晚了,让母亲担心了。”
陈夫人欣慰地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锋又从马氏开始打招呼,“大嫂、二嫂、三嫂……”
他的目光停留在傅昭身上,傅昭微微侧着头,露出白嫩的耳垂,以及一对红玛瑙耳坠。
鲜艳的红色,衬得傅昭的肌肤愈发欺霜赛雪、白皙动人。
陈锋突然想起来,傅昭甚少做此打扮,他的目光不禁温柔起来。
但看了一会,都不见傅昭转过头来,他只好继续和几位妹妹打招呼。
陈雅莹性子最是活泼,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五哥,你带回来的女人是谁呀?”
陈锋一愣,女人?什么女人?
但他一瞬的犹豫,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在迟疑,该怎么介绍那个女人的身份。
058女子
傅昭虽然没看陈锋,但注意力一直都在陈锋身上。
她看到了陈锋的犹豫,喉咙不由地发酸,嘴里泛起苦味来。
也是,哪个男的没一个红颜知己呢?她又伤心做什么呢?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她依旧不肯去看陈锋。
马氏看了看傅昭,再看看陈锋,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省的再尴尬下去。
放眼整个侯府,她也就和陈锋、傅昭最是亲近。
马氏便将陈雅莹拉到身边,说:“四妹妹快别说了,五弟一路奔波,人都憔悴了,快回去洗漱一下,再过来一起用午膳吧。”
陈夫人附和着说:“还是你想得周到,老五,你且去吧。”
“是。”陈锋的目光再次落到傅昭身上,只见傅昭依旧是原来侧过头的姿势,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陈锋看出了傅昭的别扭,独自离开了。
马氏便问道:“五弟妹,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傅昭笑着回道:“世子身边有下人伺候着,我过去也是添乱,还不如在这里帮着打打下手。”
“也好,你们去花厅里摆膳吧。”陈夫人道。
以马氏为首的几个儿媳妇便一起起来,往花厅里去了。
几人才走到外头游廊上,只见从院子门口处走过来几人。
领路的是侯府的丫鬟,她身后跟着的一年轻女子和老妇人都是面生的。
傅昭睫毛轻颤,一个念头突地浮上心头。
那女子,想必就是陈锋带回来的女子吧。
她忍不住往那边多看了几眼,那眼生的女子模样清秀,穿着一身鹅黄襦裙,看起来有点旧了。
女子的眼中透着惶恐,还隐隐地藏有一丝期待和喜悦。
傅昭收回视线。
良穗轻声问:“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傅昭轻轻摇头,“罢了,先别管了。”
良穗只好把自己的那点心思收了起来。
傅昭再回头看去,那女子已经进了陈夫人的屋子里。
陈夫人听到陈锋带回来的女人要来见她时,她还很好奇。
陈锋向来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她往陈锋身边塞过不少貌美的丫鬟,都不见陈锋心动的。
要不是陈锋主动提出要求娶傅昭,陈夫人都快以为陈锋不喜欢女人了。
没想到这一成亲,陈锋就开窍了。
看这个架势,她可以往陈锋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了。
守门的丫鬟说了一声人来了,陈夫人便好整以暇地看向门口。
只见一年纪轻的女子和一老妇人走了进来,陈夫人面色一僵,心里生出几分疑惑来。
这女子……怎么这么眼熟呀?
还是陈夫人的心腹陈妈妈率先认了出来,“这不是三小姐家的雨舒小姐吗?”
陈夫人记起来了,陈妈妈口里的三小姐是她的三姐,她三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字就叫做程雨舒。
她三姐半年前病逝了,当时因为路途遥远,她就没有去奔丧。
看着程雨舒那张酷似三姐的脸,陈夫人的心软了,她朝着程雨舒招招手,温和地道:“快到我这里来,这么些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程雨舒走到陈夫人跟前,屈膝行了一礼。
她娘在世的时候经常教导她,大户人家的都极重规矩。
尤其是在她这位嫁进了侯府的姨妈面前,规矩是更加不能少的。
陈夫人亲自拉了程雨舒起来,道:“在我跟前还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坐,让我好好瞧瞧。”
程雨舒便在陈夫人对面坐了下来,她眼眶微红,哽咽地喊了一声姨妈。
陈夫人的眼眶也红了,“好孩子,受委屈了吧。对了,你怎么和世子在一起的?”
程雨舒疑惑地道:“姨妈说什么?雨舒不懂。”
陈妈妈听陈夫人说得不像话,忙道:“雨舒小姐,我家夫人是说,您怎么和我们世子一块过来的?”
程雨舒听懂了,回道:“是在半路碰上了。”
顿了顿,程雨舒再次解释,“我是先碰上了二表哥,然后才碰到世子的。因为顺路,就一起过来了。”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陈夫人不由地失望。
她还以为陈锋是真的开窍了呢。
看到陈夫人失落的表情,程雨舒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她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
陈夫人看到程雨舒穿着的半旧的襦裙,皱了皱眉。
她房里的丫鬟们,穿得都没这么差的。
她便让陈妈妈带程雨舒先去梳洗换一身衣裳。
*
司棋今日没有随着傅昭去陈夫人那边,而是待在院子里收拾。
听到小丫鬟来说,陈锋过来了,司棋连忙让院子里的下人们都随她一起,去给陈锋请个安。
司棋为首,众人在院子里一列站开。
陈锋自外走了进来。
“奴婢们给世子、世子夫人请安。”
“起来吧。”陈锋的声音冷冰冰的。
司棋站起来,却没看到傅昭一同回来,再看陈锋的脸色,冷得像是覆了一层冰霜。
司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陈锋却不理会她,径直走进了屋子里头。
陈锋甚少有如此冷淡不近人情的时候,小丫鬟们以为陈锋许久不回来,今天回来的时候肯定是和颜悦色的,说不定还会有赏赐。
谁都没想到,陈锋的心情会如此之差。
有小丫鬟拉着司棋的手,害怕地道:“司棋姐姐,我不敢进去。”
司棋也很少看到陈锋如此的模样,傅昭又没回来,她心里也没个主意。
但陈锋身边也不能没个人伺候,司棋只能硬着头皮说:“怕什么,你们拿好东西,跟着我进去。”
丫鬟们便拿好洗漱用具,端好热水,随着司棋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陈锋站在桌子前,盯着桌子上摆着的一瓶梅花出神。
司棋便道:“世子,这是夫人亲手去树上剪的梅花,就在您每天早起晨练的地方。夫人还收集了不少梅花上的晨露,要给您泡茶喝。”
陈锋的面色缓和了不少,“难为她起得来。”
司棋见状,继续道:“世子不知道,夫人知道您要回来之后,每天都忙里忙外的。小厨房里还热着夫人亲自做的点心呢,还有这衣裳,是夫人亲手为您做的,上头的松叶,都是夫人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059误会
司棋又说了许多关于傅昭的事,陈锋冷冰冰的脸色融化了不少。
司棋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道:“世子,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陈锋应了一声。
当陈锋洗漱好,换了一身衣裳去到陈夫人那里时,花厅里已经摆好膳了。
傅昭无意间瞥见陈锋身上穿的衣裳时,目光一凝,陈锋怎么把她新做的衣裳穿来了?
钱氏走到陈锋,问道:“五弟,你二哥怎么还没回来呀?”
“二哥有事耽搁了。”陈锋回道。
钱氏心里着急,不由地道:“你二哥是去城外接你了,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怎么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傅昭听到钱氏的话,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等着听陈锋的回答。
陈锋皱起眉头,女人?难道说的是……
“老二,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屋外传来陈夫人的声音,听到是陈远回来了,钱氏急忙走了出去。
钱氏着急地走到门外,果然见到了站在陈夫人面前的陈远。
陈远手里攥着帕子,时不时擦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陈夫人疑惑地问:“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还出了这么多汗?”
陈远勉强笑笑,“没什么。”
钱氏却知道,陈远遇上棘手的事情时才会不停地冒冷汗。
陈夫人不疑有他,带着身后的人先进去了。
钱氏走到陈远边上,低声问:“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陈远恶狠狠地瞪了钱氏一眼,“等下回去再和你算账!”
钱氏一怔,自骨子里冒出一阵寒意。
她做的哪一件事被陈远发现了?
陈夫人挽着程雨舒的手走进了花厅里,花厅里众人看到程雨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傅昭无声地瞄了陈锋一眼,心里明白,她若是现在表现出愤怒或不满,就是要叫别人看笑话了。
傅昭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陈夫人拉着程雨舒坐了下来,少不得介绍道:“这是我三姐家的姑娘,来我们家做客的。莹姐儿,你们可要好好招待着。”
是陈夫人的客人?
傅昭忍不住抬起头来。
“原来是母亲的侄女,怪不得长得和您有几分相似,”何氏率先奉承道,“不过她和五弟又是怎么一块回来的?”
何氏揶揄地看向陈锋,莫非是陈锋看上了这个表姑娘?
如果是那可就太好了,这位表姑娘有陈夫人撑腰,傅昭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拿捏不了陈夫人的侄女。
陈锋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傅昭对自己会是这般的冷淡。
傅昭肯定以为这位陈夫人的侄女,是自己带回来的,和自己有关系的。
陈锋解释道:“是二哥先碰上的程姑娘,后来我先回来,就将程姑娘一起带回来了。”
他虽是在对何氏说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傅昭身上。
他见傅昭松了一口气,更是觉得好笑,心情也愈发地好了。
何氏大失所望,原来是这样,那她是白高兴一场了。
她怏怏地走开了。
陈夫人看了一眼人都到齐了,便说:“你们都坐吧,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就不用立规矩了。”
本来安排的位置是夫妻坐在一块,可多了一个程雨舒,再坐在一块恐怕不合适。
马氏便道:“母亲,不如再安排一桌吧。”
见马氏看了程雨舒几眼,陈夫人也领会过来。qs
陈夫人只含糊不清地说:“不用了,都是一家人,一块坐吧,雨舒就和我坐一起。”
马氏不解,一家人?那个人姓程,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一家人,除非是……
傅昭慢慢地走到了陈锋的身侧,小声地说:“世子,入座吧。”
听到声音,陈锋看过去。
只见傅昭低着头,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陈锋没有说话,直接朝着位置上走去。
傅昭一怔,难道说陈锋真的怪自己了?
也是,她就算心里再不满,方才陈锋要回去更衣的时候,她怎么能不陪着呢?
傅昭懊悔不已。
众人都入座之后,陈夫人便道可以用膳了。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上,没有人说话。
程雨舒在此氛围之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还是在家里的时候轻松。
可母亲走了,家也算是散了。
程雨舒的心里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她悄悄地看向陈锋。
陈锋使筷子的姿势优雅,不像是在使筷子,倒像是拿着毛笔在指点江山。
程雨舒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长大后的陈锋会是如何模样。
今日一见,竟比她幻想中的还要优秀千倍万倍。
她的余光瞄见陈锋神色自然地给傅昭夹了一筷子的鱼肉,她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她知道她的出生不高,配不上陈锋。
她知道陈锋娶妻后,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这个傅昭。
没想到傅昭的出生,比自己高不了多少。
程雨舒后悔不已,如若她当初没有那么快地放弃,现在的情形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忍不住打量起傅昭来,傅昭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明艳动人。
可她娘说过,只有妾室才看重容貌。当正夫人的,容貌太过出众反而不好。
因此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要当正夫人的。
可若是为了陈锋,那她委屈一点当妾室也是没有什么的。
她再朝着傅昭那边看过去,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她心虚地赶紧低下头。
傅昭主意到了,这位程姑娘似乎一直在打量自己。
难道说她的妆花了,还是发钗歪了?
当傅昭出神的时候,陈锋凑了过去,轻声问:“不喜欢吗?”
傅昭愣了一下,才看到陈锋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菜。
“喜欢。”傅昭赶紧说。
她心中有愧,就算陈锋给她夹的是一筷子毒药,她肯定也说喜欢。
吃完午膳,陈夫人就叫众人散去了。
因为念着陈锋一路奔波,让陈锋晚膳也不用过来了,好好歇着。
陈锋便带着傅昭回去了。
程雨舒的眼神直勾勾的,一直盯着陈锋的背影瞧。
她这样子的神态,根本就瞒不过陈夫人。
陈夫人会心一笑。
060留下
等屋子里的人都散去了,陈夫人才笑眯眯地问:“雨舒,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程雨舒低头绞着手指。
她面皮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想在侯府长住的话。
还是随她而来的程妈妈说:“我们家夫人去得早,我们小姐孤零零一个人。我们家老爷有了新欢,更不会管我们家小姐了。”
说着,程妈妈用袖子擦起了眼泪。
她的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陈夫人也心领神会了。
陈夫人握住程雨舒的手,温声道:“那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你放心,我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
程雨舒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陈锋和傅昭回到院子里,傅昭亲自盯着下人们收拾陈锋带回来的行囊。
这一收拾,就收拾到了傍晚。
因为收拾得太过认真,收拾完她才发现,她又把陈锋冷落了。
她洗干净了手,问道:“世子呢?”
司棋回道:“世子一直在书房里。”
“那有没有给他送点心茶水过去?”傅昭又问。
“奴婢去问过,但是世子说不饿,不想吃。”
“好吧,也该吃晚膳了,你让人去摆晚膳吧。”
“是。”
傅昭想了想,还是去书房那边了。
书房在院子最角落的地方,最是清净。
屋子的窗户边还种了不少的竹子,更是清幽。
陈锋在书房里的时候,一向不喜欢人伺候。
傅昭推门进了书房,让良穗等人在门外候着,她自己进了书房里。
只见陈锋正坐在书桌后,翻看着他不在侯府的时日里送过来的书信。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陈锋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又继续看书信了。
看陈锋不打算理会自己了,傅昭略有些尴尬地站着。
傅昭的目光落在陈锋翻看书信的修长的手指上,指腹上覆着一层茧子。
她的目光上移,短短几月不见,陈锋的皮肤粗糙了些,气度沉稳了不少,想来边关的苦寒是真的能磨砺人。
傅昭心中一动,问道:“您上次受的伤,好全了吗?”
陈锋这才看向傅昭,语气随意地回道:“都好了。”
傅昭嗯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尴尬地站着。
她和陈锋才相处了几日,她是实在不知道该和陈锋说什么。
好在此时,司棋来说晚膳都摆好了。
傅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道:“不如先去用晚膳吧?”
陈锋嗯了一声,随着傅昭出去了。
傅昭想起午膳的时候,陈锋主动为她夹菜,她便拿起公筷,自然而然地位陈锋布菜。
一顿晚膳吃得温馨又祥和。
而二少爷陈远和钱氏那边,氛围却冷到极点。
陈远看着摆得满桌子的菜肴,却一点都没有胃口。qs
他不悦地盯着钱氏,像是要在钱氏身上盯出一朵花来。
钱氏低着头,脑子在飞速得转着。
到底是她做的哪一件事被陈远发现了?
金儿带着两位小姐陈思薇和陈思童走了进来。
金儿见陈远和钱氏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便自己做主,将两位小姐带了过来。
陈思薇和陈思童很久没有看到父亲了,二人一进来,就立刻跑到了陈远身边,嘴里高兴得喊着爹爹。
陈远笑了起来,摸了摸二人的脑袋。
见陈远笑了,钱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朝着金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钱氏道:“薇姐儿和童姐儿肯定都饿了,不如先用晚膳吧?”
陈远被陈思薇和陈思童哄得心花怒放,不愉快都暂时抛之脑后了。
一家人用完晚膳,陈远让人把两个女儿带下去,和钱氏说起了正事。
“上次的事,你怎么没有处理好?”陈远质问道。
钱氏试探性地问:“什么事?”
“就是冒牌高神医的那件事!今天他儿子又闹到我跟前来了,还把官府的人都喊来了,当时五弟他们都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丢脸?”陈远越说越气愤。
眼下他是侯府最年长的少爷,这一次在弟弟们面前丢了脸面,这叫他往后还怎么服众啊。
原来是这事。
钱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钱氏委屈地说:“上一次他也来侯府闹了,闹得我都快抬不起头来。他说他爹是被我害死的,但他爹死了,死无对证了,他这么说就是为了讹我的钱!”
“那上一次来闹的时候,你怎么不彻底解决了?”陈远追问。
钱氏扁了扁嘴,“我也就是心软了。”
“罢了罢了,你这个心软的性子,也改不了了!”陈远发泄一通,心里舒坦了不少。
加上钱氏的认错态度很是诚恳,陈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陈远站了起来,要往外去。
钱氏心一紧,忙道:“都这么晚了,您还要去哪里?不如就留下来吧!”
钱氏不管不顾地央求着,算算日子,陈远都好久没有留在她房里了。
她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她还想再添一个儿子呢。
陈远头也不回地说:“我外头还有点事,下次吧。”
说罢,他脚步一刻不停地出去了。
钱氏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半晌,她咬牙切齿地道:“金儿,你派人去查!外头到底是什么牵绊住了他的脚!”
“是!”
*
傅昭先洗漱完,就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拿着梳子慢慢地梳着一头长发。
她梳完头发,陈锋也带着一身水汽从耳房里出来了。
屋子里的下人们不知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现在只剩下傅昭和陈锋二人。
傅昭放下梳子,依旧坐在梳妆台前。
陈锋大步走到床沿,然后躺了下来。
傅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也在床沿坐了下来。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躺上去的时候,陈锋开口了,“还不睡吗?”
傅昭只好吹灭了床头的蜡烛,躺了上去。
黑暗之中,她的呼吸似乎有些紊乱。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睡不着。
陈锋大概是已经睡着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不想吵醒身边的人。
突然,一只大手覆在了她的腰上。
那手带着灼热的温度,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