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
如今的太后,当年的皇后,杀死了自己枕边睡了数年的皇帝,继而独掌大权,架空了自己的亲儿子。
而她上位的半年里,就玩弄了人心,打了一手狸猫换太子的好牌。
先皇还在时,便有意让大公主和亲大越,以维系两国的关系,打消当时大越国皇帝吞并贺容国的决定。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向皇后提出这个想法,皇后便先他一步收到了风声,且亲手策划一场帝王之死,皇位换血。
皇帝死了,可是他有的话没有说错。这贺容国的江山终究还是要落到她膝下二皇子的手中,而大越国对贺容国的威胁也的的确确存在着。
皇位更迭,朝中大臣本就对皇帝的猝死心中存疑,朝纲震荡,贺容国的确需要喘息之机。
公主和亲,也的确是最容易,也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可是,皇后并不舍得自己的女儿亲自前往,在先皇丧期的那三个月里,她一直在王公大臣适龄的千金中寻觅着合适的人选。
可是,朝堂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是动了哪家的千金,都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祸乱。
这件事,就像是卡在太后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直到她那个不争气又好色的儿子求到了她的跟前,说是看上了她身边侍茶嬷嬷的私生女,于是,一个久违的想法浮上了心头。
“如今,你的母亲是公主的乳娘,你也算是公主半个姐妹了,哀家想要你代替公主去和亲!”太后在奴仆院中看见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时,便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
自然,她也知道,自己选择的狸猫人选没有错。
“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彼时,这个姑娘正与当今的皇帝打的火热,哪里能答应太后这样无头无脑的要求。
“哀家的意思是,你将成为哀家名义上的女儿,本朝的贺容公主,出嫁大越!”太后并不是来征求她的意见的,而是来命令她的。
或者,说是威胁她的。
“你的母亲,如今被哀家下了毒,若是离了爱家的身边,便会行若痴狂,不出半年,就会疯疯癫癫,最后无疾而终!”
姑娘自然是不信的,偷偷去太后的娘家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回来后便失魂落魄的求见了太后。
“太后,奴婢愿为贺容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娘娘能照顾奴婢的母亲!”
姑娘光洁的额头伏在太后的鞋面上,一如当初她的母亲一般。
“好孩子!”太后温和的笑着,用自己冰冷的护甲挑起她的脸庞,轻轻擦去她眼角控制不住的泪水。
“贺容国全国上下都会记得你的!哀家与皇帝更会记得!”这是太后对她的承诺。
最后,她披上了公主的华裳,带上了公主的凤冠,蒙上了女子出嫁时的面纱,端坐在和亲的仪驾中。
在宫门关上的前一刻,泪眼朦胧的嘱咐她的母亲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最后望了陛下一眼。
而如今的皇帝虽然放荡好色,可是罕见的对她动了真心,一直等着她成为自己才人的那一天,名正言顺的拥美人入怀。
太后疼惜儿子,想要成全儿子这一片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真心,于是向他提议,让自己的娘家府上收拢那个姑娘为义女,以太后娘家千金的身份,风风光光的进宫为妃。
“儿子不在乎她奴婢的身份,她也不会因此而自轻自贱!”皇帝并不是很赞同太后的想法,他入心的是她这个人,自然也包括了她的身份。
“儿子,为娘的做了这中宫数十年,见过的皇帝的女人形形色色,你无法保证你的恩宠能否护她周全,你也不能保证你的恩宠能够长久,所以女人地位的重要性不是你能明白的!”太后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你若是真心喜欢她,除了恩宠,你还应该与她傍身之法。”太后笑了笑:“娘猜,那位姑娘大概也不是个狠辣的模样,才更需要时时能保护她的身份啊!”
“是,母后!”皇帝被说服了,他的姑娘柔柔弱弱的,若是离了他的保护,还不知道要如何自保呢!
虽然仗势欺人为人所不耻,可是在这个跟红顶白的后宫,身份的确是最有效的后盾。
于是,在太后的安排下,一顶小轿悄悄的从后宫角门处抬去了太后娘家。
皇帝亲眼所见,除了抬轿的四人,跟在身边的只有母后身边那位常年所在的侍茶嬷嬷。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侍茶嬷嬷如今已经成了公主的乳娘,此刻轿子中坐着的是他畏之如虎的长姐。
而公主殿下的脾气手段,比之她的母后有过之而无不及,身边惯常伺候的丫鬟婆子换成了一个不熟悉的人,更何况母后还嘱咐着要尊敬的对待这个突如其来的乳娘。
公主哪里能容得下这口脾气,悄悄的在这个乳娘的饭食里下了点药,轻易看不出来问题只不过会一日的比一日的困倦,一日的比一日的健忘,长此以往,疯疯癫癫,不成人形。
“吾儿长成了!”太后在她离开皇宫去往娘家时的那一个晚上去看公主,目光却意外的在乳娘的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原本不虞的眉头松开了,不经没有责怪公主,反而轻声的夸赞了她。
公主知道,母后这是默许了,于是在舅家时越发的肆无忌惮,乳娘的茶水,吃食和点心里都有这样的照顾。
一日一日,或许乳娘与日日接触她的人没有发觉,可是若是半月不见她的人,便不难发现她的精神状况越发的不好了。
而能这样敏锐的观察到这一点,自然包括乳娘的女儿,悄悄的一眼之后,她便知道自己的和亲之路势在必行,为了她的母亲。
太后却不能纵容公主继续这样下去,毕竟还得扣留着乳娘这个把柄控制她的女儿,于是公主大婚的那一日,太后吩咐娘家为公主配备了一众仆从,亲自领走了乳娘。
这一日,公主以名门千金之礼下嫁,乳娘重又回到了太后的掌心,乳娘的私生女坐着公主仪驾远走大越,皇帝从练武场上匆匆赶回。
狸猫换太子,成也。
第六十四章 抽丝剥茧
“父皇,你听明白了么?其实我的母妃,你的怡妃,只不过是贺容国一个卑贱的侍茶女的私生女,甚至到现在我连自己的外祖父都还调查不出来!”华连面无表情地将当年的往事一一到来。
“其实,父皇您当年对我的母妃真的很好,好到那个可怜了十几年的女人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终身所托!”
躺在病床上的皇帝想起来了,当年的贺容公主一身的怯懦,的确不像是倾一国之力养出来的金尊玉贵。
“父皇,您知道么?当年我的母妃险些就见不着您了!”华连笑着笑着,揭开着一个又一个的伤疤:“那样美丽的样貌,那样胆怯地性格,那样低贱的地位,那样千里迢迢的路程,父皇你可还记得母妃来时身边可有一个丫鬟婆子?”
“没有......”回想起当年夜宴上的初见,自己还没有真正的倾心,也只注意到了怡妃的美貌和胆怯,如今细细想来,的确有许多的不合理之处。
“是啊,和亲的队伍里那么多男人,别说小丫鬟,连婆子都不能活着来见父皇呢!”华连咬牙切齿,冷漠的眼风里流露出一丝难言的戾气:“如花似玉的母妃又哪里能逃脱的了他们的目光!”
“什么!”皇帝激动的想要站起身子来,可是身上疲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反而因为一时的激动,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华连贴心的将自己还沾着一点血液的手放在了皇帝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父皇莫急,母妃性子烈,虽然任人摆布假作公主前来和亲,可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忍的!”
“儿臣找到了当时和亲队伍里卸甲归田的老兵,听说母妃面对着几十个如狼似虎的侍卫,丝毫不胆怯,拿着锋利的金簪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华连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轻轻的戳着自己脖颈的血脉流淌的地方,一颗泪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
华连如今的模样的确与怡妃不大相似,可是母子连心,总有一些神态气韵时想仿的,皇帝头昏眼花的看过去,仿佛还真见着了当年和亲路上与人对峙的怡妃。
“你们都是贺容国的战士,我是贺容国的公主,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们此刻上前一步,贺容国的国土便会退后一城,你们可能承担的起这样的罪责!”
华连面上的泪水如珠一样的滚落,看得出来她是害怕极了,又连连向后退了一步,似乎那些贼人还没有害怕。
“我入大越国是不再回去了,可是你们只是随行的侍卫,将来是要回到贺容国的,你们在自己的国家是有妻子儿女的,你们这样做又是否对的起你们的家人?即便你们能瞒得住一时,又岂能瞒得住一世?”
“若是有朝一日,今日的事情漏了一丝半点的风声回去,你们怎么面对他们?贺容国的君主又岂能饶了你们?又岂会不迁怒你们的家人?”
话已至此,华连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仿佛是打开了决堤的江水,滔滔不绝。
“是的,我不是真正的公主,我的身份低微,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似乎队伍中有人说破了她的假冒身份。
华连握着簪子的手又往里面戳了一点,娇嫩的皮肤很快就被刮破了一层皮,皇帝看的胆战心惊,害怕他一个不慎,便失手了。
华连提起怡妃的身份,有些激动,最终还是回到了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是,我的画像早就被送到了大越国皇帝的桌案上,无论我血脉中是否流淌着的是皇家的血,在大越国皇帝的心目中,我就是你们贺容国的嫡长公主,此次和亲的不二人选!”
终于,华连在一番激烈的对峙中退了下来,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一颗颗的打在了铺在地上的裙摆褶皱中。
手也软绵绵得搭在了两边,没有丝毫提起来的意思,手中的簪子不知道骨碌碌滚到了什么地方去,此刻的华连,当时的怡妃,就像是一个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美人娃娃。
皇帝明白,怡妃在这场对峙中,以她的勇气、美貌和智慧赢得了这帮人的忌惮,所以她才能够完好无损的来见他,做了他千恩万宠的怡妃娘娘。
“父皇,您觉得我的母妃可不可怜?”华连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抹平了方才脖颈见的红痕,转眼又是一个笑意盎然的魔鬼。
“是!”皇帝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从来没有想过过去怡妃身上的种种不合理,如今,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
可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即便是后悔了,又怎么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软弱呢?
“如果怡妃不是贺容国真正的公主,那当年她为何要替贺容国的皇帝求情?”皇帝思起往事的种种,想起当年贬她如冷宫的日子,便觉得自己的心中抽痛。
华连嘲讽的一笑:“不知道父皇可还记得自己在贺容国杀的第一个人?”
“记得!那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出乎华连意外的,皇帝居然还记得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您居然还记得她?”
皇帝提起来,便还有些生气:“那个婆子见着朕便不管不顾的扑过来,原本真也不想为难她一个下人,可是她偏偏要在朕的耳边念叨着她是公主的娘,朕一气之下,踢了她一脚.......”
“没成想,那个婆子不仅疯疯癫癫的,身子也虚的很,看着五大三粗的,居然就这么死了!”一条卑贱之人的人命,虽然皇帝的本意并不是想让她死,可是死了便也是死了,口气中是满不在乎的不耐。
华连望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皇帝突然醒悟过来:“难道,那就是怡妃的母亲?!”
“是。”华连冰冷冷的吐出来一个字,又将残忍的真相重复了一遍:“那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外祖母!”
“可是,那与她为贺容国的皇帝求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皇,当年将贺容国的太后安置在母妃的宫殿中颐养天年,您可还记得?”华连不着急回答皇帝这个问题,“人人都说那是您对母妃的恩宠,却不知道您为她带来了灾难!”
“您还记得,当初您为何改变了主意想要杀了他么?还那样的坚决?”
华连偏偏不愿意给皇帝一个痛快,无论是那药汁,还是今日的全盘托出,华连都要像是在皇帝的骨肉里慢慢的抽出丝来。
让这个他恨了数年的父皇,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第六十五章 又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皇帝以沉默相对,这样不堪的话语他说不出口,尤其是对着自己不甚亲近的儿子更说不出口。
可是他不说,不代表华连不知道,更不代表华连能如他一般的沉默:“不就是因为他出言侮辱我的母妃,触动了您作为男人的底线!”
皇帝继续沉默着,这样死一般的沉默就是一种死亡的默认。
“所以啊,当年母妃大着肚子还要御书房求您,不过是因为当时在她宫中的太后逼迫,威胁她一定要保住她的儿子!”华连望了一下自己的手:“母子连心,就像是人的左右手。”
“那为何怡妃不与朕说实话呢?”皇帝有点责怪当年怡妃的意思。
“难道当年的父皇肯见了我的母妃,是我的母妃咬死了牙关不肯说?”华连讥讽意味十足,“父皇难道还不明白当时母妃是受人胁迫,以她的亲生母亲的性命相胁迫,母妃还有的选择么?”
“当然了,如果母妃当时直到她的母亲早早就没了,就在父皇的当心一脚下丧的命,或许还真的有别的选择!”华连的声音慢悠悠的,就像是在拿一把极钝的小刀在一点一点的磨着皇帝的血肉。
“所以,那一日的大火,母妃明明有机会逃出生天,却生生自绝,不肯再见你,再见你这个杀母仇人!”
“是朕,原来都是朕的错啊!”皇帝怨了这么多年,忌惮了这么多年,原来一切不过是贺容国那个疯婆子精心编制的一个谎言。
甚至,在这个谎言的笼罩下,他亲手杀了他的妃子,那个他疼宠到了骨子里的怡妃。
华连满意的点一点头,笑得鬼意森森。
皇帝已经没有什么表情能够回应华连了,此刻药效发作起来,除了一双还可以转动的眼珠,皇帝已与死人无异。
华连从皇帝的床榻下捡起来自己那只簪子,握在手心里,默默的看着皇帝那双懊悔不已的眼睛,直到皇帝身上最后的一丝生气流干。
手指上的血迹早就干涸,华连端起一旁的药碗,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似乎是怕惊动了什么人一样。
慢慢的阖上了房门,就好像他从未来过一样,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个精心准备的残忍谎言一般。
其实,方才的话中,七分真相,三分情真,他的母妃也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不然,一个不受待见的侍茶宫女的私生女又怎么样能够精通琴棋书画,甚至还有那样蛊惑人心的美貌。
那个侍茶宫女就像是一只一直潜伏在低处的蝎子,说不上来就在什么时候就要咬上你一口。自从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破碎以后,她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同自己一样美貌的女儿身上。
皇帝看不上自己,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却对自己额外的照顾了起来,多年来的遭遇让她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
几番挣扎拉扯之下,她屈服于不甘心的命运,并未皇后与大太监牵线搭桥,让他同她一样,都成为了皇后座下忠心耿耿的狗。
虽说一山不容二虎,可是他们一公一母,自然相安无事,只是原本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得心嬷嬷便显得尤为的多余了,在大太监的推波助澜之下,成功的让皇后不再信任她。
最后,那个侍茶宫女做了压垮嬷嬷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了大太监的暗中帮助,侍茶宫女从前许多想办却又办不了的事情便有了着落,她的私生女也得有旁听公主教养的机会。
于是,怡妃并有了琴棋书画的底子,不过她最擅长的还是舞蹈,专门用来取悦旁人的舞蹈。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用来取悦接近当时贺容国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二皇子的舞蹈,人人都知二皇子好色,却只有皇后宫中人知道二皇子尤爱舞姬美人。
不然,贺容国也不会在怡妃有孕时胆大包天到敢于挑衅大越国的边界。
不然,怡妃亦没有那样的本事在冷宫独自产子。
只是这些,他不会同任何人讲,他的母妃只要保持着那个温柔怯懦的模样便好。
至于那些有可能窥破了真相的人,那个卸甲归田又被找到的老兵,那个温柔以待他们母子的皇后,那个不知道何名何姓的皇后母家传信人,都魂归土地。
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华连深以为然。
可是,还有一个秘密,华连还没有解开,这个秘密也被保守在了一个死人的口中,只不过是上辈子的死人了,现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
回想起脑海中的种种,原来自己的前世是那样的拨云诡谲,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谎言,自己是谎言的接受者,同时也是谎言的编织者。
这一辈,华连重新回到了当年充满荆棘的一生中最重要的起点,方才走出去的是还没有与他撕破脸的青云。
回想起往事种种,华连不由得感慨造化弄人,青云的确是皇帝的人,奉皇帝之命,在他与母妃最黑暗的日子照进来一点阳光。
曾经,青云也为自己真心实意的好过,只不过他始终在华连与皇帝之间摇摆不定,此时选择了皇帝,下一件事必然是站在了华连的身后。
青云自以为这样是对两位主子的妥协,也是安慰自己,不过他不知道,华连与皇帝是死结一样的敌人,自从知道真相以后,华连对青云的戒备与厌恶达到了顶点。
只不过,青云的旧情人,华连的另一个左膀右臂,对他们主仆之间的暗潮流动毫不知情,只是一心一意的辅佐着华连。
兜兜转转,算上那个梦境,这已经是华连的第三次来人间走一遭了,无论是那一辈子,姜雨嫣都尽职尽责的站在了华连的身后,守护着她曾今的诺言。
甚至,不光她自己站在了华连的身后,连她的女儿,都成了华连可靠的盟友。
华连莞尔,主仆之情还没有盟友之间来的可靠,因为主仆是无私的奉献,而盟友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
第六十六章 开始
主仆是无私的奉献,而盟友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就像是华连与将军府的二公子,尚锋。
将军府的尚老将军与当今的陛下是就相识,打小的兄弟感情,再加上他功勋卓著,在朝廷上的话,对众臣,对皇帝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虽然饱受皇帝与皇后疼爱的华连,也需要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支撑,支撑着他在走出冷宫以后,也能安然稳坐公主府。
而,虽然受到尚老将军额外照顾的尚峰,在尚将军府也是处处维艰,举目无亲。
女扮男装的尚峰亦需要一门强有力的婚事,助她在尚家立足。
于是,你情我愿,两个人一拍即合,一桩人人称羡的郎才女貌的婚事就此谈成了。
对于姜雨嫣,对于尚峰,华连是满意的。只是对于曾经的牵线人,青云,华连却持有了保留态度。
对于隐患,华连一向是选择除之而后快的。
对于这个青云,无论他做过多么诚心诚意的事情,他的背叛还是实打实的让华连觉得这是一个隐患。
只不过,还是要想一个不惊动姜雨嫣的法子,无声无息的了结了他,毕竟曾经姜雨嫣是为了与青云的旧情才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即便多年相处下来,华连相信姜雨嫣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的初衷已经改变,再加上与她的女儿这一层亲事关系,她不会与自己撕破脸的。
但是,华连还是不愿意伤了自己与姜姨的关系,更不愿意姜姨的一生都毁在这么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手中。
回到公主府中的第二日,华连便将青云召进了自己的房间。
“青云叔,如今我们终于从那个牢笼一样的深宫里走了出来,可是本殿下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还是没有查清楚当年母妃死的真相!”
华连望着眼前这个温和沉默的男子,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将这个秘密守在心中十几年,假装无事人一般的在他身边照顾着他的。
难道望着自己的时候,青云就不会想起曾经冷宫里默默而行的母妃么?半夜时分,就不会被母妃的峙问惊醒么?
“殿下莫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伤害怡妃娘娘的人终有一日是要遭到惩罚的。”
十几年了,华连每次在青云面前提起此事的时候,他都是这么一套说辞。
从前听来,华连只是觉得自己不如青云成熟,不能将自己的喜怒收放自如。
如今看来,他分明是早就知道真相,不过是听得久了,麻木了,敷衍至极的回答罢了。
“嗯,天道有轮回,苍天好报应!”华连说出口的话意味深长,“本殿下相信,任何人种下的任何恶果终究还是要他自己来偿还的。”
“可是,本殿下如今羽翼未丰,为了早日查出当年的真相,本殿下还需要青云叔你帮我一个忙。”华连语锋一转,继而说起了正经事。
青云朝着华连拱一拱手,弯腰施礼:“属下但凭殿下吩咐!”
华连站起身来,轻轻的瞥一眼青云脸上的伤疤,不带感情的,但就是让青云觉得似乎有一片轻轻柔柔的羽毛过了自己脸庞。
很快,华连便把自己的目光从青云的脸上移开:“只不过这次我需要青云叔做的事情很危险,不再是从前在宫中的小打小闹,若是被人发现,还会有性命之虞。”
“如此,青云是也愿往么?”华连手上轻轻的用力,将低着头的青云虚扶了一把。
青云顺着华连的手,慢慢的直起身子,真诚的说:“属下是殿下的属下,殿下若有所想,即便是刀山火海,属下也无怨无悔!”
华连轻轻的颔首,转眸瞥了一眼身后的屏风,眼睫微垂,在素白的面庞上投出一片青白色的阴影:“只是,本殿下还有另外一层顾虑,你若是应允了此事,势必是要天南海北的替我跑路。”
“如此,你便与姜姨之间......隔得远了些。”
青云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来他的心中所想:“为殿下做事是属下的本分,断然没有因为儿女私情而犹豫的道理。”
“属下愿往,还请殿下吩咐!”
“好吧!”华连轻轻柔柔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听来,就好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似感慨,又似乎是如释重负。
在这一片昏暗中,华连向青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如今的他需要的就是绝对的实力,这样的实力最终都会成为他的势力。
所以,他希望青云能够替他游走在江湖上,以他之名行事,为他搜罗大越国内对朝廷有所不满的人物。
和他们结盟,成立组织,或是以山头土匪的模样默默潜伏,或是以刺杀组织的形式收拢朝中势力。
同时,青云本身的实力并不容小觑,华连嘱咐他从现在开始四处收养健康的有练武天骨的孩子、少年,从现在开始,建立一股纯粹的属于他的势力。
青云静静的听完,越往下听,眼中的惊涛骇浪越大,直到最后,想明白华连这么做的目的之后,他几乎要站立不住在原地。
“青云叔,你还愿意前往么?”华连自然看出来了青云前后的变化,将自己的计划讲述完毕之后,又再次询问道:“若是你不肯,本殿下也不会强求。”
这是华连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青云稳了稳心神,投向华连的眼神坚定而又冷静:“属下领命!”
“嗯。”华连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是华连前世走出冷宫后收拢势力的第一件手段,他知道青云能够做的很好的,无论是从前还是将来,所以,今生今世,他也如法炮制。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华连给了青云选择的机会,不过,这并没有改变最后的结局。
青云从华连处领命之后,便大踏步地走出门去,一身的清冷孤傲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当中,无声无息,就仿佛他从未来过一般。
不过,他们都知道,青云来过。
这个他们,包括支手看戏的华连,也包括一直在屏风后面屏息而待的,姜雨嫣。
第六十七章 传递秘密的美人们
“姜姨,您久等了!”
等到青云完全的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华连方才转过身来,将一身黑衣的姜雨嫣让了出来。
“无妨,殿下的事情要紧。”姜雨嫣望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华连,那张面具在他的身上贴合的极好,声音娇脆。
或许是上天的宠儿吧!姜雨嫣研究人皮面具和这种能改变人声线的药丸数十年了,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仿佛天生就应该是伪装之后模样的人呢!
华连,是第一个,也是她遇见的唯一一个。
华连在烛光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本殿下不知道青云叔会在此时来,委屈姜姨暂且避一避了,无奈之举。”
姜雨嫣冒着黑夜而来的一身风露已经干了,方才在屏风后面站的久了,此时感觉自己的身上凉凉的。
“殿下莫要这样说,就如青云所说,我等是殿下的属下,不敢受这样的礼。”姜雨嫣拱一拱手,向华连行了一礼。
“姜姨......”华连无奈的上前阻止了姜雨嫣的举动。
姜雨嫣垂着眼,率先开了口:“殿下需要属下做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不需要华连说多少的前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单刀直入地提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就被一桩旧情牵绊住了手脚呢?华连在心中有微微的惋惜。
“姜姨爽快!除了武力,本殿下还需要情报!”与姜雨嫣这样的人说话,顾左右而言他是最愚蠢的行为所以他也选择了直接了当。
姜雨嫣沉默着没有说话。
华连轻轻看了一眼姜雨嫣投在地上的影子,那样的沉静如水,那样的黑色如墨,那样的沉稳不惊。
“姜姨如今在京城中的青楼做的极好,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为本殿下传了很多信,做了很多事儿,姜姨辛苦了!”
华连回想起往事,无不感慨啊!姜雨嫣不仅生的一副好样貌,手下调教人的本事更是一绝,更加上她还有那样偷天换日的本事。
无论是什么样的姑娘,在她的调教,必然会脱胎换骨,勾的男人们流连忘返。
正是凭着这样的本事,姜雨嫣所在的青楼变成了京城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无数的达官贵人在其中来来往往。
他们带走的是愉悦,留下的是消息。
而青楼里的姑娘们早就被嘱咐过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消息,无论是多么样的细琐,都要牢牢地记在脑海里,等到她们的恩客沉沉的睡去,自有人会跪在床边将消息接了走。
于是,便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将这些细碎的消息集中起来,细细的分析,汇总整理,登记在册,以备不时之需。
作为京城中最繁华的男女欢城,这座青楼不仅仅是收集京城中所有的角角落落的消息,同样也会在华连的授意下,将一些消息刻意的吹过某些人的耳朵。
姜雨嫣从以前的单纯无所依的青楼女子变成了如今京城中风风雨雨的幕后操作者,掌无数消息,吹无妄之风,闹无浪之灾。
而她,姜雨嫣这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都是那一日在宫中遇见华连开始的,所以她虽然是他的帮手,他也是她的伯乐。
“殿下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为殿下做的!”这句话不是客气,而是真心实意的向华连道谢,谢他的信任,谢他让她成为如今的模样。
华连自然也听出了这话里的真心实意,笑得和善。
姜姨亦是回了一个温温柔柔的笑,继续问道:“殿下,可是需要我为您建立更多这样的青楼,直到它遍布大越国?”
“姜姨如何知晓本殿下心中所想?莫非也在本殿下身边安插了某个美人为姜姨传递消息吧?”华连将双受背于身后,用自己的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左手的小指指甲。
声音不大,只是在这样静谧窄小的空间里也显得突兀而又清晰。
华连敲得很有节奏,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这像极了某个人在慌乱之下又极度克制的心跳。
没有像寻常人一般,慌乱之下蹦蹦乱跳的厉害,而是极度的克制着很往常一般,不过偶尔会有一两下的,心跳空了。
“殿下说笑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在殿下的身边安插细作,我所有的这一点本事还是殿下教我的,哪里敢在殿下面前耍大刀?”
姜雨嫣听着这样诛心的话也没有多少的表情变动,而是面不改色的解释道:“更何况,公主殿下的身边又怎么会有姑娘敢称得上是美人呢?”
“哈哈哈哈哈.......”华连开怀的一笑。
华连并不会因为身边的人有实力而害怕,他也不需要一个又一个如木头一般的下属,相反这样聪明有手段的人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后。
“那姜姨不妨说说本殿下召你此行的目的。”华连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转而坐在了书案面前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姜雨嫣。
姜雨嫣莞尔一笑,华连突然就明白了当初的尚老将军为何会为美人疯狂了。
果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貌皮囊,又果然是一身媚骨天成的风姿,哪怕年龄不可避免地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可依旧是一笑倾倒众生。
“殿下今日同时召了青云与属下,依殿下往日的做事习惯,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嘱咐我们!”姜雨嫣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一一道来。
“方才属下在屏风后面,听着殿下吩咐青云为您搜罗天下的武力高手,为您建造背后的势力,想来殿下走出皇宫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扩展自己的势力。”
“由此,属下推测,京城中的一座青楼虽然在过去为殿下助力不小,可对于志在大越的殿下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所以,与青云一样,属下也需要为殿下的情报网建立更宽阔的边界。”
姜雨嫣不再垂眸,抬起好看的水晶一样的眼睛望向华连:“殿下,我说的可对么?”
“分毫不差!”华连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本殿下当年遇见姜姨,可真是上天的恩赐!”
姜雨嫣却迟疑了一瞬,似乎有某些事情难以启齿的样子。
“姜姨有何为难之处?”华连将姜雨嫣唇齿间的闪烁看在眼中。
“没有为难之处!”姜雨嫣还是讲话挑的明白了些:“只是属下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在属下面前演这么一出戏?”
第六十八章 美人刀,刀刀致命
“只是属下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在属下面前演戏?”
有话就说,有话就问。这是姜雨嫣和华连数十年间主仆的默契,也是因为如此,明明另有私情的姜雨嫣反而与华连更比青云亲密。
许多事情,姜雨嫣为华连做了,青云却对此毫不知情。
而青云为华连做的每一件事,姜雨嫣或明或暗,皆了然于心。
就像是现在,青云即将要做的事情,姜雨嫣站在屏风后面听的一清二楚;而姜雨嫣将要做的事情,青云却无从知晓。
“哦?姜姨这是何话?”华连皱起好看的眉心,回问道。
姜雨嫣的眉头也有了一丝小小的波澜,,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青云来的时辰是殿下掐算好的,殿下问他是否在意与我隔得远些的时候,明明是看着属下的方向的。”
“属下斗胆猜测,殿下是有意为之,有意问之。”姜雨嫣在华连的脸上并没有看到被揭穿时的愠怒,心中有一瞬的怀疑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到底还是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只是,属下不知道殿下这样做的原因?”
姜雨嫣望着华连的面庞,那一张精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出自自己之手的面具。
那张面具上,只有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是正真属于这个主人的。
不过寻常时候,这双眸子映射了主人深深的城府,向来是无波无澜的样子,现在却罕见地出现了一种名为关怀和歉意的东西。
“姜姨与青云叔之间便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回想起当初姜雨嫣大着肚子拦住了自己去路时的决绝,华连至今记忆犹新:“当年姜姨是为了青云叔才被迫归于本殿下麾下,可是,本殿下这么多年看着,你们之间的关系倒是越发的冷淡了!”
“本殿下今日问青云叔是否在意姜姨,本意是希望能挽回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想到f反倒令姜姨听到了这样的话......”华连有些无奈而抱歉的开口。
姜雨嫣闻言,勾起了往昔的伤心事,面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丝怅然:“属下多谢殿下的好意了,只是我与他之间是再也回不去了!”
“从前,我或许还抱着一丝妄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热烈的盼望也要被磨没了,就这样一起默默的辅佐着殿下,属下已经知足了!”
过往终究会成为过往,无论是怎样的伤心心肠,一切都交给时间去抚平吧。
华连望着姜雨嫣面上伤心的声色,本就八分像怡妃的面容在此时看起来像极了怡妃在冷宫中暗自神伤的模样。
不由自主地,华连想要抬起手替姜雨嫣拭去颊边的忧愁,可是手刚刚抬起来,便见姜雨嫣转过身子,以自己的背影对着华连。
华连回过神来,抿一抿唇,按耐住自己一时的失态。
“殿下的意思是,属下要在大越国内四处开设这样的青楼么?”在华连回神之际,姜雨嫣也快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转过身子来,又是那个冷清淡漠的姜姨。
“姜姨不必如此颠簸,如今姜姨的青楼里也培养了许多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将他们散出去,在大越境内,自选地方,为本殿下做事便可。”华连摇一摇头,就在方才,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那......?”姜雨嫣不解。
华连没有让姜雨嫣迷惑太久,接着说:“姜姨现在的青楼中少有能耐的便都放出去再建势力,那京城这一块的便有了缺口。”
“如今本殿下已经走出了皇城,往后要走的路更加的艰险,需要的也更多的,所以本殿下需要姜姨亲自为本殿下培养一批美人,一批独一无二的美人。”
“让他们成为本殿下手中独一无二的刀,姜姨,你明白本殿下的意思么?”
姜雨嫣点了点头:“属下定竭尽所能!”
华连走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两步,前尘往事的记忆中,他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的收拢起自己的势力,最终成为了整个大越朝最不可撼动的存在。
甚至,还撬动了他那个父皇的龙座。
想到此处,华连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杀死了自己的那个女人——羽莲。
华连对于前尘往事并没有多少眷恋,唯一令他不明白的是他自己的死因,每每想起那个疯女人,华连冷漠无情的完美模样便会有一丝龟裂。
咬牙切齿的恨倒是谈不上,可是临到死了,他也没有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要杀了自己,心里终究像是咯了一块疙瘩一般的不舒服。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上辈子羽莲便是由姜雨嫣调教好领到了自己的面前,如花如水的身姿,千变万化的脸庞,一双单纯无害的眼睛。
华连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刀,她身上的每一处风情都足以令男人疯狂,可她那一双单纯无害的眼睛下面藏着的是深深的不屑和轻蔑。
这样的女人,可流连花丛,而不会轻易将自己的一颗心交出去;这样的女人,在再激烈的情爱面前都会保持冷静;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把好刀。
于是,华连亲自为她取名为“羽莲”,既是赞她身姿如羽毛般轻盈,面容如莲花般纯洁。
更多的是,是取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於莲,希望她在男女欢场里活出自己的模样,也坚守对他的忠诚。
果然,这个羽莲也的确没有令他失望,不仅在那样人人都是虚情假意,处处都是逢场作戏的腌臜地方活地独树一帜,也为他披荆斩棘,所向皆所望。
大概,这一把美人刀最终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中,是这一把刀和她的主子唯一的纰漏了吧,只是不知道,这个纰漏到底出自哪里?
“姜姨.......”华连迟疑再三,还是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姜雨嫣,思忖着,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姜姨为我搜罗天下年轻美貌的姑娘时,还望务必替我找到一个人,一个与我年岁相当的美人!”
第六十九章 二丫
“我还想请姜姨为我暗中寻得一人。”华连朝着姜雨嫣深深的做了一揖,郑重其事地拜托道。
姜雨嫣跟随华连数十年,无论人前人后,华连都是高傲孤冷的,从来没讲过见过他这副模样,可见这所寻之人对他的重要性。
姜雨嫣连忙朝着华连回了一礼:“殿下莫要客气!”
“殿下要属下寻找的是何人?”
“一位美人,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若是姜姨见到了她,便会知道本殿下要寻得人便是她!”华连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没头没脑的意味,但姜雨嫣知道华连从不放无的之矢,暗暗将华连之话记在了心中。
想了一想,遂又问道:“殿下可还知道这位美人更多的信息?”
华连皱着眉头仔细搜寻着记忆,再睁眼以来,前尘往事蜂拥而至,一件件回忆被建立,一条条认知被推翻,很多事情都变得有点模糊了。
唯一清晰的便是那个女人临死前捅自己的一刀,连带着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也一丝一缕的出现了。
“若是本殿下所记不差,她应当是住在京城东面的一家农户的女儿。”华连想了又想,又补充道:“名唤二丫。”
“二丫”这个名字在华连的口中说的艰难,毕竟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所接触的女儿家里的名字,莫不都是与琴棋书画相关,这个简单而没有任何含义的名字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
“噗——”一时没有忍住,向来不苟言笑的姜雨嫣笑出了声来,不过很快就憋了回去:“属下失礼了!”
华连奇怪的扭过了头:“姜姨为何发笑?”
姜雨嫣莞尔一笑,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有力,处变不惊:“殿下长于宫中,怕是不知农户家的小丫头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叫二丫。”
“这样啊!”华连颇感惋惜,“这般来说,姜姨你寻人便有些艰难了!”
姜雨嫣低眉顺目:“殿下莫要担心,属下一定能将此人为殿下寻来!”
“嗯……让本殿下想想可还有其他的线索……”华连的唇齿之间尽是犹豫,依着他的本心,这样的秘密他并不愿意让第二个人知晓。
“是,殿下!”静静站立在面前的姜雨嫣温婉如三月里的飘飘柳叶,不言不语,静水流深。
这样的姜雨嫣在华连的眼中是可靠的,甚至可以说是此时他身边最大的盟友和帮手。
而且他与她的女儿早已经是利益相关,彼此之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
华连眼眸下有深深的波澜:“本殿下方才突然想到,那名女子的手腕处有一道小时候便留下来的疤痕,形状如丝,位置也很巧合,就……”
“就和殿下手腕上的胎记在一个地方?”罕见的,华连的话还没有说完,姜雨嫣便接口抢先说道。
华连眼中的深深的波澜逐渐扩大,就要变成惊涛骇浪,也不言语,只是眸光冷漠的压在姜雨嫣的身上。
姜雨嫣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跪下,低着身子:“属下失言了,还请殿下责罚!”
华连盯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跟了自己数十年的姜姨,一身黑衣,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亮色。
深夜前来,即便华连没有特别的嘱咐,姜雨嫣也知道不惊动公主府上的任何一人,悄悄的潜至华连的房间。
“姜姨快快请起!”华连负在身后的手松开,冰凉的手指搭在姜雨嫣越发瘦削的胳膊上,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姜姨如何知道本殿下手腕上的胎记所在何处?”虽然扶起了姜姨,但华连唇边的微笑依旧冰冷无情,远没有此刻他口中的话那样轻快婉转。
姜雨嫣虽然被扶了起来,可是身子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殿下莫怪,属下曾经听青云提过一嘴,说殿下的手腕处有一块形状奇特的胎记,若是粗粗一看,还以为是一条盘踞的卧龙,属下觉得新奇,便不知不觉得记下了。”
“属下今日失言了,往后定会守口如瓶,还望殿下恕罪!”姜雨嫣默默的低着头,将事情的原委细细道出,低着头听凭华连发落。
华连唇边的笑容越发的冷淡没有温度,转回桌案前的椅子上坐下,沉沉的思索着往事种种。
沉默了半晌,直到姜雨嫣觉得自己周遭的空气都要凝固了,华连才轻轻的说:“姜姨自去吧!”
“是。”姜雨嫣温声应答,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思绪迷离的华连一眼,脚步放的极轻极缓,如来时一般的无声无息的悄悄褪去。
“呸!死丫头,赔钱货!”
京城东的一家农户里,一个瘦弱不堪的身影正在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剩饭剩菜,她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妇人在破口大骂。
这个妇人面色蜡黄,一块破旧的头巾裹住她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那块头巾的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口子,从那个口子处露出两三绺头发来。
那几绺头发丝上还混合着几粒米饭,靠着汗津津的粘液挂在头发上,随着妇人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摇来摇去,可就是没有掉下来。
或许是骂的累了,妇人有些喘不上气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一旁的瓷碗喝了一口水,眼风瞄到头发上的饭粒,丝毫不顾及的那自己粗沥的手指从头发丝上顺溜了下来,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偷眼瞄到妇人终于坐了下来,那个瘦弱的身影在心底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那块抹布,专心致志的擦着桌子。
耳边清净了,心下放松了,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润湿了,一种委屈而又酸涩的感觉冲上了心头。
从她记事以来,似乎这种谩骂就从来没有停歇过,无论她在干什么,只要闯进了她娘的视线里,便不会少了一顿责罚。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旁人家的姑娘躺在母亲怀里撒娇撒痴的天真模样。
更多的时候,她还是羡慕旁人家的小孩是男儿身,如果她也是个男娃娃,说不定娘就会像对待弟弟那样对待自己。
这个瘦弱的身影便是华连在寻找的“二丫”,上辈子那个一颦一笑都牵动无数男人心弦的羽莲。
此时的她还没有遇见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女人——姜雨嫣。
第七十章 飞黄腾达
出生在农户家里的二丫却长着一张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脸蛋。
虽然常年做事风吹日晒令她的皮肤没有那么娇嫩,虽然在家中不受重视的她常常吃不上一口饱饭,但她的美貌依然是这个小小的村庄里每个姑娘都称羡的存在。
小巧玲珑的鹅蛋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嘴唇显示着少女的娇憨。
瘦弱的身躯令二丫的身子在粗大不合身的衣衫里显得空荡荡的,从破败的门缝里溜进来的风偶尔会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少女一丝白皙的皮肤。
但二丫背对着妇人的目光中却透露着一股坚定,她知道她在这个家中没有地位,饱受欺凛,可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她活下去,即便是像一颗杂草一样的活下去。
“啊!”一块又硬又长的东西砸到了二丫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二丫吃痛的叫出声来。
“又不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喊什么喊!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身后的妇人刻薄的讥讽着,细窄的眼睛里全是不满。
二丫只是默默的揉了一下自己被砸中的后脑勺,没有吭声,将地上的扁担捡起来靠在墙角。
妇人看到二丫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干嚎道:“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还以为是个儿子,没想到生下来是个不值钱的东西!”
二丫背对着她,无趣的撇一撇嘴,满不在乎的将手上的碗放在盆里,从院中的桶里舀了一勺水,一撩裤脚,便蹲在旁边开始洗碗。
“嘭!”一只从天而降的木碗砸在了盆里,溅起的水花扑了二丫一脸。
“呦!这不是咱家咱家那个赔钱货么?干活呢?”二丫那个小她五岁的弟弟趾高气扬的走过来,他面上不屑一顾的表情与刚才的妇人如出一撤。
“你在怎么干活也是和赔钱货!你做的远远抵不过你在我家吃的!”走的近了,他一脚踢在了二丫的腰上。
二丫哪里承受的住一个半大小子的力道,猝然受力之下,被踢倒在地,手捂着腰上被踢的地方,痛苦的蜷缩在一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放肆得意的笑容从作恶者的口中发出。
其实,二丫的弟弟也不是本来就这么坏,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当他们的母亲,方才那个妇人尖着嗓子掐着手指打骂二丫的时候,他也曾真心实意的护在他的姐姐面前的。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丫的弟弟说的话越来越像他的母亲,满嘴的赔钱货,赖在旁人的家中这样伤人心的话。
最终变成了如今这副难看的嘴脸。
二丫望着面前的人,长久以往积攒的怨气被身上的疼痛狠狠的一激,一股邪恶的念头冲上她的脑门。
说时迟那时快,二丫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在她的弟弟身上狠狠的一推,将他推倒在水缸里。
水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用了一日的水缸里自然没有水,她的弟弟被推进去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脑瓜子狠狠的磕在了缸沿上。
“娘!娘!娘!我好疼啊,赔钱货杀人了!”横卧在水缸上面的她的弟弟扯着嗓子哇哇乱叫着,闭着眼睛,四肢并舞,在空中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噗嗤——”望着面前滑稽搞笑的一幕,二丫突然觉得自己的腰上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心中说不上来的畅快。
“滚!”闻声赶来的妇人还有她的丈夫,也就是二丫和他的弟弟的父亲随手推开了站在原地的二丫。
夫妻二人急急忙忙的将水缸上面的宝贝儿子扶了出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拍了拍。
确定无事之后,那个妇人才一把将半大的儿子搂在怀里,安抚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哄着道:“娘的腾达呀!娘的心肝宝贝啊!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叫娘该怎么办呀!”
腾达,是二丫的弟弟的名字,他出生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也是乡野之家口口相传的好日子。
求了许多年终于得了一个儿子,还是人人都说好福气的儿子,夫妻两人便琢磨着如何为他们的儿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大道的第一步就是从一个富贵的好名字开始,夫妻二人拿着家中唯一的半斤肉求了村上的教书先生为他们的儿子取得名字。
当知道“腾达”两个字是“飞黄腾达”的意思的时候,夫妻两个人笑得连嘴也合不拢了,转头又将家中的一点白米送给了教书先生。
自此,“腾达”两个字被这夫妻两个人每日每夜的念叨着,明明不需要喊名字的时候,这两个人也要喊一句,就好像是多喊一声,他们的儿子便离飞黄腾达更近一步似的。
彼时,二丫已经记事了,清楚的记得当时他们家仅剩的一点好粮食都送给了教书先生,让原本在家中边吃不上好饭好菜的二丫在过年的时候反而吃的比平时更差些。
而“二丫”这个名字,不过就是夫妻两人对口的称呼罢了,根本算不是什么正经的名字。
然而,腾达此时正窝在妇人的怀抱中,露出一双冷漠敌意的眼神望着二丫,那其中的意思似乎是要杀了她一般狠毒。
二丫想不明白,明明幼时与她关系很好的弟弟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股模样。
腾达被妇人抱在怀中柔声的哄着,父亲也蹲在一旁小心的照看着,唯有二丫被远远的排斥在三个人之外,就好像他们是温馨和睦的一家之口,而她是个旁观者而已。
此情此景,二丫自己心中也觉得非常讽刺,的确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在这个家中,她是住了他们的,吃了他们的,用了他们的,而不是他们的家人。
眼不见心不烦,二丫默默的垂下了眼睑,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把什么东西塞了回去,起身离开。
腾达眼尖,望见二丫要走,尖着嗓子嚷道:“赔钱货,你要去哪?!”
二丫拿起靠在墙角的扁担,朝着腾达比了一个打人的架势,吓得腾达缩了缩脑袋,朝妇人的怀里钻去。
欺软怕硬的东西!二丫还不知道此时她心中蓦然涌上来的情绪是所谓的轻蔑。
时刻关注着孩子的夫妻两个人也望向二丫,二丫收了手上的动作,朝着他们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扁担,淡淡的交代了一句:“我去打水了!”
也不等到他们做出回应,二丫拿着扁担,拎起门口的两只水桶便出了门。
其实,往日里的水都是上午吃完早饭以后二丫要做的活,只是今天她特别想要躲开那个令人气闷的地方,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躲了出来。
可是,二丫不知道的是,她的已经转过了身去,那夫妻二人的目光还粘在她的身上不放。
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夫妻两个人隔着“腾达”看向了对方。
第七十一章 议亲
“二丫已经不小了,是时候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了!”
安顿好哭哭啼啼的儿子之后,夫妻两个人坐在桌边商量起了女儿的婚事。
今年的二丫已经18岁了,别人家的姑娘像她这样的年岁连娃娃都抱上好几个了,早就过了议亲的好年纪了。
二丫在同龄的姑娘里,容貌是有名的出挑,自然不缺少年少慕美的小伙子。
这个村子本来就小,东家长了西家短,一点小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
二丫在家中不受重视的处境对村子里好打听的妇人们来说并不是一件秘密,毕竟人人都能看见辛苦干活的瘦弱身影,人人都能听见他家难听的叫骂声。
久而久之,二丫那能吃苦又能干的名声自然也是传扬在外。
人长的好看,又是出了名的吃苦耐劳,除了家中的环境差了点,这对村里有合适小伙子的人家来说几乎就是完美的媳妇人选了。
所以,等到二丫十五六岁,正是寻常小姑娘议亲的好时候,几乎人人都要往二丫家说一嘴巴,人人大都要在她的母亲面前听一耳朵。
二丫的娘一开始是乐开了花,本来她看着家里那个赔钱货很是碍眼,没想到来提亲的人家手中提着的彩礼一家比一家有诚意。
二丫娘挑了东家又觉得西家好,挑了西家隔天东家又加了彩礼,只把她挑的迷了眼,糊了心。
每日也不干活了,只把每家递上来的彩礼单子仔仔细细的比对着,要挑出最好的一家来。
她这叫待价而沽,手上捏着二丫这个抢手的香饽饽自然是不着急的,可是旁人求亲的小伙子家不能不着急啊。
姑娘就这么一个姑娘,许也只能许给一家人,最后许给了谁家还说不准呢!
本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求亲的人家见二丫娘迟迟拿不出一个肯定的态度来,渐渐的也物色起旁人家适龄的姑娘。
最后,等到二丫娘精挑细选好后,人家却已经与别人家的姑娘讲好了,今日新娘子便要上门了。
气的二丫娘当场便堵着说亲的妇人破口大骂,差点与抬着新娘的轿子撞上了,最后还是许了说好的一半彩礼做赔礼,才歇了嘴。
捧着一半的彩礼乐滋滋的回去了,没想要还有这等意外的好事。
尝到了一点甜头的二丫娘自己心中生了邪念,刻意的打听了原本来说亲的人家有几家又说定了亲事的,刻意挑了新娘子上门的时候去堵人。
几次下来,靠着旁人家的赔礼,二丫家也算是小小的赚了一笔,连带着二丫的伙食都变得好了些。
不过,事情做的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聪明的人看出了端倪,一来二去,人人当面不好说什么,背后却都在耻笑这一家子人猪油蒙了心,这样的糟践自己女儿。
不过,二丫娘专门挑了成亲的日子上门闹事,就算是看出来她的小把戏,人家也不愿意在这样大喜的日子与她闹得难看,能打发了她就算是花一点钱又何妨呢?
于是,二丫娘这样的小聪明屡试不爽,直到她闹到了村长家女儿的喜轿面前。
二丫娘只顾着打听谁家的小伙子定了亲,却没注意接着往下打听打听,是定了哪家的姑娘。
这不,就撞上了村长家女儿的喜轿,新娘子早就听说了二丫娘的丑事,可是没想到她还有胆子闹到了自己的面前。
新娘子也不怕丢脸,命令跟随着的人朝夫家递了话,不准给她赔礼,又派了人拦住二丫的娘。
也不使用蛮力将人赶走,只是不允许她太过靠近喜堂。
于是,在吹吹打打的乐器声中,在二丫娘骂骂咧咧的诅咒中,一对新人的亲事便成了。
等到一旁的司仪扯着嗓子喊“送入洞房”的时候,新娘子的手却搭上了新郎的手,语气温温柔柔的:“夫君,我们便在此处揭了盖头如何?”
本来,成亲的仪式不过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繁文缛节,也没有人能真正的说上来什么道理。
不过,村长是这个村里最大的官,他的女儿便是这个小村子里最尊贵的千金这样世俗的道理确是谁都懂的。
没有人敢反对这个千金说的话,喜婆笑嘻嘻的从房间里取出来合卺酒和喜杆,递到了新郎的面前。
新郎拿起面前的喜杆,挑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在看见新娘姣好的面容时羞红了脸。
女子在披着嫁衣,挂着娇羞的笑容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原本往日并不出彩的容颜在红灿灿的嫁衣的衬托下也变得娇艳欲滴。
半推半就的喝过合卺酒之后,新郎便要牵着新娘的手往回走,新娘却又一次的按住新郎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任何事,哪怕是让新郎去死,他想必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夫君,外面还有一件事情未了!”新娘冲着新郎莞尔一笑。
男子心粗,再加上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闹到他的跟前,他对二丫娘的把戏并不是十分清楚。
不过,当初他的娘为他提亲二丫的事情,他倒是知情的,也对此很是乐见其成,毕竟二丫是小伙子们之间公认的美人,能娶到美人在怀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甚至,当他知道自己的议亲对象定给了村长的女儿还悄悄的愤懑过,不过看着此时新娘子眼中软软的情意时,他觉得自己的新娘比二丫还要好看几十倍。
“什么事?”新郎几乎都要沉溺在新娘的软语笑魇当中,迷迷糊糊的便随着新娘的意思说着话。
“夫君,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喜鹊在叫?”新娘子的手被新郎握在手心里,心中一荡,忽然就改变了自己原本争强好胜的心思。
她忽然就明白了从前那些被敲了竹竿的人家是如何忍下这一口恶气的,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确不应该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夫君,咱们进去吧!”新娘子拉着新郎的手侧耳听了一会,便进了喜房。
外面的确有喜鹊的声音在叫,正式村长家疼爱女儿,特地为她新来的好兆头,好意象,很好的为新娘子临时改变的说辞打了掩护。
不过,新娘子改变的主意,笑语盈盈的走了,新娘的一家人却不是好欺负的主,冷着脸拦在了二丫娘的面前。
第七十二章 张田户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宝贝女儿的亲事也敢来闹?!”村长夫人率先发难,养得饱满尖利的指甲几乎都要戳到二丫娘的脸上。
二丫娘被拦在人群的外围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早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没想到负责拦着不让她靠近的那一伙人还堵着不允许她离开。
等到喝的有几分醉意的村长和村长夫人朝着她走来,充满怒气的眼刀刮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村长,村长夫人!我不知道今天是千金的大喜日子,不然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们面前造次呀!”
二丫娘一边忍受着村长夫人几乎全部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边讨好的向他们低声下气。
“是么?”村长夫人的手指狠狠的戳在二丫娘的额头上,用一种长辈教训小辈的口气说道:“二丫的娘,也不是我们说你,成天的拿着自己女儿的亲事到处讹骗,不小的年纪了,也该要点脸了吧!”
其实,村长的妇人正经论起来,不仅年岁上比二丫的娘小上两岁,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上也挨了她一头。
可是,人家是村长夫人,二丫的娘只能觍着脸在她的面前卖乖卖好:“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走吧。”一旁有些苍老的声音带着醉意的拉了拉村长夫人,正是大她十五岁的村长。
村长与他的夫人是老夫少妻,村长先头也是有一位夫人的,两人之间夫妻恩爱,可惜在生产时没能过了那道鬼门关,一尸两命的就去了。
后来听当时产房里伺候的接生妇人说,村长看到仙逝了的夫人之后,一下子跪倒在先夫人的床边,失魂落魄,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先夫人的葬礼结束后,年轻的村长将自己关在了先夫人和自己的房间里,整整十来日没有出来。
每日不言不语,只是呆呆的坐在床边,旁人叫他吃饭便吃饭,叫他睡觉便睡觉,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就好像先夫人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他们之间的孩子,连同孩子父亲的魂魄也带走了。
后来,还是村长年迈的母亲跪在先夫人的坟前恳求她放过自己的儿子,又以死相逼,才唤回来村长的一点神志。
当时,村长的母亲站着村长的面前,几乎是绝望的哀求道:“你是不是想要娘去死啊!”
村长还是那副呆呆傻傻的表情,没有一点回应。
村长母亲眼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的熄灭了,最终猛地冲向一旁的桌角。
磨的棱角分明的桌角闪着骇人的光芒,等着吞噬一条生命。
“嘭……”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村长挡在了母亲的面前。
“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村长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声叹息,将满面泪水的母亲扶了起来。
村长母亲将儿子牢牢地抱住,似乎是要守住那刚刚回神的魂魄。
再后来,村长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不过不再把夫人时时挂在嘴边,整个人也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岁,发间的白色比之同岁人多了不少。
几年过去了,村长始终是村长,放弃了很多机会,固执的守在自己的故土上,无论家中人如何劝说,也不肯离开。
家中长辈终于开始着急了,不愿意离开这里可以,可是他总也不愿意成亲却是个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中的香火传承如何也不能断送了,可是村长看了无数的人家就是没有一个肯点头的,一来二去,合适的姑娘都嫁为人妇了,连家中人都在准备过继子女的事情。
“娘,明日准备一下去张田户家提亲吧!”
一日,在饭桌上,村长淡淡的提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拿起汤勺静静的往自己的碗里舀着汤水。
桌上的母亲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望着儿子那波澜不惊的侧脸,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儿子,你方才是说,提亲?”
“嗯。”村长淡漠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母亲得了肯定的答案,乐的只直念佛,终于她的儿子对亲事松了口。
虽然丧妻,但村长是出了名的孝敬父母,为人谦和,又有能力,想要嫁进来的姑娘自然不少,奈何儿子怎么也不肯点头。
如今,终于自己松了口,村长的母亲当晚高兴的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第二日,刚刚吃完早饭,村长母亲就拎着礼物拜访了张田户家。
张田户一家都是老实人,往日里也没有闹过事,多是安安分分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故此,与村中人交往的并不多。
突然,见村长母亲上门来,还以为自家摊上了什么事情,局促的连手脚也不知道摆在哪里好了。
用家中最干净的一直碗盛了茶水上桌,窘迫不安的站定在村长母亲面前。
村长母亲上门看见张田户夫妻二人的年岁之后,心中便沉了沉,夫妻二人瞧着比自己的儿子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那他们的女儿……
“老夫人,喝茶!”张田户不安的坐在上座,张夫人小心翼翼的陪在下首,与她说这话。
“哦,好。”村长母亲不小心出了神,听到张夫人和自己说话,才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茶水是刚刚打上来的河水烧开的,清列的晨露气息还残留在袅袅升起的茶雾当中,虽不名贵,但胜在朴实干净。
就像是面前的这夫妻二人,淳朴善良,一点局促的小心思都单纯的让人心疼。
“好茶水!”村长母亲由衷的赞叹了一句,笑意绵绵。
张田户二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态度可见今日所来应当不是什么坏事。
“不知道老夫人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情?”看明白了村长夫人温和的态度,张夫人与自己的丈夫对视了一眼,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村长母亲的手在茶碗的边缘细细的摩挲着,良久,才艰难的开口:“听闻你们有一位未出阁的女儿?”
第七十三章 村长说亲
“听闻你家尚有一位未出阁的姑娘?”
张田户一家彻底的放下心来,早就听说村长一家人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想来是听说自己家的闺女到了说亲的年纪,特意来帮忙说亲的。
“是,我家姑娘正是说亲的好年岁呢!”张田户的夫人此时看村长母亲是处处都很亲切的样子,凑上前去热情的招呼着。
村长母亲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掩饰着拿自己面前的杯子在口中略微沾了一沾,才觉得自己的喉咙没有那么干涩了:“是的!”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张夫人面上笑开了花,就连憨厚老实一直远远的站在后面的张田户都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不知道老夫人想为哪家的公子说亲?这位公子的家世如何?身上可有功名在身?”说起自己宝贝闺女的亲事,张夫人有一连珠炮的问题想要问老夫人。
张田户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老夫人面前的那只茶杯,可见迫切的心情不会比张夫人少。
村长母亲听着这话,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一整短暂的沉默之后,张夫人还以为自己方才太过热情地提问冒犯到了老夫人,回头慌张的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张田户祖祖代代都生活在土地上,勤劳朴实,但是对于人际往来和看人眼色这件事情是委实没有多少天赋,只得回了一个同样慌张无措的表情的给她。
夫妻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何处。
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家太太,虽然官不大,但到底还是日日都在琢磨着如何与人打交道的角色,所以这夫妻二人的一点来回眼风都落在了她的眼中。
“咳咳咳”不忍心这两个单纯善良的人再受这种委屈,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将两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自己的身上。
“问题总要一个一个的来,你这样一连串的问题都把老身问的慌了神。”
这算是解释了方才自己的失神,也给了这夫妻二人一个很好的开头。
在闺女终身大事面前就没有糊涂的父母,平时再木讷再不会看人眼色的夫妻两个人也听明白了老夫人的弦外之音,连忙问道:
“那位公子家室如何?”
面对着两人同样热情的目光灼灼,老夫人几乎想要夺门而逃,可是想到自己那个好不容易才松口娶亲的不争气的儿子,老夫人又把话吐了出来。
“我想要说亲的那位公子,家室还算不错,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
张田户夫妻两人的目光亮了亮:“那位公子人品可还端庄?”
“人呢,长的也算是模样周正,也有几分才能,村里邻里的口碑极好。”
张田户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将双手交叉,在面前攥在了一起:“那……不知道那位公子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呢?”
“家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只有一个脾气还不错的老母亲,你的闺女嫁过去不会受恶婆婆的闲气的!”
这是老夫人暗暗的给这夫妻两个人的一个承诺,即便眼前的两人还不知道,只当是给自己一点心里的安慰罢了。
张夫人虽然不明就里,却捕捉到了老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和为难:“这样优秀的公子,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我家姑娘?”
一开始被村长母亲突然到访的消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来又被说亲的事情乐的冲昏了头脑此时冷静下来了,张夫人慢慢的咂摸出来一点不对劲的味道来了。
若是这位公子当真是这样的好,想必明里暗里想要将姑娘嫁过去的人家数不胜数,那里就能看上自家的姑娘?哪里有轮的着老夫人亲自上门前来提亲呢?
老夫人笑意盈盈的应付着:“自然是你家姑娘芳名远播,让这位公子一见倾心了。”
其实,她也不会知道自家和守寡一样受了许多年的儿子是如何开的窍,不过想来也逃不过姑娘的容色相貌和为人品行这两个方面的,于是信口胡诌了起来。
张夫人听的心里直打鼓,自己家的女儿自己知道,也不知妄自菲薄,不过自己和张田户这样五大三粗的长相也没有生出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来,自己姑娘的相貌顶破天去也就能说得上一句小家碧玉。
若说是品行,夫妻两个人更是汗颜,老来得女,自然比旁人家宠的更厉害了些,脾气尖利一点女儿家的温婉大气也没有。
要不然,也不会在说亲的年纪还没有媒人上门前来相看。
要不然,也不会在农户之家,也让女儿深居简出,寻常不让她出门。
不过,这样的话张田户夫妻两个人自然不会自己说出来,张夫人捏了捏拳头,咽了一口唾沫,厚着脸皮问道:“我家姑娘哪有老夫人说的这般好?老夫人也不要只说这位公子的好,也说一说他可有些什么.......”
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老夫人口中的公子几乎就是各家姑娘争着抢着也要进门的人家,张田户夫妻遇见女儿的亲事自然也不会马虎,各自双方,你来我往,都在套对方的话。
“这位公子的年岁有些大......”村长母亲知道这一幕迟早要来,逃避也没有用,迟疑着熏熏而入。
张夫人脸上显出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年纪大些?那为什么到如今的年岁才说亲呢?”
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不是到这个年岁才说亲的,他先头还有一位仙逝的夫人,难产而死.......”村长母亲如实相告。
“哎.......,也是个可怜人啊!”听到这样的伤心事,张夫人自然也要感慨一番的。
不过这番感慨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没有哪家会想把自己好好的黄花闺女送去给旁人做续弦的,张夫人此时心里积攒着怒气。
张夫人灵光一现,但又没有抓住,心里已经回绝这门亲事,但又不想太拂了村长母亲的面子,斟酌着说:“老夫人说的这位公子应当不在我们村子里吧?我们可不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的太远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田户在听到公子的年纪有些大的时候就已经按耐不住了,还是张夫人一个眼风将他瞪了回去,只得委屈巴巴的站在角落里,越听越是生气。
这个时候,听到自己夫人这般说话,也急忙应和道:“是是是,我这个女儿自小被我们娇惯的不成样子,若是嫁的远了,只怕要受委屈。”
老夫人哪里看不明白眼前的夫妻两人的回绝之意,但她既然来了也要为自己的儿子尽量'争取一下,满面的褶子扬起一个稍显慈祥的笑容:
“这门亲事并不远,你们家姑娘嫁过去了,也还在村头里,你们想要时时照应着也不是难事。”
第七十四章 破口大骂
“这门亲事就在咱们村子里,你们的姑娘也不算是远嫁。”
老夫人此话一出,几乎就是将事情挑明白了。
这个村头还有说亲的男人,先前有一位也因为难产而死去的夫人,家里是个小小的官,口碑不错……
这桩桩件件都与他们佩服敬重的村长对上了,张田户夫妻两个人傻眼了。
凭良心说话,村长的确是世间少见的好男儿,放在十几年前那是大好的女婿人选,只是现在……
且不说他们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人家做续弦,就说那村长的年岁可不是老夫人说的大了一点,而是几乎比他们夫妻二人年轻不了几岁!
“老夫人说的可是咱们的村长?”张田户几乎又要暴起,还是张夫人眼疾口快的将话头揽了过去。
老夫人的眼睛从张田户的脸上转到张夫人的面上,又从张夫人的面上挪到了张田户的脸上,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茶水里。
“是,老身正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来说亲的!”可惜了,这样好的一碗茶,终究还是没有好聚好散。
张田户手上青筋暴起,额头上有红色的血液在不断的跳跃着,牛一样的眼睛瞪着村长母亲。
村长母亲年纪大了,身为村中唯一的官家老太太,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还有人在她面前这样的粗鲁过,乍然见了,吓得心脏都停了一停。
张夫人一见势头不好,连忙起身挡在了老夫人和张田户面前,说亲不成也不能成为仇家,若是在他们家老夫人再出个什么好歹来,便更说不清了。
虽然村长一向是有声望的,可是以他那样的年岁还想着娶他们家如花似玉的姑娘的品行,张夫人也不敢相信那往日里的村长形象了。
女人心细,想的也比旁人多些,回绝这门亲事固然重要,可是此下安抚着丈夫就要暴走的脾气更为重要。
“老夫人,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突然,我们夫妻两个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家的姑娘还有这样的福气,您看,可能容我考虑考虑几天呢?”
张夫人把话说的委婉又温柔,进可攻,退可守。
所谓的思虑几天,不过就是一种拒绝的说法罢了,这思虑着思虑着这事不就无疾而终了么?
当然了,张夫人也想到了与村长彻底撕破脸的情况,若是这个村长一家表面是村里邻外的好村长,实际上就是个小心眼且睚眦必报的小人,她这话说的也算是有转还的余地。
毕竟,村上的读书人都说过这么一句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个风评极佳还有点权力的小人呢?
老夫人原本见着夫妻二人猜了他们家姑娘的年岁之后便有些不好意思,此时他们的回绝之意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于是站起身来,向二人告辞。
“张家的茶水很好喝,你们的意思老身也明白了,还希望老身以后来讨这一口茶水的时候,张夫人莫要将老身拒之门外。”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机锋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的,彼此对彼此的意思都心知肚明,可就是在话风口上留了余地。
这是彼此都给彼此留点情面,日后也好相见的意思。
可是,这一点小小的机锋,张田户一个只知道干活吃饭的老实人哪里听得明白了?
村长母亲和自家媳妇这你来我往的一番对话,落在张田户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张夫人说她要再思虑两天落在张田户的耳朵里便是她准备答应这门亲事了,只是还需要准备两天。
老夫人说她下回还来喝茶希望张家可以不计前嫌不要将她拒之门外,张田户自动意会成两家以后便是田晋之好。
于是,当村长母亲起身出门,张夫人笑意盈盈的送她的时候,张田户爆发了!
端起桌上的茶水便朝着村长母亲的脚下泼了过去,将老夫人一双崭新的鞋子淋了个透心凉。
老夫人为了今天久违的提亲是细心装扮了一番,身上的衣服和鞋袜都是压箱底的新货,连头上的首饰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此时,被张田户这么一泼,冰凉的茶水透过鞋锻直达脚面,老夫人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了。
女子被人泼水已经是侮辱,若是被人直挺挺的泼湿了脚更是奇耻大辱,老夫人大半辈子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气的说不上话来,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张田户,脚下一片冰凉,就要往地上倒去。
幸好,张夫人一直站在老夫人的身边,又是庄稼活做的惯熟的人,粗大的手掌一捞便把老夫人扶住了。
大松了一口气的张夫人怒目圆睁的瞪向罪魁祸首,自己的丈夫。
可是张田户一直憋着气,心里早就不痛快了,一下子所有的怒气就像是决堤的江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我张家的茶水不多,怕是养不起老夫人这样尊贵的胃口!”张田户无视着自己媳妇拼命的眼色,想到什么便往外说着什么。
“老夫人以后也不要贵脚临贱地了,张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您家,我们家从来都是老实本分的过活,从来没有想过卖女求荣这样无耻的事情!”
只要想到村长的年纪,张田户的心火便一拱一拱的,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心里钻着一样。
“我家的姑娘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一辈子没有人上门求亲,我们也养的起,就算是剃了头发当尼姑,我们张家也不与你家做亲家!”
“你们家大官大,不怕外人说闲话,我们家姑娘还是要点脸的!”
说到气性顶点处,张田户连自己在说什么,脑袋里压根就没有概念了,只知道自己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什么话难听什么话就往外跑着。
搀扶着村长母亲的张夫人都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家丈夫是这么能说的一个人?
被扶着的老夫人又羞又骚,既生气张田户把话说的这样难听,又觉得自己儿想来都能当人家姑娘爹的年纪还厚着脸皮求亲,也是没理。
张田户骂的酣畅淋漓,才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什么,呆呆愣愣的望着面前两个女人。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愣在了当场,谁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将情面圆回来,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样的情况。
“爹爹,不要再说了,女儿愿意嫁!”
第七十五章 红鸾星动
“爹爹,不要再说了,女儿愿意嫁!”
一声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方才的沉默,张田户那个深居简出的女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方才,她的爹娘和村长母亲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到了耳中,她没有想到那个儒雅的带着一点书生气的男子真的是村长。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子真的会找人上门提亲,原本那一日的相遇不过是意料之外,那一场的男女授受不亲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冒犯。
张田户夫妻二人是老来得女,自然是对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掌上明珠千娇万宠,她若是要天上的月亮绝对不会给她水里的星星。
长年累月下来,养了她一身的臭脾气和坏毛病,连张田户夫妻二人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眼了,将她养在家中,寻常不让她出门免得惹祸。
前些日子,也是他们这个女儿命中的红鸾星动了,难得出一次门的她偏偏就在路上遇着了村长。
那一日是村长先夫人的忌日,村长每年都会在那一日前去祭拜,回来的时候心情不佳又喝了一些酒,醉意熏熏的认不出路来。
恰好,一个是没有见过的陌生女子,一个是喝的人事不清的伤心人,两个人都在这个狭窄的小道上相遇了。
好巧不巧的,伤心人的酒意上涌,倒在了路边的草堆上,少女手里提着即将送给田地里忙活的父母的清水,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下子慌了神。
虽然被养的骄纵,但心地还是善良的,少女不忍心将这个伤心人就这样放在路边置之不理,犹豫再三,将手中的清水喂到了伤心人的口中。
伤心人被这一口清水冰的回了一丝丝神志,醉眼朦胧的看到了少女清秀温婉的面孔,水意晚晚的眼睛,呢喃着说出了几个不清楚的字眼。
少女弯着腰,将自己的耳朵凑近了伤心人的嘴吧,想要努力的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啊!”猝不及防之下,自己的衣袖上忽然传过来一阵力气,天旋地转。
再回神,少女惊愕的发现自己正躺在方才那个伤心人的怀里,腰上是一条强壮有力的胳膊,发边是散发着酒意的哼唧。
少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羞红了脸庞,挣扎着想要脱离那个醉汉的怀抱。
没想到她越是挣扎,醉汉抱的越紧,就好像是握着某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死也不肯松手。
一番挣扎之后,少女没有了力气了,所幸醉汉只是抱着她,并没有进一步的不规矩的行为,少女红着脸窝在伤心人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少女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几乎都要睡着了的时候,伤心人悠悠转醒,兀自叮咛了一句:
“哎,又醉倒在了这个荒郊无人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你入梦来......”
说完以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的背后被冷风吹得冰凉彻骨,身前却是温温软软,一低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自从自己的先夫人去世以后,村长的心也随着一起去了,若不是挂念着家中老母无人照拂,只怕是当场便随着她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去了。
虽然人还活着,一颗心却早就是死了一般,数年来不曾和女人有过过分的接触,突然发现有个娇娇软软的姑娘躺在自己的怀里,怎能不让他惊讶呢?
“姑娘,姑娘,在下失礼了!”
村长连忙把自己的胳膊从姑娘细弱的腰肢上拿了下来,狼狈不堪的滚至一旁,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向姑娘拱手致歉。
姑娘原本昏昏欲睡,突然被一道粗犷的男声吓得不轻,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方才发生的事情。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响起,姑娘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甩了村长一个巴掌,把村长还残余的一点酒意打的是魂飞魄散。
村长这才定睛去看姑娘的容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满脸通红,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岁说是自己子侄一辈的都差不多了,自己居然轻薄了人家。
“姑娘,在下是这个村里的村长,怎么从未见过姑娘?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亲属?”
少女蹙起好看的眉头,这个男人说话倒是文绉绉的,看这不像是穷凶恶极之人,不过这大白天的喝的醉醺醺的也不像是父母口中那个事事有规矩的村长啊!
“干什么?为什么要打听我?难道你还想败坏我的名声么?”少女警惕的叫出声来,拒绝回答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回答。
男人面上显示出更加歉疚地表情,摆了摆手:“姑娘误会了!我方才轻薄了姑娘,只是像向姑娘家中长辈说明情况,姑娘家中要打要罚,在下悉听尊便!”
态度温和,说话有礼,少女心中已经信了大半,搅着帕子说:“你方才说你是这个村头的村长,我也告诉你我就是这个村的人,你若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自己找上门来吧!”
男人抬头又看了一眼少女,弓着身子行了一礼:“冒昧的问一句姑娘,你可许了人家不曾?”
未出阁的少女怎么好大剌剌和陌生男人谈论自己的婚事,当即便红了脸蛋,怒斥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便提起手边的篮子,往自己家跑去。
男子保持着方才施礼的动作没有起身,语气平静的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若是姑娘还没有许了人家,在下方才轻薄了姑娘,未免麻烦,在下会去姑娘家提亲。”
少女虽然听到了一丝半点的话音,却已经跑远了,没有给男子一丝一毫的回应。
男子抬起头来,望着少女跑远的身影,久久都缓不过神来。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巧合?
很快,村长便知道了那日的少女的身份,拜托了自己的母亲前去提亲。
村长人虽然好,但与自己的女儿实在不是一双良配,张田户夫妻二人是想也不想就要回绝了村长的母亲。
没有想到,他们的女儿与他们并不是一条心,竟然执意要嫁给村长。
村长母亲一看事情有所转机,连忙从张夫人的搀扶中挣脱了出来,抓住少女的胳膊问她:“孩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愿意?”
待走到近前,老夫人吓了一跳。
第七十六章 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
待走到近前,老夫人吓了一跳。
这位未曾见过的二八少女竟然与自己先头难产而死的儿媳妇有七八分相像,若是自己再老眼昏花一点,怕是会以为自己那个儿媳妇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摆开了张夫人的搀扶,静静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而又无奈:“你们且先商量着吧,无论能不能结成亲家,老身都不会有半个不字。”
说完,苍老的眼睛轻轻的扫过少女姣好的面容,也没有等到张田户夫妻两个人的回应,便走了出去。
其实,在看到那个姑娘的面容时,老夫人的内心便对今日之行产生了动摇,她大概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何一反常态来张家提亲。
不过,儿子这样用情至深,对他自己,对这个家,对那位姑娘都不是好事。
然而,她并不知道,一直被张田户夫妻二人藏着的女儿竟然对那个成熟而有风韵的男人,一见钟情,在听说他真的寻了过来提亲之后,一颗芳心彻底沦陷了。
于是,张田户的女儿不顾父母的苦口婆心,一心一意的想要嫁过去,这种坚决令夫妻二人头疼不已,多年来的打算就这样化为了一场泡影。
“哎——”拗不过女儿的夫妻两个人只好松了口,允下了这门亲事,在安抚好女儿的情绪之后,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房间里,不发一言。
良久的沉默之后,张夫人皱着眉头在房间里发出一声长叹。
这样悲苦的情绪在憋屈的房间里弥漫开来,仿佛点开了张田户某种穴位一样。
张田户把自己的手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头上的白发肉眼可见的白了几根。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和村长的先夫人长得相似,所以才将自己的女儿藏在家中轻易不出来见人。
早听说,村长为了先夫人,多年未娶之后,这种没由来的担忧越发的浓重,对女儿的管教也越来越严格,以至于村中人只知道张家有一位未出阁的女儿,却不清楚这位姑娘面容如何,年岁几何。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这样无差别的管教,不叫自己的女儿与村中人接触,导致自己尚还天真的姑娘只见了那个男人一面,便毫不顾忌的爱上了对方。
“哎——这都是命啊!”张夫人握住丈夫静静攥起的拳头,安慰着他,也是安慰着自己。
后面的故事便变得顺其自然了,姑娘欢欢喜喜的穿着嫁衣嫁给了村长,那个醉酒的男人对这位娇妻也极好,生出来的女娇娃更是宠上了天,含在口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着。
不过,宠虽然是宠,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也没有落下。
诗词歌赋,教养礼仪,把姑娘养的温气大方,活脱脱便是一个先夫人的翻版。
数十年的时间,也足够当初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长成一个妇人,一些原本就不能见阳光的东西渐渐的展现在了面前。
比如,当初那一场相遇不过是村长祭奠先夫人后的酒醉。
比如,自己究竟是哪一点成了那个男人的十几年来的第一个提亲对象。
比如,自己的女儿要学这样多的东西,究竟是在和谁比较。
所以,这位曾经为爱飞蛾扑火的小姑娘的感情慢慢的退却了,留下的只有岁月弯刀割下皮肉时留下的一点一点的棱角。
今日,她便用这样的棱角狠狠的化作指尖在阳光下反射的一点光,戳着二丫娘的鼻尖怒骂:“你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拿自己的女儿的亲事敲竹杠!”
二丫娘既是理亏,也是不敢得罪这位村中最有权势的女人。
讷讷无言,低着头,臊得满脸通红。
村长夫人还要用更难听的话来教训她,却被村长拉走了,女儿的大喜日子,不该为了这样的事情扫了兴致!
村长夫人虽然不忿,但也明白其中道理。愤愤不平地被村长拉走了。
于是,这一场闹剧结束了。
可是,二丫的悲苦生活也就开始了,村长夫人那样一闹,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人人都知道二丫变换的说亲人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二丫不错,可是亲事哪来的那么多的情投意合呢?更多的是门当户对罢了。
一场结亲,不仅是两人的结合,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二丫有那样一个不堪的娘亲,谁还敢沾惹这样的一个亲家。
二丫的亲事就被这样的耽搁了,留在家中做老姑娘,却越发的被家中的父母和那个嚣张的弟弟看不惯,日日都要说上数百遍的“赔钱货”和“贱丫头”。
即便,二丫成了家中主要的劳动者,打水做饭,喂鸡擦地,可是家中剩余的三个人还是对她挑鼻子说眼睛的,就好像嫁不出去是她此生最大的罪过一般。
原本,二丫还是伤心委屈的,可是渐渐的,这些恶毒的不像话的辱骂就好像只是穿过了她的耳朵,并没有在脑袋里过一遍。
甚至,偶尔深夜里起床,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站在家中唯一的床边,望着熟睡中的三张恬静的面庞,二丫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出一些可怕的想法。
若是这三个人的呼吸就停留在此刻,那么她就再也不用忍受那些难听的话语,这三个人也最终是以美好的模样与她作最后的告别。
这样,父女,母女,姐弟一场,也算是全了最后的情分。
这样的想法,一日又一日的盘旋,一日更比一日的强烈,二丫害怕终有一日自己会将那个可怕的想法付诸行动。
所以,二丫能不与他们多说话便不说话,尽可能的躲着他们。
所以,这一日二丫不顾身后难听的话语和嘲讽,拿起墙边的扁担冷漠的去挑水了。
而她的身后,那对没良心的父母正在琢磨着如何将自己手上的“赔钱货”脱手卖一个好价钱。
“我瞧着二丫这样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办法,以后腾达还要念书,家中总是多一张嘴吃饭,我们都被这个死丫头吃穷了!”二丫的娘望着二丫袅袅婷婷地背影,一如几年前一样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虽然也不是很待见这个嫁不出的女儿,可是二丫爹终究还是一个男人,一时间拐不过弯来。
第七十七章 说了一个傻大个
“你的意思是?”二丫的爹顺着二丫娘的话茬往下问过去。
“是时候给二丫说一门合适的亲事了,人我也物色好了,就是村头那个卖,猪肉的,大个子。”二丫娘说到猪肉两个字,嘴里咂摸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味猪肉的味道。
“嗯……可是他不是个傻子么?”二丫爹有一点犹豫,“二丫长的这么好看,配他也实在是可惜了!”
二丫娘一听这话便火气往上蹭蹭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不知道这死丫头长的好看,还不是没有人要她的缘故!”
“白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竟然收不到合适的彩礼钱!”这个时候,二丫娘完全忘记当初凭着二丫的受欢迎敲了多少竹杠。
二丫爹有一点于心不忍,试探着问道:“难道就没有更合适一点的人家么?那个傻大个,实在是……”
“闭嘴!”话还没有说完,二丫娘便气冲冲的打断了他的话,冷漠而又嫌弃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人家,就这个傻大个以前也是瞧不上那个死丫头的!”
“那,你怎么还给二丫说了这门亲事啊?”
“还不是,他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没有好人家的姑娘……”
说着说着,二丫娘的声音便小了下去,在心里暗暗的后悔自己的嘴怎么这么快,把大实话秃噜了出来。
二丫爹的脸色铁青,很不好看的问道:“你是要二丫嫁过去做后娘?”
二丫娘有些心虚,可是还没见过自己男人这样掉脸色的和自己说话,心里又觉得憋闷。
“哪里就是后娘了!那个孩子看起来就不想是那个傻子能生养出来的人,你们都说是他的儿子,可我事怎们都不信的!”
原本还有些底气不足,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黑成锅底的脸色,二丫的娘心里有一把邪火在乱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调也越来越尖,刺的人耳膜生疼。
二丫爹听着媳妇拉长的声音,本能的语调软了下来,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半是发泄半是解释的说:
“我这不也是觉得给别人做后娘丢了我们家的脸嘛?本来因为这个死丫头的亲事我们就被村子里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了,如今还说了这样一门亲事,怕是腾达以后都会被人说闲话,凭白连累了咱们的儿子!”
听见这话,二丫娘的心里好受了不少,点着头应和道:“我也知道,可是这个死丫头自己不争气,成日里在外面走,也勾搭不到上样子的人家,现在咱家儿子到了要好好读书的年纪了,处处都缺钱。”
二丫娘混浊的眼珠子里迸发出贪婪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接着说:“傻大个家就他自己,又有把子力气,家里还有点小钱,这门亲事若是成了,媒婆说了,不需要咱家出嫁妆,还能收到一笔不小的彩礼,彩礼至少也是这个数!”
二丫娘用手比了比,在二丫爹的面前晃了晃,随着那五根手指在眼前晃悠,二丫爹的眼珠也随着转了个圈。
眼看动摇了,二丫娘又添了把火:“二丫身子是个不中用的,以后又生不了孩子,那孩子又不是傻大个的亲儿子,他又是能挣钱的,以后他家一点家底还不都是咱们儿子的?”
说到二丫的身子,二丫爹的眉毛皱了皱,想起了一些难看的往事,不过很快眉头便松展开了,一些都过去了,如今还是儿子最重要。
“那,一切你操办就好!”二丫爹不咸不淡的同意了。
二丫娘喜上眉梢,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好像自己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自家的口袋一样。
而这所有的一切,二丫都懵懂不知,此时她正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拎着两个水桶,朝村外的一片大湖走去。
村子里不是没有水源,只是哪些水被走不了的远路的村中妇人们征用了。
她们往往只能走到这些地方,用里面的水洗衣服等,久而久之,浅浅的水河里的水就没有那么清澈了,看着便不是可以入口的水。
可是,村中妇人们都是小脚,村长让她们去村子外面的水湖边洗涤,让村里的水河休生息,她们便不干了。
只需要花费走过去一半的精力,这帮小脚妇人们便能把村子里一半的天吵变了颜色,她们一旦团结起来,谁也别想撼动他们。
没法子了,家里的男人们又实在是受不了耳边的聒噪了,于是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村里的水河便由着这帮走不了路的妇人们糟蹋去吧,家家户户都备有一两只水缸,家里的男人们承担起打水的任务来,每天走到村外的水湖里打好了吃的水放在家中。
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有力气的男人们做这个事情,可唯独二丫家是她承担了这样的苦活,她的力气不如别人大,只能拿稍小一点的桶,于是,每日她都要比别人多跑好几趟。
原本,这是她早上的活,因为她娘那个宝贝儿子不知道从哪学来了一套讲究的理论,说是早晨的水最干净,喝了对身体好。
于是,二丫被使唤着每日大家还在呼呼大睡的时间,冒着满头满脑的露水清霜,去村外来来回回的打水。
可是,今日二丫被气的很了,自己心中那个可怕的想法始终盘旋在脑袋里,于是捞起水桶,便走了出来。
想要到达村外那一片干净的水湖,需要走很远的路,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二丫身上那点单薄的衣服完全抵不住夜里的寒凉。
手里的水桶因为二丫身体的哆嗦而互相碰撞着,发出迟钝磨砂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乡间小道上显得诡异骇人。
二丫握着水桶的手心都捏出了汗,滑腻腻的几乎要握不住了。
望着沉沉的夜色,二丫狠一狠心,踏入了一座黑乎乎的影子里。
村里来来回回的壮汉们说,这是一条去村外水湖的小道,只要穿过了树林就可以了,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可是,二丫总是看着那高大茂密的树林却步,她不敢和那些人一起走进去,宁愿每日绕很远的路,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现在,天都黑了,陌生的小道给她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她现在只想早点回去,虽然有无休无止的辱骂,可也比这里温暖许多。
于是,二丫给自己打了打气,顺着脑海里旁人说的路线,走进了那片传闻中的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