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血液里冰凉的温度
二丫小心翼翼地回想着旁人说过的路线,在陌生的小树林里迟疑的缓慢的前行着。
还好,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村人们更习惯于晨色未浓的时候出发,所以除了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之外,她并没有听到旁的令她害怕的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二丫逐渐消失在树林里偶尔投射过来的光芒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二丫觉得自己似乎走了一辈子那么久,还是没有走出这个地方,甚至眼前被一层厚厚的落叶覆盖着的路都不能称之为路了。
二丫回身想要往后退去,看着自己来时在落叶上踩出的松动之处很快便被新的落叶替代,她自己都要怀疑方才自己真的是在来时的路上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么?
放下手中的水桶,在一只竖立着,一只倒扣着,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坐在了倒扣着的木桶上,牢牢地攥着手中的扁担,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双目无神地看着夜风中虚无的一点,在黑暗且没有人气的地方,总是会让人有沉醉其中的欲望,此时身处其中的二丫便是这样的想法。
沉默着呆着,往昔的人生一幕幕的,就像是走马观花一般的,不疼不爱的爹娘,逐渐转变态度的亲人,指指点点的村人,以及曾经爱慕过自己的同伴。
似乎,最终这些自己以为能有所依靠的人都会离自己而去,只剩下自己还在苦难的漩涡中苦苦挣扎。
这样的人生,没有尽头,没有希望,没有意思极了。
“嘶~嘶~嘶~”
就在二丫沉思在自己的无言的悲伤当中时,危险正在悄悄地靠近她。
一条毒蛇,小小的溜圆的眼睛闪着绿光,吐着信子像这个树林里唯一温暖的温度靠近着。
二丫的手摸上自己那一张姣好的面容,这是一张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脸,上天赐给了她美貌,却是一份不合时宜的美貌,给她朴素的身世上开了一个玩笑。
“嘶~”
它已经绕过了几根稍显粗壮的树,此时,它和她之间已经没有高大的遮挡物了。
眸光微垂,便看到了自己细腻白皙的不想话的手,虽然她做着比村中同龄的姑娘多几倍的伙计,可她手指却始终显得纤细柔弱。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双纤纤玉手却能徒手制伏住疯狂的牲畜呢?幸好,她柔弱的外表并没有阻止她变得强大,这或许是上天另外一种形式的补偿吧。
“嘶~”
它朝着坐在黑暗中的少女挑衅一样的吐了吐舌头,眼见着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它继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埋着头在厚厚的落叶层中穿梭着。
“嘶~”
很快,这个灵活而又狡猾的东西便借着夜色和落叶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旁边,得意的抖动着身体,原本覆盖在它身上的落叶落在了一旁,它似乎感受到了她薄薄的皮肤下流动着的血液。
冷血动物,才更能感受温度,远远的它便感受到了她血液中流淌着的速度,缓慢的,沉静的,比一般人更冷漠的流动。
很好,它最喜欢这样的味道,既不奔腾热烈的灼烧,也不和自己一般如死水一般毫无波动,像是地狱里散发着的腐烂的味道,令它着迷,令它发狂。
它已经在这个树林里活了十几年里,从来遇到过这样的尤物,它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深深的埋首下去。
“嘶~”
这一次,是她的叫喊声,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二丫似乎就要摸到生死边缘大彻大悟的时候,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夜风一吹,这种疼痛感几乎要将她带走,二丫条件反射地将自己的手腕抬了起来。
一阵恶心滑腻的感觉迅速的冲击到了她的脑门,一条墨绿色的小蛇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细细的尾巴随着自己的动作还在空中弹跃跳动着。
失去了着力点的它,还是牢牢地吮吸着二丫身体里冰凉温意的血液,随着它的吮吸,二丫觉得自己身上的无力感越来越重。
手腕迅速的抖动,将那条小蛇甩了出去,抄起手边的扁担,倒转竖立,狠狠的朝着还在落叶间扭动的它砸了过去。
打蛇打七寸,二丫在这一方面向来是有过人的天赋的,就像是死在她手下无数的牲畜一般,它挣扎了两下也就没有了生息。
虚脱无力的感觉提醒着二丫,这是一条有毒的蛇,脑袋沉晕目眩,脚下虚浮无力,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倒在地了。
“啪——”
凭着生存的本能,二丫用尽此刻自己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扁担插在了地上,费力地搭着,勉强使自己不至于立马晕倒在地。
抬起自己手上的手腕,摇一摇自己的脑袋,想要将自己方才看见的恶心画面从脑子甩出去,忍着喉咙里疯狂翻滚的不舍感,张开樱唇,覆上了方才它留下的血口。
“呸!”
二丫用力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吸出方才的毒血吐出来,可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她,将毒血尽数都吐在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上,或许她回家还会因此而挨骂,不过此时还是保命重要。
“呕~”
这是身体里对这种生物接触过的地方本能的排斥,一口毒血吐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的恶心黏腻。
终于,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林叶之间斑斑点点的参差,二丫在晕与不晕之间勉强看清了自己吐出来的血液不再是黑红色,这就算是余毒已清了。
劫后余生,二丫后怕的咽了咽唾沫,结果一股冰凉的血意迅速的划过她的喉头,嘴巴里没有吐干净的血液顺着她吞咽的动作迅速的溜过她的咽喉。
“呕~”
二丫立马弯腰,将自己的口中的余血也吐了出去。
“咚......”
忙活完这一切,二丫的身子一软,最终还是滑倒在地,再没有力气站起来,哪怕是抬起一丝头发的力气也没有了。
意识也逐渐的消散。
最后的最后,二丫在林叶的一点微光里,感受到了它照在自己指尖的温度,带着夜风的冷,和光辉的暖。
或许,在她晕倒之后,还会有危险袭来,就比如说潜伏在黑夜里一直静静等待时机的其他牲畜。
不过,管他呢?二丫最后这样想着,放任自己的意识消散在虚无的黑暗中。
黑夜里,素色的衣裳,白皙的面容,姣好的身材,浑身上下还沾满了血液,倒在这一片落叶中,几步远的地方,还躺着一条没了声息的蛇。
第七十九章 远远跟随的男人
黑夜里,素色的衣裳,白皙的面容,姣好的身材,浑身上下还沾满了血液,倒在这一片落叶中,几步远的地方,还躺着一条没了声息的蛇。
黑与红的绝致交融,任何一个人走近,感官和视线都会受到冲击,从而会被这里血腥的美丽吸引住目光。
这其中一定包括这个在黑暗中默默跟随的男人。
他是跟着二丫走进这个树林的,在路上远远地看到身子单薄的她独自一人拎着空荡荡的水桶的时候,他本能的对这个看起来可怜的女人生出一种奇怪的保护欲来。
于是,他几个纵身便从远处悄悄地靠近了二丫。
正当他想要出声唤住这个可爱的姑娘的时候,他发现她站在了一个看起来幽深恐惧的树林面前,踟蹰不前。
这个场景落在这个男人的眼中莫名的有几分熟悉感,是了,他曾无数次看过这样的一群姑娘们,为了见自己的心上人一面,便瞒着家中偷偷的来到一些隐秘而不为人知的地方,只为了见情郎一面。
可是,往往良好的家教和羞耻感会令这些姑娘们在迈进地狱的前一刻及时的收手,半娇半嗔地怨怪她们那些尚未出现的清朗。
当然了,有些人及时止住了脚步,有些人却像是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扑向爱情的火焰,享受着极致的爱情带给她们的欢愉,或者,痛苦。
就像是眼前这个姑娘一样,百般犹豫之下还是颤颤巍巍着脚步迈进了树林,这个男人出于好奇和寻求刺激也跟着这个姑娘走了进去。
不过,此时他默默跟随着的姑娘很不一样,即便是在这个农庄上,也拥有着常人不可得的警惕和小心,数次回头频频张望,甚至有几次男人都能感觉到姑娘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也不知道这个姑娘这样的张望是在看自己还未出现的情郎,还是真正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于是,男人并不敢跟的太紧,唯恐那个姑娘有所察觉,远远的落在后面注视着姑娘的身影,心中还在默默的念着,自己只是护送这个姑娘一程。
可是,他渐渐的就觉出不对劲来了,这个姑娘似乎并不认得林中的路,弯弯绕绕走了好几次同样的地方,既不没有停留,也不见她寻得了出去的路。
几个来回绕圈下来,天已经黑了。
“莫非这个姑娘是迷路了?”
默默尾随的男人在心中嘀咕着,站在高处的他将林中之景看的分明,这姑娘不知道经过这朵野花多少回了。
于是,他吐掉了口中叼着的小草,想要起身飞跃下去提醒这个迷迷糊糊的姑娘。
脚尖才刚刚踩到半树腰的一片叶子时,那个姑娘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静静的坐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
莫非,她找到了地方?男人被迫重新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咔擦”
树叶再次受力,男人足尖用力,轻盈的身姿一跃而起,复又落回了自己方才坐着的地方,而那片树叶则从枝头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落入了泥地里悄无声息。
二丫口中的念叨嘀咕一五一十的落在了男人的耳中。
原来,这个姑娘在家中并不受待见,她来到这个地方也不是会自己的情郎,而是为了走近路打水而已。
方才自己无端的臆测令男人感到羞愧,唯一没有偏差的大概就是这个姑娘的确在这个地方迷路了,此时,夜色朦胧,姑娘神色迷离。
男人改变了主意,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坐姿,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个神游的姑娘,仍由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放在这个姑娘身上。
“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家的?也不知道她许了人家没有?”
慢慢的,男人的思绪便飘得远了,一段连萍水相逢的缘分都还算不上,这个男人的心中却构想出了万般的美好情丝。
长年累月的奔波,身心俱疲的卑躬屈膝,男人的心中对这样美好平淡的日子充满了向往,若是有机会,一屋一妻一子,大概是一个男人一生的追求了吧。
沉静在自己思绪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危险在悄悄地靠近了她,直到她被一点剧痛惊醒,直到他被一声惨叫拉回了思绪。
男人一回神便看到那个姑娘的手腕上正牢牢攀附着一条蛇,想也不想的便将自己手中的叶片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姑娘手上的扁担也准确无误的打在了蛇的七寸之上,两招同时毙命,蛇死透到不能再透了,被远远的扔在落叶之中。
男人小心的观察着姑娘的神色,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便继续隐藏着自己。
渐渐,男人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姑娘的眼神逐渐迷离,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迷了过去一般,脚下的步子踉踉跄跄的。
难道,那是一条毒蛇?
男人的心头浮现起不好的猜想,焦急的眼神盯着姑娘的一举一动,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希望姑娘能够及时的发现异样。
姑娘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靠在立起的扁担上,举起手腕,一口一口地为自己吸着毒血,每吐出一口腥黑发臭的血,姑娘便会控制不住的干呕。
看的男人的心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异样。
也不知道吐了多少血出来,姑娘的肌肤和发间全是黑色的血,终于气力不支,晕倒在了地上。
男人又将手边的机智树叶钉在了姑娘的周围,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可是姑娘连眼睫毛也没有颤动一下,可见是真的无知无觉了。
男人纵身一跃,从树上飘飘然然的落了下来,站在了姑娘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远远的看着不觉得,此时细细端详起来,男人才发现这个晕倒在地的姑娘好看的不像话。
纤长浓密的睫毛,白皙光洁的两颊,原本有些干裂的嘴唇因为鲜血的浸染变得浓烈饱满,男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
明明心中一直没有琦念的男人在看到这样一副美人浴血图时,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份旖旎,慢慢的靠近着姑娘白皙的面容。
先是抬起二丫的手腕,上面留下的两个小小的血口清晰可见,男人埋首下去,轻轻的吮吸着。
第八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先是抬起二丫的手腕,上面留下的两个小小的血口清晰可见,男人埋首下去,轻轻的吮吸着,抬起头来,吐出一口黑血。
二丫到底还是没有经验,虽然也作了同样的事情,可是终究没有常年在外面走动,总是刀枪剑影的男人处理的干净利落。
嘴唇贴在二丫手腕处的肌肤上,感受着她的温度,冰凉而又充满活力,对常年行走于黑暗中的他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慢慢的,原本的动作便变了味道,男人将二丫手腕上的黑血吮吸干净以后,并不急着将二丫叫醒,反而细细的把玩起她的手指来。
二丫的手指上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薄薄的茧,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它是一双美人的手。
并不是说她的手有多么白皙晶莹,也不是说它的手指有多么的纤细小巧。相反的,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并不纤细,但看上去坚强而又力量,但莫名的就牢牢把住了男人的目光。
二丫的手软软的垂在男人的手中,慢慢的被男人拉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少女的身体还带着晚风的凉和落叶的清香。
怀里的姑娘似乎是软软的低语了一句什么,浅浅的,随着夜色溜走了。
若不是男人的耳力超乎常人,只怕是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男人停下头,将自己的耳朵凑近了姑娘的樱唇,想要借此听清楚她在低低呢喃着什么。
可是,二丫却不再说话了,微微张开的嘴巴里连一丝一毫的呼吸声也没有,男人无奈的转了转脑袋,想要收回自己的姿势。
一时不慎,耳朵的轮廓不经意的扫过姑娘的嘴巴,轻轻软软的触感让男人浑身一颤,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男人当时便僵在了原地,机械的转过头去,望着二丫的两片红唇发呆。
鬼使神差的,男人慢慢的低下头去,靠近了二丫的樱唇,揽着她的手也慢慢的变成的将她完全的环抱了怀中。
树叶沙沙,风行走在世间是它的本能,树叶随之狂舞也是它的本能。
“真是个天生的尤物啊!”
黑暗中,一个女人静静的感叹着,看过天下的女子无数,或艳或雅,都可以经过后天的训练让男人流连忘返。
可是,天生的尤物却不多见,她们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让男人们拜倒在自己的罗裙之下,她们的一举一动不是经过静心思考的,完全是出自本能。
无论容貌是否美丽,无论她们是否受过良好的教养,她们身上总是有一种魅力,一种不同的男人感受也不同的魅力,但这种魅力都会引导一种结局,让旁人发狂发痴。
这个在黑暗中如同看戏一般咂摸着味道的女人便是姜雨嫣,她此刻正静静的看着注视着二丫青涩而又美丽的面庞,在心中由衷的赞美着这个天生尤物。
男人的动作也来越暧昧不清,灼热的气息在二丫的肌肤和发间散发,二丫被抱的也越来越紧,几次眼睑翻动,似乎要转醒过来。
姜雨嫣沉默着看着这一切,用好看的手指在掌心轻轻的拍打着节奏。
“一”
“二”
“......”
“五”
姜雨嫣在心中默默数到了五个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了然的微笑。
“嘭!”
原本牢牢地抱着二丫的男人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渐渐地,双手无力地垂在了二丫的身侧,脑袋也软软的伏在她的肩头。
二丫眼睑微动,手指僵硬的蜷缩了两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下一片清明,全然没有晕迷之人刚刚转醒应有的迷茫之色。
将身上的男人推开一些距离,用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双颊,软着音调,一声又一声地唤着:
“大哥?”
“大哥?”
“大哥,你怎么了?”
男人此时已经完全的失去了意识,双眼死死地闭着,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二丫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将身上的男人完全的推倒在地上,脑袋恰好磕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脑后很快便流出了一滩血迹。
冷漠的撇一撇嘴,二丫弯身在自己的裙角处小心的摸索着,从最隐秘的角落里取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针。
举起自己的手腕,凑在眼前,借着模糊的月光细细的端详了片刻,蹲下身子,举起那个男人的手腕,依法炮制的戳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做完这些,二丫望着男人身上明显不属于这个村子的穿着陷入了沉思。
良久良久,还是伸手在男人的身上细细的探查了一番,拿走了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一些碎银子和一柄雕刻的十分精美的匕首。
最后,拎起水桶脚步坚定的朝着一条路走了出去。
对于身后躺倒着的男人,连回头也不曾回头,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很快,二丫便来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村子里人人都来打水的地方,弯腰将两个水桶打满放在一边。
侧着身子,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当作帕子一般的将自己的身上和头发间的血迹一一整理干净,然后又在清水里洗涤了自己的外裙。
清澈的湖水在衣裙浸泡的瞬间被染得血红,几圈的涟漪荡了下来,血色沉入湖底,便又恢复了澄清透明,清楚的倒映着天上的一轮弯月。
将满满的水桶摆放好,扁担横亘在两个木桶之间,二丫仔细的将自己刚刚洗涤过的外裙铺在扁担上晾干,自己则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湖边松软的土地上。
就着天上水里的弯月,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任由自己的思绪远远的飘散,飘散在这浩瀚无边的天地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二丫的头发被吹干了,衣裙也重新套回了身上,连村里的鸡叫声也隐隐约约的听见了。
晨曦的光刚刚攀上二丫的眉心,二丫便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变化,睁开了双眼,起身准备在村中众人前来打水之前离开。
站起身来,二丫转了转自己的身子,活动一下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脚,便听到了一句令她差点肝胆俱碎的话:
“你杀人了!”
第八十一章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在二丫静静的坐在湖边沉思时,姜雨嫣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边,一身黑裙的她与这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姜雨嫣衣裙之下的手轻轻一扬,一点药粉借着风力洒在了二丫的身边,二丫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
姜雨嫣蹲下身子,与坐着二丫保持在同一个高度,细细的打量着对方的眉眼,唇边落下一个满意的弧度。
她没有看错人,这个姑娘的确就是天下万里难挑其一的人间尤物,在青楼那样风尘的地方待的久了,自然也就练出了几分见识。
虽然,她自小生活的青楼里并没有这样的美人出现,可是天下青楼是一家,都流传着一个神秘的小册子。
上面是从古至今出现过所有的尤物,从音容笑貌到一举一动都详细的纪录下来,以供天资不足的姑娘参考学习。
于是,天底下的美丑便有了标准,姑娘们争相模仿她们的妆容,动静之间务求有她们的影子。
这些被记录下来的尤物们的一生大多都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毕竟有一张倾倒众生的脸,自然也就有了颠覆天下的底气。
如今,姜雨嫣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山沟沟里遇见这样的一个尤物,她想她的青楼大概要迎来最光辉灿烂的时代了。
此时。被惊喜和意外填满的姜雨嫣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姑娘就是华连殿下交代要找到了姑娘。
也将殿下嘱托的那句“你见着了她,便知道是她”忘的干干净净。
只是一味地近乎是贪婪的望着月光夜色下的二丫,从眉眼发梢一寸一寸的扫视过去,连绒发细微处也不肯放过。
正当姜雨嫣的目光驻留在二丫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时,二丫醒了,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准备拿起水桶走人。
姜雨嫣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黑裙与这天地间融合的太好,还是这个姑娘被自己的药粉影响到了,竟然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姜雨嫣忍了又忍,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放走她,遂开口与她搭话:
“你杀了人!”
令二丫感到惊疑不定的并不是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姜雨嫣笃定的语气。
“您是在与我说话么?”
二丫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僵硬的转动着自己的脑袋,前后左右看了看,用手指指着自己,迷惑的问道。
姜雨嫣的唇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矜持的点一点头,复又将方才的话说一遍:
“你杀人了!”
二丫避无可避,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陌生的女人,面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你是谁?”
“你杀人时的见证者。”
姜雨嫣唇边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挑一挑眉心,对面这个轻装镇定的小姑娘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二丫无语,朝天翻了一个不雅的白眼,拿起扁担,挑着水桶绕开姜雨嫣便往自己熟悉的远路走去。
此时,她不愿意同这个女人多做纠缠,再有一会,村中的男人们就要去打水了,此时此刻,还是不要撞见的好。
即便这个女人的言辞之间捏着她要命的把柄,她也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姜雨嫣也不阻止她,只是顺着她的脚步跟着她往远处走去,精致的妆容和窈窕的身姿,同二丫一样,在这个农庄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望着姜雨嫣一步一涟漪,一动一风情的样子,二丫的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突然在一处长满了高高的芦苇的狭窄小路上停住了脚步。
“你到底是谁?跟着我干什么?”
二丫直视着姜雨嫣的眼睛,这是一双雾色蒙蒙的眼睛,即便岁月与欲望令这双眼睛再不是年轻时的纯真,可却有自己的一番风韵。
姜雨嫣也顺着二丫的脚步停了下来,回望着她的眼睛。
这是一双倔强刚毅的眼睛,在她柔弱外表的深处,熊熊燃烧着生命的欲望,平时掩盖的太好,仅仅只能从这一角的天窗里流露出一丝一毫。
“我是京城来的妈妈,想要你与我一同走。”
她相信对于这个年岁的姑娘来说,京城大概是一个有什么特殊魅力的词语,总能勾起姑娘们的一些无端向往。
比如,京城里的胭脂水粉是否更加好用呢?比如,京城的糕点铺子总更加松软可口?再比如,京城的公子们总是一幅翩翩然要乘风归去的模样。
哪一样,都是这个年岁的姑娘所好奇的,哪一样,都是家中小小娇娥最关心的事情了。
可是,姜雨嫣找错了人,二丫在家中既不是千娇万宠的女娃娃,更是比旁人同岁的小姑娘们要成熟许多。
所以面对着姜雨嫣这样荒谬的说法,二丫嗤之以鼻,冷漠的从嘴巴里施舍一般的吐出两个字来:
“不要!”
便转身就要离开。
姜雨嫣有些意外,忽然就在心底嘲笑起自己来,昨夜里林中的那一幕不就充分的展现了这个姑娘的不同么?
自己怎么还能拿那样的话来糊弄她,还真是糊涂了!
于是,姜雨嫣正了正面色,再次拦住了二丫:
“丫头,昨天晚上我看见你杀人了,你惹得麻烦不小,若是不跟着我走,你的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这话半真半假,二丫惹上的麻烦不小,但她想要带走她却是为了妆点自己的生意。
二丫的嘴巴咧开,朝着姜雨嫣露出了一个近乎一模一样的微笑:
“你真是说笑了,我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杀人呢?我这点子力气又能杀死谁呢?”
是啊,若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一个人转述给她的话,她也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一个柔弱的似乎风一吹都能将她吹跑的姑娘,竟然杀死了一个明显的武中高手,且毫发无伤。
“可是,若是你杀的那个男人正是情动之时呢?”
姜雨嫣见二丫软硬不吃,索性将话挑的明白了些说,只是这一句,二丫便知道眼前这个貌美的女人不是善与之辈。
的确,那个死在她身上的男人,死于她的事先安排,精心算计。
第八十二章 无情无心,天生一对
姜雨嫣说的没错,那个远远跟随的男人的死,她事先便已知晓。
早在他纵身一跃落在自己身旁时,林叶丛丛间一闪而过的身影便暴露了他的存在。
二丫站在树林前久久停留,其实是在观察这个男人的动向,看他是否会上前来表明自己的来意,可是这个男人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潜伏在自己的不远处,不肯动弹。
于是,她迈进了那个树林。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这个树林她并不是第一次走进,早在家中挑水的重担落在她的肩头的时候,她便走过了。
只是,对于这个树林,她有过不美好的回忆。是的,在这里,她杀过人,就用它手中的扁担。
这件趁手的利器是她精心挑选过的,两头插有尖尖的竹签,只需要扎入的地方合适,不需要多大的力气,敌人便会成为一句冰凉的尸体。
上一个这样尾随自己的男人便是这样的结局。
当二丫再次感受到那个如影随形的存在时,心头掠过的不是恐惧,而是难言的厌烦,她并不喜欢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感觉。
这种人命消失在自己手心里的快感是会上瘾的,她在解决了第一个尾随自己的男人之后便选择远远绕路挑水,远离是非。
她可不希望自己某一日的夜晚,望着那沉睡的一家三口,真的高高举起自己手中收割人命的镰刀。
可是,我不招人人来招我,二丫握紧手中的扁担,迈进了树林。
二丫走进去之后,故意左拐右拐,频频回头张望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既是在消耗对方的体力,也是在观望对方的藏身之所,以便一击毙命。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耐心太好,起起落落之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变化,他一点出手的痕迹都没有。
二丫看着天头渐黑,估摸着自己未必有白日里的准头,索性席地而坐,闭目思索,给那个男人留下出手的机会。
没想到,没有让那个男人出手,反而招来了毒蛇,望着在空中弹跳着蛇尾的小东西,二丫的心头划过一丝得意。
后面的事情总算是步步都落入了二丫的估算之中了。
二丫在吸毒血时故意将一口又一口血吐在自己身上,涂抹在自己肌肤和头发上,又借着自己虚弱的模样晕倒在了地上。
血腥与欲望,男人不负所望的落在了自己的身边,这一刻,二丫知道他死期将至。
可是,二丫没想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奇怪,这个男人居然是在为自己处理没有完全干净的伤口。
难道自己错怪了他?他并没有趁虚而入,这难道说他是一个谦谦君子。
二丫颤了颤睫毛,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男人的长相。
此时,男人已经干脆利索的处理完二丫的伤口,抬眸望向地上晕倒的姑娘。
感受到男人的视线,二丫连忙和上自己的眼缝,继续做晕倒的模样,等待着男人的下一步动作。
二丫能感受到粘滞在自己脸庞上的目光久而热烈,心中嗤笑,果然在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美貌才是她苦难的真正源头。
男人注视着地上姑娘的面庞,无法依自己原先的打算收回视线,守着她悠悠醒转,最终还是伸出了罪恶的手。
安静的林间,面上有目光来回徘徊,二丫几乎要以为男人已经发现了自己转晕的事实,或者这目光根本就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男人掌心的粗茧磨过她的手腕。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男人在纵情难以自已的同时,卷入了太多二丫身上发间的毒血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在狂欢里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变数就是黑夜里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姜雨嫣。
此时,姜雨嫣以此半哄半要挟的想要带走她。
二丫望着姜雨嫣身上的衣服,垂眸莞尔:“你和那个男人是一伙的?你和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熟悉的样子。”
姜雨嫣轻笑:“怎么会呢?若是我与他是一伙的,又怎么会坐视你的算计,要了他的命呢?”
二丫点一点头。
“所以,你愿不愿意与我走?”姜雨嫣朝着二丫伸出自己保养得宜的手:“你杀人了,在这里你是活不下去了。”
姜雨嫣没有说错,寻常人杀了人必然是要隐姓埋名,远遁他乡的,可是,二丫并不是寻常人,也不会相信这个陌生的女人。
“我不杀女人。”温温柔柔的声音里隐藏着腾腾杀气,这样的二丫让姜雨嫣又惊又喜。
绝佳的美貌,天生的尤物,再加上一颗狠厉的杀心,面前这个姑娘简直天生就该站在嗜血冷漠的殿下身边。
姜雨嫣望着二丫的脸,莫名的想到了那个在冷宫门前拿着一把利刃抵住自己肚子的孩子,彼时的殿下还不知道将自己的情绪完美的掩盖起来。
一双嗜血的眼眸,一身凛冽的杀气,令她臣服。
长年累月的相处下来,殿下对生命的漠视和轻蔑越来越明显,除了他身边的亲近之人,殿下几乎没有在意的生命。
零落成尘碾作泥,殿下有时候眼睛里的沉寂令她心悸,更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女儿并不足以和殿下比肩而行。
因为,她的女儿,只有殿下的心狠,没有殿下的无心。
因为无心,所以足够强大。
就如同眼前这个清清淡淡说着自己不杀女人的姑娘一样,漠视生命,也不在乎生死。
姜雨嫣怔怔地出神,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眼前这个无情无心的姑娘能够心甘情愿与她走。
在她出神的时候,二丫已经绕过了她,挑着两桶满满当当的水朝自己的家中走去。
等到她走的远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时,姜雨嫣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回来了,转身远远的跟着那个小小的影子。
二丫知道那个女人还在跟着自己,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那个毒蛇的血的确厉害,此时的二丫还有些虚弱,深一脚浅一脚挑着水朝前走着,水桶里的水泼泼洒洒的。
一个不察,水溅在了一个迎面而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大哥脚上。
冰凉的湖水带着晨露的寒气,很快便浸透了并不怎么厚实的鞋面,将这个还没有完全睡醒的老大哥凉的一个激灵,怒眼圆睁。
抬眼去看是哪家不长眼的小崽子,二丫一张虚弱没有血色的脸便映入眼帘。
“得喜了~得喜了~”
老大哥看到二丫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模样转变成喜气洋洋的样子,拱手笑道。
第八十三章 货物出手了
原本怒气冲冲地老大哥在看见二丫时,脱口而出:“得喜!”
二丫道歉的话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得喜梗在了喉间,上不得下不去,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
老大哥急着去给家中挑水,也没管二丫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拿着自己手中足足比二丫大两倍的水桶,迈着大踏步,早就没影了。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二丫分明听到了他嘴中嘀咕了一句“可惜了”。
二丫满头雾水却不得其法,只得挑着水继续往前走着,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
这个时候,家中的男人们大多都是像方才遇见的老大哥一样给家中的水缸挑满水,妇人们都端着水盆去村中的河边浣洗衣裳。
所以,这一路走来,二丫几乎是遇见了村上所有的男女老少。
这些人都端着一张并不真诚的笑脸,笑意盎然的盯着她,从身前盯到身后,盯得她毛骨悚然。
等到她走过这些人后,身后总是传来不怀好意的密语声,或者是幸灾乐祸的嘲笑。
这种声音令二丫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上一次这样明目张胆的嘲笑还是自己娘亲被村长夫人揭穿借着自己的亲事敲彩礼钱的竹杠的时候。
不同的是,当时那些人是表面里报以同情安慰的目光,不过本质都是嘲笑。
“嘭——”“嘭——”“嘭——”
......
正当二丫琢磨着这次又是什么幺蛾子的时候,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带着火星的彩纸溅在了她的脚下,险些让她的水桶翻到在地。
她在家中闷头做事的时间太长,连村中有喜事发生都懵然不知,抬头一看,这是村上为数不多的几家屠户之一。
这户人家的故事,她倒是略知一二。
这家当家人是村上出了名的傻大个,为人憨厚老实,总是处处吃闷亏,虽然家底殷实,不过没有一家娇养的姑娘能看得上他的。
年过二十,还是老光棍一个,一年前去京城办事,一去就是几个月杳无音信。
村中人人都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毕竟这个村子从几年前就像是招了邪祟一般,总是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再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了。
而这些奇怪失踪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村中的光棍,人们猜测村中大概是招了女鬼了,专门找耐不住寂寞的光棍下手,这种说越传越烈。
所以人人都说,这一次傻大个也是着了村中女鬼的道了。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人们没找到傻大个的尸体,他自己倒是胳膊腿俱全乎的在他的摊上继续卖着猪肉了。
傻大个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抱回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说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娃娃粉嘟嘟的,和又傻又黑的屠夫实在是不搭边。
小娃娃的脸蛋又白又嫩,屠夫的一条身板又黑又硬,每每看见这个在屠夫身边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的娃娃,大家都要好奇他的娘亲到底是谁。
毕竟能够将屠夫这样的先天条件扭转成娃娃这个模样的,大概是天上九天玄女一样的美貌了吧!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个孩子是不是大傻个亲生,可是他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这个奶娃娃,以前只是草草了事的饭食都肉眼可见的精致了起来。
时不时的还给小娃娃做一些木雕的小玩意儿,杀猪的屠夫哪里会这些细致活,都是一个血泡一个血泡在微弱的烛火里磨出来的。
铁打的汉子,在这半年里,硬是又当爹又当娘的哄养着这个奶娃娃,愣是把孩子养的娇娇的,没有一点他身上的粗模样。
环顾四周,村里大多数的男人们对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这种程度,这个孩子是屠夫的,村中人再没有了疑虑。
不过,屠夫再精细,终究还是没有女子的温柔细致,于是久久不想着说亲的屠夫开始拎着猪肉一趟又一趟的踏上着媒婆的家门。
可是,屠夫的这副模样本来就难说亲,现在又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儿子,就更难了。
媒婆家的门槛都被屠夫踏矮了几分,媒婆也没有说到合适的亲事。
直到前一段时间,媒婆和屠夫都消停了,不再一家一户的敲着门求亲了,看样子似乎是说到了合心意的人家。
这一声高过一声的爆竹声,这妆点喜庆的门面,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二丫的唇角弯了弯,自己的心里也是松快的。这个屠夫是个好人,都是村里的光棍,他虽然长得最凶,可是却从来没有拿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她的身上瞄过。
这样的屠夫让她在这个人情冷漠的村子感受到了一点为数不多的暖意。
如今真好,好人有好报,连二丫也是开心的。
脚步轻快的朝着自己的门继续走去,脑袋晕沉沉的,心里却还是欢愉的。
这种欢愉持续了一路,在自己的家门前被戛然而止,二丫终于想起来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装着的一些事情。
那个被泼了的大哥说的是喜,人人看见她笑得也是喜,那个屠夫门前办的就是喜。
自己在村中的年岁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前几年,自己的年岁和容貌是最大的资本,所以自己的娘在自己的亲事上待价而沽。
如今,自己早就过了寻常姑娘成亲的年岁,空有一副容貌,或许会招来不怀好意的人的窥视,却不再时传统风俗里合适的媳妇了。
可是,对于屠夫来说不一样,他已经有一个儿子了,看样子这个孩子还很得他的心意,所以,大概他也不需要另外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所以自己的年岁便又成了一种优势。
自己的爹娘如今只当自己是急需出手的货物,屠夫又是个急于成交的买家。即便他起初顾及着年级的差距没有上门,四处碰壁之后未必不会动摇。
而爹娘大概是急不可待的应下这门亲事吧?
自己门前散落一地的彩纸,还散发着硝石刺鼻的味道,门前星星点点贴着的一点红意,无一不在验证着二丫的猜想。
然后,二丫便看见那个几乎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的名义上的女人从那扇熟悉而又陌生的门中走了出来,脸上笑出了一朵长满了褶子的菊花。
二丫娘手里拿着一件粗陋的红色的嫁衣,朝着二丫走了过来。
“这大概是这个女人昨天晚上拿着旧衣裳连夜改的吧?”
失去意识的二丫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在心里嘲讽着这个女人和自己。
第八十四章 被发现了
“娘,赔钱货该不会是死了吧?”
二丫那个名义上的弟弟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踢了踢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二丫,见她双眸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有点还害怕的看向自己的娘亲。
“你也不知道下手轻点!”看似是责怪的话全满满的都是回护之意,与对待二丫时的面孔是天壤之别:“走开!”
二丫娘一边扒拉开站在一旁傻愣愣的儿子,一边伸出自己的粗大黝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试探二丫的鼻息。
“还有气就行!”在感受到自己粗粝的皮肤上温热的气息之后,二丫娘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已经与人谈好了价格,可不要货物还没有出手,就砸在自己的手里了。
与她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她的儿子,二丫所谓的那个“弟弟”,爹娘心目中的金疙瘩,将手中的棍子扔在了二丫的脸上,砸起一片红肿,骨碌骨碌滚向了旁边。
“真是个赔钱货,还敢装死!”这话说的没有道理,明明是他在二丫的身后给了他一棍子,话口反过来却诬陷她装死,不过在场的人谁也不会反驳他罢了。
“小心点,别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看见二丫额头上肿起来的包,二丫娘迅速的将自己粗暴的儿子拉开。
不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只是害怕今日的新娘子不够好看,不能让新浪满意,毕竟二丫那张脸是她最大的资本。
在二丫娘的心中,是这样的。
可是她的儿子却不干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样的训斥过,这种程度的轻责在他的心中已经算是训斥了。
而且,还是在短短的时间里被训斥了两次。他用自己的脚用力的在二丫的腰间踢了两下,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哎呦!”
地上的二丫没有任何的反应,腾达,二丫的弟弟率先扯开了嗓子哭嚎起来了。
他的脚并没有踢在二丫腰间的软肉上,反而提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就像是一块尖尖的石头一样,钻心的疼。
嚎了一嗓子之后,腾达便弯下腰在二丫的身上扯了扯,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一边去!”二丫娘眼尖,一手将腾达推向一边,一手从二丫的腰间扯出几块碎银子来。
随着银子被拿出来,那把精致的短刀也被扯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音,停在哪里不动了。
二丫娘望着自己手里的碎银子两眼放光,眼睛黏在上面怎么也离不开,若不是嘴唇干裂,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要流出一滩口水来。
欣赏够了银子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耀眼的光芒,二丫娘小心翼翼的用自己并不干净的衣角擦拭了一下它,揣在了怀里。
“腾达,这件事不要和你爹说,娘就给你买好吃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二丫娘看向自己身边的儿子,哄骗着道,见他没有回应,又提高了嗓门:“你听到了没有!”
腾达撇了撇嘴吧,他当然知道银子是好东西,他可是亲眼见过在京城里爹拿它换好看的糕点和漂亮的衣服的,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比铜板更值钱的东西。
哦,对了,地上的那个赔钱货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藏了这么好的东西吧?毕竟,每次爹娘上京城都没有带过她。
她也跟着走了,家里谁来看门呢?
不过,银子值钱归值钱,有娘和爹在,也不会有他的份,不过吃了娘的好吃的,再转头告诉爹还可以再得一件好东西,倒是可以的。
两头来回倒卖消息,两头吃好处,这件事他做的是驾轻就熟。
想定了主意后,他敷衍的点一点头,便将目光锁定了地上的短刀,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稀罕精致的东西。
他见过的最精致的东西,便是那个屠夫养的娃娃手里的木匕首,短短的匕首上面还刻着那个娃娃自己的模样,又精致又好看,惹得村长稍大一些的小男孩都很羡慕。
于是,村中几乎各个做父亲都被要求做一把一样的木头短刀,有的做的惨不忍睹,有的做的还不错,不过都没有那个娃娃手里的好看。
他自然也央求自己的爹,爹爹倒是宠他,当天晚上借着一股酒劲便兴致勃勃的说要刻一个最好看的,结果第二日天亮,他欢天喜地的看见了一个......木头。
也不能说是木头,上面还刻着一把小刀的样子。
所以,那个娃娃手里的小木刀还是村里最好看的。
可是,现在面前的这把短刀很好看,即便没有刻上什么,可是那几条弯弯扭扭又似乎有自己规律的条纹看上去就是很好看,比那个小娃娃都要好看。
腾达伸手去拿那柄短刀。
同时,二丫娘也注意到了腾达的动作,不过她并没有认出来那是一把真的刀,只以为是男孩子把玩在手里的玩物而已。
小男孩子们,就是对这些刀刀枪枪的感兴趣,还爱攀比个高下,这点子心理她还是了解一二的,也就随他去了。
得到了腾达肯定的回答,满意的咧开一个笑,幸亏今天把他爹支去了屠夫家帮忙稳住场面,幸亏这小子踢了这赔钱货一脚,要不然这白花花的银子可就便宜了别人。
二丫娘留神听到门外敲敲打打的声音,将二丫从地上扶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屋里面走去。
回到屋里,将屋门和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顺着关窗的最后一个缝隙,二丫娘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正满心欢喜地摆弄着自己的新玩具,彻底的放下心来。
转身在二丫的身上一阵搜索,确定她的身上没有私藏的别的值钱的东西了,才将自己的方才拿的银子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屋角的一处老鼠洞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二丫娘将自己手里的那件红色嫁衣套在了二丫的身上,很不合身,穿在她的身上歪歪扭扭的,甚至还有几道线口没有缝合好。
二丫娘拿起床头的针线,将二丫嫁衣上的线口缝的牢实了。
二丫没有想错,昨夜她一夜未归,被她气到发疯的夫妻二人一气之下便答应了屠夫的求亲,且把日子就定在了今日。
嫁衣是昨夜二丫娘将数件红色的衣裳拆了补上的,只是为了让场面不那么难看而已。
“好了,母女情份一场,将你完完整整的送到了别人家做媳妇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以后我们便是两家人了。”
望着一身红衣昏昏沉沉的二丫,二丫娘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真情,柔声的与她做了她出阁前最后的告别。
即便,这个告别没有人流泪,即便新娘子甚至都没有听见。
但,二丫娘却觉得一切都圆满极了,欣慰的抚一抚胸口,视线落在方才老鼠洞的方向上。
“沙沙——”
专心致志的二丫娘没有听见屋后草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藏了一个人。
第八十五章 出嫁
惊叹于二丫的美貌和心智的姜雨嫣被她拒绝以后,并没有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毕竟能与殿下比肩而行的女子怕是千万里难寻其一,一直悄悄地尾随在她的身后。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二丫被打晕,看着她被拖进了房间,甚至还看着她被所谓的母亲套上了大红色的嫁衣。
“可惜了!”
一声轻轻的喟叹,姜雨嫣有些可惜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没有机会施展她的才华,就这样埋没在了这样的悲剧亲事当中。
女子成亲之后,大多会将自己的灵气消耗在家长里短的细枝末节上,最后变得平庸,逐渐消溟在万万女子中,除非她有极好的运气遇见一个知她怜她的人。
可是,就目前姜雨嫣的所见所闻,这个姑娘分明是这一家子口中的“赔钱货”,她的母亲像是买卖货物一般的将她送了出去,以后又怎么会有幸福可言呢?
也罢,等到她遍体鳞伤以后,这个姑娘大概就会心甘情愿地和自己走了吧。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大概也不会再入殿下的眼了。
姜雨嫣最后再看一眼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二丫一眼,脚步轻盈的离开了。
“新娘子出嫁咯!”
随着媒婆的一声高声欢呼,和二丫娘飞快地对了一个眼色,两人背着前来看热闹的村中众人的视线,合力将昏迷中的二丫塞进了迎亲的轿子里。
屠夫自从养了那个奶娃娃之后,心思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细腻了,从前粗鲁的不像样子的人,如今自己操办起自己的亲事来倒也做的有模有样的。
原本粗陋不堪的屋子布置的喜气洋洋,红绸缎,红色窗花,连他身上穿的都是规规矩矩地大喜服,莫名看起来没有那么凶残了。
二丫出嫁的彩礼和嫁妆都是屠夫出的,一溜摆了一路,是村中少有的娶亲大场面。
流水的酒桌摆了将近十桌,上面都是村中难得一见的肉食和酒菜。
这一切都让二丫的爹娘和弟弟脸上眼里都笑开了花,人人都知道屠夫家底殷实,但从来不知道是这样的大手笔大买卖。
而且今日他的做派可以说是给足了二丫一家的面子,也说明了他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程度。
大概是看中了二丫那一张招人的脸蛋吧,这是前来看热闹的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二丫爹娘心中的想法。
这笔买卖不算亏啊!
觥筹交错,酒酣耳热。这是一场体面而又热闹的亲事,人人都喝得高兴,吵吵嚷嚷的一直到半夜才闹哄哄的散去了。
宾主尽欢,只除了屋中躺着的新娘和守在一旁还懵懂不知事的小孩子。
“女婿啊!以后二丫就是你的媳妇了,你可要会疼人些啊!”二丫爹也喝的醉熏熏的,连手指都在抖抖索索的,话分明是屠夫说的,手指却指向了一旁的儿子。
屠夫也喝了不少,脚下的步子东倒西歪的,笑眯眯的将岳丈的手指掰了过来,指着自己,笑道:“岳丈放心,我既娶了二丫,自然以后就当她和我是家里人,没有不疼爱的道理。”
二丫娘拧了一把喝大了的丈夫一把,疼的他“嗷”的一声,瞪了自家婆娘一眼:“干什么?”
还真是酒壮怂人胆,平时对二丫娘言听计从的人现在还敢拿铜铃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倒叫二丫娘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拧着自己丈夫的胳膊,拖着便往屋外走去。
“女婿啊!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要好好的对待我们二丫呀!”二丫娘说着从别人处听来的拗口的文词,朝着屠夫挤眉弄眼着。
这个时候离二丫被打晕的时刻已经很久了,二丫娘生怕这个丫头现在醒转过来要闹,还是尽快生米煮成熟饭的好。
屠夫心领神会,露出一个令二丫娘满意的羞赧的神色来,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讷讷地示弱道:“娘,还是等二丫醒过来吧!”
这一声“娘”喊得二丫娘心中熨帖极了,将屠夫往屋中推了推,拽着自家的丈夫便走了。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和貌美如花的姑娘独处一室,她不信屠夫可以忍得住。
屠夫站在原地,醉眼朦胧的看着这夫妻二人离开,呆呆愣愣的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才转身离开,还真是有傻大个的风范了。
“爹爹,爹爹!”
屠夫刚走进房间,怀抱里便扑上来一个软软的身子,声音糯糯的唤着他。
“哎!我的乖儿子,有没有好好的听爹爹的话啊?”
昏暗不明的烛火下,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几分红晕,抱着软软的奶娃娃,没有了与旁人相处时的那份傻气,也没有与生俱来的凶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温柔的样子。
铁汉柔情,世界上最坚硬的身躯展现出如水的温柔时,才最叫人动心。
“当然有啦!爹爹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可是有一直好好的守着这个漂亮姐姐的!”奶娃娃胖嘟嘟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手往床上的二丫一指,似乎是有点不高兴爹得居然质疑了他。
屠夫笑了,满面都是慈爱的样子:“小小年纪的,怎么就知道这是个漂亮姐姐啊?你也知道什么是漂亮,什么是不漂亮了?”
奶娃娃鼓着嘴巴,反驳道:“我当然知道了!这个姐姐长得很像是我的娘亲,娘亲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了,那这个姐姐自然也就是漂亮姐姐了嘛!”
“哈哈哈哈哈~”屠夫抱着奶娃娃爽朗的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个鬼灵精!”
“嘿嘿嘿嘿!”奶娃娃见自家爹爹笑了,也窝在屠夫的怀里笑作了一团。
一大一小,都眯着眼睛,张着嘴吧,笑得欢快,整个画面温馨极了,如果忽略掉屠夫眼睛里因为笑得太放肆而闪烁着的泪花的话。
笑够了之后,屠夫拍一拍奶娃娃的背:“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好,爹爹。”软软糯糯的身子从屠夫结实的臂弯里滑了下来,一摇一晃的朝着房间门外走去。
屠夫笑眯眯的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奶娃娃:“乖儿子,明天开始,这个漂亮姐姐就是你的娘亲了,以后你都要叫她娘,知道了么?”
奶娃娃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屠夫,没有转过身来,还是软糯的嗓音,似乎还带着一点哭腔:“爹爹,娘亲不会回来了么?”
第八十六章 温柔细致
“唔……这是哪里?”
当晨间的阳光透过窗棂完全的爬上二丫的身上的时候,二丫叮咛一声,幽幽醒转。
入目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整个房间被大红色填满了,窗棱上的喜字剪纸似乎是贴的时间有些长了,一角微微的翘起,在偷偷溜进来的风中摇曳着,随时都有掉下来的趋势。
二丫想要起身,刚刚抬起头,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伸手摸了摸,一个鼓鼓囊囊的肿块,拿自己的手指在发丝兼细细的摩擦了几下。
伸到眼前来细细端详,借着窗棱上透过晃晃悠悠的喜字射进来的阳光,二丫看见了自己指甲上血迹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记忆像潮水一样用来,充斥了二丫昏沉而又有几分疼痛的脑袋。
村中人看向自己那夹杂着同情和嘲笑的目光,回到家中时突然遭受的袭击和现在所处的陌生环境,串联起来看的话,二丫认识到了一个她并不想承认的事实。
她,被自己的爹娘卖了,卖给了村中那个迟迟说不上亲的屠夫,那个还没有成亲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的屠夫。
二丫知道自己的爹娘唯利是图,不过将自己还未出阁的女儿送到人家去做后娘,终究还是名誉不好听。除非,除非买家出了让他们绝对心动的价格。
想到此节,二丫连忙低头去看自己。
身上的一身嫁衣皱皱巴巴的,显而易见是出自那个几年不曾拿过针线的女人之手。
嫁衣虽然陈旧破烂,可是却是完好无损的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二丫再看自己身下的床铺,被褥整整齐齐的盖在身上,没有一丝折腾凌乱的痕迹。
二丫伸一伸手,再蹬一蹬脚,最后扭了扭腰。
“哎呦!”
一连贯的动作牵扯了脑袋上的伤口,二丫忍不住轻呼出声。
不过很快,二丫就闭上了嘴巴,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没有搞清楚情况,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奇怪的是,除了脑袋上的疼痛是在家中挨得那一闷棍之外,二丫并没有感受到身上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难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二丫美丽如星河的眼眸一转,看到了方才被自己忽略的,自己脑袋下枕着的两个枕头。
并蒂荷莲花,交颈游鸳鸯。
二丫伸出手指在另一个枕头上摸了摸,又滑到枕头和被子相交的地方,掌心在上面细细感受。
有温热的感觉,刚才这里躺着另外一个人,这个猜想一浮上二丫的心头她便觉得浑身冰凉,脑袋发懵。
“你醒啦?”
一道浑厚深沉的声音在二丫的耳边响起,二丫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一般的拉起身前的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身形,而她则窝在床角,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水蒙蒙的望着进来的屠夫。
屠夫只在床上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将手上端着的水和毛巾放在桌上,转过身去,轻声说道:“这是烧好的热水,你洗漱一下再出来。”
“嗯。”二丫点一点头,从喉咙发出一个轻不可闻的回应,随即又像是怕屠夫听不见似的,抬高了一点点声量回应道:“好!”
背对着她的屠夫似乎是也点了点头,手指指向房间里衣柜的方向,嘱咐道:
“你来的匆忙,没有带换洗的衣裳,我为你准备了一些放在了里面,你可将身上的……嫁衣换下来。”
屠夫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贴心的将房门关的严实,听脚步声,大概是走的远了。
“嗯,好!”
摸不清楚情况的二丫不敢有多的动作,只能屠夫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令她有一点心安的是,屠夫还是保持了她印象里温和的形象,虽然声音还是粗犷浑厚,可是二丫还是能感受到他已经是放温柔了声线说话了。
二丫迅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放着水盆的桌边,用手摸一摸水温,刚刚好。
水盆里静静的躺着一条折叠的整齐的毛巾,雪白干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洗过一次温度合适的热水,她也有很多年没有用过这么干净整洁的毛巾了。
洗完脸之后,二丫觉得自己神经舒爽,就好像是在地狱的孟婆桥上走了一遭,如今是重获新生了一般。
想到屠夫临走前的话,二丫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了柜子。
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女人的衣服,从薄薄的衣裙到厚实的冬装,什么季节的都有,甚至连女子贴身的衣物都有好几件。
素净的颜色,很和二丫的心意。
二丫手忙脚快的将自己身上并不合身的大红色嫁衣脱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裙换上。
衣裙上身,二丫便知道她是它的第一个主人。不曾沾染过女人的脂香的衣裙还带着粗糙生疏的质感,初初上身的时候还有一些生疼的刺感。
二丫感受着身上衣裙的大小,羞红了脸蛋。若是衣裙合身也就罢了,怎么连贴身的小衣也这般的妥帖合适呢?
这个男人看起来粗鲁,没想到细心的程度比之一般的女人也不遑多让。
穿戴整齐的二丫平息一下自己有些起伏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后,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还算是宽广的庭院里摆放的也是满满当当,立在墙角的木架子上形形色色摆了各种各样的木制武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庭院中间是一些小孩爱玩的木马一类的东西,再一旁便是一个小小的石桌书台,后面是几个稍矮一些木桩阵。
此时的木桩阵上正站着一个小小的奶娃娃,双手平举在身侧以保持平衡,在木桩上小心翼翼的走动着。
忽然,小娃娃身子不稳,脚下踩空,朝一旁栽去。
“小心!”
二丫心中一紧,想也不想的便出声喊到,若是栽了下去,她不敢想象那样可爱的小娃娃会摔个什么样子的鼻青脸肿。
不过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双大手及时的从娃娃的身后穿过,在他娇嫩的小脸蛋和木桩亲密接触之前将他捞在了怀里。
男人站在阳光下,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孩子,浑身散发着温柔的光辉。
这一幕正落在二丫的眼中,二丫觉得自己方才平静下来的心又起了一丝波澜,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就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不仅二丫在注视着他,屠夫也听到了二丫那一声轻呼,抱稳怀里的孩子之后,抬眸向二丫看了过来。
第八十七章 醒来
屠夫在捞起怀里的奶娃娃的同时也听到了二丫的那一声“小心”,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小丫头居然这么心善?”
“爹爹,你在说什么?”
奶娃娃只看到了自家爹爹嘴巴动了动,没有听到说什么,好奇的开口问道。
屠夫温柔的摸了**娃娃的脑袋,小声的哄道:“乖,爹爹没说话呢,你听错了。”
奶娃娃嘟一嘟嘴,有点不满的撇一撇嘴:“爹爹,你又把我当小孩子哄!”
“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嘛!”屠夫好笑的反驳道。
父子两人,你来我往,说的热闹,笑作一团,二丫远远的望着,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也羡慕他们周围流淌着脉脉温情。
那是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感受过的,叫做亲情的东西。
屠夫说着说着,又看了二丫一眼,在小孩的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几句,把他从怀里放了下来,拍一拍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屠夫人长的凶悍,不招女孩子喜欢,所以几乎没有人认认真真的打量过他,其实他有一双极漂亮深邃的眼睛,如盛满了晴空夏夜里的月子星河。
散发着温柔的光辉,让每一个孤苦无依的灵魂心甘情愿的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二丫在心底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屠夫若是不总是向大家展露出凶悍的长相和憨厚的做派,就凭着他的心细周到和一双美丽的眼睛,也不至于到今日都没有说上亲。
不对,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到今日才说上亲。
二丫脑海里思绪万千,连屠夫走到了眼前也没有察觉。
“你在想什么呢?”
屠夫望着小丫头发呆发愣的样子有点好笑,莫不是昨日那一场闹剧把小姑娘吓傻了吧?怎么看着没有了往日里那一股聪明劲了。
“呃,啊?”二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含含糊糊的回答着。
“你跟我来一下!”屠夫丢下最后一句话便绕过呆愣愣的二丫,朝着另一边走去。
二丫还愣在当场没有反应,屠夫走了几步,觉得身后没有脚步声,遂停下来回身朝着二丫招手:“你过来!”
二丫这下子反应过来了,连忙回应道:“啊,好!”
提起裙角,跟在了屠夫的身后,屠夫人高马大,腿脚又利索,走起路来一步能抵二丫两步半。
二丫身子瘦弱,脚步又细碎,寻常的走肯定是跟不上,只好拎着自己的裙子,半个脚掌着地,勉勉强强的在屠夫身后轻声的跑着。
屠夫听到身后明显加重的脚步声,回头瞄了一眼矮了自己一个半头的小丫头,问道:“你跑什么?”
二丫听到询问,仰起头,在阳光下露出自己的贝齿,咧开了嘴笑得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我,我跟不上。”
屠夫没有再说话了,继续闷声向前走着。
不过,还是有所不同的,二丫能感觉到屠夫的脚步乱了,好几次差点自己绊倒自己,只好无奈的放慢了脚步,慢慢的向前走着。
这下子,二丫总算是跟上了。
走到一个房间前,屠夫推开门,看一眼二丫:“进去!”
二丫不明所以,手心有些出汗,不过还是乖乖的走了进去。
屠夫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将门关上,指着床边的椅子:“你坐!”
二丫环顾了一下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柜和一把靠在床边的椅子。
看起来像是屠夫平时住的地方,没什么花哨的东西,只是简单的洗漱休息的地方。
依着屠夫的话,二丫保持着一个乖巧听话的姿势,搭着椅子的一个小角,有点僵硬的坐在上面。
“坐实了!”屠夫转头看了一眼,伸手便去拽她,往椅子上推了推,使她整个人牢牢实实的坐在了椅子上。
“啊!”二丫惊叫出声。
屠夫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失礼,刚才碰到二丫肩膀的手就像是着火了一般缩了回来,背在身后,拇指和食指自己搓巴了两下。
屠夫不再看二丫,也不和她说话,自己蹲下身子,在床底下哼哧哼哧的掏了起来。
一会功夫,屠夫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箱子,打开,一股混合的药物从里面传过来,呛得二丫险些咳嗽出声了
“转过去!”
熟悉的语气,二丫低着头看着地上摊开的一些瓶瓶罐罐正好奇呢,虽然没看见他嘴动,也知道是屠夫一声令下,二丫想也没想的便乖乖的转过了身去。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响起,不断的有小罐子落地的声音。
二丫心中好奇,但不敢说,只是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自己在心里默默的琢磨着。
好一会之后,身后的声音听了,二丫侧着脑袋,支楞着耳朵,努力分辨着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声音。
“别动,会有点疼!”
耳后传来屠夫温和的声音,二丫还没来及明白屠夫的意思,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后面一凉,像是有冰凉的东西贴了上去。
有点疼,二丫咬着唇,忍受着脑袋后面传来的阵阵的刺痛感。
屠夫并不熟练的给二丫脑后的大肿块上着药,止疼化血的药膏他有,只不过他还没有替别人上过药。
寻常都是他自己受了伤自己随意的擦了擦药膏便算了,皮糙肉厚的也没有感觉。
可是现在,他的面前受伤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倒是有心让小姑娘自己处理,可是这脑袋后面的包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实在是没发当作看不见。
药膏是现成的,只是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得自己忙忙叨叨拿几块软和的布包上,沾一点药膏,涂在小姑娘的脑袋上。
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手下的小姑娘似乎还是疼得龇牙咧嘴的。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不忍心看到小姑娘这样的表情,终于在她额头第二次冒出汗珠的时候,出言安慰道。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用,但小姑娘的脸色似乎是好看多了。
“你能陪我说说话么?”小姑娘几乎是咬着牙齿从嘴巴里挤出来的。
第八十八章 孩子的身世
“你能陪我说说话么?”小姑娘几乎是咬着牙齿从嘴巴里挤出来的。
小姑娘瞄了一下地上倒射出来的屠夫的影子,屠夫长的高大伟岸,几乎把自己的影子完全覆盖住了。
“或许你陪我说说话,我就没有那么疼了!”二丫望着地上动也没有动的影子,怯生生的补了一句。
小丫头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倒是和门外歪着脑袋乖乖巧巧趴着偷懒不读书的奶娃娃有几分想像。
“好。”屠夫轻声的回应了一句,语气平淡而又简短。
他知道,这个小丫头心中肯定是有很多的疑惑的。
二丫斟酌了半天,开口道:“我,我,我这便算是你过门的媳妇了么?”
话刚一说完,屠夫还没有回应,二丫自己倒先红了脸蛋,瑰丽的红晕映衬着耀眼的阳光。
屠夫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
“嗯?”二丫感受到了屠夫的动作,想要扭过脑袋来看他。
冰凉的手指贴上二丫滚烫的额头,将她的脑袋固定着,不让她回转:“别动!”
“哦。”二丫乖乖的将脑袋又转了回来,僵硬着身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屠夫手指离开了二丫的额头,继续给她的脑袋上涂涂抹抹,顺便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是,也不是。”
二丫皱起好看的眉毛:“什么叫,是也不是?”
屠夫的声音有些清淡:“我是和你娘谈好了娶亲的事宜,你也的确是我一顶喜轿抬回来的明媒正娶的妻子。”
“但是呢?”二丫知情识趣,这话语里必然是有反转。
屠夫可以放轻的语调里有令人安心的气息,接过了二丫的话茬:“但是,我知道你并不知道这门亲事,昨日你是被打晕了送过来的,想来你本来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我以后只当你是我的亲人,是这个家中的一份子,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
二丫听了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也不枉费自己仿着门外那个奶娃娃的模样装乖卖乖了这么久。
只不过,心里还有一点点别扭之处。
“那,昨夜……”二丫欲言又止,身后这个男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多说些什么,岂不是有不知好歹的嫌疑?
屠夫心领神会:“你放心,我既然说了不会强迫你,昨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二丫急急的辩解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问你昨夜睡在了什么地方?”
“这里啊。”屠夫回答的飞快,一点犹豫也没有,二丫心想这要么是真话,要么就是他撒谎成性,所以像是真话一样。
想起晨起时枕边的温热,二丫有心想要再多问一句,可是又怕面前的男人翻连。
更多的是,在二丫的心底,她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是真话,身上的痕迹是骗不了人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不重要的细枝末节上说假话呢?
罢了罢了,总归是入了这家的门,夜晚又不只是昨夜一次,以后慢慢留神便是了。
二丫打定了主意,这一页便算是翻篇了。
“这是我睡的屋子,以后除了我出门做生意以外,大概都会待在你刚才看的庭院里或者这里,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来这里找我。”屠夫说到这里顿了顿。
“或者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让孩子和你一起来。”
二丫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了:“那个孩子?”
问完之后,自己也觉得唐突了,找补了说:“你别多心,只是村中人人都说那是你的儿子,可是你不是没……”
没……成亲么?哪来的儿子呢?
二丫没有把话说完,屠夫也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出门办事时在路边捡着的,看他可怜就带回来养着了。”屠夫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到这个孩子的真正的父母,毕竟孩子丢了,还是个儿子,爹娘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子了。”二丫想到自家爹娘对待弟弟的态度,心里酸涩难言。
屠夫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宽阔的手掌轻轻的放在二丫的脑袋上,摸了摸。
“你是不是想到你自己了?”
“嗯。”
清晨的阳光里,屠夫将自己和那个孩子,以及与二丫的亲事的始末一一的道来。
那个孩子是屠夫消失在村子里的那一段时间捡的,屠夫也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一边照顾着孩子,一边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孩子的爹娘出现。
可是,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人来寻丢失的孩子。
屠夫望着小手紧紧攥着自己衣角,软软的唤着爹爹的孩子,心里一软,便不舍得扔下他了。
孩子在丢了的时候大概是遭遇了什么刺激,屠夫是在一个臭水沟的旁边捡到的他,浑身脏兮兮的,小脸也花了,醒了之后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屠夫,不管屠夫纠正他多少遍了,他还是坚持喊着屠夫“爹爹”。
或许,孩子也怕自己被抛弃吧。
一声又一声的“爹爹”,屠夫的心都被喊软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个小孩子乖巧可爱的令他心疼。
最终,他就把这个没人来寻的小孩抱回来,只当做是自己孩子一般养了。
“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说亲,这个孩子大概是上天送给我的儿女缘分吧?”屠夫收拾好了箱子,重新塞回了床底下。
“这个孩子,和我还是有几分像的,就像是我的亲儿子一样。”眉眼柔和,提起孩子的时候,他是幸福的。
二丫:“……”
没要享受过这样亲情的她不太懂,毕竟连爹娘对弟弟的爱也不是这样的温情柔软,更多的是自私的溺爱。
屠夫的善良温暖也出乎二丫的意外,在她的认知里,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缘无故的温柔呢?温柔的那样理所应当,善良的那么与生俱来。
二丫的喉咙有些干涩,咽了咽口水,笑着问:“哪里就是儿女缘分了,这不就是儿子么?”
屠夫抬眸,眼睛里的温柔令二丫心里有些发毛:
“女儿缘分不就是你么?”
第八十九章 女儿缘
“女儿缘就是你呀!”屠夫望着二丫,笑得温柔。
“我?”二丫迷惑了,这就是你说的是也不是,我是你的亲人,却不能算是你的媳妇。
原来,你是准备把我娶回来做女儿?
“嗯。”屠夫解释道:“我是打算好好养那个孩子的,不过我一个大男人总是不够细心,所以想要给孩子找一个娘。”
“嗯。”二丫点点头,这也算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了。
“只不过,我本来亲事就很艰难,又多了个没有缘由的孩子,说亲便变得更加困难了,媒婆前前后后帮着忙活了好久,也没有一家能说的上话的。”
“嗯。”这些情况,她也是听说了的。
“只有你的爹娘,觉得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我也还不错。”屠夫小心翼翼的觑着二丫的脸色,拣了委婉的说辞来妆点门面。
“嗯。”自家爹娘的那一副嘴脸,不用亲眼见着,二丫便已经能想像个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我便……”屠夫的话语之间言辞含糊。
“嗯。”这件事不能怪到屠夫的头上,二丫的心中雪亮。
早些年,自己容色和年纪都刚刚好的时候,那对贪心的爹娘待价而沽,生生耽搁到了现在,没有人再有相扶相持的情分,有的只是贪图她容色的欲望。
以爹娘那样贪心的性格,屠夫必然也是出了合适的价格,而且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好的了,起码他为人正直善良,还能得到此时的相安无事,若是落到旁人家的手里,还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光景。
屠夫没想到二丫这样的通情达理,听到自己的和她的爹娘这样赤裸裸的拿她作着交易也不恼,不哭不喊,安安静静垂着眼睑的她令屠夫有点心疼。
“我也知道你在原来的家中过的并不好,所以以后我就当你是女儿一般养了,人前你是我娶进门的妻,家里你只是照顾弟弟的姐姐就好了。”
屠夫温和宽厚的声线将自己的打算一一告诉二丫,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二丫的眼捷轻动,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落下,冲着屠夫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谢谢你。”
“漂亮姐姐!”
二丫跟在屠夫身后刚出去,便被一个软萌萌的包子扑了个满怀。
原本趴在石桌前偷懒的奶娃娃一看见自家爹爹和漂亮姐姐出来,迈着小短腿便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屠夫条件反射的张开双臂去接。
结果,奶娃娃瞄了一眼自己爹爹解释的胸膛,脸上流露出类似于嫌弃的神色,果断的绕过爹爹,扑向漂亮姐姐。
二丫还没有反应过来,腿上就挂了一个软软的奶娃娃,原本有些不适应和人这样没有欲望的亲密接触的她本能的想要推开奶娃娃。
“以后你在家中就是照顾孩子的姐姐。”
方才与屠夫在房中达成的默契的约定浮上脑海,二丫忍着生疏的感觉,蹲下身子,扯出一个僵硬的和善笑容,将奶娃娃抱在了怀里。
奶娃娃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正向的回应似的,扭股糖似的往二丫的怀里钻,手搂着二丫的脖子不撒手,软乎乎的小脸蛋埋在二丫的怀里。
一边蹭着二丫身上的衣裙,一边童言无忌:“漂亮姐姐身上好香!”
一旁接了个空的屠夫尴尬的讲手放了下来,在二丫的脸上看到了同等程度的尴尬,将奶娃娃从二丫的怀里拽了出来,假装训斥道:“不会是教了你,以后要喊娘,不能喊漂亮姐姐了。”
“我不嘛,娘是娘,漂亮姐姐是漂亮姐姐!”奶娃娃拽着屠夫的手指,小身子扭来扭去的,看的二丫忍俊不禁。
二丫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孩子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同时睁着大眼睛,伸着脑袋,满含期许的望着自己。
屠夫败下阵来,再也绷不住自己假装严肃的表情,原本他面对这个小娃娃就没有凶悍的威严可在,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个帮腔的。
“好了好了,只有我们在的时候你可以叫姐姐,可是外人在的时候,你要叫娘,知道不知道?”屠夫伸手将娃娃捞在了自己的怀里:“否则别人是要在背后悄悄的议论姐姐的!”
“嗯!”小奶娃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刚随爹爹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好多人都在他们的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们以为自己小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什么都是知道。
这种被人悄悄的议论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漂亮姐姐长的这么漂亮,他可舍不得她也被这么议论。
“真乖!”
屠夫和二丫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来在奶娃娃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小孩水嘟嘟的小脸蛋嫩的就像能掐出水来一样,手感好极了。
两个人的手指一左一落在了奶娃娃的脸上,都愣住了,同时看向对方。
“哈哈哈哈哈~”
阳光下,两个人同时的会心而笑。
此时小娃娃就站在了这两个人中间,二丫觉得自己融入了他们之间那种令她羡慕的脉脉温情里。
画面和谐的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温馨的一家三口。
“你过来,我有些事要与你商量清楚。”屠夫把娃娃打发去一旁看书后,示意二丫到旁边说话。
二丫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小小的脚丫踩在屠夫高大的影子的脑袋上,自己和自己也玩的不亦乐乎。
屠夫行走之间,低头看了一眼身后,不禁失笑,这个年级的小丫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只要环境宽松温柔下来,她便暴露出孩子的本性来。
“好玩么?”屠夫猝不及防的停下脚步来,二丫踩下去的脚才刚刚落下一个脚尖,便被尴尬的叫了停。
二丫当然不能承认了,假装没有听见屠夫的那一句话,若无其事的将整个脚掌落在他脑袋的影子上,站定,牢牢地一动不动。
屠夫看着自己眼前的脑袋,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思索着要怎么开口。
二丫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率先开口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第九十章 琐碎的小事
二丫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率先开口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屠夫顿了顿,觉得今天的天气真好。
“咳咳!”清了清嗓子,屠夫有些不习惯的开口道:“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一些事情还是要提前交代给你的。”
“嗯。”二丫心里也想着阳光这么好,自己过去十几年人生里前所未有的好。
“我是一个屠夫,每日都会早起,你若是睡得浅会被我打搅到,可以和我说,我以后会慢慢注意。”
“不会的,我睡的沉。”二丫说完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哪有姑娘家自己说自己睡得沉的,难道是猪么?
屠夫察觉到二丫的窘迫之色,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说:
“每日我都会早起挑水,家中的早饭我也会一并做了留在厨房,你若是习惯睡得……晚,可以热一热再吃。”
不知道是不是二丫的错觉,她总觉得方才屠夫停顿的地方,分明有半个沉的音跑了出来。
“嗯。”这样,她也不必担心自己每日都要早起来回的挑水了。
“我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各自的衣服便分开洗吧,我自己的衣服自己会看着办的,只是孩子娇嫩,他的衣服还要劳烦你了。”
“应该的。”二丫想到那个娃娃纯真真挚的面容,浣洗他的衣裳可比浣洗那个所谓的亲人要来的心甘情愿多了。
“你每日辛苦,其实你的衣服我也可以一并洗了,我原来在家中……”投桃报李,二丫也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不必,男子的有些衣服不适合小姑娘来洗。”屠夫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嗯,好。”二丫脸上的热度就好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一样。
“午饭和晚饭可能需要劳烦你来做,若是我寻常在家的话也会做,小孩贪睡又懒,平日里你便辛苦照看着些。”
“好。”
此时的屠夫和以前二丫心中的傻大个的形象毫无关系,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以后生活里的琐碎,事无巨细,极尽温柔。
“只是还有一事,我……”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屠夫说了这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忸怩之色,这个时候倒是犹豫起来了。
二丫迷惑:“嗯,怎么了?”
屠夫吸了一口气:“三日后回门,孩子一个人在家我是不放心的,可这附近也没有可靠的人可以托付……”
“那便一起带着去吧。”
原来是这件事,可是这件事在二丫的心中根本就不算事,原本那个回门的家也没有给过她家的温暖。
“不妥,回门之日带着孩子,原本就不大吉利。”屠夫皱了皱眉,否决了。
二丫想了想,继续提议到:“不然我一个人回门吧,你留在家中照看孩子?”
“不行,我若是不随你一起回去,你的爹娘必然是以为你在我这里不受待见,还不知道要如何挤兑你呢。”
“那,你回门,我留在家中陪着他?”
“……”屠夫无语,好想在二丫的额头上崩一下,这个圆溜溜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屠夫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给了二丫回应,二丫的语气越发的小了,莫名的有些心虚。
“要不,我们便不回门了吧?”
虽然是个荒唐的提议,可是二丫心底里却又期盼着屠夫能够一口答应,说实话,那个家她连想都不要想再想了。
“哎!”屠夫终于明白了这个小妮子的脑回路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回门还是要回门的,咱们早去快回便是了。”
二丫:“……”
“嗯,好。”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早说不就好了。
事情说定了,两个人并肩而行,缓缓的向庭院里走去。
“爹爹,我饿了!”奶娃娃原本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看到两个人走来,眼睛亮了一亮,嗖的一下便窜到了二丫的身旁。
小手攥着二丫的裙角,话确是对屠夫说的:“爹爹,我饿了,咱们中午吃什么呀?”
条件反射的,二丫便要起身往厨房里走。
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却一动不动的,肩膀和腿上同时传来两道力量,按耐住了想要起身的二丫。
“漂亮姐姐还没有吃过爹爹做的饭吧?我和你说哦,我的爹爹做饭可好吃啦!”亮晶晶的眼睛和充满自豪感的语气,小孩的世界里,爹爹就是自己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二丫不好意思的抬头去看屠夫的意思。
屠夫的手只是轻轻的在二丫的肩膀上摁了一下,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便迅速的收回了,立在一旁,嘴角含笑的看着孩子。
感受到二丫探询的目光,屠夫唇边笑意不减:“小孩夸张了,我的厨艺也就能入口罢了。”
二丫既不好意思也不习惯什么也不做,只等着吃的日子离自己实在是太陌生了“那我去给你帮忙吧。”
“也好,只当是熟悉一下家了。”屠夫知道二丫从前过的是苦日子,没有拒绝,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以后慢慢来吧。
奶娃娃左边偏着脑袋看看漂亮姐姐,右边歪着头看看自家爹爹,不甘示弱的蹦哒着:“我也去,我也去。”
“好好好,都去都去。”二丫发现,长相凶悍的屠夫对着这个捡来的小娃娃总是没有脾气的,就这短短半日的相处里,屠夫已经是第三次向这个小娃娃妥协了。
虽然不是亲生,但一般的生身父母也未必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起码,她没有见过。
屠夫家的厨房里和他的房间一样,收拾的干净整洁,一灶两锅,三副碗筷,放眼望去,没有一件杂物。
“劳烦你把灶边的菜洗了。”既然二丫说了来帮忙,屠夫也没有矫情,刚一走进厨房,便开始安排着两个人的分工。
“嗯,好。”二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乖乖的走向灶边的菜,就着盆里的水,开始清洗。
屠夫说完后,熟练的蹲在了灶下,生起了火,没一会儿,冒着油锅的香味便飘散开来。
“过来。”火势稳定下来之后,屠夫朝着小孩招一招手。
小孩扭着身子,噔噔噔便一起蹲在了屠夫的身边,圆溜溜的眼睛里映衬着火苗。
“就像是爹爹从前教你的,一根烧没了,就又添一根,你可知道了?”屠夫指着一旁的柴火堆交代着。
小娃娃乖巧的点一点头,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去够那黑乎乎的柴火。
“嗯,居然让小孩子煨火?”二丫觉得有些新奇,从灶上探出脑袋来,去看那灶下蹲着的一大一小。
火头烧的正旺,一大一小的脸上都红彤彤的,屠夫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黑了,小娃娃也没有那么白了。
二丫看着看着便出了神,相处的久了,两个人眉眼之间居然还有几分形似。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以后是要和他们一起生活的,也不知道会变得像屠夫多一点,还是像小孩多一点。
最好,还是完完全全的向小孩偏离吧。
第九十一章 气闷
小小的一间厨房里,小孩蹲在灶下不太熟练的朝着膛里一根一根添着柴火。
二丫站在灶边,在水盆里一点一点清洗着手边的菜。
屠夫拿着勺子,不停的在锅里翻炒着,不停的有各色的香味溢出。
小娃娃有时也会在灶下探出个小脑袋,瞅瞅爹爹,再看一看漂亮姐姐。
若是娘亲也在,就好了。
饭菜好了,天气正好,二丫索性便将饭菜摆在了庭院里的石桌上,三个人团团而坐。
桌上的菜是二丫少见的荤腥,红烧肉看的人食指大动,连旁边的青菜笋丝里都泛着油光。
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嘴里,咀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
嗯,屠夫的手艺真好,比自己的还要好。
“姐姐,吃肉!”
小娃娃在屠夫的示意下,将里面最大的一块瘦肉夹在了二丫的碗里,仰头朝着二丫笑得甜甜的。
二丫感激的看了一眼屠夫,小娃娃正是学人的时候,对人对物的态度多是屠夫的言传身教。
饭后,屠夫出门去了,这一场亲事他在家中徘徊了两日了,也该是照顾生意的时候了。
“爹爹,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临出门前,小娃娃揪着自己的衣摆,一直跟着屠夫走到门口,不舍的嘱咐着。
“好!”屠夫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又看向一旁的二丫:“家中还要劳烦你多照顾了,回门那一日我会赶着回来的。”
二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温柔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娃娃:“你要早去早回,孩子还在家中盼着你呢!”
屠夫飞快的在二丫的脸庞上扫过:“嗯。”
一日无事,小娃娃果然如屠夫所说的那样,贪睡又懒,照看起来几乎没有费二丫什么事。
只是,偶尔小娃娃看着紧闭的门出神的样子,二丫心中有揪心的疼。
早早的,二丫将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了热,打发了小娃娃去睡觉。
第二日,日上三竿,二丫猛地发现自己居然睡迟了。
“果然安逸的环境令人懒惰,平时天不亮就会自然的睁开眼睛的人居然睡得这么沉,小娃娃肯定饿坏了。”
二丫火急火燎的穿上鞋袜,往外跑去。
刚刚打开门,却又折返回来,手指往一旁的枕头上一摸,冰冰凉凉的,掌心再没有昨日的那一点温热。
二丫好看的眉毛皱了皱。
“姐姐,你起来啦?”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二丫连忙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收回之后又想起来自己没什么好藏的,有些不自在:“嗯,你起的好早呀!”
“啊~~”听得一个早字,小娃娃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将手上的粥放在了桌子上。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手托着下巴,摇摇晃晃的点着脑袋:“好困啊,可是爹爹嘱咐了,今天姐姐可能还没有适应,所以让我自己煮粥呢!”
二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原本自己是要来照顾这个家的,现在却被处处照顾着。
同时,心里又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滑过,这种温暖的家人的感觉,从前没有过。
这个屠夫,看着粗犷凶悍,心却这么细。
二丫洗漱完后,坐在桌边,一小勺一小勺的往口里送着粥。
小娃娃已经跳下去,熟练的帮二丫折叠好被子,整理好床铺。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二丫和小娃娃也混的熟了,一口一个“姐姐”喊的极亲热。
回门的日子到了,一身晨露的屠夫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推开了自家的大门。
“你回来了?”虽然习惯了和小娃娃一起生活,但对自己已经嫁为人妇的事实,二丫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本来和小娃娃一起趴在石桌上吃饭的二丫看到站在门口的屠夫,“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立在哪里,连手怎么摆放也觉得不自在极了。
“吃过饭了吗?”愣了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完自己也后悔了今天也没做他的那一份早饭啊,昨天晚上等到月上半空也没有等到人,二丫还以为屠夫赶不及回来了呢。
屠夫倒没什么反应,语气清淡:“吃过了,你们吃吧,我去收拾一下便出门。”
说完,拎着自己手里两大包裹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哦哦,好。”二丫连忙坐下,往自己的口中扒拉着粥。
“咳咳咳!”因为扒拉的动作过快,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小娃娃见状连忙伸手拍了拍二丫的后背:“姐姐慢些吃。”
“走吧。”屠夫收拾的很快,一身的尘土风露洗干净了,换上了整洁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些糕点和肉食。
二丫望着这样的屠夫,不禁怀疑村中为何总有他是“傻大个”的说法。
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奶娃娃默不作声的跟在二丫身后,一行人走到了门口。
二丫看见沉默的奶娃娃,心生不忍:“不然我们还是把孩子带上吧?我心里总是不放心。”
这两日的相处下来,二丫心里早就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屠夫看了一眼二丫眼中的期许和低着头不吭声的小孩一眼,声音有一点冷硬:“我们早去早回就是。”
小娃娃听到自家爹爹拒绝了自己,惊讶的抬起头来,二丫眼尖的发现娃娃的鼻头通红,显然是憋着一串眼泪呢。
“走吧。”见二丫迟迟不挪动脚步,屠夫催促道。
二丫的心里憋闷闷的,就好像小娃娃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砸在了自己的心上一样的。
拖着迟缓的脚步慢慢的跟在屠夫身后挪动着。
屠夫脚步大,走的又急,即便手里还拎着东西,走起来也很快。
二丫心里憋着气,步子越跨越小,走的越来越慢。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大,直到屠夫感觉不到身后有脚步声,才发现二丫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怎么了?走不动么?”屠夫略等一等,发现二丫还是没有跟上,索性折返回去问她。
“没有。”二丫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是,生气了?”屠夫望着二丫脸上的表情,试探着问。
第九十二章 三朝回门
“那就是,生气了?”屠夫望着二丫脸上的表情,试探着问。
女子生气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屠夫望着二丫气鼓鼓的眼睛,暗自揣摩着。
“没有。”二丫闷着头,简短的回答里一个多余的字儿也不想说,只是磨磨蹭蹭的向前走着,似乎是要把地上的每一只蚂蚁都踩死。
屠夫皱一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丫脸上气闷,心里也憋屈的很。
自己果然是个不中用的,只过了两天安生日子,便忘了自己在原来的家中是怎样的谨小慎微的,居然敢甩起脸子来。
若是屠夫一气之下,不管她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难道还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中,过从前的日子么?
该怎么把事情圆回来呢?二丫越发的苦恼。
屠夫望着二丫的脸色越来越黑,都快黑成锅底了,心里还有几分感慨。
终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只短短两日相处下来,竟然将小娃娃的事情这样放在心上。
“哎~”屠夫叹了一口气:“从前我出门做事时,也会将他放在家中的,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你总是对他心软,所以今天他吃定了你会为他说话,才故意在你面前装乖的。”屠夫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你照看他时,可不要再想今日这般心软,事事都纵着他。”
二丫这才明白原来屠夫是这样的心思,反驳道:“我看明明是你事事都纵着他呢!”
屠夫看到二丫脸上的神色好转,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嗯,我们都不要被这个调皮鬼骗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原来他们都知道,他是个调皮鬼啊。
“到了。”看到二丫原来的住处,屠夫飞快的敛去脸上的笑容,语气里的调侃也消失不见了。
二丫诧异的望了一眼屠夫,这样不苟言笑的样子,才有几分记忆里“傻大个”的意思了。
明明是出阁的姑娘回门的日子,屠夫笨重的脚步在破烂不堪的门槛来回走动,踩的它咯吱作响,也没有一个出来看一眼的。
两人无奈,只好自己拎着东西往小小的院子里走去。
“这做的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来你就给我吃这样的东西?”
听着声音,好像是二丫爹在大喊大叫,不过在二丫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这样提着嗓门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说话,这是……在对谁说呢?
没等到二丫在脑海里几番猜测,一个尖细刻薄的声音回答了他:
“呸!就你辛苦,难道我就不辛苦,回来就像个大爷一般,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没见你搭过手,要吃就吃,不吃滚蛋!”
这个语调二丫是熟悉的,那个贪财尖酸的娘。
几日不见,原本和睦的夫妻两人怎么变得这样的针锋相对了?
“攥着点银两,也不知道给家里买点吃的,瞧瞧我们每日吃的都是些什么猪食,你攥着那点钱是要和人私奔么!”二丫爹的话意有所指。
二丫娘立刻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一样,几乎要跳起来,指着面前男人的鼻子,吼道:“什么银两?什么私奔?你把绿帽子硬往自己的头上又能捞着什么好?”
二丫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哼哧哼哧扒拉着碗里的饭,不再做声。
二丫娘心中藏着事,见对方消停了,也做了下来,默不作声的夹着菜食不知味。
中间坐着他们的儿子,腾达,心里和明镜似的。
那个赔钱货嫁出去三天,他们家中这样的对话便发生了三天,娘无意间从二丫身上搜罗下来的银子在那天晚上回来之后便不见了。
当时,他们一家人都在吃酒,爹更是喝的醉意熏熏的,娘怎么也想不出来银子是被谁拿走了。
吓得他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好还好,那把精巧的短刀还在。
若是从来没有得到也就罢了,乍然得到不过片刻又失去的滋味,不是正常人可以无动于衷的。
那个赔钱货走后,原本家中由她完成的挑水收拾做饭等杂活落到了二丫娘的身上,也就令她更加生气了。
二丫爹也奇怪,好端端的性情大变,对二丫娘的态度也急转直下从前有多温顺乖觉,现在就有多颐指气使。
不是今日嫌菜烧的闲了,就是明日嫌衣服洗的不干净。
两个人,一个处处挑刺,一个处处都存着气,自然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二丫和屠夫站在墙根处,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总算是清净下来了,才并肩往里走。
二丫家不如屠夫家殷实,一人干活,全家都等着吃饭,房子比同村的人家都要小一点。
就连房门,也比旁人家的小一点。
二丫虽然长的瘦弱,可是屠夫人高马大的,两人同时走到房门口,竟一时不得过。
二丫本能的准备往后退一步,屠夫的手脚被她更快,一边向后退了一步,一边温声说:“你先进去。”
这点小小的波折全都落在二丫娘的眼中,目光闪了闪,心中另有一番打算。
“你们怎么来了?”二丫爹看到两人,开口便是劈头盖脸的责问口气。
二丫娘瞪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三日回门,今天是女儿女婿上门拜访岳丈岳母的日子。”
被瞪了一眼的男人当即便瞪了回去,只是嘴上却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话。
二丫娘这话说的不伦不类的,只不过在场没有人反驳她罢了。
“爹,娘!”
按着老来的风俗,二丫和屠夫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二丫娘的手中,齐齐的跪下,朝着两人磕头做礼。
二丫心中不以为然,额头只是轻轻碰到母亲的鞋面便离开了,三个磕头的礼仪行的要有多敷衍便有多敷衍。
“砰砰砰~”
满不在乎的二丫却听见一旁响亮的磕头声,屠夫这礼行的结实,声音大的不像是磕在了人的脚上,倒好像是磕在了地上。
这该有多疼啊。
起来后,二丫偷眼瞧着,屠夫的面上还是刚进门时那样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倒是父亲脸上的肌肉隐隐是在抽搐。
物品也送上去了,礼也行过了,二丫娘亲亲热热的拉起她的手:“来,乖女儿,为娘的有话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