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心软
傅宅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当初修建的时候，里头还修建了一个小花园。
为了突出文人的风雅，假山怪事应有尽有，还有一片小小的树林。
夏天的时候，傅昭就爱往小花园里跑。
花园里，傅绍闻还专门为傅昭搭了个秋千。
傅昭一进花园，就瞧见了傅清心坐在傅绍闻为她搭的秋千之中。
傅昭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攒成拳头，慢慢地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傅清心。
傅清心心情甚好，嘴角翘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愉悦的笑。
傅清心抬起头看向傅昭，笑着道：“姐姐是不是奇怪，我怎么出来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就在父亲跟前撒了个娇，父亲就把我放出来了。”
傅昭神色未变，“父亲一向疼你。”
傅清心猛地变了脸色，“因为父亲疼我，所以你就嫉妒我时不时？非要借着这件事，把我踩到泥泞里才甘心！若不是你挑唆着，父亲怎么会把我关起来？还把婚期提前？”
面对傅清心一连串的质问，傅昭反问道：“所以呢？你又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我就想安心地当我的新娘子。”
“那便好。”傅昭越过傅清心离开。
等到了丛氏面前，傅昭的笑脸瞬间收了回去，冷声道：“父亲又心软了？”
丛氏叹了口气，“想必你也是看到了吧。”
丛氏拉着傅昭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你父亲就是这个性子，容易心软。前几日他去清心那里，不知道说了什么，第二日就解了清心的禁足。还有这门婚事，恐怕是成不了了。”
傅昭眉心一跳，“婚期还有半个月了，怎么就成不了了？”
丛氏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昨晚父亲醉醺醺地回来，和你大哥透露了一点口风，说是为清心找到了一门更好的婚事。”
丛氏抬起头来，让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都出去后，用更加小的声音说：“听父亲说，似乎是攀上了恭亲王的路子。”
傅昭冷笑出声，她几乎已经想到了，傅清心和傅老爷谈论了什么。
“父亲知道他自己是在做什么吗？父亲这样不就是摆明了，傅家人都知道了王爷的那点小爱好！等王爷回过神来，可不就是要灭口了吗！”傅昭疾言厉色地道。
精致温柔的眉眼，凌厉万分。
丛氏被傅昭说得心凉了几分，又抱着一丝期待说：“可是我们知道了王爷的那些事，王爷会不会有所忌惮……”
傅昭打断她，“嫂子！老虎的把柄这么好捏的吗？若他真的能登上那个位置，头一件事就是要把傅家赶尽杀绝！你说，若是傅家哪个人泄露了一点口风出去，那肯定会对王爷的前程有损。换做你是王爷，你会怎么做？”
那肯定是把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全部都杀光了，一个不！
丛氏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一片灰败。
她感觉自己的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都能落下来，让她都来不及求救就断了气。
她的手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想喝一口茶水，都端不起来茶碗。
“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吗？”丛氏晦涩地道。
“那要看恭亲王，是想要傅家留到何时。”傅昭冷冷地道。
丛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悔不当初，若是当时她同意傅昭提出来的头一个法子，让傅清心当即就抱恙，然后不治而亡，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
如今他们傅家人，都要给傅清心陪葬了。
丛氏面上一片绝望，怔怔地道：“我们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只是舟哥儿和宜姐儿还那么小，昭昭，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让他们两个活命？就算是让他们隐姓埋名当个寻常百姓也行，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成。”
傅昭握住丛氏和冰块一样冰冷的手，知道是自己的话，把丛氏吓得狠了点。
可自己若不是那么说，丛氏肯定会被傅清心和傅老爷牵着鼻子走。
傅昭安慰道：“嫂子，事情还没有坏到这个地步。王爷说不定也只是怀疑罢了，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清心和王爷再次见面。若是他们一见面，那傅家肯定是全都完了。”
丛氏点了点头，郑重地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会看好清心，不让她出去的！”
傅昭点了点头，“等我见了父亲一面，再回去。”
丛氏忙道：“好，我这就去吩咐人去前头守着。”
丛氏出去安排了。
傅昭疲惫地靠在引枕上。
等丛氏出去后，良穗进来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傅昭身边，给傅昭倒了一碗茶。
傅昭很是疲惫，便就在榻上睡下了。
她还是被傅宜的笑声吵醒的。
如今傅宜能扶着东西站着了，傅宜就扶着榻沿，用小小的手指戳着傅昭的脸颊。
傅昭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傅宜肉嘟嘟的小脸，心顿时就化成了一滩水。
“宜姐儿在瞧什么呢？”傅昭温柔地说。
傅宜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啊啊啊地说着话。
可惜她的婴语，除了她自己，谁都听不懂的。
傅昭坐了起来，将傅宜抱在怀里，握着傅宜肉乎乎的小手，笑着冲丛氏说：“宜姐儿又胖了不少。”
丛氏笑着将傅宜抱到了自己怀里，“她这个小丫头，嘴巴一天到晚都不空的，能不胖吗？你快别抱她了，省的酸了你的胳膊，连我，每天也抱不了多久的。”
丛氏又将傅宜放到地上，让傅宜扶着椅子在地上走着。
瞧着小萝卜一样的傅宜，傅昭看不够一样，恨不得就这样子瞧一辈子。
重活一世，她有要保护的人，就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她们。
傅昭深深地看了傅宜一眼，问丛氏，“父亲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此事。”提到傅老爷，丛氏面上的笑荡然无存。
傅昭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没让良穗跟着，自己去见了傅老爷。
傅老爷心情很好，把玩着一串佛珠。
那佛珠一点都不起眼，傅老爷却把它当成了宝贝一样。
傅老爷炫耀似地道：“你知道这佛珠是什么来历吗？”
傅昭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这是恭亲王的！”
242冷水
傅老爷从书架上找出一个红漆匣子，将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若不是傅昭找他还有话说，他还想沐浴焚香，以示对恭亲王的尊敬。
傅昭冷眼瞧着，突然很想笑。
傅老爷此人，只长年纪不长心眼。
当年能做出冒着风险收留罪臣家眷的事，如今明知傅清心为恭亲王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还敢收下恭亲王的信物。
傅昭垂下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讥诮的笑，淡淡地问：“听说父亲为清心另寻了一门好亲事？”
提起此事，傅老爷乐呵呵地说：“是啊，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虽说只是个庶出的，但是清心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
“那父亲有没有想过，把清心嫁过去后我们家会如何？”
傅老爷笑得更欢了。
他早就想过无数遍了，傅清心也给他描摹过了未来的前景。
攀上恭亲王这艘大船，等恭亲王登上那个位置后，他们傅家就是有从龙之功！
说不定到时候恭亲王一高兴，还赏赐他一个爵位。
他们傅家，就要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了！
傅老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昭昭，这些是男人们该操心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赶紧给姑爷生下一儿半女才是正理。”
傅昭面色一片冰冷。
傅老爷沉浸在喜悦里，恐怕连傅家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了。
傅昭不得不泼去一盆冷水，“那父亲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傅家炽手可热，若傅家的秘密被人挖出来了该怎么办？”
傅老爷不以为意地道：“谁家没些不能告人的事？”
傅昭挑眉，眸光凌厉，“若是我们家的秘密足以让傅家覆灭呢？父亲是不是忘了，前段时日陆家是怎么被抄家的？”
傅老爷怔了一下，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用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傅昭。
当年的那件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康姨娘知道。
康姨娘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了，不可能往外说的。
而且康姨娘也知道利害关系，若是此事宣扬出去，她和傅清心都只有死路一条。
傅老爷盯着傅昭，面色阴晴不定。
还是傅昭先打破了沉默，“父亲是不是想问我，我是如何知道的？我能知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傅老爷苦苦思索，才试探性地问：“是清心告诉你的吗？”
傅昭不置可否。
傅老爷心情复杂，傅清心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说，还往外说了出去。
今天是傅昭知道了，明天又会是谁呢？
傅昭说得对，等后面傅家真的烈火亨油的时候，肯定有眼红的人，就把这件事挖了出来。
这件事根本禁不起挖，随随便便都能把真相给挖了出来。
到时候就算他成了王爷，也逃不过抄家的下场。
原本美好的前景，原来都是虚影。
傅老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颓废不已。
傅昭见自己泼的冷水起了作用，便道：“父亲也先别急，汝县那门婚事也成不了了，但不如先不用告诉清心，看看清心的选择吧。”
傅老爷疑惑，“什么选择？”
傅昭意味深长一笑，“看看清心是愿意做一个傅家人，乖乖地听从父亲的话，还是说她心大了，有别的打算。若是前者，那说明清心和我们是一条心的。若是后者……”
傅昭点到为止，余下的，就让傅老爷自己去猜想吧。
也只有傅老爷自己猜想，才能想得更多。
傅昭想说的都说完了，就回侯府了。
傅昭一走，傅老爷立刻去找了康姨娘。
待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傅老爷劈头盖脸地问：“当年的事，你是不是和清心说了？”
康姨娘怔了片刻，才愧疚地道：“清心聪慧，自己猜出来的。”
傅老爷眉头紧皱，在屋子里乱转，心里烦躁无比，傅清心果然知道了，还大胆说了出去。
康姨娘捏紧帕子，不安地问：“老爷，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是清心的婚事又出什么岔子了吗？”
傅老爷张了张嘴，想起傅昭说的话，他的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番，“王爷那边的婚事不成了，清心还是得嫁到汝县去。”
康姨娘忍不住失望，但还是柔顺地道：“都听老爷的，老爷肯定是为了清心好的。汝县虽然远，但是只要清心平平安安的，就比一切都好。”
听着康姨娘懂事的话语，傅老爷心里舒坦不少。
至少，康姨娘是个知恩图报的。
这些年，康姨娘为了傅家的付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拍了拍康姨娘的肩膀，“放心吧，当初我能护住你们，现在也是一样的。清心那里，你去和她说一下吧。”
*
傅清心细眉倒竖，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通通扫到了地上。
康姨娘吓得后退两步，要是躲得晚一点，差一点就要被碎片划到了脚。
傅清心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王爷都肯帮我了，父亲为什么又说不成了？今天傅昭回来了，是不是傅昭又去父亲跟前挑唆了！”
康姨娘急忙去捂傅清心的嘴，“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她好歹是你的姐姐，你就算不念着她的好，也不能这样直呼她的名字呀。”
傅清心打开康姨娘的手，怒道：“娘！到底谁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女儿就要被远嫁了，后半辈子都见不到了，你还在为一个外人说话？”
康姨娘却道：“那门婚事依我看是不错的，等你嫁过去，就能知道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了。”
没想到自己的亲娘，胳膊肘都往外拐。
傅清心气得脑袋都晕眩了一阵，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傅家这么急不可待地要将她送走，傅昭给她挑了一门一看就是去受苦受难的婚事，还要她感恩戴德的！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给傅家送去一份大礼。
而且傅家小姐的身份，她也不要了！
傅清心笑了，眸子里布满了戾气，“你去和父亲说吧，我会乖乖地准备出嫁的。”
康姨娘松了一口气，又安慰了傅清心几句，才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傅老爷。
243送信
等康姨娘离开后，傅清心又砸了一个花瓶。
等傅清心不会砸东西了，陆珊才走了过去。
傅清心没有保住庄月，便拼尽全力保住了陆珊。
她不舍得断了恭亲王那边的联系。
“你和王爷那边还能联系得上吗？”傅清心问道。
陆珊苦恼地摇了摇头，“那些人看得紧，除了出门买东西，其他的都不许我做。”
傅清心冷笑一声，这些傅家人，口口声声说是她的家人，都是为了她好。
但是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哪里有一点人情味？各个都把她当成贼一样防着。
连康姨娘，都向着别人。
傅清心冷声道：“你帮我送一封信。”
陆珊忙问：“是给王爷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激动。
她实在是不想再傅家待下去了，恨不得成为恭亲王的人。
傅清心摇摇头，“不是，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再去投奔王爷。”
陆珊一喜，“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做好。”
*
晚间，傅昭只留了良穗在屋子里伺候。
开春了，天渐渐的热起来了。
窗户一关，屋子里顿时显得闷热。
傅昭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良穗道：“……上午的时候，陆珊去了舅老爷那边，舅老爷家的三爷新得了一位千金，陆珊是去送鸡蛋的。”
傅昭挑了挑眉，“就她一个人去送了吗？”
“大夫人和姨娘那边，昨天派人送过了。”
“我知道了，你继续让人盯着些，若是傅家的人盯不住，让吴大哥的人也帮帮忙。”
傅昭说完，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
这个不妙的预感，顿时让她坐立难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看着傅昭逐渐发白的脸，良穗心一紧，上前一步，“您怎么了？”
傅昭抓紧手边的团扇，凝神思索片刻，沉声吩咐都：“你和吴大哥说一声，让他帮忙盯着点舅老爷那边。”
良穗讶异了一下，但还是应下了。
只是她还是觉得奇怪，舅老爷，也就是傅老爷的舅舅孙家，比起傅家来还要更不值得一提。
听说孙家的子孙里，只出了一个当了官的，还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小旗。
锦衣卫做的那些事，加上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名声，孙家的街坊四邻都不敢和孙家有往来了。
偏偏孙家人还觉得非常自豪，仗着三少爷锦衣卫的名号，在街坊四邻面前为非作歹的。
渐渐的，他们连傅家这门亲戚也看不上了。
是以孙家小小姐的满月，傅家只送了东西过去，并没有出面。
而傅清心送的东西，在一堆送礼的人之间，一点都不显眼。
虽说送礼的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傅清心送的东西给孙老爷看，还为了打点使了不少银子。
等孙老爷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正准备睡觉的时候了。
他多喝了几杯酒，浑身不舒服，一时还睡不着，就准备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他捏着信，问孙夫人，“是那个什么清心送来的？”
这个名字，也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到的。
和傅家太久没有来往，他都快忘了傅家那些人了。
孙夫人边铺着床边道：“是啊，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若是你不想看，就直接丢了吧。”
在孙夫人絮絮叨叨的时候，孙老爷已经拆开了信看了起来，左右也无事。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恐的模样就和见了鬼一样。
孙夫人正想招呼孙老爷睡觉，一回头，看到孙老爷和木头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面上的表情十足十的惊恐。
她唬了一大跳，急忙过去问道：“到底怎么了呀？你看到什么了？”
孙老爷一下子蹦了起来，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孙家终于盼来了崛起之日！”
孙夫人满脸茫然，“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孙老爷却已经捏着信，一溜烟地跑了，孙夫人追都追不上。
孙老爷直接去了三儿子那里，提着三儿子进了书房里。
父子二人对着信研究了起来，研究一会，又乐不可支地笑一阵。
他们孙家，真的要发达了！
*
傅昭看着账本，看了一会，怔怔地放下账本，叹了一口气。
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她还以为是听错了。
直到听到马氏等人的声音，她才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一看。
只见马氏、钱氏二人一起过来了。
傅昭面上堆起笑，走到院子里迎了一下，笑问道：“大嫂和二嫂怎么得空过来了？”
马氏笑着回道：“天气好，出来走走，顺路就过来看看你。”
傅昭笑着迎二人往屋子里去，随口问道：“那大嫂和二嫂是从哪里过来？”
钱氏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从三弟妹那里过来，啧啧啧，才多久没见，她就憔悴得没个人形了。”
傅昭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段时日，她顾着傅家的事，许久都没有听到何氏那边的消息了。
也是，这段时日何氏那边十分安静，根本不符合何氏火爆的脾气。
若是因为何氏病得起不了身才没有闹起来，那也说得过去。
傅昭佯装关心，惊讶地道：“都怪我疏忽了，没有常常过去看看劝慰着些，三嫂竟然病得这么厉害了，大夫可去瞧过了吗？”
钱氏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大夫看过了，她这个就是心病。读书读多了，心眼就变得特别小。所以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那两个闺女儿，我才不会让她们也沾上穷酸味的。”
钱氏得意洋洋地说了一会，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五弟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没告诉我们呀？”
马氏眸光微闪，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傅昭是真的茫然，“什么好消息？”
她回头看了司棋一眼，司棋同样是茫然。
这段时日，傅昭为了傅家的烂摊子焦头烂额的，能有什么好消息？
钱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你上一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傅昭杏眸圆瞪，怔了片刻。
244心机
这段时日，傅昭因为傅家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
这个月的月事有没有来，她根本就没在意过。
如今这件事却被钱氏提起来，傅昭除了惊讶，就是愤怒了。
傅昭将愤怒的情绪遮挡起来，思索了一会，才道：“是迟了半个月了，不过这些事连我自己都不在乎，二嫂比我都关心我自己呀。”
钱氏当作听不出傅昭话里话外之意，只笑道：“这事可大可小，依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放心一些。”
“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推迟一些是总有的事，”傅昭的笑容淡淡，“就不用请大夫了。”
钱氏却不依不饶的，“子嗣上的事就不是小事！请个大夫来看看总归是安心的。”
马氏跟着劝道：“是呀，你年纪还轻，若是落下这种毛病，将来可要后悔的。”
傅昭瞧着钱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只有马氏是发自肺腑的关心自己。
对比之下，钱氏对自己三番两次的使绊子，她心里生出一股厌烦来。
傅昭态度强硬，“等过几日，若是月事还没有来，我自然会请大夫的。我有些困了。”
说着，她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如此明晃晃赶客的意思，钱氏和马氏自然看懂了。
钱氏笑容顿失，眼神刻薄，还想再发作一番。
马氏忙按住钱氏，温声道：“二弟妹，我们不是还要去看看四妹妹？快走吧。”
马氏几乎是半强硬地拉着钱氏出去了。
等出了院子，钱氏甩开马氏的手，憋着一肚子气往远处去。
傅昭小声地道：“多谢大嫂。”
马氏愧疚地说：“也怪我不好，听了她说了几句就过来了，你别放在心上。”
傅昭笑道：“我知道的大嫂。”
马氏笑笑，离开了。
待二人走后，傅昭立刻沉下脸。
她转身进了院子里，立在院子中间迟迟没有进去。
“如梦呢？”傅昭声音沉沉。
上一次的事后，她并没有处置如梦。
如梦也心中惶恐，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今日钱氏会突然过来，肯定和如梦的通风报信脱不了干系。
司棋低声回道：“是奴婢疏忽了，她一直待在屋子里做女红，什么时候出去了奴婢都不知道。”
“不怪你，”傅昭目中闪过一丝冷意，“她不是喜欢当二嫂的眼线吗？这种来不来月事的事，也难得她能上心。那我就送她一份大礼，让她在二嫂那边长长脸吧。”
*
钱氏走在前头，见马氏没跟上来，才放慢了脚步。
金儿不解地问：“您何必听了如梦的话就眼巴巴地过去了，那位有没有身孕，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钱氏挑眉，“这可是府里的大喜事啊。”
金儿越发疑惑了，说这话根本就不是钱氏一贯的风格。
钱氏往后头看了一眼，才道：“她有身孕的事，自然是要闹得人尽皆知才是。到时候自然有眼红的人，动了心思。”
金儿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惶惶地问：“谁会这么大胆？若是敢对世子夫人动手，那是不是也会对您动手？”
钱氏狠狠地皱了下眉头，万分厌恶地道：“自然是的，不然为什么侯府的子嗣这么少，除了大嫂那个儿子，再没有一个儿子活下来？要说是侯爷杀戮太重的报应，我才不信的！”
这是钱氏头一次和金儿说起这些事，金儿只觉得骨子里都在发凉。
残害侯府的子嗣，到底谁有这个能力，还这么大胆？
“瞧你这胆子，”钱氏嗤笑一声，“你怕什么，那个人坏事做多了，迟早会露出马甲来的。等到时候将那人揪出来，我再给二爷生下个嫡子，到时候我们的地位不就更稳固了。”
金儿忙不迭奉承道：“奴婢没有您有勇有谋傅，还是您想的周到。所以您的意思是，世子夫人就是要推出去的靶子？”
钱氏笑了一声，双手合十向着上苍祈祷，保佑傅昭是真的身怀有孕。
*
陈锋照旧是在夜里回来的。
他独自走着，没有叫卫山跟着。
远远的，他就能瞧见院子门口的一点光亮。
是傅昭特意吩咐丫鬟在门口放着灯，怕天黑陈锋看不清路。
陈锋心中一暖，似乎成亲后，他面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他不由地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进了屋子里，只见丫鬟们给他行了礼后，就各做各的事，却不见傅昭的身影。
司棋悄悄地往内室里指了指，陈锋便进了内室里，打起了帘子，只见傅昭正躺在床上。
陈锋疑惑，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去摸了摸傅昭的额头，温温热热的。
陈锋转而握住傅昭的手，捏了捏，轻笑道：“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傅昭睁开眼，露出一双熠熠生辉、饱含笑意的眸子。
傅昭抬起胳膊，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陈锋。
陈锋便拉着傅昭的胳膊，轻轻地拉着她坐了起来。
一坐起来，傅昭双手环住陈锋的胳膊，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闻着陈锋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傅昭的心平静了不少。
她贪恋陈锋身上的温度，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
陈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傅昭略显单薄的脊背，轻声问：“是傅家的事烦心吗？”
傅昭闷闷地嗯了一声，抬起头来，娇声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能借我东风吗？”
陈锋拍了她一下，意味深长地道：“那得看你的诚意。”
傅昭收回胳膊，卷着被子滚到了床的里头，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眸子，“我身上不方便。”
陈锋追着过去，压低声音，嘴角噙着戏谑的笑，“不方便，有不方便的法子。”
他长手一伸，将床边的帐子放了下来。
*
很快，就到了傅清心出嫁的前夕。
看着送来的凤冠霞帔，傅清心冷笑出声。
她猛地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来，在嫁衣上狠狠地剪了几下。
她将嫁衣当成了自己的仇敌，下手越来越狠。
丛氏派来的丫鬟书兰见状，急忙过去劝阻，“小姐，这可是您的嫁衣呀！要是剪坏了，后日出嫁您穿什么呀！”
245忧心
傅清心挥舞着剪刀，在书兰的脸上比划着，阴恻恻地道：“你要是再多嘴，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也剪烂了？”
书兰吓得闭上了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从前的时候，三小姐明明是最天真烂漫的性子。
当时丛氏指了她到三小姐的屋子里来伺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
可相处下来她才发现，私底下的三小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言不合打骂都是轻的！
她胳膊上如今才添了两道淤青呢！
她也不敢去和丛氏说，不然傅清心会更加狠毒的报复她。
陆珊端着一盆热水从外头进来，她将盆子放在架子上，看到满地的狼藉，一点都不意外。
虽说在傅家，当傅清心的丫鬟也有一段时日了，可她仍旧是不习惯做丫鬟的活计。
她抱着胳膊，冷冷地吩咐书兰，“你瞎了吗，还不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傅清心丢掉剪刀，坐到榻上悠闲地喝茶。
书兰只好闷着头，收拾屋子里的狼藉。
等书兰出去后，傅清心才问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陆珊道：“都安排好了，明日，好戏就要开场了。”
傅清心好心情地笑了一声，“希望孙家不要让我失望，你把我贴身的物件收拾一下。最迟明天夜里，王爷就该派人接我们走了。”
陆珊这才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她在这个破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等明日，傅家彻底完蛋后，她也能脱离苦海了。
她兴冲冲地去收拾一些贴身的细软，准备明日带走。
*
丛氏只觉得胸口里憋着一股气，闷闷的。
连傅宜的笑声，都没有叫她的心情好一些。
从前，她可是最喜欢和傅宜一起玩耍的。
“夫人，菜单拟出来了。”
丛氏接过菜单子，随意扫了两眼就丢到一边去了。
这些不过都是装模作样罢了，至于装给谁看……
丛氏又将菜单拿到了手上，她想起傅绍年的叮嘱，做戏要做全套，千万不要让人起了疑心。
丛氏便吩咐管事妈妈，“就按照单子去采买，虽然是浪费了一些，可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
丛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都是知道内情的，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丛氏又叹了口气，抱着傅宜小小软软的身子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等熬到明天傅昭过来，她就不必如此煎熬了。
不知从何事开始，她将傅昭看成了依靠，而不是那个需要在她的羽翼下寻求庇护的小姑娘了。
丛氏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上午的时候傅昭就过来了。
傅昭一件红色洒金褙子，一条颜色稍淡一些的马面裙，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十分喜庆。
可是看着这颜色，丛氏只觉得眼睛都疼。
傅昭凑近了一些，瞧着丛氏眸子里的血丝，担忧地问：“嫂子，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丛氏叹了一口气，“哪里能休息好呀。”
丛氏拉着傅昭走到一边，低声道：“依我说，这个法子还是太冒险了一点。稍有不慎，别说傅家了，连你也要被牵扯进去的。”
傅昭神色未变，言语轻松随意，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这一次若不是来一剂狠药，父亲又怎么舍得拔出那颗毒瘤呢？若是那毒瘤有一点残余，将来将会有更多的隐患。”
见丛氏是真的担心惶恐，傅昭握住丛氏的手，安慰道：“嫂子别怕，一切有我们在呢，绝对不会让傅家出事的。”
丛氏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傅昭指了指门口处，提醒道：“嫂子，你该去招待客人了。”
丛氏勉强一笑，就去招待客人了。
今日来的都是街坊四邻和亲近的亲戚们，明天便是婚礼了，今日她们过来帮忙。
丛氏招待着客人，有些年纪轻的小姐，要去见一见傅清心。
丛氏刚想应下，就听到傅昭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
“清心身子不舒服，恐怕今日是不能见人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关心，“病得严不严重？明天就要出嫁了，那该怎么办呀？”
傅昭苦恼地摇了摇头，“这些我也说不好，反正我们已经去请大夫了。”
因为这些话，再也没有人想要去看傅清心一眼了，笑声都少了不少。
出嫁前夕，新娘子却病得见不了人了，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
而前边的男子并不知道傅清心病得见不了人的事。
傅老爷特意请了三天的假，傅清心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是是他亲自养大的。
傅昭是丛氏带大的，而傅清心，从小的时候就是他带着长大的。
因此说实话，在他的心里，傅清心是不一样的存在。
当时傅清心为恭亲王做的事闹出来之后，他狠狠地发了一通怒火，还把傅清心软禁起来。
说实话，现在他是后悔的。
傅清心说得对，能搭上恭亲王，是他们傅家的福气啊！
这次假成婚的事，是傅昭一力主张的。
傅老爷虽说不悦，却还是随着傅昭去了。
只要证明傅清心是愿意做傅家的女儿，服从傅家的安排的，那往后，傅昭心里对傅清心的疙瘩肯定就能解开了。
姐妹二人还能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今日，康姨娘也是盛妆打扮。丛氏那边她帮不上忙，就到了傅老爷这边来。
她也有一些话要问傅老爷。
康姨娘忧心忡忡地问：“虽然是假成婚，可大家都知道了，对清心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而且明日，人家该怎么看我们傅家呀？”
傅老爷拍了拍康姨娘的手，无奈地道：“昭昭执意如此，就随她去吧。”
傅老爷压低声音，“到底清心的身世昭昭都知道了，不让昭昭试一试，瞧一瞧清心的真心，往后清心在家里也是难的。”
康姨娘一怔，头一个反应是傅清心自己将身世说了出去。
毕竟当初傅清心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惊喜多于惶恐。
康姨娘一直怕傅清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比如将她的身世说了出去，果然傅清心还是做了。
康姨娘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她们欠傅家的。
傅昭高兴怎么来，她也没有二话说了。
246孙家
傅老爷最喜欢康姨娘温顺小意的模样，他拍了拍康姨娘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清心这孩子能入了恭亲王的眼，王爷不会亏待她的。”
康姨娘双手拽着傅老爷的衣袖，不安地说：“可这样对清心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傅老爷笑了两声,安慰道：“清心这孩子有主意，且主意比你大着呢，你就不要为她瞎操心了。”
在傅老爷的耐心安抚下，康姨娘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妾身就是妇人之见罢了，让老爷看笑话了。”
二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的时候,傅绍年突然闯了进来。
傅绍年别过头去，尴尬地说：“父亲，舅老爷来了。”
在傅绍年推门进来的时候，傅老爷和康姨娘已经迅速地分开了。
傅老爷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傅绍年声音晦涩，“表叔也来了，就是在锦衣卫任职的那个三表叔。他是穿着锦衣卫的官服来的。”
“什么？”傅老爷拔高音量，“他们想做什么？”
傅老爷和康姨娘说了两句，就和傅绍年一起往外去了。
只见孙老爷和孙三少爷正在傅家的门口处，孙三少爷穿着飞鱼服，倨傲地盯着傅老爷等人。
傅老爷向来不喜欢这个表弟，年纪轻轻的，却学了一身捧高踩低的臭习惯。
傅老爷走过去，先向孙老爷行了个礼，才没好气地问：“舅舅，今天是清心的好日子，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别的客人都不敢进来了。”
也是,锦衣卫凶神恶煞地站在傅家门口,别说外头的客人不想进来，里头的客人都想着要出去了。
傅老爷放缓了声音，又道：“表弟，你不如换了家常便服过来，我请你喝一杯。”
孙三傲慢地道：“不了，今天我过来，是为了公事！”
他扬了扬手，他的部下们立刻上前，围在他的身后，等着他的号令。
傅老爷见状，不悦地质问：“舅舅，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如果是要来闹事的，我可不欢迎！”
孙老爷阴恻恻地道：“我们是来公事公办的，小二儿，没想到你长本事了，连先康王的女儿都敢收留啊。”
傅老爷顿时毛骨悚然，惊得差一点跳起来。
孙老爷的这句话，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手脚都动弹不得。
他面无血色，好半天才哆嗦着道：“舅舅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孙老爷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一笑，“我肯定是有证据了才过来的。”
他拍了拍傅老爷的肩膀，眼睛里冒着绿光，“这一次我也要感谢你，给了我们孙家一个发达的机会。你放心，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你的那几个孙子孙女，我会想法子帮你保住的。”
孙老爷的神态，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施舍，试图让傅老爷对他感恩戴德的。
孙三按着腰间的佩刀，不耐烦地说：“爹，你别废话了，我的兄弟们都等不住了！”
“是是是。”孙老爷笑呵呵地走到一边。
傅老爷的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开了，若是真的让孙三查明了当年的真相，那他们傅家一个都别想逃！
就算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也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傅老爷冒出了一头的冷汗，几乎是本能地挡在孙三面前，底气不足地说：“你不能进去，今天是清心的好日子，而且那是莫须有的罪名。”
孙三冷笑，带着势在必得道：“是不是莫须有的罪名，我进去搜一搜不就知道了？而且清心，恐怕是不能当她的新娘子了。”
傅老爷双股战战，听孙三的意思，已经是知道了傅清心的身份。
孙三一把推开傅老爷，就要往里头去。
傅昭从垂花门后头走出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孙三。
孙三脚步一顿，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傅昭的身份，不冷不淡地道：“哦，是昭昭啊，我有公务在身，你往边上让让。”
傅昭好整以暇地道：“我都听到了，但里头还有许多客人，她们和此事无关。而且那些客人，有一些和孙家也是有亲戚关系的。表叔不如先让客人们离开，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孙三不耐烦地道。
虽说他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小旗，但是走在大街上，谁不是敬畏着他？
如今一个晚辈，也敢和他来指手画脚了？
“哦？那我的话你听还是不听呢？”一道戏谑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孙三回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的江景明，顿时吓得弯下腰，卑躬屈膝地道：“江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江景明斜睨他一眼，“哦？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么大的事瞒着不上报，是有什么私心吗？”
孙三讪讪地笑了两声。
是孙老爷给他出的主意，让他把功劳一个人揽下来，到时候才真的有他们孙家的出头之日。
没想到机关算尽，还是被江景明知道了。
孙三心里发苦，却不敢表现出来，讨好地笑着，“小的这不是来不及和您说吗，可巧您就过来了。”
江景明冷笑一声，越过他看向傅昭，客客气气地道：“陈少夫人的提议不错，就先让客人们离开吧。”
“多谢。”傅昭道了一声谢，就让丫鬟们去安排了。
孙三见江景明对傅昭客客气气的，他也不敢把傅昭当成随意拿捏的晚辈了。
傅昭又让丫鬟收拾出一间屋子，让江景明等人先去里头候着。
傅老爷吓得浑身都是冷汗，背上都黏黏糊糊的。
他亲眼见着锦衣卫的人被丫鬟领着进了厢房里歇脚，他头上压着的无形大山才彻底消失。
他松了一口气，疾步往里头走去。
他冲进屋子里，一见到傅昭，几乎是劈头盖脸地问：“昭昭，你为什么要把清心的身世说出去啊！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在外头胡说，给我们傅家招来了灾祸啊！”
傅昭笑容一顿，失望地问：“父亲是以为，是我把孙家的人招来的？”
“不是你还有谁！”傅老爷怒斥道。
247质问
傅昭失望极了，原来傅老爷是这么想她的。
这段时日，她为了傅家的事殚精竭虑，如今看来，也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她的心逐渐地冷了下来，没有一丝温度。
那一厢，傅老爷还在絮絮叨叨地指责她,数落她的不是。
良穗看不下去，想要为傅昭说几句，却被傅昭拦住了。
傅昭面上的笑荡然无存。
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原本温柔精致的眉眼，反而透着凌厉的气势。
“知道这事的人不只有我一个，父亲为何就认定了是我说出去的？”
傅老爷理直气壮地道：“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傅昭冷笑,“父亲何不去清心那里瞧瞧,看看清心在做什么？”
傅老爷诧异了一下。
傅昭继续提醒，“再者他们是冲着清心来的,父亲难道不应该把清心藏起来，或者先对清心交代几句吗？”
傅老爷一拍脑门，“你说的对。”
说完，他夺门而出。
傅老爷几乎是跑着到了傅清心那边。
傅清心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和外边的热闹完全不同。
傅清心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就站在门框处，倚靠着门框站着。
她瞧见了傅老爷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傅老爷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甚至还被绊得摔了一跤。
傅清心心里有数，孙家上门来闹了。
傅家完了。
傅清心抬着下巴，倨傲地道：“爹爹，你是来像我求救的吧。若是你早一点就有这样的觉悟，傅家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傅老爷怔住了，呆呆愣愣地问：“你都知道了？”
前边的事来的又快又猛，没有人通风报信，傅清心是怎么知道的？
傅清心笑着点了点头。
傅老爷只觉得傅清心的笑格外刺眼，傅家都到这个关乎存亡的时候了,傅清心怎么还笑得出来？
傅老爷将脑海里胡乱的猜测压了下去,道：“外头有人来寻你了，你快逃吧，逃得远远的，这里有我和你姨娘撑着。”
傅清心拍了拍手，只见陆珊从屋子出来了，陆珊还背着两个包袱，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刻的。
傅老爷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来，“你……算了，你快逃吧。”
锦衣卫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又太紧急，傅老爷想不了那么多。
但他知道，傅清心若是被锦衣卫的人抓走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傅清心才没有傅老爷那么多的担忧，她和陆珊主仆二人都是欢欢喜喜的。
她们两个马上就要脱离傅家，去恭亲王身边过上好日子了。
凭着她们两人的本事，一定能得到恭亲王的器重的。
二人愉悦地往外走着，将要走到院门的时候,竟发现门口站着一堆婆子，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傅清心后退了半步,不悦地质问：“你们是谁？敢挡着我的路？还不都给我让开！”
那些婆子对傅清心命令的话语充耳不闻。
她们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傅昭就从中间走了出来，陆珊心虚地往傅清心身后躲了一躲。
傅昭笑问：“陆小姐躲什么？是不认识我了吗？”
陆珊低着头，心虚地说：“什么陆小姐，你认错人了！”
傅老爷也帮腔道：“是啊，昭昭，你莫不是认错了？这个丫鬟是清心前段时日才买回来的，不是什么小姐。”
傅昭似笑非笑地问：“是在陆家被抄家那段时候买来的吗？至于是不是陆小姐，只要找个和陆家相熟的人家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或者，我从邵家找个下人来，辨一辨也是一样的。”
陆珊心虚得说不上话来。
傅老爷此时也疑惑地问傅清心，“你这个丫鬟，到底是什么身份？”
傅清心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们现在有空关心我丫鬟的身份，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吧。锦衣卫都来抄家了，你们傅家要完了！”
良穗看不下去了，愤愤地道：“三小姐不也是傅家的人吗？若是傅家倒霉了，您能落得什么好吗？”
“我是傅家的人吗？”傅清心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若不是事态紧急，她真想大笑两声。
“傅家倒不倒霉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后世上也不会有傅家的存在了。”傅清心走到傅昭跟前，冷着脸命令道，“给我让开！”
傅昭对上傅清心毫无感情的眸子，一下子就想起来上一世。
傅清心也是这样，当自己被傅清心害得倒霉不断的时候，傅清心也是这样，和没有心似的。
她越痛苦，傅清心越高兴。
见傅昭一动不动，傅清心的面上染上了怒意，“你快点给我让开！不然锦衣卫进来了，你也别想活着离开！就算你活着离开了，我也不会让王爷放过你的！”
傅昭这才笑了，“所以你的打算是让傅家覆灭了，你去投奔恭亲王？继续帮他做伤天害理的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傅清心看向傅老爷，就和从前对傅老爷撒娇一样的语气说，“爹爹，你快来和姐姐说说，让姐姐快让开！”
傅老爷果然走了过来。
傅清心得意，示威似地看了傅昭一眼。
就算傅昭是傅老爷的亲生女儿又如何？傅老爷最喜欢的孩子还不是自己？
傅昭真是可悲！
傅老爷从姐妹二人的谈话里，也听出了一点门道来。
他沉声问道：“清心，你和我说一句实话，孙家……到底是谁招来的？”
傅清心声音尖锐，娇蛮无比，“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爹爹，你快点让这个讨人厌的东西给我让开！等一下锦衣卫过来了，把我抓走了怎么办呀！”
傅老爷捏紧拳头，失望地呢喃，“所以是你招来的是不是？”
陆珊拉了拉傅清心的袖子，小声提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傅清心抿了抿唇，傅昭那边是说不通的，那就只能先把傅老爷哄好了。
傅清心放软声音，“不是我招来的，我怎么会做什么傻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命，怎么可能连姨娘的命也不要了？真的不是我，爹爹，你要相信我啊。”
傅老爷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这些年来，他没有看错人。
248动手
傅昭一直盯着傅老爷的神情，见傅老爷神情松懈了下来，就知道他又信了傅清心的话，再次心软了。
傅昭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上一世知道真相了之后，她也非常想不通。
为什么傅老爷要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那么好，将他亲生的孩子都抛之脑后了？
重活一世，她还是想不通,但她也不想想通了。
在傅老爷开口前，傅昭冷冷地道：“你说不是你招来的孙家，那往孙家送的那封信，是谁写的？”
傅清心挑了挑眉，丝毫不怵，想都没想就说：“不是我写的,你别没凭没据地就污蔑我。”
那封信现在在孙家人手上，孙家人肯定不会把信交出来的。
拿不到信，谁都不能让她承认。
傅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拆开，“你再说一遍？”
傅清心眸光闪了几下，“就算是我写的又怎么样？你给我让开！”
傅清心实在是没耐心和傅昭继续耗下去了，她冲着陆珊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一齐往外闯，试图直接冲出去。
再晚一点，她们就要被锦衣卫一网打尽了。
良穗用身躯护着傅昭，才没有让傅昭被傅清心主仆二人冲撞到。
傅清心和陆珊合力冲出了院子的门。
傅昭看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老爷，轻声道：“父亲，你知道真相了吧。”
傅老爷面色惨白，苦笑一声，哀嚎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若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他就真的蠢得和猪一样了。
他的手颤抖着，拿过傅昭手上的信。
傅清心的开蒙是他亲手教的,这信上的笔迹，他十分熟悉。
信上的内容,更是让他的心碎成了几瓣。
他精心呵护的花朵，竟然有一条，想用浑身的刺将他杀死。
信上，傅清心将自己的身世说得明明白白。
还说只要去仔细查一查康姨娘，就能查出当年的真相。
傅老爷的手不停地发抖，傅清心的心肝到底是怎么长的，连她的亲娘都不放过！
扪心自问，他和康姨娘对傅清心有求必应，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傅清心的事啊！
傅老爷闭了闭眼，眼中浮现了泪光。
傅昭清清冷冷的声音，将傅老爷从悲伤和后悔的情绪中唤了出来。
“父亲，如今你后悔也没用了。眼下傅家上下几十口人，脑袋都悬在刀剑上了。”
傅老爷哆嗦着道：“可是现在我也没法子了啊！昭昭，我们该怎么办啊！”
傅昭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得像是被风吹起的蒲公英，“只要把罪魁祸首处置了，死无对证,这信也说成是她开玩笑写的。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就解决了。”
傅老爷是知道锦衣卫的凶神恶煞的，有些犹豫地问：“可若是锦衣卫的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呢？”
傅昭勾了勾嘴角,“我自有法子，只要父亲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傅老爷重重地点了点头，内心无比凄凉，“一个连父母都肯舍弃的人，我还同情她做什么呢？可是这个时候，清心已经离开傅家了。”
闻言，良穗拍了拍手。
立刻有几个婆子进来了，只见傅清心和陆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二人的嘴里还被塞了破布，根本叫唤不出声来。
傅清心恨恨地瞪着傅昭，眸子里仿佛能喷出毒液一样，恨不得立刻杀了傅昭。
傅昭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优雅，“父亲，该动手了。”
傅老爷一把捂住自己的脸，闷闷地道：“都交给你吧，我去前头看看。”
说完，傅老爷大步离开了，看都没再看傅清心一眼。
傅昭面色冰冷，淡淡地吩咐道：“把东西都拿过来吧。”
来之前，她已经有了准备。
看着那几个婆子围了上来，又拿走了嘴里的破布，傅清心终于知道害怕了。
“我错了，我错了……姐姐，你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我都是鬼迷心窍，被这个陆珊给挑唆的！姐姐，我们是亲姐妹，你最心疼我了不是？”
傅清心胡乱地求着情，试图打动傅昭的心。
可傅昭面上一片冰冷，傅清心脑子飞快地转着，又道：“我知道二哥哥是怎么死的！只要你放了我这一次，我就和你说实话！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骗你！”
傅昭的手指动了一下，内心一片厌烦。
又是这一招。
上一世傅清心的谎言，毁了她一辈子，如今又想来这一招了？
傅昭失去了耐心，她闭了闭眼，声音毫无波动，“快点处置了。”
说罢，她带着良穗出去了。
这几个婆子都是陈锋特意挑选给她用的，各个都不是简单的，极有手段。
傅昭走出院子的门，只听到傅清心尖叫一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她闭了闭眼，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
良穗紧紧地抱住傅昭，安慰道：“三小姐想害了傅家所有人，连姨娘都不放过，还有小小姐和小少爷，这一切都是三小姐罪有应得的。”
傅昭勉强笑笑，声音很是疲倦，“我都知道的，只是我有些累了。”
“那奴婢扶着您过去那边坐一坐。”
傅昭摆了摆手，“不必了，去前边吧，锦衣卫肯定都等急了。”
事先得到傅清心死了的消息的丛氏，吓得差一点腿都软了，摔在地上。
可丛氏的脸色仍旧十分难看。
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她恨不得立刻杀了傅清心。
可真的听到傅清心死了的消息，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丛氏站在月亮门的地方，伸长脖子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了傅昭。
她快步上前，不轻不重地拍了傅昭一下，低声斥道：“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好歹来叫我，让我来动手。你这样子做了，父亲以后还怎么看你啊！”
丛氏并不在乎傅清心是死是活，她只在乎是谁动的手。
傅昭动了手，傅老爷心里肯定会有心结，对傅昭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亲密了。
而且傅昭到底还年轻，又是个闺阁女子，往后说不定还会做噩梦的。
若是让自己来下手，至少要好一些。
在知道自己的儿女都差一点被傅清心害死之后，丛氏恨不得亲手了结了傅清心。
249死了
丛氏训斥了傅昭几句，见傅昭小脸惨白惨白的，顿时心软了。
她握着傅昭冰凉的手，担忧地道：“是不是害怕了？你别怕，她那是自作自受，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丛氏真的怕傅昭是吓到了，连忙让丫鬟去熬安神汤来。
傅昭小小地笑了一下,“我没什么，那边锦衣卫还等着呢，我们过去瞧瞧吧。”
丛氏仔细看了傅昭一会，才和傅昭一起往厢房那边去。
走了几步路，丛氏忍不住悄声问：“你和那个头头，是不是认识？”
傅昭笑笑，“我不认识，是世子认识的。”
丛氏彻底安下心来,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一些。
走到门口,傅昭收起笑，面容严肃地走了进去。
孙三一下子站了起来，碍于江景明在场，他抿了抿唇，将凶神恶煞的模样收了回去，问道：“怎么样？清心看了她亲手写的信，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孙三问得委婉。
若是江景明不在，他非要带着人杀进去，亲自问一问傅清心。
这个江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格外的心软好说话。
依他看，就是妇人之仁！
可到底是他的头头，他也不能胡来。
傅昭坐了下来，恨恨地看着孙三。
孙三被傅昭看得后退了半步，差点将腰间的佩刀都拔了出来，才不悦地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快点说话啊！还是说你想去大牢里？”
江景明手指敲了敲桌子，斥道：“孙三啊,你怎么和陈少夫人说话的？要是定北侯府的世子来找你算账，我可帮不了你啊。”
孙三腹诽，定北侯的世子见了他，也要喊他一声表叔的。
但当着上司的面，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
他摸了摸鼻子，尽量放缓语气，温和地问：“昭昭，你和表叔说句实话啊！”
傅昭长而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哽咽着道：“清心死了。”
孙三震惊，“死了？简直是儿戏！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傅昭的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清心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今天更是病得起不了床了。我拿着信去问清心，清心说不是她写的。她的丫鬟小珊才说是她仿照清心的笔迹写的，因为小珊不想和清心嫁去汝县，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恶作剧。清心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断气了。小珊听说锦衣卫的人来抓她了，吓得一头撞死了。”
说罢，傅昭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丛氏的眼眶都红了，“表叔,这下你满意了吧！喜事成了丧事，我可怜的清心啊！”
屋子里的女眷一起哭了起来。
孙三更是觉得自己和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心里冒出一股邪火，但在江景明冷冷一瞥下，那邪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昭体贴地道：“若是表叔不信，大可以去后院瞧瞧，问一问当时在场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三询问似地看向了江景明。
在江景明点头之下，孙三立刻冲出去了。
江景明举了举自己手上的茶盏，对傅昭温和地道：“节哀。”
傅昭微微颔首。
江景明是陈锋的好友，在此之前，傅昭并未见过江景明，因此她和江景明没什么话能说的。
于是她便闭上眼小憩，丛氏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
*
孙三直接往内宅里冲，他随便拉了个丫鬟，问她傅清心住在哪里。
那丫鬟见一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抓住自己，两眼一番几乎要晕过去了，好在晕过去之前，还给孙三指了个方向。
孙三像扔破布一样将那个丫鬟丢到一边，随后怒气冲冲地往傅清心的院子里去。
傅清心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肯定是傅家的借口！
等一下被他抓到傅清心之后，就算江景明也在，他也一定要傅家不能好过！
敢耍他！那就要承担耍他的后果！
孙三冲进傅清心的院子里，一进来，就听到了哭声。
他怔了一下，才继续往里头走去。
他还没走进屋子里，就见傅绍年冲了出来。
傅绍年揪住孙三的领子，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问：“你来做什么？你逼死了我妹妹还不够吗？都说了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骂一顿也就是了，为什么你非要逼死她啊！”
孙三恼怒地一把推开傅绍年，狐疑地打量了傅绍年一眼，才抿着唇继续往里去。
他一进来，就被躺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丫鬟打扮，就这样躺在屋子的中间。
孙三觉得奇怪，蹲下来看了一眼，猛地看到那丫鬟满脸的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想起傅昭说的话，便猜测这就是那个一头撞死的丫鬟小珊了吧。
他起身继续往里去，床边跪着好几个丫鬟，都哭成了泪人。
孙三越过她们朝着床上看了一眼，只见傅清心双目紧闭，毫无生气。
孙三还是不信，他大步上前，亲手试了试傅清心的鼻息。
没气了。
他抓住傅清心的手腕，试了下傅清心的脉搏。
真的死了？
傅绍年站在门口，一手抓着门框，声音克制又痛苦，“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孙三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今日的事确实闹得太大了些，若是传出去，说不定还要影响他的名声的。
逼死表外甥女，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可孙三仍旧是不甘心。
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只想要孙家飞黄腾达，他要当人上人！
这件事开了个头，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他又抓住了一个丫鬟，问她：“清心的生母住在什么地方？”
那丫鬟颤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
孙三又往康姨娘那边去。
那封信上说了，康姨娘从前是康王身边的婢女。
偶然得到康王的宠信，有了身孕。
在她刚想告诉康王前，康王府就来了灭顶之灾，因此身孕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后来傅老爷救了她，就只有她和傅老爷知道，康王还在世上留下了一点骨血。
250逼迫
康姨娘跪在地上，神情痛苦，脸上布满了眼泪，好不狼狈。
她的泪水仍旧在往下流，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水坑。
傅老爷就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露出了老态。
傅老爷抹了一把脸，声音沙哑，“节哀吧。”
说罢，傅老爷起身，颓废地出去了，独留康姨娘仍旧沉浸在痛苦之中。
康姨娘实在是想不通，明明现在过的都是好日子了,为什么傅清心还是不知足？
傅家对她们母女二人有恩,这也是康姨娘一向以来教导傅清心的,让傅清心心怀感恩，对傅家人好。
可到了最后，差一点害得傅家家破人亡的，也是傅清心。
若是今日，傅清心的计划真的得逞了，那康姨娘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对了，傅清心的算计里，是把自己也一起算计进去的。
康姨娘痛苦地呜咽一声。
现在傅清心死了一了百了，她该怎么面对傅家人啊！
聪慧如傅昭等人，肯定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她就是一个祸患，若是被人大张旗鼓地一查，就能让傅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康姨娘连忙胡乱地擦着眼泪。
她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她派去傅清心那边守着了。
因此外头那人，很容易地就进了屋子里来。
康姨娘回过头,先看到孙三身上穿着的锦衣卫的衣裳，她怯怯地后退几步，心也跳得飞快。
孙三对康姨娘也不客气。
不过就是个姨娘罢了,而且还有可能是康王的人，他更不用手下留情了。
他干脆拔出手里的刀，直指着康姨娘，恐吓道：“我问你几句话，你若是敢撒谎，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康姨娘怯怯地问：“你想问我什么？”
孙三厉声问：“你和康王是什么关系！”
康姨娘的心跳得厉害，随时都能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是了，傅老爷和她说过，傅清心在信上将当年那段往事写得一清二楚。
见康姨娘不说话，孙三冷声道：“你不说也没事，那就随我回去！看看你的嘴硬到什么程度，我的刑具能不能撬开！”
康姨娘是知道的，只要进了锦衣卫大狱里的，甚少能平安完整回来的。
那里头让人开口说真话的刑罚，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
若是她进去了，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会一个字都不透露。
孙三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伸手要去拽康姨娘的胳膊。
就是带一个姨娘回去审问一下，想必江景明是不会阻拦的。
康姨娘害怕得躲了一下，若是她真的被带走了，那傅家也会受到她的牵连的吧。
在孙三恼怒地想要再去抓康姨娘的时候，康姨娘狠了狠心，闭上眼，猛地朝边上的柜子上撞去。
“扑通”一声巨响之后，康姨娘倒在地上，额头上鲜血淋漓的。
孙三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试了一下，没想到康姨娘死了。
那今日，在傅家就是闹出了两条人命。
孙三脸色阴晴不定。
门被人踹开，傅绍年冲了进来，待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康姨娘的时候，他怔了一下，随即心里冒出一股怒火来。
就算眼前的人又是表叔，又是锦衣卫，可傅绍年根本就不怕，冲上去要和孙三拼命。
“先是我的妹妹，又是我的姨娘，下一个又是谁！”傅绍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孙三心中也是恼怒不已，没想到一桩差事变成了这样，两个最关键的证人都死了。
剩下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就是傅老爷了。
孙三到底是在锦衣卫里受过训练的，几下就把傅绍年推到一边，他就要去找傅老爷。
也不用他找，傅老爷听到动静就过来了。
看到毫无气息的康姨娘，傅老爷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孙三蹭蹭蹭走到傅老爷跟前，一板一眼地道：“表哥得罪了，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傅老爷哆嗦了一下，只顾低头流着眼泪，心里迅速地想着对策。
锦衣卫的刑具，能让死人开口说话的。
若是他进去了，当年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
想到傅家人，想到自己年幼的孙子孙女们，他头一次品尝到后悔的滋味。
当初若不是自己年少冲动，救下了康王的婢女，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么多事了。
而且当年他救下了康姨娘母女，如今她们母女还是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看着孙三要带傅老爷走，傅绍年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急忙道：“你凭什么带我父亲走？”
孙三眼珠子提溜一转，就道：“你们府上一下子出了两条人命，我带他回去问问话。”
“我妹妹和姨娘怎么死的，难道你心里没有数吗？”傅昭走了进来，面色沉沉。
傅昭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康姨娘，眸光一暗，“你有公务在身，我是理解的。可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丫鬟的恶作剧罢了，你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逼死了我的姨娘？”
孙三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他有一点心虚，根本不敢去看傅昭清亮的眸子。
孙三嘀咕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我不和你说。反正今天，人我是必须要带走的。”
傅绍年本能地大喊，“不行，你不能带我父亲走！”
而傅老爷自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傅昭抿了抿唇，眉眼沉沉，“傅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等一下我们就去报官！我妹妹和姨娘，不能白白地死！”
孙三才不怕。
等到时候官府来带他的时候，他也从傅老爷嘴巴里审问出东西来了。
到时候傅家将迎来灭顶之灾，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听傅家人的话？连傅家都不会存在了。
孙三猖狂地笑了两声，拔出手里的刀，另一只手拎着傅老爷的领子。
碍着他手上散发着寒光的刀，谁都不敢上前。
傅昭的心沉了一下，她怎么忘了，孙三就是个无赖出身！根本别想用道理来说服孙三！
不然当初，傅家也不会和孙家渐渐断了往来的。
若是傅老爷真的被带走了，按照傅老爷的性子，当年的事，全部都要吐出来的。
251疯子
傅昭捏紧手里的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三将傅老爷拉出去。
如今的孙三，为了权势富贵，什么都顾不上了。
傅绍年看不下去，想要上前，却被丛氏紧紧地抱住了。
丛氏看着孙三手上那把亮闪闪的刀，差一点都要晕过去了。
锦衣卫办案,去抄王公贵族的家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更何况是傅家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
于是屋子里的一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三将傅老爷带了出去。
傅昭朝着良穗使了个眼色。
良穗会意，悄悄地往外去，准备去前头找江景明。
良穗出去了,很快又回来了。
她走到傅昭身边搀扶着傅昭的手，朝着傅昭眨了眨眼。
傅昭不解。
很快傅昭就知道，良穗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
只听外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傅昭听到那声音，翘起了嘴角，几乎是本能地往外去了。
傅绍年和丛氏等人跟上。
几人走到门口，就瞧见了孙三停了下来，而孙三面前，站着一男子。
那男子五官冷毅，一身白蟒箭袖更显气度不凡。
腰间佩戴着的双鱼玉佩，垂下的流苏随风微微摆动。
明明是开春温暖的天气，看着男子一双漆黑的眸子，孙三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而傅昭看到他，眸子里充满了惊喜。
陈锋抿着唇，没有言语，江景明上前半步，问道：“你要带着傅老爷去哪里？不都说了今天的事，只是丫鬟的恶作剧罢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逼死了个小姐不算，把姨娘也逼死了？你们两家不还是亲戚，怎么倒像是仇家一样？我们锦衣卫当差,也不是这样办事的啊。”
在江景明面前，孙三没有了一点底气。
毕竟江景明一句话，就可以将他逐出锦衣卫的。
陈锋上前，想要将傅老爷从孙三手上拉出来。
孙三本能地用手一挡，却只觉得手腕一痛，似乎是骨头都要裂开了。
他哎呦一声，连手上的刀都掉在了地上。
陈锋温和地道：“岳父节哀。”
傅老爷象征性地擦了擦眼睛，哽咽了两声。
江景明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人就要去拿孙三掉下的刀。
孙三瞳孔骤缩，他知道这把刀要是被收回去了，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好不容易才谋来的职位，为了这个职位，几乎花光了孙家的所有积蓄。
他身上，是孙家上下的殷殷期望。
若是这个职位真的丢了，那他怎么回家去！
他心里又生出一股邪火来，今天一整天，他就是被人耍得团团转。
都是因为傅家的人！
他眼疾手快地拿起刀,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砍去！
傅家的人让他几乎要失去一切，那他也不不会让傅家的人好过的！
他双目赤红,就和得了失心疯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丛氏扯着嗓子尖锐地叫了一声，孙三手上的刀，正朝着傅绍年而去。
傅绍年走过去，是想看看傅老爷有没有受伤的。
傅昭年听到丛氏的尖叫声，顿时头皮发麻，可他再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刀朝着自己的头上落下来。
傅昭眼睛发痛，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若是傅绍年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的良心难安！
若不是她想出这么一个剑走偏锋的计策，也不会将孙三这个疯子招来！
就当众人都提着一口气盯着孙三这个疯子的时候，孙三手上的刀离傅绍年的头只剩半寸的距离时，却怎么也不能更进一步。
孙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直勾勾地盯着抓住自己手腕的男子。
这男子的手犹如鹰爪一样，一旦抓住猎物就不会松开。
孙三明明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是在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下，却根本动弹不得。
陈锋的手轻轻一动，孙三哎呦一声，他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再也拿不动刀了。
陈锋皱了皱眉，掏出帕子仔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江景明沉着脸，上前踢了孙三一脚，将孙三踢得倒在了地上。
他和陈锋交换了个眼神，就让人带着孙三出去了。
从这个时辰开始，孙三就将会在锦衣卫里除名了。
傅昭走到陈锋跟前，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陈锋目光沉了一下，总觉得傅昭的感谢，显得生分了一些。
傅昭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看了傅老爷等人一眼，再想到里头的康姨娘，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康姨娘肯定是怕自己被孙三带走，会连累傅家，才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来。
被孙三这么一闹，傅家几人都疲惫不堪。
尤其是傅绍年，差一点死于孙三的刀下，现在手还在发抖。
丛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紧紧地拽着傅绍年的胳膊，心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她也只消沉了一会。
丛氏勉强笑道：“昭昭，既然世子过来了，你就随世子回去吧，这里都有我呢。”
傅昭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和倦意，她不放心地说：“嫂子，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还有你大哥，晚姐儿也能帮我打下手了，你就回去吧。”丛氏劝道。
丛氏知道，傅昭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傅昭看向陈锋，陈锋微微点了点头。
傅昭便道：“那大哥大嫂，我先回去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傅老爷一眼。
陈锋拉起傅昭冰凉的手，牵着傅昭出去了。
丛氏看看傅昭，再看看沉浸在悲伤里的傅老爷，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这父女二人之间，恐怕将会有一道隔阂了。
丛氏忍着疲惫，先让丫鬟回去看好傅宜，才将管事妈妈们都聚集起来，着手料理康姨娘和傅清心的后事。
至于原本是罪臣之女的陆珊，就随便用席子卷了丢去后山了。
傅昭随着陈锋回侯府去，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
陈锋握着傅昭的手，什么也没问。
就算不问，他什么都知道的。
当天，孙三就被锦衣卫除名了，孙老爷和孙夫人和天塌下来了一样。
他们不敢去锦衣卫闹事，就直接去了傅家。
252闹事
孙老爷和孙夫人一屁股在傅家门口坐了下来，大腿一拍就开始哭嚎起来。
“我可怜的儿子啊！好不容易有了个差事，竟然被你们傅家给弄没了！我们好歹是亲戚，哪有你们这么逼迫亲戚的啊！”孙夫人哭嚎道。
孙三是她老来得子，她格外宠爱孙三，一颗心都扑在了孙三的身上。
好不容易给孙三谋了一点差事，如今却被傅家的人给搅黄了,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孙夫人一边哭，一边骂着傅家的人都是白眼狼！
她眯着眼，瞧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心里越发得意。
“想当初你们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不是我给你们家送米送菜的！现在你们家得意了，连我们家这门亲戚都不要了！还把我家小三儿的差事都搅黄了！今天你们傅家要是不给一个说法，休怪我翻脸无情！”孙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体面都不要了。
孙老爷没有孙夫人那么放得开,就在一旁默默垂泪。
他的头发都花白了，默默垂泪的样子，反而更能引起围观众人的恻隐之心。
果然，不少围观的人，都帮着孙家老夫妻骂起了傅家的人。
“这傅家人，欺负一对老人算什么本事啊！还让人家丢了饭碗，真是恶毒啊！”
“听说傅老爷还要喊他们一声舅舅舅妈的，有这样的外甥，真正是上辈子造的孽啊！傅老爷这样做，就不怕祸害子孙吗？”
听着那些人对傅家的声讨，孙夫人哭得更加起劲了。
就在外头十分热闹的时候，傅家的门自里头打开了。
两个穿着一身白的小厮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白布和白色的灯笼。
二人面上都带着眼泪，神情哀戚。
众人戛然而止，连孙老爷和孙夫人都忘了哭了。
这样的打扮，显然是家里有白事。
其中一个小厮抹了一把眼泪，愤愤地说：“明天就是我家三小姐的大好日子了,没想到三小姐今天就……连我们姨娘也断气了,好好的喜事办不成了。”
孙夫人刻薄地问：“怎么死了？肯定是你们傅家做了太多坏事，报应来了！”
那小厮瞪圆眸子，质问道：“我家三小姐和姨娘是怎么死的，难道夫人不知道吗？都是被贵府三少爷逼死的！不信夫人可以回去问问，贵府三少爷是因为什么才被锦衣卫除名的！”
孙夫人诧异，这些事孙三倒是没有说，她又看向孙老爷。
孙老爷今天一直在傅家门口没有进去，是以里头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孙老爷灵机一动，再想起信上的内容，就道：“她们两个肯定是畏罪自杀！她们两个，一个是康……”
丛氏从里头冲了出去，扑到孙老爷跟前，边哭边说：“人都死了，舅爷爷还要往她们身上泼脏水吗？锦衣卫都调查清楚了，那封信是丫鬟为了报复的恶作剧罢了，舅爷爷若是不信，直接去和锦衣卫说啊！人死万事消，看在我们两家亲戚的份上,三表叔那里我们也不想去追究了，两家以后就不要往来了！”
孙老爷愣住了。
丛氏的话听起来像是威胁，若是他再说什么信上的内容,锦衣卫肯定会找上门来的。
如今孙三被锦衣卫除名，锦衣卫若是要抄他们的家，也没人能阻拦的。
正在孙老爷纠结的时候，傅家的婆子将哭泣着的傅宜抱了出来。
丛氏接过傅宜，和傅宜一起痛哭起来。
母女二人的哭声格外凄惨，围观的人有心软的，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更有看不下去的人，义愤填膺地道：“你家都逼死人家两口人了，还不能消停吗？小心遭报应啊！”
“是啊，明明明天就是傅三小姐的大好日子了，你们家在今天把新娘子逼死了，啧啧啧，真是好狠的心啊！怪不得连差事都保不住了！”
围观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孙老爷和孙夫人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他们也觉得心虚，没想到孙三还在傅家里头闹出人命来了。
二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灰溜溜地离开了。
丛氏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抱着傅宜进了傅家。
她将傅宜交给婆子，自己去和傅绍年说话。
丛氏眼睛还带着泪痕，声音沙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他们已经走了。”
傅绍年脸色阴沉，心中又想起了傅昭的话。
若是孙家人还留在京城里，多少是个隐患。
傅绍年招了招手，指派了一个婆子去侯府。
傅昭才吃了一点点心，就听说了孙家又去傅家门口闹的事。
良穗气不过，“明明是他们家做错了事，怎么还敢去我们家闹的？”
若是良穗也在场，肯定要将孙家人骂个狗血淋头的。
傅昭的神情淡淡的，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未置一词。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傅家的婆子到了。
听了傅家婆子说的话，傅昭毫不犹豫地说：“你回去和大哥说一声，我会想想法子的。”
傅昭又让良穗抓了一把铜钱给那婆子，那婆子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傅昭起身，走进内室里。
陈锋原本是在小憩，如今醒了，就坐在床沿，手上拿着一封书信。
看到傅昭过来，他随意地将书信放到桌子上。
“你都听到了？”傅昭轻声问。
陈锋笑而不语，朝着傅昭伸出手。
等傅昭坐在自己的身边后，陈锋才点了点头，问：“需要我帮忙吗？”
傅昭狡黠一笑，“这点事，我还是有法子的。”
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又要麻烦吴坤了。
只需要几个地痞无赖去找找孙家的麻烦，孙家虽然也是无赖，但遇上比他们更加不讲理的，就没有一点法子了。
等来个几次后，孙家就觉得在京城待不下去了，自然会离开的。
傅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等松懈下来后，疲惫便铺天盖地的袭来。
陈锋轻轻地拍了拍傅昭的肩膀。
接下来，就是傅家的白事了。
知道傅家一连死了两口人之后，陈夫人也表示了同情，并允许傅昭在傅家多待几天，以示哀思。
在傅清心和康姨娘下葬的那一日，孙家人收拾了行李，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253惊吓
葬礼过后，傅老爷整个人苍老了不少，也颓废了不少。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天。
傅老爷是彻底消沉了，傅绍年和丛氏去劝，都没有一点法子。
丛氏拉着傅昭的手，担忧地说：“再这样下去,父亲的身子也受不了的。昭昭，不如你去劝劝父亲，说不定父亲会听你的话。”
傅昭的眉心一跳，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我去有什么用？现在谁劝都没用，等父亲自己想开了就好了。”
丛氏敏锐地听出了傅昭语气里的生疏和冷淡,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件事,确实让这父女二人心中生出了隔阂。
丛氏想劝一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干脆当作不知道好了。
她转而说起了别的事，“这些天你早出晚归的，世子没说什么吧？”
傅昭摇摇头，随意地道：“世子理解我的。”
丛氏握着傅昭的手，发自肺腑地道：“世子对你好，这次的事也多亏了世子的帮忙。但是你要记得，千万不能恃宠而骄！世子对你好，你更该体贴世子才是。你们二人有来有往的，感情才会更好。”
傅昭点了点头。
亲娘去的早，一直都是丛氏把她当成女儿一样拉扯长大的。
这些道理，也只有丛氏会来和她说。
傅昭靠在丛氏的肩膀上，“可是世子那边，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丛氏宠溺一笑，“只要世子口渴的时候你递上一碗热水，冷的时候你给他添一件衣裳，这就够了。你小事上样样尽心,等往后,世子就会发现他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知道了。”
丛氏板起脸，佯怒道：“我说的你可要听进去啊，这样嬉皮笑脸的，休怪我翻脸啊！”
傅昭这才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嫂子，我都记在心里了。”
丛氏笑着点了点傅昭的鼻子，“你呀，左右事情都忙完了，你就快回侯府去吧。瞧你，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良穗，回去后，你熬点鸡汤，加点枸杞人参之类的，给昭昭好好补一补。”
良穗认真地应了一声是。
在丛氏的催促下，傅昭带着人回侯府去了。
相比于傅家的惨淡，侯府很是热闹。
如今陈雅莹的婚事提上日程了，陈雅莹是定北侯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
但陈雅莹却很不高兴。
她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想到烦躁的时候,就用力地扯一扯自己的头发。
头皮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
如今除了嫁给沈翰，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可她又觉得，沈翰并非良配。
她总觉得，应该再见沈翰一面才是，他们好好地将话说开了，或许沈翰会回心转意的。
陈雅莹向来是风风火火的人。
决定了之后，她就起身要回去安排。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泥土，往花园外头去。
走到半路，正好碰上了赵氏。
陈雅莹过去打招呼，“四嫂好。”
赵氏笑笑，“原来是四妹妹，你也来花园里玩呀。”
赵氏的嗓门本来就不大，可如今，她的声音和蚊子一样，陈雅莹差点就要听不清了。
她再去看赵氏，才发现赵氏的脸色难看得厉害，白得和她练字的宣纸一样，一点人气都没有。
若是晚上碰到的，她肯定会被赵氏吓得魂飞魄散。
陈雅莹直白地问：“四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脸色这么难看。若是不舒服，早点请个大夫来瞧瞧呀。”
赵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都已经过了前三个月了，可她却觉得身上累得很。
她记得怀陈思蕊的时候，是在快生的时候，才这样累的。
而且除了身上的疲倦，她还觉得心慌意乱的，始终静不下心来。
为了隐瞒自己身孕的事，她不好擅自请大夫，每一次都只能靠马氏请的大夫来。
而且马氏也不能经常请大夫上侯府来。
下一次大夫过来，应该是七天后。
赵氏心慌得厉害，就想着来花园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说不定就能缓解一些。
赵氏回过神来，看着陈雅莹，勉强笑笑，“大概是昨夜没睡好，用不着请大夫了。”
陈雅莹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陈雅莹越过赵氏离开。
赵氏捂着胸口，素娘劝她，“先回去吧，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赵氏嗯了一声，突然瞄到一个黑影蹿到了她的脚边，她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素娘是被赵氏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她紧紧地扶着赵氏，安慰道：“就是一条小狗罢了，您别怕！”
再看赵氏，被吓得好像下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随时都能晕过去。
素娘急得不行。
陈雅莹折了回来，抱起地上的小狗，“雪球儿，你怎么跟着我出来了？”
陈雅莹又对赵氏说：“四嫂胆子怎么这么小，雪球儿你都不认识了吗？你从前还和雪球儿一起玩过的。”
素娘被赵氏吓得脸色惨白，“您说句话啊，您别吓奴婢了……”
好半晌，赵氏才缓过来，急促地呼吸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变得这么胆小多疑。
明明她从前也很喜欢雪球儿的。
陈雅莹古怪地看了赵氏一眼，不过平常的时候，她和这位四嫂就说不到一块去。
她抱着雪球儿，准备回去了，突然，她的余光瞄到了一抹嫣红。
她一手抱着雪球儿，一手指着赵氏的衣裙，提醒道：“四嫂，你怕不是月事来了？快点回去换身衣裳吧。”
在她的提醒下，赵氏这才感觉到身下的温热。
她低头一看，也瞧见了渗到裙子上的血渍。
她意识到这血意味着什么，顿时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素娘被吓得头皮发毛，看着赵氏裙子上不断渗出来的血，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她的脑海，让她的手脚都软了。
她抱紧赵氏，冲着丫鬟大喊，“快点把夫人扶回去，再去请个大夫来啊！”
陈雅莹抱着雪球儿后退一步，很是不解。
不过是月事来了，用得着反应这么吗？还要请个大夫来？
简直是小题大做。
254小产
很快，陈雅莹就知道赵氏为何会这样大惊小怪的。
大夫来了，诊断了之后说赵氏是小产了。
这下子，侯府上下的人都被惊动了。
赵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屋子里聚集了不少人，陈夫人更是坐在她的床沿边上，似乎就在等着她醒来一样。
赵氏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素娘急忙上前，将赵氏扶了起来，让赵氏靠在自己的身上。
赵氏感觉到小腹处传来的疼痛，嘴唇一动，先发出了呜咽声。
陈夫人瞧着她可怜的模样，只叹气道：“你还年轻，孩子总归是还会再有的,你也别太伤心。”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陈夫人说的话,赵氏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雅莹后退两步，紧紧皱着眉头。
想到花园里那一幕，赵氏会不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雪球儿头上？
雪球儿到底只是个畜生，就算侯爷疼爱她，可若是真的要计较起来，她也保不住雪球儿的。
陈雅莹抿了抿唇，就问道：“四嫂，你怀孕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呀？”
赵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难道要她说，她怕侯府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她才瞒着一直没有说出来吗？
马氏不动声色地看了赵氏一眼，继续低下头当自己的泥塑菩萨。
被陈雅莹一提醒，陈夫人和钱氏等人也纷纷问起了赵氏。
“四弟妹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啊，这是大喜事啊！”钱氏尖锐地问道。
陈夫人也道：“是啊，你若是说出来，我们也好都上心些的。丫鬟突然来和我说你小产了,可把我吓了一跳。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该懂分寸了。”
陈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责怪赵氏，若不是赵氏一直死死地瞒着身孕的事，说不定也不会小产的。
赵氏心里发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她的心都碎了一地，除了默默地流眼泪，什么都做不了。
素娘想为赵氏说几句，却被赵氏按住了。
陈夫人等人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等她们离开后，赵氏才敢放声大哭。
素娘拍着赵氏的背，哽咽着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等哭完，赵氏脸上布满了泪痕，十分狼狈。
她怔怔地道：“怎么会小产的呢？只是被吓了一下。”
闻言，素娘义愤填膺地道：“要不是四小姐的狗儿突然冲出来，您怎么会吓到呢？刚才这么多人在，夫人也在，您为什么不让奴婢说呢？至少让夫人做主，给您一个公道！”
赵氏苦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四小姐受宠，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多将狗打死了便是。可这样,我们和四小姐也成了仇家了。”
陈雅莹那脾气，赵氏还真的惹不起。
素娘嗫喏了一下，觑着赵氏的脸色，还是不敢和赵氏说，这一次小产的，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若是赵氏知道了，肯定会伤心得厉害的。
赵氏捂着自己的小腹，仍旧不解，“上一次在王府，遇到毒蛇吓得狠了，都没什么事。可这次只是雪球儿，怎么就能把我吓成这样？而且大夫每一次来，都说我的身子好，胎儿也康健。”
这事越琢磨，越透着一股古怪，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素娘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捂住嘴，低声猜测：“难道说，是有人要害您？可身孕的事，一直都瞒得好好的，没有其他人知道的。”
赵氏的脑海里浮现出马氏的面庞。
可过了一瞬，她又摇摇头，将那点猜测压下去了。
马氏常年礼佛，菩萨心肠，是个顶顶好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
直到傍晚，傅昭才回到侯府。
一回来，她就先沐浴更衣，好好去一去浑身的疲惫。
沐浴完，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歪在榻上，由着丫鬟拿帕子给她擦着头发。
司棋走进来，这才说起了白天侯府发生的事。
傅昭震惊，手上的书卷都差一点掉在榻上，带着怀疑的语气问：“你是说，四嫂小产了？”
毕竟在没有听说赵氏怀孕的事，却突然听到赵氏小产了，实在是叫人一下子难以接受。
司棋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又低又沉，听不出情绪来，“据说，还是个成型的男胎。”
傅昭嘴唇嗫喏了下，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便只道：“你准备些补品，我明天去看看四嫂。”
“是。”
司棋犹豫了片刻，又低声问道：“您的月事一直没来，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傅昭先诧异了一下，才回想过来。
是了，这段时日一直为傅家那边的事焦头烂额，上次钱氏还为这事来闹了一场。
忙着忙着，连她自己也快忘了这件事。
月事迟迟不来，难道是……
她和陈锋成亲的时日也不短了。
傅昭胡思乱想着，有些心绪不宁。
司棋拿了帕子，和丫鬟一起给傅昭绞干头发。
等头发干了之后，傅昭打了个哈欠，准备就寝了。
她站在床边，看着司棋铺床。
左右内室里也没有别的人，傅昭小声地道：“我该不会是……”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语气里带着期待和紧张。
对于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她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她十分喜欢小孩子。
司棋道：“请个大夫来瞧瞧吗？”
傅昭摇摇头，“这个时候还是算了，再等等吧。”
毕竟赵氏才小产，她就请大夫来，实在是扎眼。
而且若是她真的怀孕了，赵氏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只要这些天小心些也就是了。
等傅昭躺在床上，好一会都睡不着，她将手搁在小腹上，心里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来。
一个孩子，既像她，又像陈锋，该是什么模样？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笑了两声。
“笑什么？”陈锋突然走了进来。
傅昭侧过头，脸上的笑靥还来不及收回去，就算在夜里，她的笑也熠熠生辉。
陈锋在傅昭身边躺下，他的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香。
傅昭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挪了一下。
他又重复问了一遍，“在笑什么？”
255看望
傅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用脸颊在陈锋的胳膊上蹭了一下，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陈锋的大手，轻轻地放在了傅昭的小腹上。
傅昭浑身一颤，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司棋和你说了？”
陈锋轻笑，“也不用别人说。”
傅昭睫毛一颤，也是,这种事情，是瞒不过一起生活的人的。
陈锋又如此敏锐，肯定早就发现了。
可是在大夫来看过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且她听说，刚怀孕的女子都会恶心作呕，还会犯困，可她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
傅昭将陈锋的手拉开，声音轻轻地像羽毛，“可能是太累了,日子就推迟了。”
陈锋嗯了一声，短短一个字里却透着旁人都能察觉出来的喜悦。
傅昭怕他最后是空欢喜一场，便仰起小脸认真地说：“你是不是以为……可是我自己知道的……你若是真的那么期盼子嗣……不如就……”
说着说着她就语无伦次起来，连说出来的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怕说错话，她干脆闭上了嘴。
陈锋叹了口气，大手摸上了傅昭的头发。
傅昭的头发才洗过，柔软无比，就和云朵一样。
在陈锋的安抚下，傅昭平静了下来，又躺了回去，慢慢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傅昭是被小腹处的难受弄醒的。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她怕吵醒陈锋，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自打到侯府来后，外间就没有留人值夜。
重活一世,傅昭也不是什么都不会,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千金大小姐。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一条亵裤，才重新躺回去了。
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
或许，现在还不是怀孕的好时候吧。
*
直到深夜，陈文才从外头回来，一回来，丫鬟就和他说了赵氏小产的事。
陈文一下子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往赵氏那里去。
那个丫鬟惊讶不已，陈文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对赵氏和陈思蕊都十分温柔。
可是她瞧着陈文的模样，竟然像是要去找赵氏算账的。
赵氏累了一天，早就已经睡着了，但还是被陈文闹出来的动静吵醒了。
赵氏疲惫地抬起头看向陈文，鼻子蓦地一酸，差点要哭出来。
她心里有无数的委屈，要和陈文说。
别人都不会理解她，只有陈文能理解她。
而且陈文对她万分怜惜,肯定会好好地安慰她，抚平她内心的伤痛的。
在赵氏殷殷期盼的眼神中,陈文走到了赵氏的跟前，一张嘴就是质问：“为什么你怀孕的事一直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孩子都没保住？还是个男孩，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赵氏错愕，她目瞪口呆，似乎是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陈文气得在床沿走来走去。
他的眼神凶狠，似乎赵氏犯下了天大的、不可原谅的错误。
好半天，赵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面上流下两行清泪，哭着道：“我也不想的，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
素娘听到屋里的动静跑了进来，她在陈文的身边跪了下来，拽着陈文的裙摆求情，“您错怪少夫人了，她也不想的……今日在花园里，要不是被四小姐的雪球儿惊到了，少夫人也不会小产的……而且少夫人一直瞒着身孕的事，也是有苦衷的啊！”
陈文听得不耐烦。
如今他的一颗心不在赵氏身上，就觉得素娘的辩解都是狡辩，是赵氏怕承担责任，故意让素娘来说这些话的。
陈文怒道：“雪球儿我也是见过的，就那么个小不点，还能把人吓得小产了？依我看，就是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不知道背地里在算什么？”
赵氏被陈文一番话说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模糊中，她都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她的夫君，从来都是对她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的。
如今，赵氏的哭声也打动不了陈文了。
陈文一把甩开素娘的手，摔门出去了。
他愤怒之余，又闪过一丝窃喜。
他终于有借口，可以好几日不回来了，别人也不能说出任何话。
翌日，傅昭带着人往赵氏那边去了。
昨天陈夫人等人都来看过了，因此今天傅昭过去的时候，赵氏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丫鬟打起帐子，让她进去。
一进去，她就被赵氏和素娘的憔悴吓了一跳。
赵氏因为小产身子虚弱，憔悴一些傅昭也是理解的。
但赵氏的婢女素娘也格外憔悴，似乎一夜未阖眼。
素娘打起精神来给傅昭行了礼，又让丫鬟准备茶水点心。
傅昭坐了下来，道：“四嫂，这些天我总往娘家跑，竟不知道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要养好身子，不然蕊姐儿肯定会担心的。”
陈思蕊就是赵氏的软肋，为了女儿，赵氏也得快点好起来。
她有气无力地道：“多谢你来看我。”
从前的时候，二人走得近，关系也好。
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二人之间越行越远。
当赵氏后悔，想和傅昭修补关系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赵氏是后悔的，当初听别人挑拨了几句，就把傅昭当成了假想敌，还被别人耍得团团转。
但如今，赵氏身心俱疲，也没精力去想那些事情了。
傅昭说了几句客套话，让司棋将补品留下后，就道：“我就不打扰嫂子休息了，先回去了。”
赵氏便道：“嗯，素娘，你送一送弟妹。”
素娘便送着傅昭等人出去了。
熬了一晚上，素娘走路的时候，腿都发软了。
可她还是强撑着身子送傅昭等人出去，等走出屋子，素娘想了想，就说：“您别怪我家主子态度冷淡。”
傅昭客套地道：“怎么会呢？四嫂身子虚弱，又受了打击，心里肯定难过，我是知道的。”
素娘局促地搓了搓手，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央求道：“您……能不能帮我们主子一个忙？”
傅昭挑了挑眉，斜睨了素娘一眼，“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四嫂的意思？”
“是奴婢的意思，也是我家主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