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拒绝
素娘心里憋得慌。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憋屈死。
陈文这段时日的变化,素娘都是看在眼里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用男人就该忙一点来安慰自己,可到后来,陈文不仅不顾家了,连对赵氏和陈思蕊的态度都变了。
这一下,素娘更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了。
可是赵氏一向软弱惯了,手底下并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是以直到现在,陈文到底在外头忙什么,她们都查不出来。
因此面对陈文的变化,赵氏和素娘都是无能为力。
昨夜陈文半夜过来兴师问罪,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给赵氏,好似一切都是赵氏的错。
按照陈文如今的性子,恐怕又要好几日不回来了。
素娘瞧着赵氏,就和一根苟延残喘的蜡烛一样,若不是为了陈思蕊,只怕早就熄灭了。
素娘不忍心看着赵氏这副模样,便大着胆子向傅昭开口。
傅昭或许查不出来,可陈锋一定能查出来,陈文在外面到底忙什么。
思及此,素娘也不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些。
“奴婢也是没法子了,不能眼睁睁地瞧着我家主子为此熬坏了身子。我家主子可怜见的,蕊小姐身子不好,从小到大让我家主子操碎了多少心。如今肚子里的这个又没保住,若不是为了蕊小姐,只怕我家主子都活不下去了。”
听着素娘哽咽的诉说,傅昭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素娘擦了擦眼泪,凑到傅昭耳边说了几句。
傅昭眉心一蹙,声音冷淡了一些,“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我不能帮忙。”
毕竟素娘让她帮的忙,竟是要她把手伸到陈文的身边。
若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她。
傅昭怕素娘还留有念想,干脆再次拒绝,“这件事我实在是不能帮忙。”
素娘大失所望,但还是勉强挤出笑容,“是奴婢唐突了,您就当没听过吧。”
傅昭走出了院子,素娘福了福身子,进去继续照顾赵氏了。
再回去的路上,傅昭轻声问司棋,“最近四哥很奇怪吗?”
司棋原先是在前院当差的,如今到了后宅,前院里还有不少耳目在。
司棋便道:“确实有一点,据说四少爷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外头忙什么,但总归不是忙侯府的事。”
傅昭又问:“那没有人怀疑吗?”
司棋笑了笑,“四少爷此人在侯府就是个闲人,没人会在意的。”
司棋的话很现实,没人会在意一个默默无闻的四少爷的行踪,也只有赵氏惦记着了。
傅昭却想得更加深远。
若是陈文在外头早出晚归,是被什么不好的事情给绑住了,例如是突然迷上了赌钱。
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文真的出了事,侯府谁都别想摘干净。
而且傅昭对陈文也是了解一些的,陈文最是顾家的人。
陈思蕊病的时候,三次里有两次,陈文都会在陈思蕊身边陪着的。
如今陈文性情大变,早出晚归不说,连这个宝贝女儿都不顾了,实在是容易让人联想啊。
*
素娘转身进了屋子里,伺候赵氏喝药,说起了和傅昭说的那些话。
素娘颓废地说:“世子夫人不肯帮忙,奴婢也不知道该去求谁了。”
赵氏默默地喝着苦涩的药,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药碗里,和黑漆漆的药混合在一起。
喝完药,赵氏苦涩地说:“你再去让你的老子兄弟帮帮忙吧,你去我柜子里,找一找银子,就当是犒劳他们的。”
素娘忙道:“这怎么行呢?您带奴婢这么好,银子奴婢不能收的。”
赵氏固执地道:“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素娘见状,只好应下了。
她拿了银子,就去找到她的兄弟。
她的兄弟庄二如今在前院,看管马匹,平日里来去很是自由。
庄二收下银子,笑道:“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办好的。但是少爷他实在是谨慎,又是走人多的地方,几乎每一次都只差一点点了。”
素娘道:“你只要尽力了,假以时日,肯定能发现些什么的。”
庄二嗯了一声,又说:“对了,家里给你看的那户人家,你想得怎么样了?”
素娘低下头,紧紧地咬着唇。
她是嫁过人的,只是嫁过去之后才知道,那人就是个禽兽!喝了酒还爱动手打人。
当时她都怀孕五个月了,就被那禽兽打得小产了。
素娘和离后,就安安心心伺候赵氏。
如今再提起来自己的婚事,素娘飞快地摇摇头,“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少夫人身边伺候一辈子了,而且少夫人如今也离不开我。”
庄二哼了一声,“你不嫁人,等以后年纪大了还不是要家里养着你?趁着你还有点姿色的时候,能嫁就嫁出去吧。再给你几天想想,你好好地想。”
说罢,庄二将银子收在怀里,转身离开了。
素娘叹了口气,颓废地回去了。
庄二回头,见素娘走远了,就立刻小跑了起来。
他挑了一匹强壮的马牵了出去,看到站在府外的少爷,他立刻讨好地笑了起来。
“小的给四少爷请安。”庄二嘿嘿地笑着。
陈文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庄二将马牵了过去,陈文上了马,庄二就在一边跟随着,随着陈文出去。
二人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街,最后进了一条巷子里,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门口停了下来。
大概是已经听到了马蹄声,陈文刚下马,宅子的门就打开了。
门一打开,露出一张能让陈文犯相思病的花容。
陈文上前两步,握住程雨舒的手,笑嗔道:“怎么出来了?”
程雨舒笑得更灿烂了,“反正我也没事,就出来等着您。”
二人牵着手走进宅子里头去。
这里没有侯府的那些规矩,庄二跟在二人身后进去。
等两位主子落座后,庄二就将怀里的银子掏了出来,如实地道:“这是少夫人身边的素娘,也就是小的的妹子给我的,说是让小的尽心打探出少爷的行踪来。”
程雨舒轻蔑一笑。
257心软
后宅里的弯弯道道,程雨舒也摸到了一些门道。
庄二,包括陈文身边的人,她早就收买了。
是以过了这么久,赵氏仍旧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庄二把手上的银子往前送一送,讨好地道:“这银子小的不敢收。”
倒是个乖觉的。程雨舒笑道:“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你帮我和少爷的恩情,我们都会记在心上的,绝对亏待不了你的。”
陈文看向程雨舒,冲着她笑了笑。
程雨舒继续道:“还有素娘的那门婚事,你可得再劝劝素娘。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错过这个,哪里还有更好的?”
庄二眼睛一亮。
素娘成了官太太,那他们庄家岂不是都要得道升天了?
庄二连忙朝着程雨舒磕了一个头,“您放心,素娘最听我们的话,我和我爹娘一定能劝素娘乖乖嫁过去的。”
若是说不通,就算是绑,庄二也要绑着素娘去拜堂。
程雨舒笑了笑,她不信庄二会舍得错过这么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知道,素娘是赵氏的左膀右臂。
没了素娘,赵氏做起事来也会束手束脚的。
程雨舒让庄二出去了,亲手给陈文倒茶。
陈文就喜欢程雨舒温柔体贴的模样,比起赵氏来,程雨舒更加鲜活灵动。
陈文看到程雨舒发髻上,他专门为程雨舒寻的工匠打造的金镶玉头面,就问:“今天出去过了?”
程雨舒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笑道:“嗯,上午的时候我去蓉夫人那里坐了一会。”
陈文笑笑,没有接话。
蓉夫人是恭亲王的人,陈文的胆子还没有大到私底下去结交王爷。
可他对程雨舒向来纵容,因此对程雨舒和蓉夫人的交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雨舒见状,将自己柔软白净的手放在了陈文的手背上,道:“蓉夫人给了我一样东西,说只要你办成了,王爷会许诺你一个光明的前程,你就不用在侯府,继续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少爷了。”
陈文飞快地收回了手,犹豫地道:“还是算了吧,我没那个本事的。”
程雨舒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装出痛心的样子,喊了一声“文郎”。
等陈文看过来,她柔柔弱弱地说:“文郎,我帮你应下这件事,不止是为了你,为了我,更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呀!若是你在侯府说不上一句话,那我怎么能进侯府去?你知道的,姨妈她们对我有误会在的,若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肯定会气得把我送回老家去的。”
说着,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声不大,却让陈文的心都碎了。
陈文立刻搂着程雨舒好生安抚,终于在程雨舒的眼泪中,陈文点了点头,“让我做什么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绝对不会去做的。”
程雨舒破涕为笑,忙道:“绝对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你只要将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世子的书房里就成了。”
陈文警惕地问:“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账本罢了,之前王爷想让世子帮他做事,世子竟然不肯,还惹得王爷生气了,王爷就想教训世子一下。那东西,最多让世子被训斥一番,不会有什么事的。”
陈文依旧很警惕。
虽说他在侯府里,只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可是该有的敏锐,他还是有的。
真的就是程雨舒说得这么简单?
程雨舒见陈文面上浓浓的顾虑,便主动坐到陈文怀里,两条纤细的胳膊环住陈文的脖子撒娇。
“文郎,你是不是不信我呀?现在我是靠着你才能活着,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侯府要是出事了,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呀!而且蓉夫人看重我,才让我做这件事。你知道的,我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多,难得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将来若是你心里有了别的人,我也不会太孤单。”
程雨舒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陈文的心顿时软了,摸了摸程雨舒的脸,道:“你放心,我答应了便是。”
*
夜里,等陈锋回来的时候,傅昭便装作无意间提起了陈文的事。
“我今天去看四嫂了,听说最近四哥变了很多。”
陈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淡淡地道:“我和四哥一向交往不深,上一次和四哥单独说话,大概是过年的时候了。”
这倒是事实。傅昭抿了抿唇,装作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四哥在外头忙什么。”
陈锋将傅昭揽到了怀里,饶有兴致地问:“你什么时候对四哥这么上心了?”
傅昭的睫毛颤了两下,“我只是看四嫂可怜罢了,四嫂出了这么大的事,四哥也没陪在身边。听说蕊姐儿许久没看到父亲,常常哭着要父亲呢。”
打探一个人的行踪,尤其是陈文的行踪并不是什么难事。
陈锋也知道陈文最近的变化,他只是不屑去调查罢了。
既然傅昭提了起来,他也就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陈锋轻笑,“我会让卫山去查一查的,你放心吧。”
傅昭嗯了一声。
开春,侯府也该准备赏花宴了。
这将是陈雅莹在侯府里当小姐的最后一个赏花宴,因此她格外惆怅。
陈夫人赏赐了两匹适合做春装的绸缎来,让陈雅莹做新衣裳等那一天穿。
赏花宴那一天,沈翰和沈家人都会过来的。
懵懵懂懂间,她觉得沈翰并非良配。
陈雅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再打听到沈翰的行踪后,她借着和手帕交出门踏青的理由,又一次出门去寻找沈翰。
她在酒楼的雅间里找到了沈翰,当然,沈翰也不是一个人。
沈翰左拥右抱的,还有两个美人在他身边打着扇子,好不惬意。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陈雅莹,沈翰惊讶了一下,就又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问:“陈四小姐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先。”
陈雅莹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恨不得一把火,将这群狗男女烧死!
她捏着拳头,克制着想打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聊吧。”沈翰吊儿郎当地说。
258交易
陈雅莹看了看沈翰身边的美人。
沈翰在身边的美人脸上摸了一下,笑道:“你们几个先出去等小爷,等一下小爷再和你们快活。”
陈雅莹听得脸都绿了,她极力忍耐着怒火。
那几个美人经过的时候,身上的浓郁的胭脂水粉味,让陈雅莹胃里直翻腾。
好不容易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陈雅莹才语气不善地道:“我们两个就快成亲了,成亲前你怎么胡闹,我都管不着。可成亲后,你再胡闹,休怪我翻脸不认人!而且到那个时候,我爹爹就会回来了。我爹爹最疼我,肯定是见不得你欺负我的!”
原来是撂狠话来了。
沈翰捧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雅莹又羞又恼,指着他道:“你笑什么?”
沈翰笑够了,修长的手指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戏谑地道:“你爹再厉害,难道还能管我房里的事?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想要几个通房姨娘,若是你不肯,那就是犯了七出之罪!”
陈雅莹被沈翰说得说不出话来。
沈翰说的是实话,为了自己贤良的名声,说不定陈雅莹还得帮着沈翰纳妾,不然就是善妒。
陈雅莹心里难过,怒道:“那我就不要嫁给你了!”
沈翰讥诮地笑了两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你觉得离开了我,你还能嫁给谁?成亲当晚的白帕子,你准备怎么糊弄?”
轰的一声,陈雅莹的脑海里炸开了。
她恨不得打自己几下,当初她被猪油蒙了心,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翰欣赏了一会陈雅莹的窘态,眼珠子提溜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慢悠悠地说:“不过你让我收心,和你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能的。”
陈雅莹抬眸望过去,隐隐地带了一丝希冀。
沈翰继续说:“只要你帮我办成一件事,成亲后,我保证我的房里只有你一人,若是我要纳妾,一定要经过你的点头同意。”
当然,在外头有多少人,陈雅莹就管不着了。
陈雅莹眼睛一亮,又有些狐疑。
沈翰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她便问:“是什么事?”
沈翰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陈雅莹听完,惊得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原本以为,沈翰看上的要么是苏玉蓉,要么是陈雅芸。
可没想到,沈翰胆子这么大,看上的竟然是她的五嫂?
她细细回想,傅昭的容貌确实精致。
傅昭眉眼间的温柔如水,是她们这些闺阁里的小姐坐马车都赶不上的。
有时候傅昭朝着她笑笑,都能把她的心肝化了。
也难怪沈翰会看上她。
陈雅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沈翰刚刚和她说的话,是大逆不道的。
若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了,那他们会被别人的唾沫淹死!再也不能在京城抬起头来做人了!
到时候就算她是定北侯的掌上明珠,定北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丢了!
陈雅莹便道:“不行!绝对不可能的,我不会帮你的。”
沈翰哦了一声,冷下脸来,“既然如此,那等我们成亲后,我的事你别管。我身边爱有多少人,你都管不着。”
沈翰拍了拍手,在外头等着的美人们鱼贯而入,全部都贴到了沈翰的声音,娇娇柔柔地和沈翰说着甜言蜜语,完全无视了陈雅莹。
陈雅莹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来,手攥成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沈翰也当陈雅莹不存在,和美人们温存。
他余光瞧着陈雅莹气得快要哭出来了,才笑着道:“我让你做的事,只需要一次便成。到时候用些蒙汗药,神不知鬼不觉的,说不定她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这笔买卖,你不会亏的。”
可陈雅莹心里就是过意不去,下不了决心。
沈翰也不逼迫她,便道:“你也不需要现在决定,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陈雅莹出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侯府的。
她的婢女阿绣并不知道陈雅莹和沈翰说了什么,便一声不吭、亦步亦趋地跟在陈雅莹身边。
突然,听到钱氏尖锐的声音,陈雅莹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钱氏正对着一个姨娘破口大骂。
那姨娘妖妖娆娆的打扮,并不在乎钱氏的训斥。
等钱氏骂完了,一张脸都因为激动而通红通红的。
那姨娘扶了扶发髻,神态妩媚动人,“您要是说完了,妾身就告退了。妾身得去给爷熬鸡汤了,爷说了,今晚会来妾身这里的。”
姨娘福了福身子,扭着腰肢离开了。
钱氏气得够呛,面目狰狞地想要动手,将那姨娘狐媚子的脸划烂了,还是金儿死命地将她拉住了。
金儿忙劝道:“她是爷新纳的姨娘,如今是爷心尖尖上的人。若是您对她做出什么事来,爷心里肯定不高兴的。您要料理她,也等爷过了新鲜期再说!”
钱氏恨恨地一甩手,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
金儿说的是实话,要收拾这个姨娘,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
钱氏恼怒地将路边的盆栽通通踢倒发泄了一番,才觉得心里稍微舒坦一些。
陈远就是这样的人,新人永远是放在心尖上的,若是钱氏动了他心尖上的人,那又将是一场争吵。
她才不愿意成为何氏那样,再争吵中将夫君越推越远。
何氏就是前车之鉴。
钱氏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瞧见了陈雅莹。
她愣了一下,也不知道陈雅莹看了多久。
毕竟陈雅莹看到了自己的窘态,钱氏尴尬地打招呼,“莹姐儿,你这里从哪里来啊。”
从前按照陈雅莹的性子,胡乱应付几句就能打发了。
可今日,陈雅莹主动走了过去,认真地问钱氏,“二嫂,二哥有很多姨娘吗?”
钱氏愣了一下,尴尬地说:“这些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听的。”
陈雅莹却固执地道:“二嫂,你就和我说说吧,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是时候该知道这些了。”
259提醒
钱氏叹了一口气,满头都是黏黏腻腻的汗,尤其是天气炎热,再站在太阳下实在是让人心里烦闷。
钱氏便拉起陈雅莹的手,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子,钱氏猛喝了一碗半冷的茶,才觉得心里舒坦一些。
想起陈雅莹的问题,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毛高高挑起,毫不掩饰厌恶和不悦,“男人都是这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得看他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把你这个正妻放在眼里,和你相敬如宾。”
陈雅莹的小脸皱成一团,苦苦回想了一番,“二哥是敬重嫂子你的,在外头都给你面子的。”
钱氏苦笑:“敬重归敬重,可哪个女人见着丈夫三妻四妾的,心里能好受?”
突然,钱氏狠狠地拧了一下眉头:“也就五弟妹运气好,五弟身边竟然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她怎么这么好的手段?”
陈雅莹听出了钱氏语气里浓浓的敌意,“那五哥为什么没有通房?”
钱氏刻薄地道:“那就是五弟妹走了狗屎运!不然以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嫁得近侯府来?嫁进侯府后,她也该知足懂事些才是。五弟没那个意思,她就主动些啊。上次母亲给五弟赏了个丫鬟,据说五弟妹都不肯让她接近五弟,这安得什么心啊!”
钱氏眉飞色舞的,将对傅昭的不满悉数说了出来。
尤其是在姨娘通房这上头。
凭什么傅昭能独占陈锋的宠爱?傅昭到底哪里好的?她也配?
钱氏发泄了一通,好在还记得陈雅莹还坐在自己身边。
她又笑了,“不过我瞧着沈公子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那些丫鬟们都在说,沈公子说不定就是第二个五弟呢。你放心吧,成婚后沈公子肯定会对你好的,你肯定能过得比五弟妹好。”
这一下,陈雅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干脆低下头去,不让钱氏看到自己面上的愁云。
还没成婚前,沈翰就对她弃之如敝履,等成婚后,怎么可能会对他好的?
沈翰确实答应会对她好,除非她答应……
她的手攥成拳头,和钱氏说了一声告辞,便飞快地出去了。
阿绣跟在陈雅莹身边,跑了起来,不然都快跟不上了。
阿绣跑得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陈雅莹自己肯停下来了。
阿绣喘着粗气,“您……您……要去哪里……”
此刻,陈雅莹无比的冷静。
她将耳边的碎发拨弄到了耳后,镇定地吩咐:“回去,我写一封信,你想法子送给沈公子。切记,一定要送到沈公子的手上。”
阿绣立刻就应下了,反正从前她也没少帮陈雅莹做这种事。
*
午后的时候,马夫人过来了,是专程来和傅昭说话的。
傅昭和马夫人是同辈,但傅昭比马夫人小了不少岁,马夫人最大的女儿都快和傅昭差不多大了。
可马夫人觉得傅昭是个通透的人,而且不像那些高门贵族,从小在规矩里长大,走一步路恨不得用尺子量一量。
马夫人出身并不高,因此格外喜欢同样出身也不高的傅昭。
而且之前傅清心的事,二人靠着书信也说不清。
是以马夫人特意来侯府走了一趟。
马夫人坐在傅昭面前,悲伤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被活生生地给气死了。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了。可惜事情多,这才找到功夫过来的。”
傅昭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声音又低又沉:“唉,世事无常。倒是给你添麻烦了,两头跑,到底没有促成一桩好姻缘。”
马夫人探出手去,拍了拍傅昭的手以示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姻缘这种事,还是要讲缘分的。”
司棋端了点心果子上来,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安慰:“两位主子快别伤心了,吃点点心吧。”
马夫人率先笑了起来,“倒是我不好,惹得你想起伤心事了。”
二人说了几句闲话,左右不过是最近时兴的首饰和衣裳花样,再者就是谁谁谁家两夫妻又吵架了。
如今,傅昭很能得心应手了。
大约闲聊了半个时辰,马夫人的眸子眯了眯,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不知道你家四少爷最近在忙什么?”
傅昭心中一凛,原本都快聊得昏昏欲睡了,被马夫人这么冷不丁的一问,蓦地精神了起来。
再想起前几日素娘请求她的事情,她调整了下坐姿,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他们男人家在外头做什么,我是不知道的。总归是忙的,听我四嫂说,四哥早出晚归的,连家里头都快顾不上了。”
“是吗,男人在外面忙一点也是好的,只要是忙正事就行,”马夫人用帕子按着嘴角,“就怕有些男的,说是在外头忙,结果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傅昭听出了马夫人的言外之意。
她挥了挥手,让司棋带着一干丫鬟出去了。
马夫人会意,同样地让自己带来的丫鬟也跟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傅昭收起笑,郑重地问:“姐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实际上我四嫂前几天也来求过我,希望世子能帮忙查一查,我四哥到底在外头做什么?”
马夫人此刻也不再卖关子了,“这件事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我想着跟你交好,这才过来问问的。你知不知道外头那位蓉夫人?”
傅昭皱着眉:“听过一二的。”
蓉夫人此人,就算是恭亲王在外的外室,却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张扬的做事风格,别人想不知道都难呢。
马夫人倾身过去,压低声音,“四少爷在外头那位,和蓉夫人很是要好呢。”
说罢,马夫人瞬间坐了回去,似乎方才说这话的不是她。
她是因为觉得傅昭是个好的,才过来提醒一二的。
多的,她一句都不想说了。
在傅昭还在震惊中的时候,马夫人站了起来,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情呢。”
傅昭本能地站了起来,将脑海里的震惊暂且放到一边。
260收服
“不如用了饭再回去吧。”傅昭客气地挽留。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马夫人边说边往外走。
马夫人执意要走,傅昭也只能将她送到院子门口,亲眼见着马夫人上了软轿。
等送走了马夫人,傅昭回到屋子里,却坐立难安。
马夫人说的那句话,短短的几个字,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每一条信息,都不是什么好事。
司棋带着丫鬟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就见傅昭面色极其不好看,吓了一跳。
傅昭甚少露出这副模样,难道说是和马夫人说了什么?
司棋也不问,看着丫鬟们将桌上的茶盏点心收拾下去后,就静静地陪在傅昭身边。
许久,傅昭紧紧皱着的眉头才松开,“卫山呢?”
司棋疑惑:“您要找卫山做什么?您有事,不如直接和世子说吧。”
傅昭想了想也是,卫山是陈锋的心腹。
就算她是世子夫人,也不一定能使唤得动卫山的。
这么一看,她能使唤的人几乎就没有。
而吴坤那边,靠的还是傅绍闻的面子。
若是频繁地去求吴坤,傅绍闻的面子迟早都会用完的。
傅昭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她余光瞄到司棋。
司棋是陈锋指派给她的,说到底还是陈锋的人。
如今她能全然信任,且只听命于她一个人的,就只有良穗了。
傅昭疲惫地挥了挥手,“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没什么要紧事的。”
等到了晚间,陈锋回来的时候,便留意到了傅昭的失神。
傅昭明明捧着一卷书坐在圈椅里看书,可目光根本就没落在书卷上。
陈锋失笑,他接过司棋递过来的干帕子,擦干净了手,才走到傅昭身边。
“你在看什么?”
陈锋低沉的声音,将傅昭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她哦了一声,“在看书呢。”
陈锋眼角眉梢都盛着笑意,好看的眼睛更是明亮,“可是你的书拿反了。”
傅昭啊了一声,这才认真地去看手里捧着的书,上头的字各个都是倒过来的,果然是拿反了。
她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火烧火燎,但她还是强装镇定:“是吗,我都没发现。”
她故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尴尬,可是在陈锋充满笑意的眸子里,她只觉得脸上更烫了,干脆将书卷轻轻地丢到了陈锋的身上。
陈锋也不恼,随意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后,他抱着傅昭,坐在圈椅里,轻声哄着:“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事烦恼?”
傅昭扁了扁嘴,“我想打探些事,竟发现手下无一人可用。”
说话的时候,傅昭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锋的脸色,生怕陈锋多想了,误会了她的意思。
可她实在是觉得,手上没有可用之人,做事实在是不方便的,只好冒着被误会的风险提一下了。
“是吗,”陈锋摸了摸下巴,装作沉思一会,“那明日,我让卫山来找你。”
傅昭一喜,搂着陈锋的脖子欢喜地应了一声。
欣喜之余,她也不忘问:“你不想知道,我要打探什么事吗?”
陈锋笑笑,“你尽管去打探吧,若是有什么事,为夫给你兜着。”
傅昭胸腔里跳动的一颗心暖呼呼的。
从前,她或许是因为愧疚,才想着对陈锋好一点,再好一点,才能补偿自己上一世犯下的过错。
可现如今,她觉得自己不管做得多么好,都比不过陈锋为她做的一切。
她搂紧陈锋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眼眶有些许的湿意。
还好,老天让她看清了真相,又给了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
陈锋说到做到,翌日,卫山就递来了消息,请傅昭往前院走一趟。
毕竟外男不好进内院,还是傅昭去外头方便一些。
傅昭便借着给陈锋整理书房的缘由,去了前院陈锋的书房里。
这是她头一次来前院的书房,书房里布置得清幽简单,很符合陈锋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
陈锋早就出去了,书房这里安安静静的。
司棋对这里熟悉,领着傅昭进了书房后,傅昭就让她去见一见从前的好友。
司棋出去了,没一会,卫山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卫山身后的是两个还年轻的小子,卫山带着二人给傅昭行礼。
傅昭在书桌后的圈椅上坐下了,淡淡地道:“起来吧。”
卫山便介绍道:“这两个都是家生子,老子兄弟都在世子身边当差,是信得过的人。他叫纪飞阳,他叫胡茂。您别瞧他们两个年轻,他们两个机灵着呢。”
卫山说得真心实意。
既然是陈锋特意叮嘱的,那送到傅昭面前的人,肯定是不能差的。
傅昭打理了一下那二人,那二人低眉敛目的,规矩都是好的。
傅昭的手指在书桌上敲了敲,引得那二人看了过来。
那二人并不敢直视傅昭,只看着傅昭放在桌面上的手。
那手白得就和豆腐一样,柔弱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傅昭满意地牵了牵嘴角,“世子既然把你们两个给了我,那你们两个心里便只能有我一个主子。若是你们还放不下世子,不如就说出来,依旧去世子手下做事,我不会说什么的。”
纪飞阳和胡茂面面相觑,连卫山也摸不着头脑。
世子夫人这话说的,好像是要和世子生分了一样,不知道世子知不知道。
傅昭继续道:“可若是你们愿意只当我是主子,那我可以向你们两个保证,你们在我这里得到的酬劳,绝对不会比在世子那里得到的少。”
纪飞阳和胡茂对视了一眼,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这二人在世子那边,因为资历浅,平时做得都是些边边角角的小事。
可到了面前这位世子夫人手下就不一样,要是得到了世子夫人的器重,将来得到的肯定不会少,毕竟到时候,眼前的这位世子夫人,将成为定北侯府的侯夫人。
二人一起跪下去,给傅昭磕了个头,“小的愿意只将您视为唯一的主子。”
卫山见傅昭自己有能力收服这二人,他就识趣地先出去了。
等出了书房的门,正好碰到端着茶水来的司棋。
261书房
司棋小声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司棋又嗔怪地瞪了卫山一眼。
前院的小厮都服卫山,若是卫山不在里头看着点,傅昭肯定要麻烦不少的。
卫山笑道:“你也太小瞧你家主子了。”
卫山笑着离开了。
司棋皱了皱眉,端着托盘进了屋子里。
直到进了屋子,她才理解卫山的意思。
只见那两个小子弓着腰站着,正认真地听着傅昭的吩咐。
司棋将茶盏放到傅昭面前的桌子上,便拿着托盘,站在一旁。
傅昭吩咐完,就叫那两人去了。
等那两人出了书房,司棋轻轻笑道:“卫山说得没错,是奴婢小瞧您了。奴婢还怕,他们两个不肯听您的话。”
傅昭失笑,“听话是一回事,认不认真办事是另一回去,看以后吧。”
司棋应了一声。
傅昭看了一眼窗户,“把窗户关上吧,省的灰尘都进来了。”
“是。”司棋便去关窗户。
窗户是她们到的时候才开的。
傅昭走到书架前,看了起来。
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她听都没听过的。
看到崭新的书脊,想来陈锋都是很爱护的,傅昭也就没有准备将书拿下来。
这书房里的一切,都是按照陈锋的喜好布置的。
傅昭便只瞧瞧而已,并不伸手。
司棋在边上看着,总觉得傅昭很是拘束。
世子是不喜欢别人没有他的允许,触碰他书房里的一切。
可若是对象换成了傅昭,世子肯定是不会在意的吧。
司棋正准备出言提醒几句的时候,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是那两个小子又回来了?
傅昭心中也是这般猜测的,是不是自己的吩咐不够清楚,二人准备回来问一问的。
那脚步声在门那边就停下了,半晌都没有动静。
司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有人在外头偷听!
不对,她和傅昭过来的时候,没有惊动其他人。
书房里伺候的人,也在司棋的叮嘱下,都在后头,没有过来打扰傅昭的正事。
那贴着门的人是谁?
同时,司棋恼怒不已。
若是她还在前院当差,肯定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司棋准备开门瞧瞧,到底是哪一个人这样大胆的时候,就见傅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司棋只好按兵不动。
傅昭也发现了,门的那一边贴着一个人。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准备透过窗户往外瞧瞧。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你谁啊!在哪里干什么?不要命了?”
女声响起的同时,又响起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我……我迷路了……我这就走……”是男子的声音。
傅昭猛地推开窗户,只看到一惊慌失措的背影,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出声的丫鬟追了一阵没追到,只好跑了回来。
傅昭已经带着司棋出了门,那丫鬟走到跟前来行礼。
司棋怒斥道:“到底是怎么当差的?那个人是谁?”
玉露认错地低着头,“都是奴婢不好,没有将书房看管好。”
司棋一点都不觉得解气,沉着脸继续骂:“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再三叮嘱过了,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世子的书房,有多少贵重的物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刚才我瞧着那人,随时都能进书房的,你怎么隔了这么久才发现?那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玉露摇了摇头,脸色惨白。
虽然司棋已经不在书房当差了,可是玉露本能地就对司棋有敬畏感。
如今司棋劈头盖脸的骂,玉露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可司棋说得对,她就是想躲懒,才悄悄地眯了一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羞愧得头都抬不起头来了。
“司棋姐姐依旧好脾气。”
司棋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另一丫鬟从后边走了过来。
这丫鬟一身月白色的春衫,眉眼清清冷冷的,气质不俗。
司棋顿时皱起了眉头。
明月走到傅昭跟前,福了福身子,嗓音依旧一如往昔的清冷,犹如冬日里一汪池水。
“奴婢明月给您请安,这次的事,是奴婢管教不严,请您责罚。”明月不卑不亢,姿态一点都不像丫鬟。
傅昭慢悠悠地问:“明月?那你和红月是什么关系?”
明月回道:“奴婢是和红月一起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后来一起被指派给了世子。”
傅昭笑笑,她院子里还有一个如梦呢,现在又发现了一个明月。
陈夫人在陈锋身上,果然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明月依旧保持着屈膝的姿势,纹丝不动。
傅昭眯了眯眸子,明月能有这番定力,果真是比红月强。
至少现在,傅昭无意为难明月,只淡淡地道:“既如此,你们两个就去管事嬷嬷那里领罚吧。”
说罢,她提步离开。
司棋看了明月一眼,跟着傅昭去了。
等她们离开,玉露赶紧把明月扶了起来,小心地道:“等一下世子回来,姐姐不如在世子面前求求情吧。”
在玉露心里,明月和她们这些小丫鬟不一样。
明月浑身的气度,就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一样。
玉露在不知不觉中,也把明月当成了小姐一样。
明月这样娇滴滴的,怎么能挨罚呢?
明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冷冷清清地说:“不必了。”
说罢,她就往管事嬷嬷那里去了,玉露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
傅昭回去之后,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陈锋的书房,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牢不可破。
司棋见傅昭烦闷,主动跪了下来,把傅昭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司棋认真地道:“今日在书房那边,竟然让一个不知名的人闯了进来,虽说没有闯下大祸,可是是奴婢的过错。奴婢从前在前院当差的时候,没有把手下的人管好,才有今天的事。”
傅昭笑笑,“你也说了,是从前的事了。”
傅昭将司棋拉了起来。
司棋琢磨着傅昭的话,“您是说,明月她……明月确实……她和夫人的关系又好……要不要奴婢去让她过来?”
傅昭摇摇头,“先不管她。”
她单手托腮,“世子每次回来都会去书房坐坐的吧,你去让小厨房准备汤羹,晚上我给他送去。”
262告知
天擦黑的时候,陈锋从外头回来了。
他没有先去内宅,而是先去了前院书房。
虽说时辰已经不早了,可还是有人在等着见他。
等他见了所有人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卫山将摆在另一边的宫灯捧了过来,放在书桌上,让这里更亮堂一些。
陈锋头也不抬:“如何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卫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陈锋问的是什么。
毕竟现在,陈锋心里分量最重的恐怕就是世子夫人了。
卫山不敢有丝毫隐瞒,将白天的事事无巨细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陈锋听完,心情甚好,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倒是小瞧了她。那两个,你也去敲打着,若是对世子夫人生出二心,我这也是容不得他们的。”
卫山心中一凛,立刻应下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锋。
陈锋心情正好,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怒的,还好心情地问:“瞧什么?”
卫山捡陈锋爱听的话说:“小的是瞧,您对夫人上心,夫人如今的作风,可是和您越来越像了。”
这一句话,果然是说到了陈锋的心坎里。
夸奖傅昭,可比夸奖他让他舒服多了,更何况卫山这一次,把两个人一起夸上了。
陈锋斜睨了卫山一眼,“嘴皮子又利索了。”
卫山嘿嘿地笑了两声,“比起您来,小的还差了远了。”
陈锋笑了一声,继续看手头上的书信。
这时,明月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茶水。
陈锋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以后晚上不必送茶过来了。”
明月一怔,又镇定自若地应了一声是。
但说完,她也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就站在原地。
陈锋抬眸看去,正好瞧见明月两只手上都缠着纱布。
他没说话,倒是卫山大大咧咧地问:“你这手是怎么了啊,手受伤了,就让别的丫鬟过来伺候就行了。”
明月低垂着头,声音清冷,无波无澜,“是奴婢没有办好差事,去嬷嬷那里领的手板子。”
在陈锋这里,有资格教训明月的,除了陈锋就只有傅昭的。
卫山诧异,“世子夫人宅心仁厚,你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啊。”
“是奴婢没有看管好手下的小丫鬟。”明月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起伏。
卫山是个爽快的人,便直言不讳,“丫鬟犯了错,就罚丫鬟好了,怎么连你也一块罚上了?”
明月咬着唇,没有再回答。
她的两只手上缠着白色纱布,瞧着触目惊心的。
许是站得久了,她的两只手在微微打颤,似乎快要拿不住手上的托盘了。
卫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几乎是本能地要去帮明月拿她手上的托盘。
这时,傅昭带着司棋过来了。
卫山的手直接转了个方向,去帮司棋替她臂弯里的提盒,并给傅昭行礼。
这是傅昭头一次,在陈锋还在的时候来书房这里。
陈锋丢下手上的书信,站了起来,伸出了手。
傅昭快走几步,将自己的小手搁在了陈锋的手心里。
陈锋握住傅昭温温暖暖的小手,这才放心,“怎么过来了?”
傅昭朝着后头示意了一下,司棋便将提盒里的汤羹拿了出来。
傅昭亲手接过,摆在陈锋的面前,眼睛亮亮的,“给你补补身子,你晚上既然不喝茶,喝点汤羹也是好的。”
“哐当”一声,只见明月没有拿住手里的托盘,托盘和茶盏一起摔到了地上。
好在地上的地毯还没有撤下去,这一摔,茶盏里的茶水倒出来了,茶盏并没有碎。
明月随之跪了下来,就算是认错的时候,她的脊背也挺得笔直,“都是奴婢的错,请主子责罚。”
傅昭的目光从明月双手上缠着的纱布掠过,似笑非笑地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罚你?瞧你的手,下去养着吧,这几日就别到书房里来当差了。”
傅昭虽然是世子夫人,可在明月心里,只有陈锋一个主子。
明月一双秀气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陈锋,只当没听到傅昭的处置。
傅昭轻笑,“怎么,你对我的处置不满意吗?”
明月深深地望了陈锋一眼,陈锋拿着勺子,正一勺一勺,姿态优雅地喝着汤羹,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明月的背终于弯了下来,应了一声是,就逃也似地出去了。
对她来说,这是莫大的羞辱。
傅昭收回视线,眼中含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明月和红月,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傅昭挥了挥手,让司棋出去了,司棋出去前,还把卫山也拉了出去。
傅昭将白天那个不知身份之人的事,如实地告诉了陈锋。
末了,她小脸严肃:“你要当心些。”
至于当心什么,傅昭越想越觉得心惊。
陈锋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头一次在傅昭面前露出狡黠的笑。
他眨了眨眼,“若是小心,怎么引出大鱼来?”
他搂着傅昭,心里很是满足。
原来傅昭也会如此紧张他,他的付出,都有了回应。
*
赵氏的小月子坐了一半了,可赵氏仍旧很虚弱,一点都不见好。
素娘明白,是赵氏的心病,迟迟好不了。
赵氏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得到的却是陈文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赵氏心里怎么能好受?
素娘瞧在眼里,却一点都没法子。
这日,庄二又来找她了。
她到花园去见了庄二,庄二一开口,就提起了那一门婚事。
素娘拼命摇头,固执地说:“我早就发过誓了,这辈子不会再嫁人,要永远地在少夫人身边伺候。哥哥,你也去和爹娘说一声我的意思吧,那门婚事就推了吧。”
庄二怒目圆睁,劈头盖脸地说:“那事一门多好的婚事,人家不嫌弃你是个嫁过人的,嫁过去之后你就是官太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知足?我今天来,并不是来问你的意思的,而是通知你,日子已经定好了,就在下个月末!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素娘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眼前的人是她的兄长,她却觉得无比陌生。
263眼泪
素娘想起来,她在前夫家里被打得小产的时候,还是庄二过来给她出了口恶气,把她接回家去的。
可这才过了多久,庄二似乎将她之前受的委屈全忘了,竟然要把她卖了,卖给一个她不知道是扁是圆,是老是少的主顾?
看着素娘的眼泪,庄二的心硬得和石头一样,说出来的话也不给素娘任何希望,“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家里所有人的意思。聘礼都已经收了,再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庄二拍了拍素娘的肩膀,“你哥哥总不会害了你的,你就安心待嫁吧。”
庄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也别想着四少夫人会帮你,爹娘已经托了人,去和夫人说过了,夫人也是同意的。”
说完,庄二才大步离去。
素娘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她的亲哥哥,把她所有的后路都堵上了。
此时,陈妈妈正在赵氏跟前,说起了素娘的事。
陈妈妈捧着一个匣子,打开,是一根金簪子,只是款式老旧了一些。
陈妈妈道:“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给素娘添妆用的,还请您转交给她。”
赵氏坐在床上,看着那根簪子,心情复杂,“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陈妈妈笑了一声,“这是好事呀,怎么您一点都不高兴?素娘虽说是家生子,可之前您开恩,让她脱了奴籍了。如今她找到了好归宿,您该高兴才是。素娘的老子娘求到夫人跟前的,素娘肯定也是高兴的。”
赵氏苦笑着抬起头来,“我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劳烦妈妈回去和母亲说一声,就说我是同意的。”
陈妈妈便回去了。
过了一会,素娘才回来。
素娘重新洗过脸,脸上干干净净的,可眼眶却红得不像样子。
赵氏见素娘打量着她怀里的匣子,便道:“这是夫人赏的,给你添妆用的。”
素娘瞪大了眸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地上又冷又硬,跪下的那一刻,素娘就感觉到了膝盖处传来的刺骨痛意。
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膝行着到了床边,拉着赵氏的手乞求:“奴婢不想出嫁,奴婢只想一辈子陪在您的身边伺候您!求求您去和夫人说一声,奴婢不愿意嫁人的!”
赵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夫人已经应下了你老子娘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现实总是太残酷,素娘除了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氏跟着哭了出来。
素娘尽心尽力地伺候她这么久,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素娘听到赵氏的哭声,连忙就不哭了。
“您还在月子里,您不能哭得。都是奴婢不好。”素娘忍着泪,拿帕子去擦赵氏的眼泪。
赵氏哭了一会就累了,素娘便伺候她睡下了。
等素娘轻手轻脚地出去,丫鬟来报,说陈思蕊又在哭闹了。
素娘赶紧跑过去。
陈思蕊小小的人儿,扑腾着四肢又哭又闹的。
父母突然不在身边,她没了安全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吓得直哭。
尤其是她身子还弱,哭了一会竟又吐了一场,身子难受,哭得更加凄厉了。
看到素娘,陈思蕊没有再哭了,咬着唇,委委屈屈地张开手看着素娘。
素娘心中一软,急忙过去将陈思蕊抱在怀里,轻声哄着:“蕊姐儿乖乖的,等夫人养好身子,就会来看你的。”
陈思蕊紧紧地抓着素娘的衣裳,心中仍旧委屈,可是素娘在,她的心至少安稳了一些,素娘是看着她长大的。
“姑姑,我不哭了,你陪我睡好不好?”陈思蕊的嗓音嘶哑得不行。
素娘哪里能说出个不字?连忙陪着陈思蕊睡了下来。
素娘心里更是凄凉,若是她走了,陈思蕊可怎么办啊。
如今赵氏和陈文的感情不如从前,他们两个都不再和从前一样,所有的精力都能放在陈思蕊身上。
她是亲眼看着陈思蕊从小小的一团,多灾多难地长大今天。
说句实话,她在心里把陈思蕊当成了自己那个失去的孩子的。
她怎么舍得离开啊!
她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再去求一求庄二的。
她给庄二下跪,或者以死相逼,总归是要说动了庄二才行。
*
傅昭听着纪飞阳和胡茂的话,脸色一点一点的转冷。
这二人倒是机灵,几天就打听出来,陈文在外头确实还有一房外室。
至于其他的,二人还没打听出来。
傅昭回想起马夫人的话,脸色无比阴沉。
恭亲王此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上一辈子恭亲王登基后,荒唐事做了不少,弄得民不聊生的,引起了民愤。
后来,恭亲王得到了报应。
还有蓉夫人,被称作妖妇。
等先帝登基后,只要是和蓉夫人有牵扯的人家,都没有善终。
若是陈文的这位外室,真的将侯府和蓉夫人联系起来,那将来,侯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也不知道陈文到底在做什么?
家里的妻女不顾,纵容着外头的这位给侯府埋下足以灭族的隐患来。
傅昭皱着眉头,吩咐道:“办得好,你们继续去跟着,查一查那位夫人的行踪。”
傅昭使了个眼色,司棋便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分别交到了二人的怀里。
二人立刻喜笑颜开。
“你们两个在外打点,都是要花银子的,”傅昭笑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若是不够或者花完了,尽管和司棋说便是。”
二人笑着应是。
他们从前和司棋打过交道的,是以能和司棋说上几句话的。
傅昭又问:“对了,四少爷外室的事,为何一直没有被发现?是谁给他打掩护吗?”
陈文的异常,恐怕阖府上下都看出来了,怎么就没一个人发现他有外室这事?
陈文又和陈信不一样,陈信是有正经差事的,就算陈信整天不着家,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而陈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闲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想了一会,胡茂就道:“是管理马屁的小厮,庄二在给四少爷打掩护的。四少爷用马匹不用登记,因此他去哪里,除了庄二,没人知道的。”
264信息
“庄二。”傅昭呢喃着这个名字,可她毫无印象。
她甚少去前院走,而且庄二这样的人,也根本没有在她面前露脸的机会。
“庄二?”司棋尾音上扬,眸子微微睁大。
傅昭挑眉:“你认识他?”
司棋点了点头,“奴婢曾经在前院当差的时候,看到四少夫人身边的素娘和庄二经常往来,后来一打听,原来他们是嫡亲的兄妹。”
傅昭嗤笑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赵氏和素娘怎么样都打探不到陈文的行踪。
素娘能求的肯定是庄二,庄二早就是陈文的心腹了,孰轻孰重庄二心里分明了。
“这个庄二!”司棋嗔了一句。
也不知道该说庄二是忠心呢还是不忠心呢。
傅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司棋会意,让胡茂和纪飞阳出去了。
司棋便道:“不如先回去吧。”
傅昭抬眸,看到桌面上摆着的是陈锋昨天才写好的字,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墨香味。
陈锋的字如他的人一样,低调内敛,却自有一股锐利和棱角。
在内宅里不方便行事,傅昭是借用了陈锋的书房,来会见胡茂和纪飞阳二人的。
傅昭面无表情,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淡淡地道:“从前你在这里当差,也是如此的吗?”
司棋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傅昭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登时臊得满脸通红,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傅昭在这里坐了好一会了,都不见丫鬟上茶水过来的。
司棋怒道:“那群小蹄子,又不知道去哪里躲懒了!该好好惩戒她们一番了!”
傅昭回想起昨天陈锋说的话。
陈锋对丫鬟们的纵容,似乎是有计划才如此,她不能打乱陈锋的计划。
傅昭理了理袖口,“罢了,等事情过去后再看看她们的表现吧。若仍旧是这样子。”
她的眸光陡然转厉,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司棋心中凛然,随着傅昭出了书房,往内宅里去。
一道黑影,一直躲在角落里瞧着二人。
确定二人不会再回来后,那黑影小跑着到了后头,下人们歇息的地方。
玉露跑得气喘吁吁的,“明月姐姐,世子夫人走了。”
明月正低着头,绣着一块帕子,是鸳鸯戏水的图案。
她正当青春,而且按照她的年纪,再过一两年,就要放出去嫁人了。
她虽是丫鬟,但心中自有一股傲气。
她是家中的幺女,上头几个哥哥,自有她一个女儿,格外受宠。
在别的小女孩要开始学女红做家务的时候,她则在屋子里,捧着一卷书,一看就是一天。
她爹娘宠着她,从来不拘着她看书。
因此就算来侯府当了丫鬟之后,她也知道,她和旁人是不一样。
她摩挲着帕子,琢磨着在哪一处,再绣上一段诗词,才显清高。
听到玉露的话,她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一刻都没停。
玉露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却犹豫着没有离开,“明月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给世子夫人请安,再上点茶水呀。”
玉露心中藏着一丝惶恐。
上一次,她躲了个懒没有办好差事,就被打了一顿手心。
这次的事,若是世子夫人要追究起来,她又得挨打了,上次打的还没好呢,一到下雨天手心就痒痒的难受。
明月终于抬起头来,瞧了玉露一眼,“怕什么?”
玉露面上的惶恐怎么都藏不住的,她年纪小,还不懂得如何藏好自己的情绪。
她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说:“怕挨打。”
明月笑了一声,笑声如同风中铃铛般清脆悦耳:“这不是没挨打吗?”
玉露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摆,很是不安。
这次没挨打,下次就不一定了。
明月懒得和玉露说更多,只道:“你挡着我的光了。”
玉露赶紧挪了个位置,又慢腾腾地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明月猛地抬起头来,目光转厉。
清清冷冷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霾。
她拿起绣篮里的剪刀,将马上就要绣好的帕子剪了个稀巴烂。
她又狠狠地将剪刀丢在地上,才觉得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可是眸子里的厉色,一点都不曾淡去。
*
庄二又来找素娘了,看起来是来安慰妹妹,实则是耀武扬威。
“夫人和四少夫人都同意了不是?我们都是为你好的,就你自己不识好歹!你要哭就趁着这几天把眼泪哭干,不然嫁了人,人家会嫌你的眼泪晦气!”庄二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就离开了。
素娘气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眼泪更是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从前在前夫那里受了那么多的苦,可始终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哭,不肯让别人看她的笑话。
可如今,是她最亲近的人要往她心上插刀子,把她推进火坑里,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的。
这里人来人往的,每一个路过的下人,都会悄悄地打量素娘几眼。
素娘赶紧低下头,匆匆地往后院去。
可她低着头,眼前又是泪水,根本看不清路,突然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软乎的东西。
素娘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素娘姐姐,你没事吧。”
素娘感觉自己被人拉住了,她抬头望去,瞧见了司棋,再往前一看,面前站着的笑意盈盈的贵妇人,正是傅昭。
素娘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朝着傅昭福了福身子请安。
傅昭想起庄二的事,心中一动,语气温温柔柔:“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副模样?司棋,快拿帕子给素娘擦擦。”
司棋掏出自己的帕子,给素娘擦眼泪。
素娘心里酸酸的,任由司棋帮着她擦干净了眼泪。
傅昭继续道:“四嫂正在坐月子,恐怕分不出精力来顾你的事了。若是你有什么难处,不如和我说一说,只要我能帮的,肯定会帮你一把的。”
素娘回想起上一次自己向傅昭寻求帮助的时候,傅昭冷冷淡淡地拒绝了自己,一点没有回转的余地。
那这一次,她是不该再向傅昭开口求情的。
可婚约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265出手
素娘心中纠结良久,最终扑通一声,在傅昭跟前跪了下来。
这里的路面上,还有不少小石子呢。
素娘这结结实实的一跪,恐怕她的膝盖都已经青紫了。
傅昭朝着司棋使了个眼色,司棋赶紧去把素娘拉了起来。
可素娘不肯起来,“奴婢把话说完再起来,我哥哥为了聘礼,要把我给卖了!他明明知道的,我在上一段姻缘里吃了多少苦,我已经向上天发过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嫁了。他求到了夫人那里,逼得我没有了后路。可让我再嫁人,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到最后,素娘又哽咽了起来。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若真的到了那一个地步,她宁愿死了,也不要再受一遍那种钻心的痛!
直到如今,她还是会常常在噩梦中惊醒。
傅昭不动声色地问:“你哥哥是叫庄二的吗?”
素娘不疑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双眼含着殷切的希冀望着傅昭。
虽然说傅昭也不一定能帮的了她,可她到底还是要试一试的。
傅昭上前几步,伸出手要拉素娘起来,司棋赶紧在边上帮忙。
素娘站起来的时候,膝盖的地方都麻木了。
傅昭的语气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就和一阵温柔的春风一样,神奇地让素娘的焦躁不安都减轻了不少。
“我想帮你,可也无路可走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不如先去打听打听,你哥哥要你嫁的是什么人家。”
素娘努力回想了一下,“我哥哥说过,我一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
傅昭嘴角的笑意愈深:“你哥哥怎么有本事寻到这么好的一桩姻缘的?而且对方既然是官大人,又怎么会看上你呢?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是对方肯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你瞧,这件事里有这么多的古怪,你若是打听清楚了,这桩婚事说不定就成不了了。”
素娘豁然开朗,眼泪也不流了。
傅昭说得对啊,这桩到处都透着古怪的婚事,若是用其中一处拿来做把柄,要毁了这桩婚约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素娘的眸子亮了一下,又熄灭了。
可她到底只是个下人,能做得事情又不多。
赵氏如今这个模样,也分不出多少精力来帮助她的。
傅昭了然一笑,“只要你都打听清楚了,我自会帮你的。”
素娘却高兴不起来,忐忑地问:“可您为什么要帮奴婢?”
赵氏和傅昭的关系向来都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往来。
傅昭愿意帮助自己,实在是让素娘觉得在做梦一样。
傅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见着你再进火坑里,女子本来就难了,我能帮一个便是一个吧。而且我是看在蕊姐儿的面子上,蕊姐儿尚且年幼,四嫂和四哥根本无心照顾她,若是再离了你,蕊姐儿可真是太可怜了。”
傅昭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她喜欢孩子,尤其是乖巧的孩子。
像陈思蕊那样,在遭受了苦难之后,眼眸依旧清澈的孩子,格外惹人怜惜一些。
大人之间的恩怨,和小孩子没有关系。
想起陈思蕊乖巧的模样,素娘心中更是难过。
她离不开陈思蕊,陈思蕊如今也是离不开她的。
素娘哽咽了一下,后退一步,又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朝着傅昭磕了一个头。
她自己站了起来,额头上一片殷红,“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报答的!奴婢先告辞了。”
说罢,素娘匆匆地回去了。
傅昭轻笑,“倒是一个实诚人。”
她和司棋也往回走去。
一路上,司棋和傅昭说起了素娘的那段凄惨往事。
傅昭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都快打成死结了。
她和素娘说那些话,一则是因为庄二的缘故,二则是看在陈思蕊的面子上,她倒是没有料到,素娘的遭遇竟然这般骇人听闻。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丈夫,能对怀孕的妻子动手,还把妻子打得小产的。
回想起素娘的决绝,恐怕素娘真的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
只希望素娘是个机灵的,能多打探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素娘听了傅昭的话,心里又生出了希望。
尤其是瞧着陈思蕊在她怀里安睡的模样,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傅昭交待的事情办好。
第二日,她就去前院找庄二了。
她去马厩那边,却没找到庄二。
还是和庄二相熟的人,说庄二好像往书房那边去了。
她便往书房那边去找庄二。
侯府的每一位少爷,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书房。
素娘想都没想就往陈文的书房里去,可惜扑了个空。
陈文不着家,他的书房也没了人烟气。
素娘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都这么久了,她和赵氏还是没有打听出来,陈文到底在外头做了什么事。
银子都花出去了,一点水花都没有。
这里,自然是没有庄二的身影。
素娘出去,才走到月亮门,突然就瞧见了鬼鬼祟祟的庄二。
她和庄二是嫡亲的兄妹,一下子就看出来庄二这副模样,肯定不是做什么好事。
素娘想了想,就悄悄地跟在庄二身后。
庄二蹑手蹑脚地进了陈锋的院子里。
他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很是清楚这里丫鬟们的作息了。
因为白天的时候,陈锋几乎不会回来的。
因此这个时辰,丫鬟们都在后头躲懒呢,只留一个丫鬟看着点院子。
而那丫鬟,也是个惫懒的,今天天气这么好,肯定是躲在哪里睡大觉呢。
庄二做贼一样进了院子里,悄悄地贴在书房的门上,透过门缝朝里头看。
看了一会,他又挪到了窗户那边,从窗户的缝隙里朝里头看。
素娘躲在一颗大树后头,庄二鬼鬼祟祟的样子被她悉数收在眼底。
素娘心里浮现出无数个猜测,庄二到底是让她失望了。
她的嫡亲兄长,怎么是个贼?
但出乎她的意料,庄二只贴着门缝和窗缝看了一会,就又蹑手蹑脚地要离开了。
素娘心里一紧,赶紧先离开了。
她的心跳得厉害,小跑着到了马厩那边。
她拨了拨头发,静静地等着庄二过来。
266打探
庄二似乎心情很好,嘴里还哼着小曲。
素娘看着心里发沉,面上却不显露出来。
庄二以为素娘是来他跟前哭的,顿时没好气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好好准备着吧!”
素娘脸色白了一下,“哥哥,我已经想通了,我愿意嫁人的。我来是想问问你,我要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好做一些适合他的针线活。”
庄二愉悦地笑了一声,欣慰地拍了拍素娘的肩膀,“想明白了就好,来,我们到那边说话。”
庄二带着素娘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兄妹二人就和小的时候一样,亲亲热热地说起了话。
但素娘明白,庄二在她心里,已经不再是她值得尊敬的兄长了。
庄二夸夸其谈,把素娘要嫁的人,夸得是天上地上只此仅有。
素娘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些:“那对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看上我呀?我是个嫁过人的,年纪也不小了。”
庄二狡黠地笑笑,“等你嫁过去之后,你就明白了。”
素娘更加好奇,便装出苦恼的模样来,“哥哥若是现在不说,等出嫁的时候,我始终高兴不起来的。若是对方看到我晦气的模样,说不定会休了我的。”
庄二大笑两声,猖狂地说:“对方可不敢休了你的,等你嫁过去,你婆家只会捧着你哄着你,绝对不会给你脸色瞧的。”
素娘好奇到了极点。
她对自己,对他们家有清楚的认识,庄二能说出这些话,肯定是有所仰仗的。
素娘不动声色地继续套着庄二的话,“哦?是吗?哥哥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是不是在外头认识了什么达官权贵?”
“哪里需要去外头认识,家里不就现成地摆了一位?如今我在四少爷手下做事,只要我差事办得好,四少爷绝对不会亏待我的。你的这门婚事,还是四少爷和夫人……”
庄二连忙打住,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实在是在外头喊得顺嘴了,一时改不过来了。
素娘好奇地歪了歪头,“是哪一位夫人?”
庄二挠了挠头,出了一头的汗。
出于对自家兄长的了解,素娘知道庄二这是心虚了,便一鼓作气,拉着庄二的袖子歪缠,“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好不好?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还怕我出卖了你不成?”
庄二仍旧犹豫地说:“可是你是四少夫人的丫……”
素娘立刻一本正经地保证:“我马上就要出嫁了,四少夫人都是同意的。现在四少夫人已经开始准备提拔别的人来取代我了,我还有什么好留念的?我和你,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呀,四少夫人于我来说,只是个外人罢了。”
素娘和庄二一起长大,最是知道说什么话,怎么说,能打动庄二的心。
果然,庄二下了决心,就在素娘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素娘震惊不已,脸色更是惨淡。
庄二很是满意素娘的反应,得意地哼了一声,“这还是那位夫人帮你寻来的好亲事,等你出嫁后,你就跟着我,好好伺候好那位夫人,还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你呢。”
素娘心里早就翻腾了起来。
一向是好夫君,慈祥父亲形象的陈文,竟然也能做出养外室的事?
素娘原本还以为陈文早出晚归,是沾上了赌博之类的事,没想到原来是在外头安了一个家!
素娘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失望,恨不得立刻禀明赵氏,然后她带着人去外头抓人!
可是……
她将心里复杂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低下头去,“我会的,以后我都听你的。”
庄二很是满意,再交代了素娘几句,就要继续去当差了。
素娘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庄二的袖子,强行挤出笑脸来,“哥哥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要嫁到哪个地方去的?我有些大的物件,也好先搬过去,省的麻烦了。”
庄二对这个懂事的妹子非常满意,便如同施舍一样,告诉了素娘一个地址。
素娘回去之后什么也没说,告了假之后,就往庄二和她说的地址去打听了。
素娘打听了半个时辰,才打听出来。
一位中年的妇人,手里缝着衣裳,时不时抬头说几句:“哦,你说的那位罗大人啊,这条巷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啊!罗大人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娶妻,你说稀奇不稀奇?据说娶的还是个年轻的,啧啧,真是可惜啊!”
素娘白着一张脸,蹲下身子,装作随意地问:“为什么可惜呀?是因为那位姑娘,配不上罗大人吗?”
那妇人重重地切了一声,眉毛都快飞出去了,“是罗大人配不上人家姑娘!罗大人之前有五个妻子!都死得格外凄惨,真是可怜见的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还要把自家的姑娘送过来,这不是相当于把姑娘推进火坑里吗。”
素娘听得腿都软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面无血色,“那罗家人瞒得这么好的吗?”
妇人又切了一声,“什么瞒得好?巷子里住的人都知道罗家那点破事的,出了这条巷子,稍微打听一下,都是能打听出来的。”
素娘心中凄凉无比,庄二明知道是火坑,还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个从前牵线搭桥的陈文的外室,恐怕没有安好心!就是要她死!
她是赵氏的左膀右臂,没了她,赵氏肯定深受打击!
素娘道了一声多谢,逃也似地回去了,她一定要将陈文做的那点子没脸没皮的事,悉数都告诉赵氏,让赵氏警惕起来。
她回到赵氏的院子里,守门的丫鬟说,陈文才来过。
陈文不知道和赵氏说了什么,陈文走后,赵氏就晕了过去。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赵氏是急火攻心,近期内受不得刺激了。
素娘一进屋子,就瞧见了赵氏苍白的脸。
这个月子坐得,让赵氏越来越虚弱了。
若不是陈文那些刀子一样的话,赵氏怎么可能修养不好?
也不知陈文是自己来的,还是被人挑唆的。
素娘抿了抿唇,叮嘱丫鬟照顾好赵氏后,就往傅昭那边去了。
267要命
窗外种的两颗芭蕉,翠翠绿绿的,芭蕉叶子上,还有早晨丫鬟特意洒的水珠。
水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就和珍珠一样。
做针线活或者看书看账本的时候,瞧一瞧窗外的芭蕉,眼睛就能舒服不少。
傅昭的视线从芭蕉叶上收回来,瞧着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正在极力忍耐着愤怒的素娘。
素娘将自己打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陈文的外室和她要嫁的那位罗大人的事。
良穗和司棋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还是良穗嘴快先说:“世上哪里还有这样的哥哥?竟要把自己的妹妹推到火坑里去的?若是真的嫁给了那位罗大人,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死前,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大的折磨。”
良穗的话一下子就说到素娘的心坎里去了。
素娘眼睛酸酸的,差一点又要哭出来了。
她闭了闭眼,又想跪下了。
傅昭快她一步,让司棋拦住了她。
傅昭面色沉沉,“罗大人既然这么一个德性,自己就立不住,如今他只是仗着自己的那一点权势,才能如此逍遥。若是他前头几位夫人的娘家人,想要闹出来了呢?”
素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多谢您给奴婢出的主意!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报答您的!”
傅昭笑着摇摇头,“你就算知道了路怎么走,可你有办法吗?”
素娘苦下脸来。
傅昭帮她的够多了,她不能要求得更多。
如今赵氏这样,根本帮不了她的。
她仔细想想,她确实没有任何法子,她耷拉着嘴角,嗫喏着道:“奴婢厚着脸皮,想求您帮帮奴婢……毕竟……毕竟送佛送到西……”
说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没了底气,心里发虚。
傅昭略一沉吟,轻扯嘴角,“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本来这件事,就是和我无关的,我提点你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素娘苦笑一声,确实,她若是再要求傅昭更多,她自己都开不了口了。
突然,她想起了先前见到的那一幕。
既然庄二没有想过要给她活路,那她为什么还要把庄二当成兄长?
素娘狠了狠心,认真地道:“奴婢的哥哥,恐怕对世子有不轨之心!”
素娘便将自己今日在陈锋书房那边的所见所闻,如实说了出来,没有一点要为庄二遮掩的意思。
傅昭和司棋对视一眼,二人立刻就想到,那一日在书房外鬼鬼祟祟的人,恐怕就是庄二了。
庄二既然不是想要盗取财物,那就是在踩点了!
说不定陈锋要引出的大鱼,就是庄二背后之人!
傅昭调整了个坐姿,“若是你愿意大义灭亲,那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素娘不假思索地说:“奴婢愿意的!他既没有把我当妹子,从今天开始,奴婢也没有哥哥了。”
傅昭满意一笑,“从现在开始,你盯紧你哥哥,若是发现了什么,立刻如实来报我。你的婚事,我自然会为你想法子的。”
素娘松了一口气,又连忙保证。
临到要出去的时候,素娘又有些犹豫起来了。
傅昭一眼就看穿了素娘的心思,她的眸子清凌凌的,如同清澈的小溪一样,“你放心吧,等这件事过去后,你仍旧是四嫂贴身的婢女,和我毫无瓜葛。”
素娘彻底松了一口气,发自肺腑地和傅昭道了一声谢后才出去。
等素娘出去后,傅昭略一思索,吩咐司棋:“你去和胡茂说一声,让他不用去那处宅子蹲着了,只要盯紧庄二便成。纪飞阳则继续原本的差事。”
司棋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傅昭这才疲惫地靠在引枕上。
似乎嫁进来这么久,这是她头一次觉得精疲力尽的时候。
庄二大概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要对陈锋不利。
傅昭头一次感到莫名的危机,让她头皮发麻。
不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她恐怕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至于这些事,想必陈锋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傅昭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告诉陈锋,省的陈锋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等她有了确定的证据时,再去和陈锋说吧,毕竟现在都只是素娘一张嘴说的话。
*
这一次的赏花宴,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陈夫人让几个儿媳妇过来,再商讨一下。
赵氏还在月子里,没有过来,何氏也没有露面。
“老三媳妇的病还没好啊。”陈夫人皱着眉头道。
何氏似乎已经病了许久了,之前陈夫人还以为何氏是赌气装出来的,她还亲自去看了一次,这才相信何氏是真的病了。
“可不是吗,”钱氏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前天我还去看了,真是可怜见的,瘦得就就剩一把骨头了。”
可瞧着钱氏的神态,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怜悯。
其他人都是见惯不惯了,按照钱氏和何氏的交情,钱氏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
傅昭喝着花茶,没有说话。
她大概知道何氏为何一直缠绵病榻,除了叶香从中挑拨的缘故外,还有饮香的离开。
那一晚,陈信谁也没告诉,就派了两个自己的小厮,将饮香拉了出去,据说是卖给船上的牙婆了。
第二日,陈夫人知道之后,骂了陈信一通,可到底也没派人去把饮香找回来。
毕竟只是个丫鬟罢了,没必要为了个丫鬟,让她和陈信闹得不好看。
而对何氏来说,饮香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饮香还是和她一块长大的,二人情谊匪浅。
而且饮香还是以这种方式被送走的,下场可想而知的凄惨。
何氏立刻派人去找饮香,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最后听说饮香被卖去扬州了。
扬州在千里之外,恐怕这辈子,何氏再也见不到饮香了。
至此,何氏就大病一场,半条命都要去了。
傅昭去看过何氏一次,何氏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眼睛里更是没了半分神采。
傅昭默了默,但好歹何氏保住了一条命。
只要何氏还有一口气在,那定北侯府三少夫人的位置,就一定是何氏的。
傅昭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就听陈夫人提到了她。
268安排
陈夫人和善地道:“老五媳妇,你嫁过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想必侯府上下你都熟悉了,那这一次赏花宴,你可就不能躲懒了。”
傅昭笑道:“母亲说的是,我也该为侯府出一份力的。而且我之前在二嫂身边学习了不少经验,正想用一下呢。”
钱氏的眉毛抖了一下,讪讪地笑了两声。
上一次她想要借着教导傅昭的机会,好好刁难傅昭一番,结果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挨了陈远的一巴掌。
如今傅昭再提起来,她觉得脸颊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傅昭却没有想给钱氏难堪,点到为止。
陈夫人想了想,就说:“那等到那一天,茶水点心上的事,就交给你吧。”
傅昭乖巧地应下了。
陈夫人说了一会,就让几个儿媳妇出去了。
因为傅昭说的话,出去的时候,钱氏特意走在马氏身边,离傅昭远远的。
傅昭也不在乎,也没想着要去追上那二人。
钱氏提议道:“大嫂,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四弟妹吧,听说她的小月子做不好,人都憔悴了不少。”
钱氏看不惯何氏,但是对一向谨小慎微的赵氏并没有什么偏见。
她对赵氏表露出来的关心,说不定还能给她博一个好名声。
而且马氏一向以来都是一副好心肠,肯定不会拒绝的。
但是出乎钱氏的意料,这一次马氏拒绝了她。
“我还要给泽哥儿做两身新衣裳的,就不能过去了。”马氏淡淡地道。
钱氏啊了一声,“这些让丫鬟们去做不就行了,何必熬坏了自己的眼睛?”
马氏躲开了钱氏伸过来要拉自己的手,“我自己亲手做的才放心,等下次吧。五弟妹不是也在?不如让五弟妹陪你去吧。”
钱氏不悦地说了声算了,就快步离开了。
马氏无奈地笑笑,便放慢脚步,等傅昭走到了身边,二人并排走了起来。
马氏好意地说:“茶水点心的事看着简单,实际上很是繁琐,你若是有不知道的,可以来问我。”
陈敬还活着的时候,侯府上下大小事宜,都是马氏一人打理的。
像宴会的事,也都是马氏一人准备的,从来都没有钱氏插手的机会。
可如今物是人非,她手上大部分的权力都转交到了钱氏手上。
等再过几年,就要都转交到傅昭手上了。
这个侯府,迟早都是陈锋和傅昭的。
想起聪慧懂事的陈亦泽,马氏心里一痛。
傅昭见马氏的脸色不好看,就担忧地问:“大嫂,你身子不舒服吗?”
马氏摇摇头,面色苍白,“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你大哥的忌日就要到了。”
傅昭抿了抿唇,主动拉住了马氏的手,“大嫂,我理解你。我哥哥的忌日的时候……我也是浑身不舒服的……人家都劝你想开些,可是这种事,怎么能想得开呀。”
傅昭眼中有了湿意。
马氏和蔼可亲,在傅昭眼里,马氏和丛氏很像,都是心肠柔弱的人。
马氏回握住傅昭的手,对着傅昭笑了一下。
二人都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深刻的体验过那种疼痛。
此时,也就只有对方,能真正地理解自己的心意。
马氏拉着傅昭回自己那里,准备和傅昭好好聊聊。
但傅昭才坐下,就见一个丫鬟跑了进来,急匆匆地说:“夫人,泽少爷他在书院里打架了,书院那边派人来请呢!”
马氏猛地坐了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的扶手,骨节都泛白了,“你说什么?!”
陈亦泽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
因为父亲去得早,他比同龄人早熟一些,怎么可能做出打人的事情来?
而且陈亦泽那个小身板,说不定挨打的是他。
马氏坐立难安的,脸色难看地看向傅昭。
傅昭立刻站了起来,忙道:“大嫂快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泽哥儿有没有受伤,还是请个大夫一起去放心。”
这也是马氏心中所想,马氏点了点头。
傅昭便和马氏一起出了院子,目送马氏匆匆离开。
夜里。
马氏亲自给陈亦泽上药,面上一片心疼。
陈亦泽咬着牙,一声痛都不喊,格外的倔强。
马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上完药,她轻声问:“到底为什么打架?你学的那些圣人书,都学到哪里去了?”
陈亦泽倔强地梗着脖子,就是不肯开口。
马氏只有对陈亦泽没有任何法子,陈亦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和依靠了。
马氏擦了擦眼睛,声音哽咽:“马上就是你爹爹的忌日了,你还做出这样的事来,要是你爹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提到父亲,陈亦泽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犹犹豫豫地说:“他们……他们骂我是没爹的孩子!”
马氏心里一酸,将陈亦泽搂在了怀里。
陈亦泽就靠在马氏的肩膀上,面上是对未来的惶恐,“娘,等将来分了家后,是不是我们就不能住在这里了?我们会去哪里?”
陈亦泽年纪小小,却已经知道一些事了。
侯府将来迟早会分家的,他们孤儿寡母的,终究是要离开,出去自立门户的。
陈亦泽看着自己小小的手,他能养活自己和母亲吗?
马氏的心都快碎了。
若是陈敬还在人世,陈亦泽何必对未来充满了惶恐?
别人以为陈敬是战死沙场,只有马氏清楚,陈敬到底是为何而死的。
陈敬从前虽然做了不少错事,可也是她的夫君,是陈亦泽的依靠呀!
马氏眸子里慢慢地爬上杀气,她迟早都要为陈敬报仇的!
她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拍着陈亦泽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你放心吧,娘和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搬走的。”
这侯府,迟早都是你的。
*
紧锣密鼓地准备下,终于迎来了赏花宴这一日。
傅昭外穿一件丁香色如意纹的褙子,下系了一条颜色稍浅些的纱裙,发髻上一支凤凰衔珠的金簪,格外富贵。
如今她已经明白了,她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就该摆出世子夫人的架子来,省的被旁人小瞧了去。
她早早地起来,就往茶水间和小厨房巡视去了。
269可怜
厨房里倒是没有什么能担心的,点心都已经在锅子里热着了,等贵客们上门,能端出去热乎乎的。
而且做点心的厨娘,都是经验丰富的,从来没有失手过的。
傅昭在厨房里走了一圈,就去茶水间那边去了。
管理茶水的婆子,已经带着丫鬟们将茶具从库房里领出来了,又都清洗了一遍。
傅昭看了一圈,叮嘱了几句做事要尽心尽力一点就离开了。
她走了一圈,太阳都快到头顶了。
宴客的花厅那边已经有动静了,陈夫人那边也派人来说,请她去花厅那边了。
傅昭刚想过去,想了想,就对司棋说:“你留下来看着点。”
她便只带着良穗去花厅那边了。
这次的宴席吃的是午膳,午膳后留客人看看戏,赏赏花,宴席也就差不多了。
前边男客也来了不少。
据说那些文人公子们要办什么诗会,趁着定北侯府有赏花宴,干脆就将诗会搬来了这里。
傅昭和客人们寒暄了一会,余光瞄见丫鬟领着傅家的人过来了。
傅昭不动声色地和客人说了几句,就去了傅家人那里。
放在从前,傅家人恐怕都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成了侯府的常客,这还是沾了傅昭的光。
傅家来的是丛氏和傅晚,短短一段时日不见,丛氏和傅晚都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丛氏,眼睛下带着浓浓的乌青,脸上都瘦了一圈。
傅昭心疼地搀扶住丛氏的胳膊,“嫂子,你怎么了呀?”
丛氏无奈笑笑,“还不是家里头那点事,没什么的。”
傅家一下子走了傅清心和康姨娘两个人,加上傅清心狼心狗肺,要害得整个傅家死的恶毒心肠,丛氏现在想来,都要忍不住打个寒颤。
她很是心寒,扪心自问,她对傅清心从来没有苛待过。
傅昭的目光从沉默不语的傅晚身上掠过,就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傅昭和善地对傅晚说:“让她带你去找玉蓉和芸姐儿吧,她们两个在花园里呢,她们见了你肯定高兴的。”
傅晚点了点头,就随着那丫鬟出去了。
丛氏似是犹豫,踌躇着劝说:“你也别怪父亲。”
傅昭面无表情,不怪傅老爷是假的。
且不说是傅老爷将这个隐患在傅家埋下了,就是那一日,傅老爷宁愿相信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亲生女儿,就足够让她寒心的了。
且经历过上一世,傅老爷对她的冷淡后,其实她并没有盼着和傅老爷恢复从前父慈女孝的模样。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了。
傅昭朱唇轻启,语气淡漠,“我不怪父亲。对了,家里还好吗?宜姐儿和舟哥儿有没有被上次的事吓到?”
丛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和傅昭说起了家常话。
客人越来越多了,傅昭便起身去招待客人了。
如今,傅昭做起这些事情来也得心应手的。
司棋低着头,悄悄地走到了傅昭身边,在傅昭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傅昭眉心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又很好地遮掩过去了,继续游刃有余地和客人寒暄。
司棋的话也说完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来去匆匆,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她曾经来过。
傅昭继续和客人说着话,突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角。
她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陈雅莹红彤彤湿漉漉的双眼。
陈雅莹一直是好强的,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软弱透露给别人看。
就算是要哭,那她也是躲在被子里哭,绝对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因此傅昭猛地一看到陈雅莹这样,呆愣了片刻。
陈雅莹吸了吸鼻子,连鼻尖都是红通通的,她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嫂子……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说完,陈雅莹低下头去,不想让除了傅昭之外的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傅昭和客人们说了几句,就带着陈雅莹匆匆出去了,连丫鬟都没让跟着。
走到回廊偏僻无人的地方,傅昭忙问:“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哪里受了委屈吗?”
陈雅莹抬起头来,将自己的委屈和无助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傅昭看,“我心里难过。”
说着,她的眼角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傅昭忙拿出帕子,耐心又轻柔地擦着陈雅莹脸上的眼泪。
陈雅莹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好不可怜,“五嫂,我们去那边坐着说话好不好?我心里有很多的委屈,这个家里,肯认真听我说话的就只有你了。”
傅昭却迟疑起来:“可里头的客人……”
陈雅莹拉住傅昭的袖子,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我若是再不将心里那点事说出来,我都快憋死了!”
在陈雅莹放下身段的乞求下,傅昭点了点头。
陈雅莹破涕为笑,拉着傅昭去了花园边的一个亭子里。
一个小丫鬟早就在亭子里候着了,看到她们二人过来,小丫鬟浑身颤了一下,深深地低下头去。
她看着石桌子上摆着的茶具,眼中满是惊恐。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手不再发抖,她便开始准备茶水。
等陈雅莹拉着傅昭进了亭子里,二人面对面坐下后,那丫鬟也倒好了茶水,分别放到了二人的面前。
随后她就低着头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都能瞧见她的后脑勺了。
傅昭的目光从那丫鬟身上掠过,随后就落在陈雅莹面庞上,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痕上。
她的声音依旧和平常一样温温柔柔的,“妹妹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肯定会帮你的。”
陈雅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眸子里的光亮一点一点地熄灭了,她神情疲惫,好似才经历过一场大风大浪一般,“还不是为了那点子事,我总觉得,沈公子并非良配。”
傅昭对这位沈公子并没什么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沈公子那黏糊糊又不怀好意的眼神。
年纪轻轻就这般了,可见是个花丛老手。
但这些话,是不适合说给陈雅莹听的。
270茶水
但陈雅莹并不是真的需要傅昭安慰她,开导她,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意继续说:“沈公子身边那么多人,他自己又长得好,不知道多少女人要贴上去。我听说,他身边光通房就有七八个了。而且在外头,据说也有不少想好的。”
傅昭皱起眉头,这些私密的话,陈雅莹就这般大大咧咧地说与自己听?
作为沈翰的未婚妻,应当遮掩都来不及呢。
何况陈雅莹又是这么一个好强的性子,这些话说出来,势必会让人幸灾乐祸,背地里或嘲笑或怜悯她。
傅昭抿着唇,唇上的口脂鲜艳夺目,如同开得正旺的玫瑰花一样。
陈雅莹突然笑了一下,抬起眸子看向傅昭,言语轻松:“好在我和沈公子聊了一番,沈公子说,等成婚后,身边就只有我一人。就算要纳妾,也要经过我的允许。”
陈雅莹的目光幽幽的,似乎还冒着绿光。
傅昭不动声色地道:“那是好事。”
陈雅莹翘起嘴角,“谁说不是呢?”
她伸出手,拿起茶碗,俏皮地眨了眨眼,“既然是高兴事,不如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吧。”
傅昭不假思索地拿起茶碗,和陈雅莹碰了一下,然后喝了好几口。
陈雅莹的茶碗送到唇边,可她却没有张开嘴巴。
她神情复杂地盯着傅昭喝了几口茶水,心里安心了,可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的眸光闪了闪,她接下来要帮沈翰做的事,到底是见不得人的,若是被人发现了,不仅仅是她,连整个侯府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想了想,京城里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件事能大过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苦涩地抿了抿唇,富贵险中求,她也只是为了自己以后能过得好一些罢了。
她是侯府的小姐,她过得好不好事关侯府的脸面。
而傅昭嫁进侯府来,又被世子这么宠着,那让她为侯府做出一点牺牲也是应当的。
陈雅莹胡思乱想了一阵,就见傅昭站了起来。
“出来有一会了,想必前头都忙开了,我先过去了。”傅昭说着,就要往亭子外去。
陈雅莹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傅昭的胳膊。
她力气大,一把就将傅昭拉回来了。
傅昭又是不解又是不悦,但还是耐着心说:“妹妹,前头客人大概到得差不多了。你也快去洗把脸,去招待客人吧。”
陈雅莹沉着脸,就是不肯松手,固执地盯着傅昭。
沈翰和她说过,吃了那蒙汗药,不用一会就能睡过去,就算天塌了也不知道的。
可是都过了好一会了,怎么傅昭还没睡过去?
“妹妹,你还想说什么,不如等宴会结束再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傅昭好脾气,此时此刻也能耐心地和陈雅莹说话。
陈雅莹紧紧地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不肯放傅昭离开。
只要再拖延一会,说不定药效就能起作用了吧?
傅昭轻轻笑了一声,她的眸子清亮得可怕,一下子就洞穿了陈雅莹的心思。
既然陈雅莹是真的铁了心了,那她也就没有多少顾虑了。
傅昭拂开陈雅莹的手,回到石桌子边坐了下来。
陈雅莹松了一口气,也坐了回去。
傅昭的手指在石桌子上敲了敲,引得陈雅莹看了过来,才笑意盈盈地说:“让我猜猜,妹妹为什么不肯放我走,妹妹是不是在等着我晕过去。”
陈雅莹头皮发麻,好似被雷劈了一道,瞪大眸子盯着傅昭,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傅昭怎么可能知道她在茶水里加了蒙汗药!
她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没告诉,就随便在路上拉了一个丫鬟帮她做事。
这个丫鬟,她也花了重金收买了。
想到这,陈雅莹猛地看向一直站在边上,一声不吭的小丫鬟,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她恶狠狠地问:“是不是你!”
那丫鬟吓得跪了下去,脸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惊慌得都快晕过去了,“奴婢……奴婢也是没法子了……”
她从怀里,将那张对她来说是巨额的银票拿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要还给陈雅莹。
陈雅莹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丫鬟,这个丫鬟真当是不顶事!
自己随便一问,就把自己给的银票交了出来。
这下子,她是百口莫辩。
陈雅莹干脆也不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昭耐心地解释:“今日是我管理茶水上的人,少了一个人,自然是要来查一查的。而且,这个丫鬟,随便吓她一下,就什么都交代了。妹妹下次若是想找人帮你做事,还是得用身边靠得住的人才是。”
陈雅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是我输了,我先走了。”
她神色平静,一点都没有被抓到错处的害怕和惶恐,也没有被傅昭揭穿的难看,神色平静得仿佛这事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她是定北侯最宠爱的女儿,傅昭若是把这件事告到陈夫人那里,她只要咬牙坚持自己是被污蔑的,那陈夫人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因此,她一点也不怕。
傅昭喊住了她:“妹妹,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可不是太可惜了?”
陈雅莹眉毛一挑,猖狂地道:“怎么?你还想带我去母亲那里?你以为,母亲能拿我怎么样?若是母亲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等父亲回来了,母亲怎么交代?”
这也是陈雅莹可以在侯府横行霸道的仰仗。
傅昭没有气恼,杏眸弯弯的,如同一轮美好的月亮,“沈公子今天也来了,妹妹知道吗?”
提到沈翰,陈雅莹略先烦恼地点了点头。
沈翰交给她的事情没有办好,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沈翰交代呢。
她到底是要嫁给沈翰的,以后要同床共枕十几年。
傅昭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那妹妹不妨随我去瞧瞧,沈公子如今在做什么吧。”
陈雅莹狐疑地打量了傅昭一眼,不知道傅昭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傅昭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就往花园深处去。
走了一阵,突然良穗迎面走来。
陈雅莹想起来,在花厅里的时候,良穗还是在傅昭身边的,这丫头什么时候又到花园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