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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之并蒂华莲全文阅读

作者:咪西兔     重开之并蒂华莲txt下载     重开之并蒂华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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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变

    “殿下!”

    “恭迎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连穿着明黄色的九天飞龙袍,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向着御书房的方向出发,踏过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脚下的皂色羊皮靴每迈过一具尸体,便在一旁的血泊当中踩出一朵小小的血花,血腥又迷人。

    在华连的身前,一张张熟悉的老面孔倒下了,曾经,这些人都是她的敌人。

    六部尚书、大理寺上卿、翰林院的老翰林、宗人府的管事清贵们。

    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殊死搏斗,他们身后的的每一方势力,不是成为自己脚下匍匐的奴役,就是化作了天边瑰丽的泡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华连越过无数刀光剑影,唇边的微笑,宛如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鬼,奏响着死亡的赞歌,一步步迈向皇帝的御书房。

    啊不,此时已经不能称之为皇帝了,应该叫做先帝,因为一个时辰以前,他就已经被她气死在自己的龙床上了。

    抬眸,华连面无表情地看向站立在皇帝御书房两侧的人。

    一位是征战沙场,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当朝第一大将军;另一位是宦海沉浮数十年,杀人不见血的当世第一权臣。

    随着她鬼魅一样的身影飘近,两位当世重臣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华连,感叹世事之奇妙!

    这个曾经在所有人眼中最不起眼的冷宫废妃的女儿,经过数十年的暗中运营,竟一步步将天朝所有的权力都收归掌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圣上架空成为傀儡。

    但是,令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可以兵不血刃地成为下一位女皇,反正所有的皇子公主,甚至是她父皇的后宫,都被她杀干净了。

    夺走九五至尊最引以为傲的无上权力还不够,还要策划这一场宫变逼宫,好像这位公主对她的父皇有着怎样的咬牙切齿地仇恨。

    事实上,皇帝对她真的还行,毕竟都容忍了她在他的后宫肆无忌惮,大杀四方。果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其实,皇宫内能守卫皇帝的亲卫和皇宫外驻守皇城的各大营中,早就安插了公主殿下的亲信,这一场宫变仅仅是发生在皇帝陛下的御书房内,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给这个垂老病中的皇帝最后一击,夺走他的尊严。

    这两个在官场上明争暗斗了数十年的老臣,看到华连走近,想到她过去的所作所为,都心中一抖,不约而同地弯下身子,垂首低眉,恭敬行礼:

    “恭迎,公主殿下!”

    华连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迈步向前,从身后缓缓关上了门外的血雨腥风。

    将军和丞相看见这个魔鬼关上了房门,面上的神色都微微一松,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互相默默无语,抬头望天,吩咐手下的人:

    “都手脚麻利点,收拾快点!”

    经过这一夜的洗礼,皇权的掌握者彻底变成了这个喜怒无常且神出鬼没的公主了,这位新主子的能力和手段都让他们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房门外的他们忧心忡忡,房门内的华连心中亦是思绪万千。

    旁人都羡慕她大权在握,享尽生杀予夺,但这些年她一直战战兢兢,每一刻都仿佛是走在了刀刃上,哪怕到了现在,所有的阻碍都被肃清,她也不敢完全放松下来。

    权力?

    华连在心中问自己,是否真的对权力有这样大的渴望?

    或许是有的吧,不然她也不会在看见御书房中的龙椅时会如此的心绪不宁。

    果然,就算是为了母妃报仇,自己身上终究还是流着那个男人一半的血脉,冷血而又虚伪。即便对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但自己始终无法否认自己骨子里四处奔腾的本质。

    “哈哈哈哈哈......”

    想着想着,一连串疯狂而肆虐的笑声从华连的口中发出,仿佛是要把灵魂里所有的不甘、痛苦和憋屈都散扬开来。

    门外的众人听到这样的笑声,在猎猎寒夜中,灵魂都为之一颤,发自内心对御书房里那个魔鬼产生了骨子里的畏惧。

    在华连发疯一样的笑声中,众人风卷残云一样收拾了逼宫留下的残局,和将军与丞相一起朝着御书房的方向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

    那动作,那速度,就好像御书房里真的有一位随时能要人命的魔鬼一样。

    自从先帝,也就是刚刚被他的不肖女——华连公主,气死的那位皇帝即位至今,这恐怕是百官朝臣们做事最利索的一次。

    也不知道,先帝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后悔自己在位时装模作样的做了大半辈子明君,而气的从棺材盖里爬出来。

    许久之后,华连止住了笑声,当明日的太阳升起时,她终于不必再守着秘密苟活于世,她将是脱胎换骨的华连,明朝的皇帝了。

    这样想着,华连一步步朝着权力的象征走去,这是一把用纯金打造的龙椅,用无数匠人的生命在上面浇铸了一条龙,眼睛镶嵌的是两颗诺大的明珠,在昏暗的御书房内熠熠生辉,龙的头上还有一顶白玉打造的王冠,正中间的翡翠绿宝石闪烁着光芒。

    他还真是虚荣,只是一把寻常批阅奏折时的椅子也要这样的大张旗鼓!

    华连在心中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就算是用真金白银打造的龙椅还是一把椅子,而且还是一把很不舒服的椅子!

    算了,没意思!

    华连刚想要起身,却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喉头有腥甜的味道,有刺鼻的血腥味。

    华连低下头,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尖还闪烁着寒光。身后有一个人影自龙椅后面缓缓地站起,从地上的影子隐约能辨认出是一个女人的身形。

    仅仅是一个影子,华连的心中升起一种浓浓的熟悉感,这让华连出奇的焦躁不安。

    身后的女人可能是太过紧张,手中的匕首没有拿稳,本应该刺向华连心脏的刀偏了几分,没有一击致命。

    “噗——”

    华连口中呕出一口鲜血来,原本昏沉沉的脑袋有片刻的清醒,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的转身,看向那个女人的脸。

    为什么不抵抗?这样的伤势即便立刻有太医来看也是于事无补,更何况这个刺客就好端端和她共处一室,这一刀刺偏了,她随时都能再补一刀。

    既然注定要死,死也要做一个明白鬼。这是华连最后的想法。

    到底是谁在今天的关键时刻给了她致命一击?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动路线,事先埋伏在御书房内?

    华连的仇敌太多,朝堂上,江湖里,人前人后,想要她命的人数不尽数,转过头时光影交错的一瞬间,无数的面孔浮上脑海。

    然而,在看清女人脸的一瞬间,所有的脸都消失了。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特色,完全陌生的脸。

第二章 羽莲

    华连瘫坐在椅子上,维持着刚才转头的动作,语气低弱的问道:

    “你是谁?”

    身后的女人看见自己没有一击毙命,竟然也不急着补刀。

    看到华连转头的动作,好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样,身形矫健的往身后的阴影里躲去,听到华连的询问,就像哑巴一样,沉默着不发一言。

    看到她往后跳的动作,像一只敏捷的兔子,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又袭上心头,花莲试探着说:

    “我猜,你一定是我认识的人,所以才会在撕破脸的刺杀我之后还心虚的躲着我。”

    刺客发出一声冷笑,不置可否,继续往身后的阴影处退去,华连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你一直不说话,是在害怕发出声音吧?我认识一个人,她的脸可以千变万化,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妙龄少女,无一不行,我没有见过你的脸,你是不是易容了?”

    此时,刺客已经完全退到了阴影里,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华连继续说道:

    “人的面貌可以改变,但声音和习惯是不能隐藏的,你虽然没有说话,但你的身形和动作都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你是谁?”

    女刺客似乎是觉得一个将死之人话也太多了,举起胳膊,扬起手中的匕首,朝着华连亮了亮刀锋,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刺客身上黑色的夜行衣似乎并不贴身,有一点微微大出她的尺码,随着她高高扬起的手臂,她的衣袖往下滑了一滑,露出一段皓月般的藕臂。

    令华连觉得古怪的是,这个女刺客的手一点也不像是刺客,皮肤白皙细腻,手指纤细,倒像是某位常年养尊处优的闺门小姐,在黑色夜行衣的衬托下更是有一种禁欲矜持的美感,和刚才一瞥下的平淡面容格格不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女人光滑细腻的手腕处,有一道浅浅的丝状疤痕,虽然极细极浅,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但终究是美玉微瑕,。

    但偏偏华连的眼神极好,就算是在这样极端痛苦的情况下也看到了,只是一眼,华连就默默移开了目光,低下头,怀着悲伤和失落:

    “羽莲,出来吧!”

    女刺客在被叫中名字的一瞬间,难以控制的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又隐藏了回去,轻轻叹了一声。

    既然被认出来了,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羽莲在角落中慢慢起身,完全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绕过金碧辉煌的龙椅,蹲下身子,与华连,面面相觑。

    羽莲,一个传说中的青楼名妓,有一张普通美人难以企及的绝色面容和姣好的身姿,却没有普通美人的傲气。

    据说,只要你有足够的真金白银,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年龄不限,身份不限,甚至还有小道消息说,她,男女也不限,。

    当然,关于她男女不限的传闻还仅仅只是传闻,并没有哪个女人敢振臂一呼,说自己和羽莲姑娘心心相惜。

    这可能与另外一个传言有关,美人嘛,在哪里,以何种身份,身边都不缺疯狂失智的追求者,传说就有这么一位可怕的人,凡是敢到处宣扬自己与羽莲姑娘如何如何亲近的男人,都被这个人默默处理了。

    上一个这么说的男人,无缘无故消失了。

    上上一个这么说的男人,当街死于箭下。

    上上上一个这么说的男人,据说有人在宫里的杂扫处见过他。

    上上上上......

    于是,江湖上就只有羽莲姑娘的美丽传说,而没有羽莲姑娘的情郎了。

    但是,在她充满危险的美丽诱人背后,背负着一道又一道的人命,美人刀,处处美丽,刀刀致命。

    羽莲正是华连通向皇位的过程中一把锋利的刀,她的笑,她的舞,她的美都是她与生俱来的武器,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猎物能抵挡住羽莲的魅力。

    羽莲,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句诗是华连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不久,“羽莲”便成了她的名字。

    羽莲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这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主子。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和不安,反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微笑,坦然接受她的审视,只是微微皱紧的眉头暴露了她的痛苦。

    羽莲伸出嫩白的手指抚上她的胸膛,帮她稍稍平缓痛苦,轻声细语道:

    “莲,多么美好而纯洁的名字,您当初为什么偏偏要将它赐给我,我天生就是肮脏下贱,配不上这样美好的期许!”

    华连还是像以前一样温和,从前和她这样亲近信任的人相处时,华连从来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居高临下:

    “不是的,没有谁是天生的卑劣!”

    “我初见你时,你单纯美好,像天上初九的月亮,有着毛茸茸的狡黠和可爱。我想要你一直保持你的单纯美好,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这句话似乎挑动了羽莲某根敏感的神经,一直平静的情绪突然爆发:

    “那你为什么要将我送进青楼那种地方!”

    “世上最肮脏,最丑陋,最不堪的地方!”

    “难道你认为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人,还有纯洁可言!”

    “因为当时我需要那样的人,而你又是最合适的人选。”

    华连的理由简单直白,伤人最深。

    羽莲痛苦的蜷缩起手指,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

    “所以,从始至终,你对我们都只有利用,而没有一丝情感么?”

    由于抚在胸口的手指突然收紧,华连猝不及防之下,差点痛的叫出声来,强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物尽其材,人尽其用。”

    羽莲:“......”

    主子,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真话真的很伤人?下次说话能不能不这么直白,说点好听的话又没有什么损失......

    马上,华连就用更直白的方式打断了她心中的腹诽。

    “所以,你为什么要杀我?受人之托?积怨成仇?还是常年潜伏在我身边的细作?”

    羽莲:“......”

    想的可真多。

    “主子,你想多了,其实什么也不是。”

    羽莲淡定的站起身来,利索的拍了拍手,端起御书房案桌上的一方端砚,左右看了看,语气轻松:

    “这块砚不错,我马上就要走了,主子不会小气的连个离别礼物都不给我吧?”

    华连被她莫名其妙的话说懵了:

    “你要走了?去哪?”

    “当然去游山玩水啦!跟着主子二十年了,主子你马上就要是皇帝了,允诺过我们自由的,主子你不会忘记了吧?”

    “当然,我的临别礼物已经送给你了!”

    华连:“......”

    “送我上西天?”

    羽莲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主子放心啦,刀上只是抹了一点软骨散,我手下有分寸的很,没刺中,找个太医瞧瞧,养上个把年就好了!”

    华连头上有一排乌鸦飞过,一点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几乎是暴走的吼出声来:

    “所以,你是真没发现,我胸口的血是黑色么?!”

第三章 重生

    羽莲连忙放下手中的砚台,端起一旁燃着的蜡烛,凑近华连胸口的伤口,仔细地看了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映入眼帘。

    “啊!”

    由于靠的太近,华连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好像被这个蠢货烫到了,听到华连的叫声,羽莲连忙移开蜡烛,喃喃自语道:

    “还真是黑血......”

    华连:“......”

    所以,这么蠢的属下真的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还帮着自己一步步谋上了皇位?哦,不对,现在托这位的福,她好像只能是差点谋得了皇位。

    可是羽莲也很冤枉啊,吓到呆滞,明明自己在软骨散和毒药当中拿了软骨散啊,怎么变成毒药了?

    “你先撑着,我去找太医!”

    羽莲反应过来,急忙想要往外面跑。

    华连比她反应更快,反手攥住她的手,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杀我?”

    羽莲都要哭出来了,“不是啊,我真的拿的是软骨散啊!”

    华连不相信:“那你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谁给你软骨散!”

    羽莲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住在了半路上,定在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上,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华连:“......”

    看样子,我想做一个明白的黄泉鬼很难了。

    华连还是不死心,执着的问:“说实话!难道做了你主子十几年,临死前连一个实话也不配听到么?”

    羽莲极其普通的脸上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眨啊眨,突然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

    “所以,主子您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华连:“......”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别说你只是变了一张脸,你那易容术还是跟我学的!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虽然,可能,大概,也许没有什么以后了。

    华连艰难地撩开自己右手臂上的龙袍,露出一道小小的胎记,隐约可以看出是一条盘旋飞腾的龙。

    “你的右手臂上在同样的位置有一道丝状的疤痕,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前世的姐妹,所以这辈子你才会命中注定的来到我的身边。”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华连的语气虽然低弱,但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温情。

    羽莲似乎是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了,伏在华连的膝边,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

    华连伸出手来,用自己青葱一样的指甲轻轻刮过羽莲的面庞,将一滴刚刚从羽莲眼中流出的泪珠收归掌心,握紧,湮灭不见。

    “你在哭什么?是为我的死亡哭泣么?”

    羽莲泪眼朦胧的摇了摇头:

    “你想多了,我是在哭我自己。”

    华连张了张嘴,还想问她为什么,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羽莲的样子渐渐模糊,意识也被放到了虚空当中,隐隐约约好像听见羽莲嘀咕了一句什么,但是太累了,自己一点也听不见。

    最后,她完全闭上了眼。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华连的脑子里既没有回顾自己轰轰烈烈的一生,也没有遗憾明天的登基大典不能参加,而是咬牙切齿的咒骂:

    该死的!还是不知道,这个疯女人,到底为什么要弄死自己!

    ......

    “啊!好冷!”

    这是华连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自己已经养尊处优十数年,这种寒冷到骨子里的感受已经逐渐淡忘了。

    “殿下,您该出发了!”

    门外有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从门上倒映的身影来看,这是一个挺拔的男人,华连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好。”

    不过自己的嘴巴好像比脑子要快一步的行动了,在自己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简短冷漠的声音已经从自己的嘴巴里弹了出来。

    华连愣在当场,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是自己的声音?怎么有点粗嘎?这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天哪,自己不会是......

    华连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这都是小场面!

    克服着巨大的心里障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地,撩开了自己的裤脚。

    “啊!”

    一声撕破天际的惊叫响起,连在一旁树上稍作休息的乌鸦都被吓跑了,估计大半个皇宫都听到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天哪,天哪,她少了点什么东西!不对,不对,重点是好像又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她,居然,变成了个男的!

    门外那个温和的男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带了几分关切:

    “殿下,怎么了?”

    华连这次脑子不死机了,但是语言系统没跟上,直接语无伦次:

    “鼠老,没老,老鼠没,不是,我没事儿,一只老鼠而已。”

    “哦!”

    门外的侍卫奇怪的歪了歪脑袋,满是问号,殿下并不是个会被老鼠吓到的人啊?

    房门内的华连吓得连动也不会动了,维持着一个被吓到四脚朝天的姿势,全身上下,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于是,房间内的所有角落,包括房梁,墙壁,茶几,甚至还有镜子,都被华连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

    这个镜子,好像有点儿眼熟?

    华连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自己当初在冷宫的房间么?这个镜子还是她已故的母妃留给她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我回到二十几年前了?

    惊慌之下,即便有着上辈子所有人都称赞的大脑,华连还是做了一个最愚蠢不过的举动,那就是,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啊!疼死我了!这不是梦!我真的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还在冷宫的日子!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个公主啊?!

    华连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梳妆台面前,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遍。没错啊,脸还是那张脸,身上的衣服也是公主的规制,和自己的记忆处处都是吻合的啊!

    华连再次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摸了摸自己,没错,自己是个男的!但自己现在是个公主?

    该死的!

    华连终于想起来上辈子那个挨千刀的女人在自己临死前的嘀咕了!

    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这就是那个女人最后在自己耳边的叹息!

    该死的!虽然自己上辈子除了没有和女人上床之外,凡是男人能做的,甚至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自己都做了。

    虽然有时候也自嘲自己应该是个男人,而不是个累赘的女儿身,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啊!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变成个男的啊!

    这下,怎么办?我怎么会是个男的?我是一直是个男的,还是突然变成了男的?

    华连感觉自己聪明的大脑都不会转了,开始对自己的性别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四章 一直是男的

    “殿下,我们该走了!”

    不管华连心中是怎么样的抓狂,门外那个侍卫的声音总是会不合时宜的响起。

    在现在的华连耳中听到的,活像是阎王的催命符,在不停的催促着她该上路了。

    华连满脑袋问号,干什么去?

    虽然华连知道自己是重新活过来了,回到了自己还在冷宫的日子,虽然华连坚信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但是自己变成了男人的这个事实,也太打击人了,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到底要去干什么!

    “殿下,可是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的么?”

    门外的侍卫见房间的门一直紧闭着,除了刚才传出来几声诡异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它动静,不由得又催促了一声。

    华连:“......”

    行吧,实在没有办法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抓起一旁的衣服,急匆匆地套在了身上,立即推开了房门。

    她,啊不,他感觉自己如果再不出来,自己也不用琢磨着怎么隐藏好自己不被当成妖怪烧死,就这个侍卫的催促能直接让自己吓死在屋子里!

    侍卫见到华连终于穿戴整齐从屋中走了出来,大松了一口,今天殿下的表现这样的反常,他还以为殿下反悔了,不愿意了。

    “走吧!”

    华连,试探着用自己有些粗嘎的声音和他说话,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侍卫闻言,飞快地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华连,又迅速的移开目光,把头低了下去,若无其事的回道:

    “是,殿下。”

    虽然,侍卫抬头的角度非常的小,虽然,他看向自己的时间非常短,但是华连还是从侍卫刚才那匆匆一瞥当中捕捉到了某种名为“讶异”的情绪。

    华连不想挪动脚步,只是期盼的看着侍卫,希望他能解释一下刚才他那奇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哪怕是怀疑也行,总比别人发现他不对劲被当成妖怪强啊!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上辈子,这个侍卫也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过,本心还是善良的。

    可是,不过他的目光是多么的灼热,低着头看着脚尖的侍卫不会接收不到他的讯息,甚至久不见华连有什么动静,又开始尽职尽责的提醒道:

    “殿下,您的定亲大典很快就要开始了!”

    定亲?

    啊,对啊,在许久之前,自己还有一门婚事在身,对象好像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尚锋,上辈子还多亏了这门亲事,自己才有资格走出这暗无天日的活地狱。

    可是,那是上辈子的事啊!那个时候自己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殿下,现在嘛,自己变成了男人,那定亲的对象又是谁?

    “定亲大典而已,即便本宫迟来,尚二公子难道还会与我计较么?”

    华连凭借着上辈子的经验,假装十分笃定的说。

    侍卫闻言没有丝毫异样的表现,语气里无波无澜:

    “殿下说的是。”

    华连自然就接收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除了自己变成男人这一点之外,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还是上辈子的模样。

    “走吧,莫要让大家等得着急了。”

    “是,殿下。”

    华连走在前面,侍卫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个人朝着皇后娘娘的凤仪宫走去。

    华连蹙着眉头,走得飞快,侍卫紧跟其后,两个人越走越快,就好像是两道残影在宫中穿梭,突然转至一处僻静的宫墙下,华连猛地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侍卫:

    “青云,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对我最是了解,也是除了母妃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今日的大典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你瞧瞧我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说完之后,华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青云,双拳在身后握成团,一旦侍卫有什么异样,华连暗自决定直接在这里了结了他。

    华连浑身紧绷,汗毛倒竖,在内心深处,呈现出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他很清楚青云的武功,真要打起来,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准备出其不意。

    青云面对着华连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没有任何直接的反应,依旧保持着刚才低头跟随的姿势,双手伸向向自己的怀中。

    华连已经在心中琢磨着那个角度用的力气最小,但又能一击致命了。

    青云在自己的怀中寻摸了一会,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摇动起来还有一些叮铃当啷的奇怪声音,面无表情地双手递给华连:

    “殿下,您该吃药了!”

    华连:“......”

    等下,这个剧情超过自己的认知范围了,吃药?什么药?哪来的药?为什么要吃药?

    华连暗自运起真气顺着自己的血脉运走一周。

    嗯,不错,真气还在!

    嗯,骨骼强健,血液通畅,很健康啊!所以,这个药,该不会是毒药吧?

    上辈子被那个该死的女人用毒药摆了一道,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华连开始觉得自己可能对药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了。

    正当华连自己胡思乱想,快要脑补出一出刚重生又被同样的戏码弄死的苦情大悲剧的时候,青云平静温和的语气又上线了:

    “殿下,您不要任性,您现在的嗓子需要定时吃药才能不引起旁人的怀疑。”

    “嗯。”

    华连在他的言语之间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看来自己是一直是以男儿身假扮公主,并且这个侍卫是知情者。

    华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稍安,伸手接过青云手中的药瓶,拔开瓶塞,一股清香的竹莲味扑鼻而来,令华连身心为之一振。

    轻轻抖一下药瓶,从里面骨碌碌滚出来一颗小小的青绿色的药丸,没有了药瓶的阻挡,那种令人清醒的香味更加的浓郁了。

    放在嘴里后,华连小心翼翼地将其抵在舌下,假装动了一下喉咙,摆摆手,极其自然的示意侍卫继续往前走:

    “好了,走吧!”

    青云的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处一样,一动不动,华连疑惑的回首望向他。

    青云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殿下,您还没有咽下去。”

    华连:“......”

    这个人是在我嘴巴里长了眼睛么?怎么知道我没有咽下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华连只好把那粒小小的药丸,吞下去。

    顺着华连吞咽的动作,药丸极其灵活的滚向他的咽喉处,化作一股股暖洋洋的流体,一直暖到了华连的肚子里。

    “好......”

    华连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瞬间华连感觉自己的血气上涌,冷汗涔涔,几次张嘴想要说话,都感觉自己的喉咙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回来了。

    华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青云。

第五章 帝后

    皇宫高大巍峨,雄伟壮观,位于整个京城的正中央,周围由近及远,由高到低,发别分布了京城里最有权势的一批人的宅邸。

    正如众星捧月,这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至于皇宫的构造分布,前半部分是皇帝用来处理政事的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三大殿宇,后面,乌泱泱的一大片,皆是后宫。

    所谓,后宫佳丽三千,并不都是妄言,后宫的规模大小主要取决于皇帝的心意,虽然历代来,每一批建造皇宫的匠人们都为皇帝准备好了足够大的后宫,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于赡养祖辈们的太妃的。

    但是,当今的圣上恰好是那少数的皇帝,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传说陛下登基几年后便大刀阔斧的对后宫进行了改造,原因竟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于是,现在的后宫里,太妃们挤挤挨挨占了一角。其余皆是皇帝的妃嫔。

    而且,只有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和两位贵妃娘娘的玉华宫、温雪宫高高耸立,与皇帝的寝宫相对而立,极尽奢靡,其余妃嫔的宫殿虽然数量众多,但无论是从规格还是待遇上也就堪堪比冷宫好一些。

    得益于皇帝陛下的辛勤耕耘,后宫之中永远不缺孩童的欢声笑语,但奇怪的是,除了皇后娘娘的大皇子、三皇子和六公主,便只有不得宠的五公主和华连得以健康的长大成人了。即便是一直长宠不衰的两位贵妃娘娘也没有成年的皇子公主可以依傍。

    都说,是这位皇帝纵欲过度,以至只有早期皇帝刚登基时的孩子可以存活,其余的皇子公主们都是福薄。

    此时,皇后娘娘的凤仪宫里热闹非凡,前来参加定亲大典的皇妃、公主皇子和命妇小姐们互相攀谈结交,不停的有小丫鬟们捧着各色点心茶水穿梭其中,传递消息。

    高高的凤座上,坐着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和女人,皇上和皇后娘娘。

    皇上转头看向一旁端坐着的皇后,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皇后的右手,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今日,连儿的定亲宴,辛苦你了!”

    皇后并不看皇帝,只是望着座下一众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妃嫔们,微微一笑,尽显皇后该有的端庄大气,母仪天下:

    “陛下所托,臣妾无有不从。”

    座下离得最近的两位贵妃见状,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复又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自从六公主满月时帝后大吵了一次之后,这么多年来,皇后对皇帝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当年甚至还一连三月紧闭凤仪宫大门,将皇帝的仪驾拒之门外。

    被这样几次三番地驳了颜面,皇帝大发雷霆,在御书房内召集了一帮最有分量的重臣,当着他们的面说要废后。

    后宫之中,永远不缺耳目灵通的人,皇帝要废后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出去不过片刻,就有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嬷嬷求见,手捧封后圣旨和凤印,称皇后娘娘自请废去后位,贬入冷宫。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皇后这一举动吓得当时在场的大臣和奴才们恨不得能当场晕厥,只恨自己为什么身体这么好,还多长了一双耳朵和眼睛。

    可奇怪的是,皇后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举动之后,皇帝的怒火不仅没有爆发反而消了下去,命令身边的奴才将凤印收下,却再也没提过废后的话。

    甚至,当时最得宠的瑛贵人仗着自己连日来的宠爱,在听说皇帝收了凤印之后,以为皇后自此失势。

    站在自己的宫门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嘲讽皇后娘娘人老珠黄,恰被皇后身边的嬷嬷听了个正着,皇后听完嬷嬷的禀告后,没有一点生气的表现,只是让嬷嬷将瑛贵人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了皇上。

    第二天,瑛贵人就被赐死在自己的寝宫,从此,即便皇后常年无宠,后宫众人也不敢造次,即便是得宠如贵妃,也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

    皇帝不再去凤仪宫碰钉子了,皇后不再关心皇帝宠信什么人,只是安心的抚育自己的孩子和打理后宫。十几年来,皇帝和皇后之间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皇帝给皇后应有的尊重和殊荣,皇后尽忠尽责的扮演着母仪天下的角色。

    就像是现在,皇帝说要给华连和尚将军府的二公子赐婚,想让皇后将华连收到膝下,给她一个嫡公主的名分搬离冷宫,甚至还要在皇后的凤仪宫为华连办定亲宴,皇后都只是一笑置之,安排的妥妥当当。

    “皇上,尚二公子来了!”

    深知帝后之间不和的李公公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转头看见一身气宇轩昂的尚锋自殿外缓缓走来,心里大松了一口气,急忙凑到皇上身边,低声提醒道。

    皇上自己也觉得尴尬,轻咳了一声,说:

    “快,叫朕这个准驸马上前来!”

    很快,一个长袍玉立眉眼如星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抱拳弯腰,躬身行礼:

    “尚锋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陛下与娘娘鸿福绵长!”

    “平身!”

    皇帝对这位驸马还是很满意的,容貌外形上自然是没得挑的,家世嘛,出身本朝第一将军府中,虽然是后来认回来的私生子,但是将军对这个儿子一直心有亏欠,待他极好,于自己的女儿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最近,尚夫人的身子不好,尚将军爱妻心切,一直守在身边照顾,连朕的大朝也不上了,今日他没能亲来,你该要体谅才是。”

    皇帝一想到尚锋的身世,就想起将军府内一团乱麻的后院,那几件糟心事连他都有所耳闻了,这不,尚夫人听说尚锋与公主结亲,在家又哭又闹,闹得尚将军头疼,直到答应了不会去定亲宴才算稍稍安定下来。

    这事,几天前,尚禹这个老匹夫已经在自己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过了,自己自然要为他说几句好话了。

    “父亲和母亲感情深厚,母亲病重在床,奄奄一息,父亲自然是片刻也离不开身的。尚锋都明白的!”

    尚锋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顺便还诅咒了一把那个嫡母。

    皇上:“......”

    怪不得尚禹说起自己的家事来长于短叹,合着他家夫人是个母老虎,他这个儿子也不是什么软绵绵任人宰割的羊,皇帝开始怀疑这么亲事是否妥当了。

    “锋儿,从今往后,你与连儿便是一家人了,连儿虽然不是本宫亲生,但也是本宫一直看顾长大的,如此,将军府与本宫也算是一家人,往后还要多多来往才是。”

    一直久未出声的皇后,突然开口,意味不明。

    “是,谢娘娘抬爱。”

    尚锋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却不以为然,现在这些人一个个光鲜亮丽,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话不过是看在自己是将军府二公子的份上,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立马就会是另外一副嘴脸了,就如同家里的那位将军大人一样虚伪。

第七章 旧事

    外人只知道华连是将军府的二公子,但并不是将军府内的任何一位夫人所出,而是世人最最鄙弃的私生子。

    但是,将军府的情况又格外特殊,府上的夫人不少,生下来的子女也多,但都是清一色的大姑娘,只有大夫人的膝下养有一位公子,但是这位公子与尚将军并不亲近。

    因此,虽然是私生子的身份回到将军府,众人却都不敢小瞧了这位二公子。

    说是二公子,其实比大公子还大上几岁,再加上尚将军对这位私生子极好,不仅给他上了族谱,甚至一度想要将他放在大夫人的名下,酒醉时还说出将军府以后都要交给他的醉话,大家对尚锋的态度渐渐赶上了大夫人亲生的大公子。

    而这位大夫人,出身乡野,学不会京城贵妇们之间那一套惺惺作态的把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加掩饰。

    因此,自从尚锋第一次站在将军府门前的时候,大夫人就本能的不喜欢他,但是将军府里只有她有儿子,加上自己的出身不好,寻常官夫人的圈子里本来就流传着她善妒手段毒辣的说法,迫于无奈,只好让尚锋进了将军府,甚至对尚将军给他上族谱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来两人之间还能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着,虽然说不上多亲近,但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仇恨。

    可是,尚将军似乎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一段时间的相安无事之后,久不进大夫人院子的尚将军破天荒的提着酒兴冲冲地邀请大夫人共饮。

    大夫人也很高兴,因为自己的出身,她总觉得自己和将军夫人应该有的样子大相径庭,一直表现得很强势,把握不好分寸便显得粗俗。

    可是将军不喜欢强势粗鲁的女人,再加上将军身边从来不缺温柔小意的女子,渐渐的,大夫人与尚将军的关系渐行渐远,现在,尚将军居然主动过来了,大夫人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张罗了一桌子酒食。

    两人喝的高兴的时候,尚将军见气氛正好,顺势向大夫人提起:

    “夫人啊,锋儿回到府中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看你们之间相处的也很不错,你们之间有母子缘分啊,不如你见锋儿收为嫡子吧?”

    大夫人就好像是一盆烧的正旺的火盆被当头浇下一桶凉水,从头凉到脚。

    “将军,容我考虑考虑。”

    吃了很多次自己脾气火爆的暗亏,大夫人虽然这个时候几乎是火冒三丈地恼火,但也学乖了,没有当场发作起来,而是打算拖延一段时间。

    将军一向心直口快的大夫人没有直接拒绝,心里高兴,再加上大夫人的有意无意,将军当晚喝的烂醉如泥,是被自己贴身的小厮一步一扶,三步一拖的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期间,将军路过尚锋的庭院时,还对着院门大声的嚷嚷说:

    “锋儿,你放心以后将军府我是要交给你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尚将军还嚷嚷的那么大声,很快这句话在整个将军府都传遍了,风吹到尚锋的耳朵里时,他只有两个字的评价:

    “蠢货!”

    可是,当风吹到大夫人的面前时,她就没有尚锋那样的云淡风轻了,搅着手中的帕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我说,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把他放在我的名下,原来老爷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前来回话的小厮颤颤巍巍,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

    大夫人冷冰冰的瞥了一眼小厮,斥道:

    “说话!”

    “是,昨天老爷喝多了,夜里一直叫着一个名字,小的听着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叫什么?”大夫人一听两眼猛地迸射出凶光,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厮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回话:

    “老爷说的含糊,奴才听的不真切,依稀记得是,言儿。”

    言儿?哪个言儿?府上并没有叫言儿的夫人啊?

    赏了小厮一块银子,大夫人嘴里反复念叨着“言儿”这两个字,来回琢磨着究竟是将军的那位红颜知己。

    这位尚将军的风流韵事和他的战功一样多,今天看上了青楼里哪个唱曲儿的姑娘,明天就可能瞧上了街边某位卖身葬夫的丫头,将军府在京城朝官的府邸中也不算小的了,但还是被这位将军大人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将军府里面的,外头宣扬自己和尚将军关系匪浅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倘若有人拿这些话问到了他的面前,他只会哈哈一笑:

    “男人嘛,一生不就求个功名在身与妻妾成群嘛!听曲儿!听曲儿!”

    大夫人想了一会,实在没有头绪,转身进了房间,拿出一沓厚厚的账册来,就着还没有下山的日头,小心的,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阅起来。

    这些帐册上详细的记录了自从她嫁进将军府以来,将军所有的红颜知己的名字、身份、住址、甚至还写了现在嫁人与否,嫁了什么人,有无子女,几子几女以及她们子女的生辰八字!足足有五十八本!

    没办法,将军的风流名声在外,若是每天都有个什么女人领着个孩子要进门,她得气死,所以这本账册就是妥妥的凭据。

    可是,直到太阳完全落下了,小丫鬟进来掌了灯,大夫人才堪堪翻开了第三本的账册皮。实在是太多了,看的大夫人头晕眼花脚抽筋。

    “你站住,把院子里识字的,会喘气的都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大夫人叫住了掌完灯刚要离开的丫鬟吩咐道。

    “是,夫人。”

    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的下去找人了。

    不一会儿,大夫人院子的堂前便乌拉拉进来了一大帮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里面还站了一个刚刚启蒙两年的黄毛小子。

    “你们,都是识字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道:

    “是,夫人。”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每个人都被甩了一沓账册,吩咐道:

    “找!找一个叫言儿的女人!”

    于是,这一夜,大夫人的院里子灯火通明了一夜,一帮人对着账册翻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天光大亮,他们也没有找到一个叫“言儿”女人。

    第二日正在用早膳的尚锋听说了之后,慢悠悠的吐出一枚小小的枣核,顺带着还吐了一句话:

    “一家子蠢货!”

    尚锋心里冷笑,大夫人又怎么会知道,此言儿非彼言儿,也不知道小厮的耳朵不好使,,还是他的好父亲大人口齿不清。

    他母亲的名字分明该是:“嫣儿!”

    不过,也好,这个将军府中的任何人本来也不配知道他母亲的姓名。

    十三年前,在当初最有名的青楼的一间小小的女子闺房里,有两个身影悄悄地先后走了进去,其中一人,就是他的父亲。

    而另一位名雨嫣,姓姜,便是现在的尚家二公子的生母。

第十一章 旧日情缘

    今日凤仪宫中这场定亲宴的主角尚峰已然到场,正当众人攀谈的热闹的时候,另一个主角翩然登场,真正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身穿凤凰羽衣,头戴金色花冠,款款走来的公主在众人的眼里就是这样的绝色美人,莞尔一笑,倾倒众生。

    看到这样绝色的公主,无数资历稍老一点的妃嫔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位窈窕淑女,比之今日的公主,少了一分贵气逼人,多了几分妖娆妩媚,当年她宠冠六宫无人能及的盛况还历历在目。

    她,便是公主的生母,令妃,可惜红颜薄命,公主长至不过五岁,便含恨终于冷宫。

    “殿下,你来了。”

    尚锋走上前去,向公主殿下微微弓向身子,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微微泛白,眨眼间的错觉,华连自己以为那是透明的,像是一瓣开在水中的山荷叶。

    华连伸出自己的手,放进尚锋的手中,轻轻握住,并肩走向凤座上的皇上和皇后。

    自有两个嬷嬷捧着红漆木盒站在两人身旁,两人向着皇后和皇上跪下,深深拜下,华连取过盒子里的白玉发冠递给皇后,尚锋拿起盒子中的手镯呈给皇上,皇上和皇后彼此交换,皇上将发冠束于尚锋发髻上,皇后将手镯套在了华连左手手腕上,拍了拍华连的手掌,笑着说:

    “好孩子,快起来吧。”

    华连和尚锋双双再跪谢恩,相视一笑,彼此搀扶着起身。

    他们知道,自此刻起,他们之间的结盟正式成立。

    一场华宴散场,华连和尚锋并肩走在出宫的道路上,远远看过去,男才女貌,金玉良缘,一对璧人。

    “恭喜殿下,从今日起,就要走出冷宫了。”

    尚锋率先打破了沉默,真心实意的恭喜道。

    “谢谢!”

    又是一路沉默,直到两人走出宫门,他去他的公主府,她去她的将军府,尚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品递给华连:

    “殿下,这是我娘托我转交给殿下的,殿下记得按时服用。”

    华连伸手接过,放入怀中,在尚锋拿出来的一瞬间,华连便闻见了自己熟悉的味道,和侍卫青云递给自己的药丸香味一模一样。

    “替本宫谢谢你娘!”此时的华连发出的声音不再粗噶,而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该有的声音。

    尚锋交给华连的药丸正是起到伪装声音的作用,不过时间有限,需要定时服用,刚服用下去时还会有短暂的失声。

    “殿下客气!”

    尚锋弓着身子,恭送华连的公主仪仗渐渐远去,直到长长的奴仆队伍转过最后一个人,尚锋才直起身子,远远的看向高高坐于轿子上的华连。

    当年,将军府门前,人群中那一双温柔的眸子,今日,她才真正寻觅到,原来那日那双眸子的出现并不是偶然,自己的母亲和华连早就相识。

第二十四章 若不是你

    多年之前,京城中曾经流传过少年将军尚禹禹与京城名妓姜雨嫣的凄美爱情,真真是闻者落泪,惹人心伤。

    甚至尚小将军还为这位青楼女子求来了空名的赐婚圣旨,这是何等的决心,何等的情深。

    然而这段爱情不知何故终究还是悲剧收场,少年将军依旧是商家骄傲的小太阳,姜雨嫣依旧是青楼千金难见的头牌。

    这段爱恨情仇也渐渐无人提起,当初皇上御笔朱批的那两位贵女一顶小轿抬入了尚家作贵妾,曾经空出名讳的赐亲圣旨也添上了如今尚夫人的名字。

    只不过,令京城众人好奇地是,这位尚夫人既不貌美如花,也不温良贤淑,家世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与尚小将军从前的喜好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不过很快众人似乎就从尚小将军一顶轿子又一顶轿子的往尚府抬进美人的举动中悟出了真谛,大概是看上了尚夫人势单力薄无法与尚府抗衡这一点吧,这样才不会阻止尚小将军源源不断的风流债啊。

    这不,这两日,尚将军又从李丞相家要走了一名西域舞姬。

    “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变成如今这般好色之徒。”听多了尚禹风流韵事的人们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变得麻木了,只是偶尔会感叹一句天才的堕落。

    “谁让人家不仅有家世,还有一张好看的皮囊呢!不是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比较的!”另有一拨人虽然心里酸溜溜的,但说出来的话倒也看的明白。

    同样有这样感慨的还有坐在姜雨嫣房中静静饮茶的青云,听着窗下客人左一言右一语的议论,他也忍不住评论了一句:

    “你当年可是伤他至深啊!”

    姜雨嫣一边往青云空了的杯子里面续茶,一边嗔了他一眼,“怎么?现在怪我当年做的无情了?”

    姜雨嫣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浓茶,“若不是你当日赶来告诉我那两位贵妾的存在,我说不定真的会被他的诚心感动,随他走了。”

    青云笑了笑,声音很是笃定:“你不会的,即便我不来,你也不会走的。”

    姜雨嫣挑了挑眉,“为何?”

    “因为你不爱他。”青云朝着雨嫣温柔一笑。

    “是啊!我不爱他,所以即便他做的再多,也不能敲开我的心门。”提起往事,姜雨嫣带了几分怅然若失,“因为我爱你,所以即便当初你弃我而去,我还是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你,跟随你。”

    “雨嫣......”青云伸手想要握住雨嫣的手。

    姜雨嫣却飞快的拿起面前的茶杯,错开了青云伸过来的手,浓浓的茶水一口饮下,苦瓜茶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咽喉,“算了,往事莫要说起了,我与你现在这样便很好了。”

    “好!”往事如烟,提起便是一桩难言的伤心事,青云也不愿过多的提起。

    “今日你过来,可是公主有事吩咐?”直到苦涩的味道慢慢的散去,姜雨嫣才重新问向青云的来意。

    青云颔首:“公主,想要见你。”

    “嗯。”姜雨嫣同样颔首。

    良久的沉默之后,各自面前杯盏中的茶水都饮尽了,姜雨嫣与青云默默的并肩而行,直到将青云从楼中偏僻路送出楼外,姜雨嫣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中的姜雨嫣,在摇曳的烛火下静静的望着自己墙上的影子,端雅倩丽,所以才会有当年的风流佳话吧。

    其实,当那位少年将军满心期许的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姜雨嫣扪心自问,是动心了的,然而情伤难愈,自己在青云处所受的伤害难以忘怀,那如骄阳一样的少年在自己这里受到的伤害也会刻骨铭心吧。

    与其凭着一腔的激情随他而去,还不如相忘于江湖,让这份少年情谊成为永远的美好回忆。更何况在她最无助最痛恨的时候,她已经为自己做了更好的打算。

第五十六章 姜医女

    侍茶丫头为了自己的未来,厚着脸皮求到了一直对自己不好的皇后娘娘跟前,皇后娘娘以她肚中的孩子为借口拒绝了她。

    侍茶丫头狠一狠心,说出了孩子真正的身世,并磕着头求皇后娘娘能赏她一碗落胎药。

    “娘娘,但求娘娘能够可怜可怜奴婢,赏奴婢一碗落胎药吧!”侍茶丫头跪在皇后冷漠的注视中,哭着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只是个冤孽呀!”

    “为人母者,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残忍地话?”皇后欣赏够了她此刻的狼狈不堪,冷漠的弹一弹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这终究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就这样剥夺他的生命?”

    “娘娘,您不肯么?”侍茶丫头渐渐平息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攥着拳头,恳求道。

    皇后却只盯着自己指尖上火红色的丹蔻,灼灼其人,美艳夺目:“本宫断断不会做这样的孽事!本宫还怕将来遭报应呢!”

    侍茶丫头抬起头来,唇边讥讽地笑容和皇后眼前的丹蔻一样的刺目:“可是,娘娘手上的冤孽还少么?”

    “放肆!”皇后怒不可遏,甩手就是一个巴掌下去,尾指上尖锐的护甲划过侍茶丫头的脸庞,留下一道骇人的血痕。

    “你莫不是伤心的失心疯了?这样的浑话也敢拿来编排本宫?”皇后拿自己养的长长的食指指尖戳着侍茶丫头的脑袋,厉声的呵斥道。

    侍茶丫头早料到自己此话一出,必然遭来皇后的激烈的反应,眼看着皇后的巴掌狠狠的甩过来,侍茶丫头不闪不躲,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掌,就像当初接下皇后娘娘的懿旨一样的冷漠,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皇后娘娘乍然听到这样的冒犯之言,手下的力道极重,侍茶丫头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头被骤然承受的力道打的偏往一边,本就散乱的鬓发都被皇后长长的护甲缠着连根带下来几根。

    可是,侍茶丫头并不苦恼,而是偏着头,望着地,淡淡的回问皇后:“奴婢这话究竟是在编排娘娘,还是确有其事,娘娘自己心中最清楚!”

    “娘娘,您知道么?奴婢跟则自己的师父,除了学了一手的茶术,还有一点皮毛的医术!”侍茶丫头的眼里显出一丝怀念和不甘:“本来我都答应了师傅为她养老送终,可是您却害死了她。”

    “谁?”皇后娘娘冷眼看着她:“你的师傅是谁?”

    “娘娘杀的人太多了,根本记不清了吧?”侍茶丫头冷漠的捋着鬓边的乱发:“您身边曾有一位医术极高明的医女,您可还记得?”

    “姜医女?”皇后娘娘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毕竟宫中懂得医术的女人太少了,尔虞我诈的后宫争斗,医术是个珍惜的宝贝。

    “奴婢替师傅谢谢您还记得她那一粒尘埃!”侍茶丫头拢好了头发,跪着退后了一步,淡淡的跪下超皇后磕了一个头,无不讥讽地说道。

    “姜医女是你的师傅?”皇后不相信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是啊!”侍茶丫头笑着说:“娘娘也没想到吧?师傅为你失去了生命,她的徒弟却又来到了你的身边,还为你所不喜,将要被害了一生。”

    “就算你是姜医女的徒弟,可本宫自认对下人们极好,并不曾亏单独待过她!”皇后望着眼前的丫头,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在她的茶水中饮到的似曾相识的味道。

    怪不得自己虽然百般厌恶这个丫头的容貌做派,却对她那一手茶技赞不绝口,也因此屡屡对她手下留情,原来她师从她。

    “所以娘娘不承认害了我的师傅了?”侍茶丫头冷漠的望着皇后。

    “本宫未曾做下的事,本宫为何要认?”皇后斩钉截铁地矢口否认。

    侍茶丫头笑了笑,她早就知道天家的人个个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那想必娘娘也不会承认从师傅处要走了一张溶于水中无色无味却能使人落胎的方子了?”

    “本宫是向姜女医要过,你的师傅也将这张方子给了本宫。”这一次,皇后却出乎意料的承认了:“那是你的师傅自愿给本宫的,本宫当时也当她是半个知心人了,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娘娘不知情?”侍茶丫头不敢置信,这么多年自己笃定地真相却是假的,“师傅交出方子的当日便后悔了,回家之后将方子交给我,只说自己命不久矣!”

    “果然,没多久,师傅便在宫中溺水身亡,连尸身也没有运回家中安葬!”侍茶丫头说起往事,既激动又伤心:“你敢说,这不是你忌惮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而杀人灭口?”

    “不是,本宫当年已经把她当作心腹在收拢,她也有归顺之意,更何况她的医术和茶技深得本宫的心,本宫为何要杀了她?”皇后反问。

    侍茶丫头冷笑道:“即便不是你动的手,师傅终究还是因为你而死!”

    “荒唐可笑!难道你是想用这并不存在的你以为的事情来威胁本宫,留下你么?”皇后扬声一笑,充满嘲讽:“真是天真,可怜,又不自量力!”

    “可惜啊!”侍茶丫头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迹,伸出手在皇后的锦被上又添了一道脏污,满意的看到了皇后的眼中出现的厌恶之色:

    “奴婢并不是娘娘口中那个天真、可怜而又不自量力的人呢!”

    侍茶丫头双袖轻轻一展,扶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皇后:“娘娘既然记得我的师傅,记得那碗落胎茶的方子,不知道娘娘是否记得自己用那张方子造了多少冤孽?”

    “让奴婢来数一数,我师傅还在时,您害了七条人命,还包括一个八个月的男胎,当时那位主子被您害的再不能有孕,失了陛下的宠爱。”

    “师傅走后,奴婢侍奉您之前,奴婢着意打听过,您唤了四位侍茶的宫女,每位宫女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人命,也都死于非命,林林总总下来,也有十余条孩子的生命是您手下的冤魂了。”

    侍茶丫头掰着指头数着,一位宫女一位宫女的数着,一条人命一条人命的算着,件件分明,如数家珍。

    “直到奴婢进入了您的视线,娘娘格外的不喜奴婢,所以让奴婢手上沾染其人命来是格外的无负担呢!”

    侍茶丫头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指放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晃了晃:“您瞧,这双手为您沾了多少滴血?娘娘您自己数的清么?”

    “您还以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呢!可是,让娘娘失望了,奴婢每次都能在茶水中准确的嗅见那一丝熟悉的味道!”

第五十七章 永远的侍茶女

    “所以,娘娘您觉得一直待在您身边的我,会不留一点后手么?”向来温顺的侍茶丫头第一次在皇后娘娘的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笑意森森。

    “娘娘每一次让奴婢的手上沾着的血,都被奴婢埋在了后宫里的某个地方,若是有朝一日这些秘密全部曝光,娘娘还能做这母仪天下的娘娘么?”侍茶丫头歪一歪头,朝着皇后笑了笑:“娘娘,您觉得呢?”

    “你想要什么?”皇后妥协了,她不敢赌,也不能赌,这个一直忍气吞声的丫头不知道会留有多么疯狂的后手。

    侍茶丫头笑得更灿烂了:“很简单,奴婢想要长长久久的侍候着娘娘,陪伴着娘娘,做娘娘一生的影子。”

    “疯子!”这样可怕的话被侍茶丫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语气说出来,无端端地令皇后打了一个寒战:“本宫应允你了!”

    “奴婢谢娘娘!”侍茶丫头真心实意的向皇后行礼如怡。

    “别忙着谢本宫!”皇后话锋一转,冷漠的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本宫可是有条件的!”

    “您说!”即便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厌恶,侍茶丫头面对着皇后似乎是淬了毒液一样的眼神,她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呈现一个保护的姿态。

    “呵——”皇后的口中发出轻蔑地笑声:“本宫要你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你和你的孩子都会接受本宫的庇佑,而你将是本宫永远的唯一的侍茶女!”

    “是,娘娘!”

    这是一场交易,她为皇后永远保守秘密并成为皇后手中最不为人知的一把刀,而她和她的孩子将接受皇后的庇护。

    以上是皇后娘娘的盘算,可是侍茶丫头心中另有一番小小的算盘。

    皇帝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只要她还在宫中,只要皇帝还能看见她,她便还有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可是,等到她的孩子都长到她如今的年岁了,皇帝对她的态度却始终模糊,眼光始终在她的身上打转,却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没有了皇帝的青睐,她便只能在自己亲自跳下的泥塘中打转。

    每当宫中有新的嫔妃有孕时,侍茶丫头便遵循着师傅生前楼下的落胎茶方子,为她们和她们肚子的生命奉上一碗无色无味的清茶。

    即便他她为皇后做了这么多事,侍茶丫头也只是熬成了侍茶宫女,连皇后娘娘宫中的老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明白主子对她们母女的不喜。

    于是,侍茶丫头在这十几年间,一直面临着一种尴尬的局面,主子不喜,下人们也都对她横眉冷对。

    唯一让她有所欣慰的便是,美人终究是美人,即便是受尽蹉跎,终究还是美的,又因为这样可怜的处境,她们身上原本那楚楚之姿越发的动人。

    十五年后的今日,皇上来到皇后的宫中商量和亲事宜,便是侍茶宫女奉的茶。

    “怎么?皇帝是看上了臣妾宫中的茶水还是看上了臣妾宫中的宫女?”皇后望着皇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皇后说笑了,我与你的儿女都到了年轻气盛爱好美色的年纪了,如何还能拿朕开这样的玩笑?”皇上慢慢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其实,皇后还真是冤枉了皇帝,或许年轻的时候的确对这个侍茶丫头动过那么一点歪心思,可是如今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这个侍茶丫头虽然没有嫁人,可终究还是生过了孩子,再加之多年下来,曾经单纯良善的眼神如今看来也不尽然,美人虽然仍旧楚楚,可是哪里比得上后宫里一茬又一茬的新人呢?

    更何况,此时国家为难,自己垂垂老矣,心里记挂着的再不是未了的风月情事,而是如何和皇后开口和亲事宜。

    “皇后啊!朕记得大公主如今十四了吧?”皇帝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缓缓提起。

    “是啊!陛下还真是好记性!”皇后从案上剥了一只橘子,轻轻的掰下来一块,喂至皇帝嘴边。

    这样亲昵讨好的动作,换作十四年前的皇后是如何也不肯放下身价的,这么多年下来,皇后的性子虽然仍旧强势,可是也懂的收敛自己的锋芒了。

    尤其是这样敌明我暗的交锋,皇后格外享受这样的快感。

    “咳咳……”皇上的脸上有一些不自在,这些年在后宫妃子与子嗣上一直与皇后数次交手,对皇后的不喜自然也就迁怒了他们之间的孩子,导致皇后膝下的一儿一女与他都不甚亲近。

    “朕的大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不知道皇后可有为她物色人选?”终于说到主题了,皇帝的心莫名的紧张起来,掩饰着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来人,上茶!”喝了些水的皇帝并没有感觉自己紧张的情绪得以缓和,反而越发的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一颗'“嘭嘭”跳的厉害。

    侍茶宫女依言又捧着新的茶水上前,因为皇帝要的急,新开的茶水还没有等到凉至合适的温度便被端了上来,皇帝偏爱的琉璃茶盏不能将温度隔绝开来。

    侍茶丫头的手指被这滚烫的茶水烫的通红,整个手腕抖抖索索的,几乎就要端不稳手中的茶水,几乎是听着茶盖与茶盏之间清脆的撞击声上的茶。

    上完茶之后,侍茶丫头逃一般的与皇帝皇后拉开了距离,退至一旁。

    “下去吧,丢人现眼!”看见她这样的表现,皇后本能的对她表示了厌恶,指一指房外的台阶,示意她跪在一旁。

    “臣妾还未曾为大公主物色婆家呢!”皇后转头朝着皇帝笑了笑,“一来臣妾的大公主才十四岁,我还舍不得这么早送她出阁,还想留在臣妾身边几年呢!”

    “二来,陛下也知道,咱们的大公主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连臣妾也不敢贸然给她寻了个夫君来,总要她自己中意才行!”

    “陛下,您觉得呢?”

    皇后的话合情合理,皇帝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虽然是多年貌合神离的夫妻,最为交锋数次且育有一子一女的老对手,皇帝这样为难的样子自然落在了皇后的眼中。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很好的诠释了如今的帝后之间的关系。

    “陛下今日突然与臣妾提起此事,心中可是有成算了?”皇后推了推皇帝面前的茶盏,顺势问道。

    皇帝心跳如擂鼓,借着皇后推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缓了缓才说:

    “朕觉得唯有世界上最好的男子王才配得上朕的公主。”瞥见皇后唇边兴致盎然的笑容,皇帝似乎得到了某种鼓励。

    “大越国的君王如今刚刚登基,风华正茂,雄心勃勃,年岁又与朕的公主相当,皇后以为如何?”皇帝说完后期待的望着皇后。

    皇后面上的表情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问:“一国的君王自然才能配的上我的女儿,可是,臣妾听说,那大越国的皇帝已有皇后了?”

第五十八章 为了大局,你能不能去死呢?

    “嗯……那皇帝的确立过皇后了。”皇帝摸了摸鼻子,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皇后冷睨了他一眼,连多余的表情也不想给他:“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妾的女儿去做妾?臣妾虽然不得陛下喜爱,可终究还是一国之母,难道臣妾的女儿连这点脸面也无了么?”

    “皇后说的这是什么话!朕与皇后相识数十载,彼此之间相互扶持直到今天,说什么不得朕的……喜爱这种胡话!”皇帝被皇后这一顿抢白说的心跳加速,握住皇后的手,安抚道。

    虽然明知道这是他的场面话,皇后还是被这样熨帖的话所打动,帝后夫妻数十载,她与她的娘家一直是皇上强有力的支持。

    “虽然咱们的公主是嫁过去作妃,可是依着她的容貌才情,终究还是会被善待的!”皇帝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男人最了解男人,尤其他们还是帝王,或许会被一时的荣色所吸引,可终究还是温柔可人的女子更得他们的心,可惜皇后与她所养育的公主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臣妾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天下哪个男子不会折服?”为母的天性,便是看自己的儿女如何如何都是好的,天下所有人都要排在后面,即便是他们的父亲,自己的夫君也不能越过他们去。

    听见皇后口风中的松动,皇帝再接再厉,想以家国情怀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如今,朕已经老了,这贺容囯的江山终究还是要交到朕与你的儿子的手里的。”

    “可是,贺容国本来就是依附着大越国而得以保留,如今这大越国的皇帝雄心勃勃,怕就怕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贺容啊!”

    皇帝拉着皇后依然白皙细腻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咱们的儿子若是即位,纵容有你这个母后和舅家帮衬着,可也要有两年的喘息之机。”

    “若是公主愿意从中调和,贺容与大越也算是连襟,咱们儿子的皇位才能做的稳当啊!”

    皇后在后宫里战无不胜多年,没有什么糟糠事,再加之保养得宜,虽是与皇帝同岁,可皇帝如今尽显病态,她却看着如同两辈人一般。

    “陛下……为了贺容江山的稳固,看来这和亲之事势在必行?”皇后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重复着问了一遍。

    “是,还望皇后能顾全大局!”皇帝望着皇后的眼睛,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么?”皇后撇一撇嘴,将自己的手从皇帝那粗沥的指腹当中抽离出来,直起身子,甩一甩衣袖,回眸一笑百媚生。

    “那么,皇帝你能不能为了臣妾的大局去死呢?”

    门外跪着的侍茶宫女从未向今日这样害怕过,即便是晒着暖意融融的太阳,她还是觉得自己身上冷的发寒,一直冷到了心窟里去。

    十五年前,她便知道皇后的心是石头做的,皇后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么多年,伺候在皇后的身边,做她手中的刀这么多年,更是笃定了她的想法,这个皇后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为了她皇后之位的稳固,为了她的一双儿女,为了她母家的屹立不倒,皇后的手上谁的人命都敢沾!

    侍茶宫女一直知道皇后疯,但她没有想到皇后能够疯到这种程度,为了她的女儿,她连皇帝的命都敢动心思。

    多年后宫经营,曾经只是互为盟友交换消息的大太监,如今已经结结实实沦为了皇后的走狗,皇帝身边的一草一木都被他尽数转告了皇后身边的嬷嬷。

    这一次,皇帝意欲以和亲的方式来解决贺容国的危机这样重要的消息,自然也被第一时间送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

    嬷嬷向皇后禀告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着侍茶丫头,虽然她只能算是皇后手中的一把刀,可是刀也是需要知道自己的刀尖该要对准何人的。

    “什么?”果不其然,皇帝还真是了解自己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皇后就表现出了异常的愤怒:“他居然敢打本宫的女儿的主意!”

    “娘娘息怒!”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急忙跪下来劝道。

    虽然不情愿,侍茶宫女也跟着跪了下去,情不真意不切的也念叨了一句“娘娘息怒!”

    若是,侍茶宫女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那她一定会后悔此刻还在皇后的面前,此刻没有悄悄的退出去,而是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侍茶丫头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能任由事态向着她不愿意的方向发展着。

    “本宫记得,你师从姜医女,对么?”就是那不情不愿的一跪,皇后便注意到了这一把用的极为顺手的刀。

    侍茶宫女低着头:“是,娘娘!”

    “那么,你一定知道如何杀人与无形了?”皇后继续追问到。

    “是,娘娘!”侍茶丫头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这么多年来,不知不觉死在她手中的未出生的孩子,还少么?

    “本宫说的不是落胎茶!”皇后看穿了她的疑惑:“而是落命茶!这一次,本宫要你的刀尖对准皇上!”

    侍茶丫头惊了,她一直知道皇后是个疯子,可她没想到皇后能这么疯!疯到想杀她的夫君,一国的君王!

    “娘娘,奴婢……”侍茶丫头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拒绝,她不能陪着这个疯女人一起疯下去!

    皇后哪里容得她反抗,三步并作两步,一手攥着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强行的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怎么?你不要忘了当年你是如何答应本宫的!若是你反悔,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就不知道会有当年的你多少幸运了?”

    如今,侍茶丫头长成了侍茶宫女,当年她肚子里的冤孽也生了下来,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楚楚可怜更甚一筹。

    虽然,侍茶宫女对这个女儿没有多少感情,可是也容不得她眼睁睁的走了自己当年的可怜路。

    “奴婢未必能做到!”侍茶宫女妥协了,是的,皇后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可是她呢?只能做这个疯子的一条狗!

    从前,是为了自己,现在,是为了女儿。人的软肋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情的丰富,变得越来越多,也就陷入泥塘越来越深。

    她已经是无法脱身了,可是她的女儿,不该也沦落到她这样的地步。

    “怎么会呢?陛下那样喜欢你,你奉上去的茶,他一定一滴也不会剩的!”

    皇后的手从侍茶宫女的手腕上移到了她手背上,带着一点手劲,将她原本松开的手缓缓握成一个拳头。

第五十九章 难以改变的怪圈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皇后深谙用人之术,除了赤裸裸的威胁之外,皇后也给了侍茶宫女足够动心的允诺。

    “本宫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如花似玉,只比本宫的二皇子大上三年?”皇后握着侍茶宫女的拳头,微微的攥紧。

    “是,娘娘!”侍茶宫女感觉自己的拳头里攥着的不是自己一波三折的掌纹,而是自己一颗“怦怦”跳的厉害的心。

    “如今也该是议亲的年纪了吧?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为她选了合适的归宿?”真不愧是多年的帝后夫妻,也是多年的生死敌手,没有任何商量的,两人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侍茶宫女按捺着激动的快要跳出胸腔的一颗心,抬起头来望着皇后一双如玉妙目,似乎是从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奴婢惶恐,一切但凭皇后娘娘作主!”

    皇后满意的勾起嘴角,笑得风华绝代:“既如此,若是你肯为本宫了却这一桩烦心事,本宫自然为你的女儿安排一门合适的婚事!”

    “是,娘娘!”数十年过去了,她从侍茶丫头熬到了侍茶宫女,到头来,说出嘴的话还是没有变。

    皇后疯了,作为她手下第一的狗,自然也只能跟着疯了。

    至于为什么是第一的狗,而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心嬷嬷?因为人家是皇后的可心人,自己只是皇后手里的一把刀,脚下的一只狗。

    自从十五年前卫太医失踪的那些日子以来,侍茶宫女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样难熬过!每一日,她几乎是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又数着日头太阳打西头落下。

    说不清自己的心中是怎么想的,她既希望皇帝能够来,早早将此事有一个了结,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能够终身有所依靠。

    但她又希望皇帝能够晚一些时候来,毕竟杀君之罪轻易不能逃脱,与虎谋皮的自己未必能够有个好下场。

    但是,无论侍茶宫女心中是怎么样想的,皇帝还是来了,一如既往的,点了自己前去奉茶。

    侍茶宫女虽然已经答应了皇后,且这些日子在自己的心中不知道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可是害怕还是害怕,所以前几杯茶水中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天公不作美,没有加药的水都被皇帝一一换了下去,一杯又一杯滚烫的茶水经过侍茶宫女的手被端到了皇帝的面前。

    最后,一直盯着她动作的皇后没有了耐心,等到她最后一次被皇帝唤去上茶的时候,皇后皮笑肉不笑的与她递了一个眼风。

    顺着皇后别有深意的笑容,侍茶宫女瞧见了一角淡黄色的裙裾。

    “娘!”

    侍茶宫女没想到他们把自己的女儿也卷了进来,怒视着一旁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太监一眼。

    这个宫里过了十多年,仿佛很多事情都没有变,比如皇帝身边依旧站着的是这个大太监。

    又仿佛许多事情都在潜移默化之间悄然发生转变,比如曾经忠心耿耿的大太监此时却为皇后办着脏手的生意。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侍茶宫女望着向来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的大太监,怒气冲冲的问道。

    “姑娘,莫急!”大太监身处高位,鲜少被这样怒喝,更何况是被一个身份地位处处不如自己的人这样对待,可是他面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甚至,连称呼也是旧日里的“姑娘”二字,如今的她早就不年轻了,可是风姿绰约,更添韵味。

    大太监从身边的小徒弟手中接过来一杯茶,新开的茶水在杯盏当中还冒着热气,送到了侍茶宫女的手中,顺势大太监在她那依旧细腻的手上划了一把。

    侍茶宫女稳稳当当的从大太监的手里将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盏接了过来,除了手指腹被烫的微红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表情。

    “姑娘,这是老奴为陛下准备的新茶,还要劳烦姑娘替我辛苦跑这一趟。”大太监谗言讨好道。

    侍茶宫女捧着茶水,脚下生根,目光死死地盯着抓着女儿衣服的那只脏手。

    “公公,这是何意?”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太监笑呵呵的拍下了小徒弟不规矩的手,呵呵一笑,打着圆场道:“姑娘的掌上明珠长的可真标志,连咱们这样的人也要多看几眼!”

    “姑娘,请吧!”大太监顺手就将身旁的小丫头抓了过来:“若是姑娘这杯茶没有被陛下饮下,那姑娘这养了许多年的掌上明珠,只怕是要尝一尝这从未尝过的滋味了!”

    若说这侍茶宫女的女儿,这母女二人还真是上天的宠儿,同样雾水蒙蒙的眼睛,同样纤弱拂柳的身姿,甚至同样的楚楚可怜。

    然而,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门,必定为你关上了一扇窗。

    长相完全继承了侍茶宫女的优点,可是连她那样不堪尴尬的处境,竟也一丝一毫没有发生改变。

    起初,旁人只知道宫里有个丫头格外的美貌,连皇后娘娘的二皇子也在下人的攀谈中知道了一二。

    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皇后平日的教导甚是严苛,二皇子在母后的后院里匆匆一瞥,便对这个美丽的姐姐留了心。

    宫中想要出人头地的女人太多,可是,宫中的男人太少,尤其是合适的男人太少,于是二皇子每每偷偷来瞄一眼的举动都会被其他丫头所留意。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原本众人便对她多有微词,更兼之不知何时,宫中开始盛传她的出身。

    是身份低微的侍茶宫女的私生女,连生父也不得而知,还不被后宫之主所待见。

    桩桩件件,似乎都成为了大家排挤欺负她的理由,于是,侍茶宫女无法控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落入了自己曾经的田地。

    所以当皇后提出用自己的女儿的好婚事来交换她做这一把弑君的刀的时候,即便知道是与虎谋皮,侍茶宫女也想要一次扭转乾坤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微乎其微。

第六十章 生死的代价

    一边是如花似玉的女儿,一边是旧情凉薄的皇帝,侍茶宫女连想也不用想,心中早就做好了选择。

    端着手中的茶盏便走了进去,朝着上座上彼此打着机锋的两人深深的一礼,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了皇帝的手边。

    慢慢的,退出了帝后两人交锋的战场。

    侍茶宫女到底还是害怕,一直僵硬着身子,握着拳头,咬紧了牙齿,才忍住了往外逃的冲动。

    直到走到了大门处,望见女儿的那一瞬间,她才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的疲软了下来。

    “陛下对咱们公主的婚事可是已有成算了?”

    身后皇后冰冷的护甲与皇帝最偏爱的琉璃盏撞击发出一声脆响,她知道这一只弓再没有回头箭了!

    拉着女儿同样冰冷滑腻的手,侍茶宫女和皇帝身边忠心耿耿的大太监跪在了门边,默默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那么,陛下可能为臣妾的大局去死呢?”

    皇后听着皇帝口中连他自己都不能信的胡扯,实在是忍无可忍,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在皇帝还保持着清醒时,说出了那句自己早就想对他说的话。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皇后算不是温柔端庄的皇后,但这样大不道的话也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后踩着脚下一寸寸的阳光,冰冷华丽的服饰慢慢的在皇帝的眼前笼罩出了一大片的阴影。

    “陛下,您想让我的女儿去稳固山河,您问过女儿是否愿意么!您问过我这个母亲是否愿意么!”皇后望着皇帝,居高临下的姿势莫名的有一种快感。

    “身为一国之母,身为享受万民俸禄的公主,难道不该为江山做一点牺牲么?”皇帝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这是皇帝第一次看见皇后笑得这样美艳,这样动人。

    “陛下说的没错,既然有所得到,那自然也就该有所牺牲,这就是一场生命中的交易。”皇后这一次没有反驳他,而是顺着他的意思说的更直白了些:“陛下,臣妾说的对还是不对?”

    “可是,陛下做了这江山之主,掌万民生死,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呢?”皇后蹲下身子,无比认真的望着皇帝的眼睛,诚恳的发问。

    “您猜,是不是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皇后伸出自己保养得宜的手,用冰冷的护甲的尾端接住皇帝嘴角留下来的液体。

    “您瞧,这像不像一朵开的如火如荼的彼岸之花?”皇后将它举到皇帝的面前,得意的笑着。

    她手心里的血色不像是一朵彼岸花,她唇边剥夺他人生死的微笑才是。

    瘫倒在椅子上的皇帝一动不动,再不能给她有所回应了。

    皇后面无表情的将自己手中绽放的血色抹在了皇帝的额头上,顺势将他临死前的所有不甘合上,与他爱护的山河都没有机会做最后的告别。

    “陛下,驾崩——”

    皇后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冷漠的走出房门,冷冰冰的望着跪在门口的一众人等。

    “娘娘,节哀……”

    一主众仆主导的帝王之死,就这样落下了血色的帷幕。

    侍茶宫女做到了她所应允的,可是她忘了,若是皇帝死了,那她所存在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难道皇后还会与她维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么?

    答案当然是不。

    自从那一日皇后从侍茶宫女的面前毫不犹豫的走开之后,侍茶宫女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只是从宫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得知陛下驾崩,群臣只能拥护唯一的成年皇子,皇后娘娘膝下的二皇子登位。

    可惜,二皇子不仅没有遗传到帝后的聪慧狠辣,还被养的娇矜无礼,甚至还有先皇好色的毛病。

    皇帝原也不必守孝三年,三个月便是对祖宗先皇的诚意了,可是就这三个月,如今的陛下,曾经的二皇子也闹出了许多的笑话。

    可是,天规之下,再是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也不敢兴风作浪,然而陛下还真是诠释的好一手“树欲静而风不止”。

    吓得满宫的嫔妃都装病不肯见人,日日都闭门谢客,宫中稍有姿色的如花少女都绕着陛下走。往日里千恩万求的宠幸如今倒像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避之不及。

    谨遵太后的懿旨,如今皇帝面前日日晃悠的都是那年纪半百的老婆子,要不就是五大三粗的粗使丫头。

    看的皇帝觉得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出了点什么问题,要不然,门前那条看门的狗,自己也觉得眉清目秀,尚有那么几分姿色呢?

    拎着那条狗,皇帝日日都往那皇宫里最偏僻的角落里逛去,就盼着有个胆大包天的美人敢与他来一日天雷地火的邂逅。

    第一日,皇帝被狗牵着到处跑。

    第二日,皇帝被斜刺里一枝花剌伤了面容。

    ……

    第三十日,皇帝被突如其来的漫天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终于,在那么个还不算太坏的日子里,皇帝在皇宫的东南角处,迎来了他期盼已久的艳遇。

    一个烟雨红尘里走出来的如水一般的女子,端着精美的琉璃盏款款而行,宽松的素白麻衣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有一种没由来的风情。

    “她是谁?”皇帝一下子就看呆了眼,痴痴的眼神久久不能从那个姑娘纤细的腰肢上面收回。

    “回陛下,那是……侍茶嬷嬷的私生女。”回话的是如今陛下惯用的小太监,熬到他的主子成了皇帝,他也是曾经大太监的品阶了。

    曾经的大太监如今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曾经人人瞧不上的侍茶宫女也要被人称一句“嬷嬷”了。

    若论这世界上最大的变迁,莫过于一朝帝王的更迭,权利和身份都面临着全面的洗牌,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侍茶宫女,啊不,如今该是嬷嬷了,终于做了她这糟糕的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不再是宫中人人都可踩一脚的下等奴婢了。

    “哎?看着不像啊!”皇帝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咂摸着嘴巴惊叹道:“数日不见,倒是更见风韵了!”

第六十一章 年少慕美

    这个自烟雨红尘中走来的女子正是侍茶嬷嬷藏了十五载的女儿,记录了她过往几十年人生的女儿。

    虽然她来时没有任何人期待,甚至打破了一些微妙的生命轨迹,可是她的母亲还是给了她所有的关爱和培养。

    虽然,生命被狠狠扭曲的二人并不知道这样的爱护与培养是否正确。

    不过,正如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侍茶嬷嬷从旁人的嘴中得知刚刚即位的皇帝正在四处寻找一朵烟尘美眷。

    于是,她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拽进了房间,亲手在她的腰间束了一道松松的线头,再将她的衣袖与裙摆改的微微宽大。

    侍茶嬷嬷最清楚不过自己女儿的风姿,清灵的舞步,必然会令她在皇帝的面前如仙如玉。

    果然不出侍茶嬷嬷所料,只是一眼,皇帝编便对这个误入凡尘的精灵一般的女子上了心。

    “姑娘……”皇帝示意身边的小太监牵着狗绳悄悄的走远,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敢问姑娘,可是仙子?”

    女子端着茶盏,稍稍退后一步,站住了守礼的距离,蹙着好看的眉心:“奴婢见过陛下!”

    “嗯?你识得朕?”皇帝有些意外。

    女子眉心松开了两分,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男子还算英俊的面庞,笑道:“先皇国丧,整个皇宫里能有这等气定神闲的气度的男子,大概也只有陛下您了!”

    这话说的冒犯,可是从这样精灵鬼怪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皇帝怎么也提不起生气的念头,反而觉得数日来的郁郁之气被一扫而空。

    “姑娘,真是好口才!”

    “陛下,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女子往旁边清灵的一跳,绕开了挡在路边的皇帝,笑意盈盈的走开了。

    只留给皇帝一个飘飘欲仙的背影。

    与那位女子的邂逅很好的按耐了皇帝躁动不安的心,一向急躁的皇帝每每遇见那双小鹿一样受惊的眼神都会败下阵来。

    罕见的,虽然美人日日都能见着,可是皇帝却在这三月的孝期里未动那美人一分一毫。

    “母后,我看中了一个女子,想向您讨了做才人。”守孝之礼刚过,皇帝便求到了太后的跟前。

    虽然二皇子已经登基为帝,不说满朝的文武,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朝纲,于是,便由太后垂帘听政,处置朝事。

    出于对太后的爱重,虽然贵为王帝,皇帝还是保留了旧日的称呼,在太后的面前只称“我”,而非“朕”。

    彼时,侍茶嬷嬷正安安静静的站立在太后的身边,就像是曾经那位极得信重的嬷嬷一样。

    只是,那位嬷嬷早就魂归故土了,如今取代她的就是那位她百般看不上的贱丫头。

    侍茶嬷嬷自然知道皇帝口中的女子是谁,悄悄的,在嘴角牵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彼时,人人都来阻碍自己飞上枝头,如今,自己的女儿就要真正的摆脱这泥地里的命运了。

    “哦?吾儿看上了哪位大臣的千金,直接召进宫来便是!若是身份合宜,吾儿也该有自己的皇后了!”太后在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抽空抬眼看了下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皇帝顿了顿,继续说道:“母后,我看中的并不是哪家王公权臣的女儿,而是母后身边人。”

    “哦?”太后放下了手中写了半日的朱笔,接过侍茶嬷嬷递过来的茶水提一提精神,“说吧,你又看上了哪个小丫头?”

    “我看上了母后身边的这位嬷嬷……”皇帝语出惊人,吓得太后与侍茶嬷嬷齐齐打了一个寒战,险些将手中的茶水泼到了满桌的奏折上。

    “什么?”太后面上的表情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

    “这位嬷嬷的女儿……”皇帝思量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不知道那位女子的名姓,只知道她是母后身边嬷嬷的私生女。

    “是么?她可是嬷嬷千娇百宠的女儿,连母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你这个风流浪子对人家可是真心?”太后戏谑的调侃着自己的儿子。

    风流成性的皇帝在这一刻竟然忸怩了起来,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儿臣对她是真心的,还请母后和嬷嬷放心,若是她做了儿臣的才人,儿臣必定好好待她!”

    太后含笑点了点头,“话倒是说的动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人家小丫头上了心!”

    “儿臣两个月前于偶然间一见,便觉得惊为天人!”皇帝想到了那日刚刚好的阳光,他遇见了那个阳光样的笑容。

    “年少慕美,吾儿很有眼光啊!”知子莫若母,太后似乎从皇帝回忆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那一段青涩的无疾而终的爱慕。

    皇帝有些惊喜,带着一点期盼道:“母后这边算是答应了儿臣了?”

    “回去等消息吧!”太后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摸了摸自己耳垂上贵重的南珠,冲着皇帝摆一摆手。

    “哎!”仿佛孩童时期,被自己的母后允诺了一块甜晶香糕,于是便开开心心的拿着书简去寻了太傅。

    “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身后太后无奈而又宠溺的埋怨响起,还未出门的皇帝回身冲着太后扮了一个鬼脸。

    “哈哈哈哈哈……”被朝廷的重务压的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太后,许久不展笑颜了,如今却笑得花枝乱颤,手指着皇帝的背影乐不可支。

    “太后,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侍茶嬷嬷见茶盏空了,尽职尽责的为太后添上了一杯新茶,附和着太后的好心情,凑着趣儿道。

    “你也有一个好女儿啊!”太后的笑容还未收敛,笑眯眯的望着风韵犹存的眼前人。

    侍茶嬷嬷也是笑:“哪里哪里……奴婢那个见不得光的女儿哪里能与太后的人中之龙相提并论!”

    “是啊!的确不能相提并论!”太后后的笑容似乎有一点微妙的变化。

    这是侍茶嬷嬷数十年如一日的在太后手底下讨生活养成的敏锐的直觉。

    “跪下!”太后突然发难,仍在弯腰添茶的嬷嬷脸上狠狠挨了太后一巴掌。

    曾经开过妖艳血色的护甲尾端,刮过侍茶嬷嬷的颊边,残留的血腥气若隐若现。

第六十二章 出嫁的公主

    侍茶嬷嬷抖抖索索的跪在太后的脚边,哀求着:“奴婢该死!奴婢有罪!”

    太后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有万钧的山河袭来:“既如此,你便来说说你有何罪?”

    “奴婢……奴婢……”侍茶嬷嬷结结巴巴念叨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宫里的“奴才有罪,奴婢该死”这一套把戏不过是下位的奴才们应对主子们的说辞,哪里遇见过正儿八经问你何罪的情况。

    “奴婢不该将奴婢低贱的私生女与陛下提作一处。”实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的侍茶嬷嬷,无奈之下,只得将太后方才自己的说辞认了下来。

    “方才这是哀家提的,你这话难道是在指责哀家?”太后又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简单人?

    “奴婢该死,竟然参不透主子的意思……”侍茶嬷嬷把心一横,也不知道是何处得罪了太后。

    太后倏忽却笑了,笑得人心里发毛:“嬷嬷在侍茶宫女的位置上站的久了,可是想要换个差事?”

    六月的天变得尚不如太后的脸快,听见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这是侍茶嬷嬷心里唯一的想法。

    “嗯?”悠扬婉转的尾音显示着主人愉悦的心情,虽然不知道太后的心情为什么转好,但侍茶嬷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奴婢全凭太后做主!”侍茶嬷嬷伏在太后的脚边,额头轻轻的磕在太后精致的缎面绣鞋上。

    ……

    两日之后,侍茶嬷嬷变成了公主名义的乳娘,掌管着公主房中的大小事宜,全然不见了当初小心翼翼处处看人眼色的可怜模样。

    半月之后,公主出嫁,下嫁给了当朝尚书之子,太后爱重娘家心切,竟让一国公主以寻常官家出阁之礼从娘家出嫁。

    太后的娘家随着二皇子登基,太后掌权,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朝堂时代,再加之太后的有意抬举,公主的出嫁虽是朝臣的礼节,可也是风风光光的。

    可惜了,再风光,还是没有公主下嫁之礼来的隆重。

    彼时,侍茶嬷嬷,不,此时该说是公主的乳娘,站在太后的身后,眼睛里含着泪水,送了公主出嫁。

    只相处了半月的她与公主自然不会有多少深厚的感情,而且这个公主的脾气十足十的像极了太后,更让乳娘没有任何的好感。

    那泪水不过是看见了旁人的女儿出嫁,想起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有一丝感慨罢了。

    也不知道,真正的公主出嫁之礼是如何的?自己的女儿将来为人妇时,是怎样的光景。

    公主出阁,按照礼数乳娘原本也在陪嫁之列,只不过太后的娘家怕委屈了公主,一应奴才仆役都备全了。

    太后笑着对她说:“你终究还是要在哀家身边伺候的!”

    “是,娘娘!”乳娘从善如流,便又留在了太后身边,如此也好,也可与深宫中的女儿彼此照应一二。

    然而,等到她从太后的娘家回到了宫中,也只是匆匆见了女儿一面。

    而她在公主成亲当日的腹诽,也都出现在了眼前。

    她的女儿,原本该是皇帝新纳的才人,如今却蒙着红色的面纱,带着华贵的凤冠,坐在了公主的仪驾中。

    “娘娘,娘娘,娘娘这是何意?”乳娘连滚带爬的闯进了太后的寝宫,跪在了太后的脚边,一如当日。

    “怎么了?”太后懒懒的瞄了一眼,敷衍至极。

    “奴婢的女儿,如何,如何,如何……”

    “如何成为了我朝的公主?”太后听得心烦,蹙着眉头,将话茬从她的口中接了过来。

    “是,娘娘!”本能的,乳娘的身份几经变换,不变的还是脱口而出的顺从。

    “怎么?贺容国的公主尊荣还配不上你的女儿?”

    “贺荣国的国号为名还配不上一个奴婢的女儿?”

    “大越国的帝王还配不上一个奴婢的私生女?”

    乳娘,恍然大悟,不敢置信的盯着太后那双威严的眼睛,死死地攥着太后逶迤在地的裙摆,喃喃的问道:“为什么?娘娘明明答应奴婢为奴婢的女儿寻一处好归所的?”

    “是啊,哀家答应了你,也知道了,本朝的抵嫡长公主,将来大越朝的皇后,怎么不算是好归处了?”太后就着乳娘的手,将自己繁复的华服褪去,冷冷的看一眼还在发呆的乳娘。

    “虽然哀家也不忍你们母女分离,可是这是你女儿的选择,而不是哀家。”

    “公主的仪驾今日便要出发了,你现在去,还能赶得上与公主的最后一面!”皇后的话冰冷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什么?”

    乳娘拿这话去问端坐在轿中的女儿,彼时,仪驾已经动身,几乎就要走出皇宫城门去。

    乳娘紧赶慢赶,扑倒着撩开了公主小轿帘子的小小一角。

    “一切都是女儿自愿的,娘莫要再为女儿筹谋打算了,从今以后,女儿只能远在他国祈祷娘能平安健康。”

    这是乳娘的女儿在离开皇宫,留给她的最后的话,随即所有的视线便被这扇沉重的大门所阻隔。

    乳娘不明白,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女儿,她已经竭尽所能,可是事情还是不能如人所愿。

    如今,她成了太后身边的一条狗,女儿也成了河山博弈的一颗棋子。

    乳娘不明白,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的女儿,为什么女儿临走前好嘱咐她一切都是自愿的。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如今贺容国的皇帝,明明母后已经答应了自己纳她为才人,明明他与她每日都是情投意合。

    为何,突然之间她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如今还要代替自己的姐姐去大越国和亲。

    从练武场上听到了这个消息,皇帝即刻策马扬鞭赶来问她为何,却只听见了她与她的母亲说她是自愿的。

    这与母后的说辞想合,却与现实处处都透着违和,皇帝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尚还在年少慕美的年纪,皇帝哪里明白他的母后玩的好一手狸猫换太子的巧把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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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230/ 第一时间欣赏重开之并蒂华莲最新章节! 作者:咪西兔所写的《重开之并蒂华莲》为转载作品,重开之并蒂华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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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之并蒂华莲介绍:
全员恶人,无一善终!
华连以公主之尊一力走向了皇位,权力为盘,后宫朝臣皆是棋子,斩千人头颅,做万世女皇,却被一把匕首结束了生命。重生归来,华连仍旧不忘初心,誓要将那个背后之人揪出来,求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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