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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咪西兔     重开之并蒂华莲txt下载     重开之并蒂华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两相对峙

    唯独今日,他并不是深夜前来,却撞见了烟淼淼衣裳不整,满面都是惊魂色的从屋子里闯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意识迷离的李丞相正拖着她的裙摆,将她拖了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

    这也是方才清莲一行人在雅间中听见的那一声女子的惊叫声。

    刘云才抬脚找着烟淼淼,便看见这样一幕让他怒火冲天,顿时见烟淼淼拉至一边,朝着仍神智不清的李丞相当胸就是一脚。

    没成想,那李丞相仍旧是双眼迷离,刘云看的更是火气。

    刘云又是一脚,直接将李丞相踹到在地上,李丞相的手中还攥着烟淼淼飘散的衣带,他这一倒,直接将烟淼淼也带到在了地上。

    烟淼淼本就憋着一股委屈,又被刘云撞了个正着,猛地摔倒在地上,膝盖和手掌重重的磕在冰凉的地上,甚至还被这股强力在地上磨的通红。

    登时,那眼泪便像是掉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她美丽的眼眶当中掉落,捂着自己凌乱的衣裙,将脸低下面对着地上,呜呜咽咽的,像是一株饱受摧残风雨中飘零的鲜花。

    刘云这一脚的动静太大,二楼的雅间似乎只有清莲一行人出来了,其余的都是在一楼的恩客们陆陆续续围上来了一些人。

    此时,刘云将想要一走了之的李丞相堵在了门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丞相大人,你不打算给晚辈一个解释么?”

    “解释?什么解释?”

    这花楼他也是常来常往的恩客了,几时需要向旁人解释了,还是一个连官衔都没有的毛头小子!

    “什么解释?”刘云的笑容里带着危险的气息:“丞相大人莫不是仗着自己官大,随便闯进女子的房间,连一句道歉也没有么?”

    李丞相此刻也恢复了镇定,若是这样仓皇的离去,他在朝中本就不多的威严更是扫地,索性轻蔑地瞥了一眼被刘云护的严严实实姑娘:

    “刘家小儿这是同老夫说笑吧!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花楼!哪里来的什么清清白白的姑娘,老夫就算是误闯了哪位烟花女子的房间,也不过是费些银子的事情。”

    刘云感到怀中的烟淼淼听见这话似是一抖,急忙关切地看着她,低声安慰道:“你莫怕,我会为你讨一个公道的。”

    怀中的小人儿似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刘云这才又冷漠的看着李丞相,还没等到他开口反驳,便听见一个清冷如山间云雾的声音自远处飘来。

    “李大人这话可就胡说了,我这里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若是那姑娘不愿,可不是你几个钱就能打发的了的。”

    这里闹得这样大,虽然也没有惊动那些真正有份量的恩客,但也有那机灵点的小丫头急忙去禀告了姜雨嫣。

    姜雨嫣手拿着团扇,缓缓地自黑暗中现身,那未曾老去依旧鲜妍的容颜一寸寸的展现在高高束起的笼火中,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多情。

    姜雨嫣同刘云使了一个眼色,伸手向他怀中的烟淼淼,刘云虽不情愿,可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怀抱,仍由烟淼淼泪水朦胧的将手搭在了姜雨嫣的手上。

    姜雨嫣将手中的团扇放在身边那个机灵的来报信的小丫头的手上,从腰间取出一条手帕,温柔的替烟淼淼擦干净颊边的泪痕。

    姜雨嫣不愧是当年令尚将军神魂颠倒的人物,这样简单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有一股难言的美感和吸引力。

    或许是姜雨嫣的动作太过温柔,或许是她的眼神中的坚定不容动摇,烟淼淼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敛一敛自己的衣裙,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面色沉静的同那个小丫头一样站在姜雨嫣的身后。

    姜雨嫣将手帕收回,艳丽的眼风扫过周围的看客,接过团扇,掩唇一笑:“我请各位贵客做个见证,众所周知,我姜雨嫣承蒙上一个主人的照顾,得以卖艺不卖身。”

    “所以自接管这座花楼以来,便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蒙上白纱的姑娘行走在其中,贵客们需恪守君子之礼。”

    姜雨嫣将团扇倒装,揭起烟淼淼发间露出的一丝微白:“诸位贵客请看看,这位姑娘面上的白纱可还挂在这肩上呢!李丞相你可不是第一次来了,不会这点规矩也不懂吧!”

    李书听到这话,拳头无意识的攥紧。

    清莲和张煜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嘲讽。

    “老夫,老夫,老夫今日只是吃醉了酒......”

    姜雨嫣言笑晏晏,便将事情当中最锋利的软刀子狠狠的当着众人的面扎在李丞相的身上,李丞相的语气也软和了几分:

    “姜姑姑想要如何赔偿,只管开口。”

    “这个嘛.....”姜雨嫣转眸看向平静下来的烟淼淼和仍旧难掩怒气的刘云:“得问问淼淼姑娘自己的意见。”

    “对不住各位,今日的酒水算是我姜雨嫣请诸位的了,扰了各位贵客的兴致了!”姜雨嫣一边示意李丞相往屋内走去,一边将还等着看热闹的众人笑着赔了不是。

    众人原还以为有一场大热闹要看,现见姜雨嫣三言两语便安抚住了两边,顿时觉得意兴阑珊,听见姜雨嫣这话才有重新起了兴致,准备往楼下走去。

    清莲站在李书的身边,小声的问道:“李兄,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李大人?刘家可不是好应付的人家。”

    李书面上虽极力保持着镇静,可清莲还是能看到他眼中深深的失望,李书淡淡的摇了摇头:“不用了,父亲自能应付。”

    清莲点点头也不再强求:“这里的酒也很不错,圣人有言一醉解千愁,李兄若是临近科考,心中憋闷,不妨一醉。”

    张煜也凑上来,笑着说:“是是是,薛兄说的不错,这里不仅有上好的琴声,那酒也是一绝,都是姑娘们亲自取了四季的雨水、露水和雪水细心酿就而成,值得一试。”

    李书亦是淡淡的摇头,抬脚往原本的雅间走去。

    “李闻清!你个天杀的没有良心的东西,我与你拼了——”

    又是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惊得众人纷纷回头,停下了即将要四散开来的脚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没有缘分

    “李闻清!你个天杀的没有良心的东西,我与你拼了——”

    又是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惊得众人纷纷回头,停下了即将要四散开来的脚步。

    原本正意志消沉缓缓往回走的李书听见李闻清这三个字,脚步顿了顿,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身上的气息死寂了片刻,才缓缓地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旁边冲了出来,直挺挺的撞向沉着脸色正往屋内走的李丞相。

    李丞相一开始并没有看清女子的容颜,见有人朝着自己撞了过来,本能的朝后退去,顺便还伸出手来准备推开她。

    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行动腿脚都不如年轻气盛的刘云以及本就身手不俗的姜雨嫣,虽然让开了女子撞过来的架势,可也让她养的长而尖锐的指甲挠到了脸上。

    女子的指甲在触及到李丞相那老而松弛的面皮时,狠狠的用力,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甚至那中指留下来的痕迹上面还渗出来一连串的血珠。

    李丞相急忙捂住自己破相的脸,将奔至对面的女子推倒在地,怒声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子,这般无礼!”

    那女子被推倒在地上,就像是一片失去了生机的枯叶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没有半分重量,听见李丞相这句怒骂,缓缓地抬起头来,声音哀婉而又凄凉:

    “李闻清,不过十几日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女子长长的头发原本遮住了她大半张容颜,随着她抬起头的动作,枯燥凌乱的头发慢慢的分散开来,露出女子的真容来。

    与那哀婉凄美的声音极不相称,女子的容颜枯槁而没有生气,双目红肿凹陷,眼睛里全是血丝,面颊上的皮肤是腐朽的苍白色,薄薄的唇没有半点嫣红,干涸的像是数日没有茶水沁润一般。

    周围的客人见此都不由自主地倒吸出一口凉气,见惯了这花楼当中千姿百态鲜艳活泼的姑娘,没想到这个温柔乡里还有这般生气全无的女子。

    “这......这难道是意雨姑娘?”

    人群中有那眼明心亮的恩客低低的惊呼出声,那地上的女子也听见了这话,本能的将眸子转向说这话的方向。

    那眼风婉转之时流露的温柔婉约,让那些常来常往的恩客终于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佳人的影子。

    “这,真的是意雨姑娘.......”恩客里不乏曾来听过曲子的相熟的人,由衷的发出震惊惋惜之声:“好好的一个美人怎么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意雨也是姜雨嫣座下不卖身的姑娘之一,倒不是她自诩清白,而是传闻有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同她交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姜雨嫣手下保护了下来。

    恩客常来也只是听一听意雨的曲子,意雨长得不算是妖娆多姿,只是在这妩媚多姿的温柔乡里自有一份难得的端庄雅静,仿佛是遗世独立的佳人。

    可如今,见过意雨姑娘的人再也无法将当初浅浅一弯眉便能使人心意疏朗的女子同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联系在一起。

    大家也看出来了意雨姑娘同李丞相之间的暗流涌动,小声的窃窃私语着:“原来同意雨姑娘交好的是李丞相啊,平日里看着老成持重的样子,私底下却这样的放荡不堪!”

    李丞相自然也听见了旁人的小声议论,面对着意雨的责问,他强装着面上的镇定,冷声道:“你这1胡搅蛮缠的女子,我不是与你说了从此恩断义绝,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意雨哀婉的哭声渐止,一只手无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我做的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你要与我恩断义绝不要紧,可是我腹中你的骨血也要一同丢弃么?”

    众人哗然,这花楼里可不兴闹出孩子这种事情,不止花楼里会有专门的汤药,家世显赫些的人家也会自己备上这些东西以防有那心思灵活的女子耍这种手段。

    而那些有了孩子的,都是情意甚笃,准备为那位姑娘赎身,迎回家中的。

    只是不知道李丞相,是怎么回事?

    同样震惊的还有李书,清莲在一旁瞧着,那肉眼可见的鼓起的血管,里面流淌着的都是怒气腾腾的血液。

    李丞相却丝毫不为所动:“是么?你的肚子里如今有我的孩子?”

    原本眼中笼着淡淡的柔和的意雨听见此言,忽地眸光转为狠厉的恨意,死死的盯着一脸冷然的李丞相:“李闻清,你真是好狠的心,竟将我们母子二人一同拱手送给于翰林,就为了你那个好儿子!”

    “也不知道你的那个儿子知道自己的前程是那从未谋面的弟弟的性命换来的,你李家一府夜里睡得可能安稳!”

    意雨那哀婉的声线变得凄厉,似是惨死的地狱恶鬼从地府爬了上来,朝尚在阳间的人来冤魂索命。

    李丞相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但仍旧冷着面色:“三月有余的身孕不至如此,只能说那孩子同我没有父子缘分罢了!”

    “是么?向来是你作恶太多,故去的李夫人才会放弃与你的夫妻缘分吧!”意雨盯着他的眼睛,幽幽的说道:“你的儿子还不知道当年他的母亲其实是自杀的吧?”

    周围的看客已经不知道要用何种心情再待在这个地方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意雨姑娘每一句话都有着重大的信息量。

    看起来勤勤恳恳的丞相府中,原来有着这么多秘密!

    清莲和张煜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一脸木然的李书,想来他这样呆板的性子也不是没有缘由,有这样一个里外不同的父亲也不是他的过错。

    “闭嘴!”李丞相大怒,弯下身子,猛地甩了一巴掌给意雨,直打得身子单薄的意雨翻过身去,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身子,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

    几个呼吸之后,都仍旧保持刚才那样的姿势,动也没有动弹。

    一瞬间,这作画楼静悄悄的,似乎是被上天按下了暂停键,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片刻之后,有人颤颤巍巍的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这......该不会是打死了吧?”

第两百章 两个重叠的身影

    片刻之后,有人颤颤巍巍的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这......该不会是打死了吧?”

    姜雨嫣凝神片刻,脸色一变,转头向一众围着的看客笑意盈盈的说道:“各位贵客,这意雨姑娘刚刚小产过身子虚弱,诸位给她一点喘息之机,还是移步下面喝酒听曲吧。”

    转眸向一旁面露沉思的刘云道:“刘公子,这边还有私事要处理,麻烦您陪着淼淼姑娘回房间更衣吧。”

    说完,手指轻招,堂下当即便有那桃红柳绿的姑娘们穿着长裙,抱着琴弦琵琶,又有俏生生的小丫头们拎着酒香四溢的酒壶替各个桌位上的酒杯满上。

    同时,从黑暗处显出几个精干的小厮,表面上赔着不得罪人的笑脸,背地里手脚都暗暗使着力气,将看热闹的众人往楼下请。

    姜雨嫣此话虽是遣散众人,但话里话外也是将李丞相为了自家儿子的前程将自己相好的女子送给主考官,导致女子流产的事情落实了。

    那桩故去的李夫人自杀的事情虽没有得到证实,但既然这女子说的其中一桩是真,那另外一桩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李丞相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呆愣在原地,连姜雨嫣那暗含着锋芒的话语都没有反驳。

    于是,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慢慢的向楼下走去,说到底这还是一件晦气的事情,他们的热闹也看的尽够了,都能说上个几天几夜,没必要再在这里讨自己的麻烦。

    只是那刘云可不是好糊弄的,更何况当初他就是来一探这京城最出名的花楼的辛秘的,赶上这样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哪里愿意离开。

    脚下微动,就要闪身往屋内走去。

    刘云的身形很快,姜雨嫣的动作比他还快,欺身拦住了他要上前的脚步,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了身后仍旧沉静的站立着烟淼淼身上:

    “淼淼姑娘今日受惊不少,身上也不大体面,刘公子还是先顾着佳人的好。”姜雨嫣的话中隐含警告:“这样的脏污,刘公子无妨,淼淼姑娘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刘云的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一旁的烟淼淼身上,不甘的看了一眼屋内,终究还是护着烟淼淼离开了。

    等到旁人都散了,姜雨嫣拿团扇掩着鼻子,将门关了起来,隐隐约约听见一两句“薄情”的怒骂声来。

    人都散了,门也关了,清莲拉一拉立在原地的李书:“李兄,我们也回去吧?”

    李书没有动弹,甚至连那眼珠子都定在了一个地方,动也不会动了。

    “他这该不会是受了太大的打击,气傻了吧?”张煜小声的同清莲嘀咕着。

    虽说是做了小声的情状,这声音也足够李书这一个正常的大活人听见了,不过张煜也不在乎就是了。

    清莲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不要胡说。”

    又转头向李书:“李兄?”

    这一次,李书有了反应,眼珠动一动,张了张口,还没等到清莲送出一口气来,忽地从李书的口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那声音似是从这个向来端方的书生的灵魂处爆发出来的。

    凄厉悠长,喊得在场的众人身心颤抖,声音的最后,李书捂胸,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李兄——”

    清莲和张煜急忙迎上去,想要扶住此刻看起来神色恍惚,随时都可能倒下的李书。

    李书却一把推开了他们,眼眶通红,嘴边还挂着残血,跌跌撞撞的朝楼下奔去,似是狂笑,似是戾喊,疯疯癫癫的跑出了门外。

    这一动静也惊动了刚刚关上门的姜雨嫣和李闻清两人,两人打开门,看着清莲和张煜两人,面带疑惑。

    清莲鄙夷的目光移向旁处,并不想同他们说话。

    张煜也难得的对李书挂上了担忧的神色,只顾着看那个远去的身影,并无暇回答此刻他们的疑惑。

    倒是有那眼睛明亮,嘴巴又快的恩客,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句:“刚才跑出去的那个人......似乎是李丞相的儿子?”

    一旁的人急忙捅了捅他:“可莫要胡说,李家公子是个极端方有礼的人,据说从来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那人倒是不惧,面上带着隐秘的幸灾乐祸:“那可未必,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看李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明白了。”

    “那是我儿?”李丞相自然也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讨论,只是他根本无暇顾及那两人话语间的冷嘲热讽,只是急切地询问着清莲和张煜二人。

    清莲无视着他期盼的脸上透露出来的绝望,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倒是张煜狠狠的啐了一口,冷哼一声。

    李丞相自然认得他老对手家的儿子,张煜那一声冷哼的意思不明而喻。眼睛看到地上残存的血迹,李丞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脚步晃了晃,一瞬间苍老了下去。

    急急忙忙的也奔向楼下,方才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又重新的出现了一次。

    只不过这一次的身影成了父亲,更加苍老,更加稳重,也更加绝望。

    姜雨嫣并没有拦他,只是静静的站立在门边,同清莲交换了一个清冷的眼神。

    清莲心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目光瞥见里面那仍旧伏倒在地的身影,虽然她的面容不再美丽,可是那婀娜多姿的身姿仍旧能窥见十几日前她鲜妍的模样。

    姜雨嫣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目光也沉沉的落在了那身影上,手中的团扇放了下来,右手静静的搭在左手的脉搏上,面露惋惜和哀伤。

    清莲推了推身边的张煜,轻声说:“你想不想喝酒?”

    很快,便有长得俏生生地小丫头捧着酒壶走进了他们的房间,要为清莲和张煜斟酒,清莲举杯一饮而尽,小丫头还要再倒,清莲却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这等小酒哪里能尽兴!换上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来,不要这杯子,换碗来!”清莲一杯便面色微红,按着小丫头的手,喊道。

    小丫头的脸刷的便红了,却又左右为难,这花楼里都是些文人雅士追捧的清酒或是搀了东西的暖情酒,哪里有清莲要的烈酒。

    “薛兄,你这就喝的醉了?”张煜从来没有见过清莲喝酒,没想到这一杯下肚,便变了一个模样。

    “我没喝醉!”清莲虽面色微红,但眼神却是十分清明,她受过专门的训练,这里的酒她是喝不醉的,只是会脸红罢了。

    张煜见她眼神清醒,不由得失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小丫头:“去街上给我们买一些烈性的酒来,不拘味道如何,只要越醉人越好,越多越好,剩下的碎银子就赏你了!”

    小丫头当即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跑出去,招呼着相熟的精干小厮出门买酒了。

    “薛兄,你心情不好?”

    打发走了小丫头,张煜拎起她留下的酒壶为清莲已经空了的杯子斟满:“薛兄,你且应付着喝一阵。”

    清莲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

    张煜无奈,他自认识清莲以来,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为他斟酒的那一天。

    望着张煜单纯的眉眼,清莲忽地问他:“张煜,你真的这么讨厌官场么?”

第两百零一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清莲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

    张煜无奈,他自认识清莲以来,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为他斟酒的那一天。

    望着张煜单纯的眉眼,清莲忽地问他:“张煜,你真的这么讨厌官场么?”

    张煜手中的酒水如细流一般落入了清莲面前的杯中,听见她的问话,手下的酒流没有半点凝滞,头也没有抬的回答道:“当然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国子寺呢?”

    “是我家老头子的心愿。”提及自己的父亲,张煜的面上带着一点亲近的嫌弃:“我家老头子是个老派的书生了,我若是不考个功名回去,他怕是埋在地底下都不会安心的,半夜还会来我的梦中痛骂我的!”

    清莲眯着眼睛,听着张煜的抱怨,明明是嗔怒的语气,却带着慢慢的炫耀感:“你与令尊的感情真好。”

    “还行吧。”张煜将斟满酒的杯子推到清莲的面前:“怎么了?你从前对我没有这样大的好奇心的。”

    清莲沉默了,接过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是啊,她是怎么了呢?是因为今天看见了李书父子么?

    还是因为看见了那个叫意雨的姑娘最后的结局?

    “张煜,你这样讨厌官场,以后也会讨厌我么?”清莲将手中的杯子自然而然地伸到了张煜的面前。

    张煜倒也乖顺,继续干着小丫头的活,听见清莲的问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薛兄,你是为什么要进入国子寺呢?又为什么想要参加科举考试呢?”

    清莲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端在了唇边,垂着眉眼。

    为什么呢?当初是为了在华连的手下博得一份自由的余地,如今是为了在华连的身边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为了一个人。”

    “心上人?”

    这个答案有点令张煜意外,其实他想过薛兄为何会如此热衷于圣贤书,他猜测过或许是因为他家境贫寒,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从小培养出来的执念,这是国子寺寒部中的绝大多数学子的现状。

    他也想过,能写出“众生皆苦”这样文章的薛兄或许是见惯了人间疾苦,心胸宽广,想要入朝为官,解天下芸芸众生的苦难。

    唯一没有想过,清风朗月的薛兄竟然只是为了一个人。

    清莲的声音里有一些求而不得的怅然:“算是吧。落花有情,流水未必有意罢了。”

    张煜拍了怕清莲的肩膀,话说到此处已经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也在只能搬出那句用烂了的安慰话语来:“薛兄,天下何处无芳草。”

    清莲转眸,语气里带着危险的蛊惑:“是么?若是有朝一日发现你的那位薛姑娘对你并没有那般情深,甚至一直以来是在欺骗你,利用你,你也会这样对自己说么?”

    “天涯何处无芳草?”

    张煜被她说的一愣,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意,数年的相知相许,他从未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清莲的话语太温和,太蛊惑,令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轻缓的语调去设想,只是这样一想,便有一份难以抑制的心痛漫上心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张煜皱了皱眉头:“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会与她恩断义绝,但大概也不会再为旁人这样的辗转反侧了。”

    “是呀!”清莲望着无边的月色,微微的朝着远离张煜的方向偏了偏头,一颗泪水无声的从暗处滑落:“真是将一个人装在心里,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所以啊,就算薛兄进入了官场,我也绝不会讨厌薛兄的。”

    “哦?为什么?”清莲的眼睛亮的像是两个黑宝石。

    “因为薛兄的心是纯粹的,只有那些贪图权势,爱慕富贵的人才会在朝堂上迷失了自己,沉浸在权力的游戏当中无法自拔,变成我讨厌的人。”

    顿了顿,张煜又补充道:“就像是李闻清那样的人,真实的面目连他的儿子都不知道,府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不可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我爹讨厌李闻清,我也讨厌李书。”

    “只是如今看来,这李书也是个可怜人啊!”

    张煜将自己面前的杯子端了起来,啜了一口,是文人雅士追捧的清酒,并不辛辣,但含着这花楼里姑娘的温柔和辛酸。

    “嗯!”清莲轻声的附和,索性抛去了手中的杯子,接过酒壶,仰头向口中灌去。

    清莲不敢说,她怕自己辜负这样一个少年郎的纯粹的心意,单纯稚气的人看什么都蒙着一层天真的薄纱。

    她的心意,她这个人,她往后或许存在的余生,都不会是张煜所期盼的那样纯粹无暇,她其实很怕自己迷失,很怕被张煜讨厌,很怕失去唯一个单纯的不问缘由的站在她身边的这个朋友。

    夜色迷离,这京城里多了几个欢喜家,又多了几个伤心人。

    张煜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

    清莲举着酒壶,大口大口地往自己的口中灌着。

    这酒不烈,只是人心复杂。

    ......

    “你醒了?”

    头疼的清莲皱了皱眉头,觉得那窗户上投射下来的阳光有些格外的刺眼,伸手遮了遮,忽地听见一道甜美熟悉的声音。

    身体的不适让清莲的心中沉甸甸的,她本能的觉得危险在向自己靠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头疼?”

    那个温柔娴静的身影手中端着什么东西朝自己靠近,坐在了自己的床塌边,浅浅的一笑:“哪里会不头疼呢?薛公子可是喝了半夜的酒,又拉着那位张公子站在窗边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这才消停了。”

    说完,又将自己手中的碗递到清莲的面前:“这是我家乡那边流传的醒酒汤,薛公子若是觉得头疼,喝一碗就好了。”

    清莲此时头疼欲裂,看向自己面前的所谓的“醒酒汤”,浓黑的一碗,这位姑娘手中微微的一动,便荡起粘稠的涟漪。

    本能的,清莲想要远离这碗黑乎乎不知名的东西,便捂着胸口,作出呕吐的模样,指一指一旁的床头案几:“姑娘且放一放吧,我这个时候喝不下,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无妨,薛公子记得喝便是了。”她从善如流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见清莲一直皱着眉头,便向她伸出手来,冰凉的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的手指搭在清莲的双额只见。

    清莲猛地一颤,那里可是人致命之处,也是她假面贴合的关键之处。

    “薛公子放松些,我帮您揉一揉,宿醉后的头疼会好些。”察觉到自己手下人的紧张,姑娘微微一笑,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安抚。

    轻轻的在清莲的额间揉了揉,清莲渐渐的也放松了下来,感慨自己在在这座花楼里待着果真是浑身不自在,总是疑神疑鬼的。

    只是,这姑娘的身形声音,她总是觉得有些眼熟,她在这楼中住的时间不久便被华连送到了国子寺中,见过她美人面的不少,可是如今也被另一位姑娘取代了,而她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几乎没有记住旁的姑娘的脸。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犹豫许久,清莲决定还是单刀直入的询问,她不知道这座花楼里有多少人是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一张美人皮代表一个名字的规矩是华连定下来的,想必不会有错。

    姑娘的笑如春风徐徐:“雾依。”

第两百零二章 死于谁手?

    这位姑娘的笑如春风徐徐:“雾依。”

    “雾依......”清莲在唇齿之间呢喃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对这位雾依姑娘似曾相识,无论是身段模样,还是这个名字:“姑娘的名字取得很好,温柔恬静,与姑娘十分相称。”

    “谢谢。”雾依姑娘该是个文静的姑娘,似乎不是很爱说话。

    忽地,门被从外推开了,姜雨嫣面色淡淡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屋内坐着的两个人微微的一愣:“雾依,你怎么在这?”

    清莲转头看向姜雨嫣,目光在两人面上来回扫视了一圈,沉沉的落在已经收回手指的雾依身上。

    她的感觉绝不会出错,这种直觉在她仍然生活在农庄的时候,数次在豺狼虎豹之下保住了自己,这个雾依姑娘绝对曾在她面前出现过。

    “姑姑,我见薛公子昨夜醉的厉害,所以特地熬了醒酒汤端过来。”雾依倒也不慌张,沉静的起身,指一指案几上的碗,回道。

    姜雨嫣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淡淡的点头:“辛苦你了!”

    “雾依,你下去吧,我与薛公子说几句话。”见雾依仍旧站在远处,姜雨嫣面色有些不虞,皱着眉头道。

    “是。”雾依温声应了,朝着清莲浅浅的一笑:“薛公子再会。”

    轻移莲步,步子姗姗的往外走去,在经过姜雨嫣的身边时,姜雨嫣不动声色的朝她看了一眼,在清莲看不见的地方,眼含锋芒。

    “姑姑,那位雾依姑娘也是美人面么?”直到在门边的缝隙里看见雾依的裙摆依依划过那楼梯,清莲才转眸看向姜雨嫣。

    姜雨嫣皱着的眉头还没有松开,眉心之间仍有淡淡的褶皱。

    姜姑姑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保养的再好,与方才那位年轻鲜活的女子错身而过时,仍旧能捕捉到她面容上岁月走过的痕迹。

    许久不见,姜姑姑为何被时间如此薄待?

    “不是,你为何这样问?”姜雨嫣回身也瞥了一眼那门中的缝隙,走过去,将雾依没有掩上的房门关上。

    重新转过身来时,清莲已经不能轻易的看到姜雨嫣的疲态了:“没什么,只是总觉得有些熟悉,她也热络的令我奇怪,总觉得或许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热络?”姜雨嫣也坐在了清莲的床边:“你是说这碗醒酒汤么?”

    清莲轻轻的颔首。

    姜雨嫣含笑道:“不会,她是从宫中出来的,你又怎么会见过?或许只是如今你长得清俊,她只是看上你了而已。”

    “姑姑莫要说笑。”清莲无奈的撇一撇嘴:“宫中出来的,难道是殿下幼时在宫中的侍女?”

    姜雨嫣将醒酒汤端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鼻端轻轻的嗅了嗅,随意的回道:“怎么会?若是殿下的身边人,如何会舍得放在我这种鬼地方磋磨?”

    说完,又将碗贴合在自己的唇边,浅浅的啜了一口,笑道:“果真是宫中出来的人物,这一碗醒酒汤都比我们为恩客们准备的好多了,她也是小气,来我这里一年多了,居然憋着这样的好东西。”

    清莲心中有一股淡淡的酸涩。

    “姑姑也不怕她在里面下毒?”

    姜雨嫣放下碗,抽出自己腰间的帕子,在唇边按了按水渍:“我这里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她若是私藏了毒药,我又怎会不知?”

    清莲默默,说的有道理。

    “对了,我来是转告殿下的吩咐,今日入夜时分,殿下召你相见。”姜雨嫣摸了摸她鬓边散乱下来的碎发。

    “殿下昨夜也在?”清莲的心动了动。

    “不是,是我去禀告昨夜发生的事情时,殿下吩咐下来的。”姜雨嫣将那缕碎发轻柔的别在了她的耳后。

    昨夜发生的事情......是呀,昨夜可不止她拉着张煜喝醉了酒这一件事情,还有李闻清李丞相一家的闹剧,还有那个叫意雨的姑娘......

    “姑姑,那位意雨姑娘怎么样了?”

    清莲心怀着一丝侥幸,姜雨嫣眸中却现出一丝悲痛来,慢慢的摇了摇头:“香消玉殒,大概是与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团聚了。”

    清莲低下头:“昨夜的闹剧是安排好的么?为了揭穿李丞相的真面目,为了阻止李书参加科举考试?”

    “是。”

    清莲的心中似是有一把小刀在扎着,生生地钝疼。所以,若是她昨日没有执意要将李书打晕了带到这里来,那位意雨姑娘会不会......

    姜雨嫣安抚着摸了摸她的肩头:“殿下和我都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李闻清虽然表里不一,但也没有想到他会当众失态,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清莲并不能苟同,昨夜她就在人群当中,对当时发生的事情看的分明。

    那位意雨姑娘出现的时候,便是羸弱的样子,仍是谁看到了都明白她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李闻清那盛怒之下的一击,固然意雨姑娘躲不过,那站在一旁的姜雨嫣呢?

    姜雨嫣的身手,她十分清楚,她若是出手,未必不能救下意雨一条卿卿性命,只是她不愿意冒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危险罢了。

    意雨到底是死于暴怒的李闻清之手,还是她自己绝望之下,还是袖手旁观的姜雨嫣,亦或是主导操纵这些的华连手中?

    清莲心中说不出来的腻烦,身子微微偏了偏,宿醉之后腹中翻腾着一股不适,此时的她十分抵触姜雨嫣的接触。

    姜雨嫣也感受到了她微妙的变化,收回了手:“你好好休息吧,那个与你一同来的张煜睡在了另一个屋子,你待会可以与他一同回去。”

    “对了,我看你还是不舒服的很,这醒酒汤没有毒,你还是喝了缓解一下头疼吧,说不定晚上殿下还有其他重要的吩咐。”

    姜雨嫣站起身来,指了指那碗醒酒汤,准备转身离去。

    “姑姑......”忽地,清莲幽幽的开口,声音像是飘荡在她整个人的上方,盘旋不止:“那个薛婉玉是你们的人么?”

    “谁?”姜雨嫣沉迷于方才清莲独特的声线当中,作为培养了无数个美人的姜姑姑,从当初第一次见到清莲到如今,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感概一句美人天成。

    走神的姜雨嫣没有听清那个名字,低头看着清莲沉在幽暗中的倩影。

    “薛婉玉......”

第两百零三章 往事如烟

    走神的姜雨嫣没有听清那个名字,低头看着清莲沉在幽暗中的倩影。

    “薛婉玉......”

    清莲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自昨晚见到她开始,她便一直称呼她为薛姑娘,疏离有礼,恪守着一个作为张煜挚友的本分。

    即便在洞悉了薛婉玉奉了姜雨嫣之命,对张煜未必全心全意的企图之后,她也仍旧坚守了这份君子之礼。

    在姜雨嫣的面前,从清莲的口中吐出薛婉玉这三个字,幽幽的,带着试探,隐藏着锋芒,含着未知的蛊惑。

    姜雨嫣轻轻的点了点头:“自从她家道败落之后,便流落到了市井之中,后来入了我这花楼,便同你一样,臣服于殿下了。”

    清莲眸色沉沉:“那她同张煜的交情,是殿下的安排,还是......”

    姜雨嫣忽地笑了,笑声在这幽暗的房间当中显得有些突兀,却是从她踏进这间屋子之后难得的带上了些许温度。

    “姑姑笑什么?”

    清莲被姜雨嫣笑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殿下还真是冥冥之中有一点相像。”姜雨嫣含着笑:“昨夜殿下听了我的禀告之后,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清莲心中蔓生出一点温暖和甘甜:“殿下并不知道薛婉玉的存在么?”

    “你当殿下是什么人?殿下要筹谋的事情这样多,又怎么会对我这小小的花楼事无巨细,不过是掌握一些大概的布局,像薛婉玉这样的棋子,殿下昨夜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呢!”

    清莲默默,忽地感到疑惑。当初她原本是偶遇姜雨嫣,被她目睹了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后来才投身于华连的麾下。

    按理来说,她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棋子才对,为何落了殿下的眼,劳烦他亲自过问呢?

    难道是因为他太过大胆,只是毁了自己被姜雨嫣看中的容貌,姜雨嫣不知该如何处置她,才惊动了殿下?

    “其实,薛婉玉并不是特别为张煜准备的,只是碰巧赶上了能用的到的地方。”

    见清莲有些走神,姜雨嫣勾起唇角。

    “哦?这么说,薛婉玉对张煜也不是一味的欺骗,他们二人之间还是有真情在的?”清莲听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姑姑会如何安置她呢?”

    如此说来,薛婉玉并不算是过了华连的眼,只是姜雨嫣的手下做事,那么她为张煜争取的机会应当更大一些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昨夜薛婉玉愿意出言阻挡张煜的仕途,原本就是用她的自由来交换的。”

    姜雨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怅惘:“世上难得有情人,我自然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殿下也是这样想的。”

    清莲有些意外,华连原不该是这样心善愿意成全旁人的人,只是触及姜雨嫣眸中含着的幽远,心思稍稍的一动,忽地明白过来。

    薛婉玉本就不是死心塌地归附于殿下,不如手中捏着她在花楼中生存这些年的把柄,放她入张家,比起强留甚至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还是如此处置能发挥她最大的作用。

    清莲也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既然殿下早有安排,她再说也是无益,在殿下的手中,能和有情人走到一起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休息片刻吧,想来那张公子也快来了。”

    望着清莲面上的灰白色,姜雨嫣想要伸出手拍拍她,手指蜷缩了一下又握了回去,只是留下一句没有痕迹的关切。

    清莲点一点头,看到姜雨嫣的身影消失在关上的门后,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倚着床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自她还生活在农庄开始,往事片段一一的从自己的脑海当中走过,清莲的眉头越皱越深,从前只是觉得机缘巧合地事情,如今看来透着一股隐隐的被上天推动的感觉。

    清莲锁着眉心,仍由那些翻飞的记忆将自己沉没,她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就是她命运一开始的契机。

    “薛兄......,薛兄,你醒了么?”

    门外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刚刚睡醒的张煜打听了清莲休息的房间,便来到了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清莲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那些不受家中父母重视的日子,那些被无礼的目光缠绕着的日子,那些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血腥一面的日子。

    像是猝不及防长在深水当中的水草,没有触及的时候可以相安无事,一旦轻轻的碰到时,它们就会像是被触碰到领地的蛇,朝你吐着信子,死死的缠绕着你。

    清莲觉得自己似乎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苦苦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从里面挣脱出来。

    门外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似乎是对着在门口打着转的张煜说了点什么。

    “薛兄,我进来了......”

    张煜终于鼓足了勇气,轻轻的推开了门,他刚刚得到了消息,今日夫子要来屋舍考核,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清莲平日里这般用功,他不希望他会错过。

    轻轻的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又慢慢的将自己的一条腿伸了进去,闭着眼睛紧张的等待着清莲的反应,意料之中的掌风迟迟没有落下。

    张煜奇怪的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又将自己的脑袋从那条缝隙当中伸了进去,看见清莲正靠在床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向床边的清莲走过去。

    直到走至床边,张煜才发现清莲的眉头紧紧锁着,面上灰白的吓人,像是陷入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梦魇当中。

    张煜伸出手轻轻的摇了摇清莲的肩膀,唤道:“薛兄......”

    清莲感觉自己无边的黑暗世界里忽地刮过了一阵狂风骤雨,猛地吹开了那些凝在一起的浓重的黑暗,带来一丝冰凉的慰藉。

    终于,在张煜锲而不舍地呼唤下,清莲缓缓地睁开了眸子,迷茫的没有情绪的眼睛空洞了片刻,慢慢的聚焦到面前张煜放大的脸上。

    少年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关切,清莲原本空洞的眸子染上了一些温度:“你来了。”

    语气轻轻的,让张煜头一次在面对清莲时心生恐慌,这样没有生机的薛兄他还是第一次见,就好像随时可能离开他一般。

    少年单纯的心思中染了一点异样,平日的薛兄是多么机警的一个人,隔着门就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如今自己就这样大剌剌的站在了他的面前,薛兄的神色还像是没有回魂一般。

    “怎么了?这样一幅着急的样子?”

    清莲也知道自己失态了,算起来在这短短的一日一夜中,自己已经是第二次失去了自己该有的样子,这座花楼就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无声无息之间便吞噬了原本的自己。

    眨了眨眼睛,清莲意识回笼,注意到张煜奇怪的模样。

第两百零四章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座花楼就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无声无息之间便吞噬了原本的清莲。

    眨了眨眼睛,清莲意识回笼,注意到张煜奇怪的模样。

    “薛兄,今日夫子要来屋舍当中考察各个学子的功课,咱们得快些赶回去才行。”张煜见清莲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又有些失落。

    “什么?!”清莲有些意外:“夫子怎会突然考察功课!”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一旁的张煜却面露迟疑之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上一个字来,清莲的心中似有一道光亮划过,清莲本能的想要抓住这丝光亮却没能做到。

    “怎么回事?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不是......薛兄还是自己回去看吧。”张煜见清莲面色严肃,还以为自己避而不谈的模样惹恼了他,急忙解释道:“这事若是我说有些不妥当。”

    清莲惊疑不定的目光扫过那张单纯稚气的少年脸庞,那张脸上向来是藏不住情绪的,他对着自己也是藏不住话的。

    清莲止了话头,急忙从床上下来,带着张煜一路飞奔。

    张煜不会武功,两人的速度完全被他拖慢了,张煜一边跑的气喘吁吁,一边朝着清莲摆手道:“薛兄你自己去吧,我迟不迟到不妨事的,不要耽搁了你。”

    清莲慢下脚步,看着张煜满面通红,额头眉眼都是晶莹的汗珠,也知道这是一个贵家公子哥运动的极限了,他的确是跑不动了。

    张煜见他站在原地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点着急,推了推清莲道:“薛兄你身手好,还是赶紧走吧,不要惹恼了夫子!”

    迟疑着,清莲心中有一份纠结。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今日夫子会突然闹这么一出,但张煜的神色让她断定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考察,说不定还和最近国子寺当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科举考试名单有关。

    若是她就此丢下张煜,以华连亲自调教出来的身手,断没有赶不上的道理,说不定还能阴差阳错的让张煜丢掉本次科考的资格,一举两得。

    若是她和张煜一起,迟到被责罚是小事,她若是辜负了殿下的期望,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清莲皱起了眉头,迟疑不定,张煜却还在一个劲的推搡着她,劝她先走。

    咬一咬牙,清莲抓住张煜的后衣领,手上用力,脚下生风,飞快地向国子寺的方向奔去。

    张煜忽地被人这样整个的提溜起来,还在地面不远处飞速的移动着,心中不免害怕,紧闭着眼睛,手脚并用的扑腾起来。

    扑腾了两下,张煜反应过来清莲的用意,急忙着急的说道:“薛兄,你放我下来,你这样是赶不及的。”

    “闭嘴!”

    清莲懒得搭理他,只是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便抿着唇,继续提着张煜驰行。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虽然打打闹闹,虽然她对张煜有所保留,但是张煜的确是个单纯的少年,她在这个少年的心中是朋友,是兄长,是可以信赖的人。

    单纯的少年对待自己信任的人,总是一腔赤诚,毫无保留。

    清莲不知道自己和他这份友谊最终会走向何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为了殿下的大业伤害这个单纯的少年,但起码此刻她不想丢下的,能尽一刻朋友的真心便是一刻。

    只是这位朋友恐怕是要少吃些了,清莲提溜着他运着轻功实在是吃力地厉害。

    面对张煜的反驳和挣扎,清莲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应付他了,他少折腾一份,她便轻松一份,两个人也能早一点到达国子寺。

    张煜被清莲这么一吼,委屈的撇了撇眼角,眼尾有些泛红。

    他本来都做好被清莲扔下的准备了,毕竟一直以来是他死皮赖脸的凑在薛兄的身边,有时候他恍惚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薛兄奋进路上的绊脚石。

    原来,在薛兄的心中,自己也是个不能被丢下的存在。

    正在张煜胡思乱想的时候,清莲终于带着他到达了国子寺,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面前,清莲将张煜丢在了地上。

    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张煜疼的龇牙咧嘴,瞪了瞪眼睛,本能的张口想要抱怨上几句。

    一抬头,张煜的目光正好落在清莲背在身后的手上,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上,轻轻的转动着,张煜的喉咙一哽,抱怨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沉默着自己爬了自己,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抬头望着那扇高高的门,挫败的说道:“门都关上了,我们还是没赶上......”

    “嘘......”

    清莲将手指比在嘴唇上,朝着一刻也难得安静的张煜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张煜听话的闭上了嘴巴,双手贴合着身子,整个人缩在了一起,恨不得自己的呼吸声都一同消失才好。

    疑惑的望着清莲,只见她侧身对着门,脑袋微微的偏着,手指抚上那扇门,似乎是在凝神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清莲松了一口气,朝着张煜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赶上没赶上,进去了才知道。”

    本就是折腾了大半夜才休息,两人都是睡到了下午,如此这般紧赶慢赶的折回国子寺,此刻也是黄昏时刻。

    太阳早就收走了它对尘世间的最后一丝神通,只留下了染着瑰丽色彩的云朵,飘荡在人间。

    清莲的眼中闪着光,同那云朵交相辉映,张煜呆了片刻,忽地红了耳廓,薛兄若是个女子,想必是老天留在人间的瑰宝。

    “薛兄,你这是想进去?可是这门已经关了呀!”张煜满眼满脑的迷惑:“薛兄,你该不会是想......”

    说着说着,张煜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他已经不需要问了,因为他看见了薛兄正在默不作声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腿脚。

    “别怕!我听过了,那边没有人守门,就算咱们的动静大了一些也不会惊动别人的!”正说话着,清莲已经朝缩在一旁的张煜伸出了手。

    那种熟悉的被拎着后衣领的感觉又来了,这次张煜学聪明了,默不作声地,半点挣扎没有的随着清莲凌空而起。

    只是虽然没有说话,张煜的心中还是泛着嘀咕的,为什么没有人守门,还不是因为他们笃定了正常人是翻不过这座高高的寺门的......

    正想着呢,他便感觉自己的脚落在了实处,怎么着,清莲带着他翻过来了!

    此时,张煜心中害怕极了。

    救命,他好像认识了一个假的薛兄,这么高的墙头说翻就翻了,还提着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直接从墙的那头跃到了这头!

    可见,平日里薛兄绝对是对他手下留情了,自己能平安无事活到如今,真是个不大不小的幸运啊!

第两百零五章 离开

    张煜这边心里还打着鼓呢,那边清莲只是稍微喘了喘气,又重新拎起张煜,一路在国子寺中狂奔不止。

    接下来,张煜的眼睛就没有停止瞪大过,张煜的嘴巴就没有闭上过,清莲一路拎着他踩着湖面上停泊的小船、种植的花草,建造的书亭,直接跃进了屋舍。

    将人毫不温柔地扔在了“贵部”的门口,清莲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身后,张煜还保持着那个目瞪口呆的表情久久不能缓过神来,这,这,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正常人类的认知了。

    另一边的清莲却并没有察觉到,无论是姜雨嫣请来的教习嬷嬷,还是华连亲自调教,第一条便是轻功,身手等等还是其次。

    毕竟公主府的墙头建的那样高,公主府的大门都快生锈了,没有点旁人轻易达不到的轻功,如何能出入公主府,待在华连的身边。

    清莲回到了自己的屋舍,远远的便看见屋内灯火通明,窗户上印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佝偻着身姿,看起来是夫子。

    一个身姿挺拔,背对着窗户,只能隐约露出身子的轮廓,看起来是李书平日里端方有礼的样子。

    清莲的心中默默的发虚,紧赶慢赶却没有想到刚刚好赶上了夫子来考察的时候,早知道就再快一点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莲推开门走了进去,低着头向方才佝偻着的那个身影低着脑袋行了一个学子礼:“夫子......”

    久久地没有听见夫子的回话,清莲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面前正站着的是李书,而那个挺拔的身影才是夫子。

    清莲尴尬的转过身,又重新朝夫子行礼。

    夫子摆了摆手,问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清莲心虚的瞥了一眼李书,故作淡定的从自己的身后掏出一本书来:“学生下午在学海的亭子上温书,一时困倦,睡过了头,还请夫子责罚。”

    那本书是清莲看见夫子刚好在自己的屋中,运起轻功,在旁边的屋子里顺出来。

    李书面色淡淡的,心不在焉的看着旁出,并没有戳破清莲的谎言。

    夫子倒是温和:“读书用功是好事,只是还是要注意休息,若是身子出了问题,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清莲感激的朝着夫子鞠躬:“谢夫子关心!”

    夫子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李书,语重心长的道:“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圣上圣明,并没有降罪于你,你如此天资,若是这个时候放弃科考,那无异于自毁前程啊!”

    什么?降罪?放弃?

    清莲听的一头雾水,目光不断地在李书和夫子之间游移不定。

    李书却似是一朝之间被抽干了精气神,如今活在这个世上的不过是一个名叫李书的空壳罢了:“夫子好意,只是我如今心不在此道,即便是去了科考,也不过是浪费了国子寺的名额罢了。”

    顿了顿,李书的语气里有无尽的空寂:“况且家父年事已高,豫州山高路远,学生不放心父亲一人上路,还是陪伴在左右更好。”

    望着屋中收拾一空的床榻,目光瞥见李书身后的包裹,清莲心中隐隐明白过来,殿下出手了。

    清莲懊恼的皱了皱眉头,华连既然让姜雨嫣传达入夜相见的消息,李书必然不会留在国子寺,再加上张煜的支支吾吾,自己原本该更早的意识到的。

    果然自己待在花楼,总是失去该有的稳重和敏锐。

    夫子叹了一口气,“你的父亲也不容易,看开些吧”,脚步沉沉的离去了。

    李闻清虽在朝中没有多少文臣的拥护,但这国子寺中还是有不少的夫子十分欣赏李书,又肯用功又有天资的学子,实在是难得。

    连清莲也会在心中感概,怪不得华连和皇帝都更看重张翰林,只看这国子寺中夫子的言行举止便知,这张翰林更像一个纯粹的学者,虽也在朝堂之上长袖善舞,但心中仍旧留有一片净土。

    “李兄,你还好么?”

    清莲看着怅然若失的李书,难免有些担心。

    李书点了点头目光失了往日的神采,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死寂一般的气息。

    “李兄,你......”清莲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包袱上。

    李书淡淡的转眸,唇边的笑容淡淡的,没有多少感情:“家中突然遭了变故,我要赶着回去料理家事,照顾父亲,今夜便会离开。”

    “这段时间多谢薛兄的照顾和包容了!”李书强打起精神,朝着清莲拱一拱手。

    清莲的心中百感交集,初入国子寺的时候,李书也是这样朝自己拱一拱手,请她日后多加照顾和包容,虽然行事沉稳有礼,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如今要离开了,还是这样一个人,还是一样的动作和相似的话语,只是如今却再寻不到一丝当年的样子了。

    清莲含着笑,轻轻的点头回礼:“李兄好走,一路平安,事事顺遂。”

    李书苦笑一声,再不在多说一句,拎着自己收拾好的包袱,起身离开。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李书走至门前忽地转身,目光沉沉的打量着清莲清秀的面庞说道:“薛兄,无论你是为何进入国子寺,我都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借李兄吉言!”清莲笑着谢道。

    夫子走了,李书也走了,张煜暂且不会再来,这屋舍如今又变成了清莲一个人的地方,习惯了与李书同吃同住,这乍然之下总是怅然若失。

    清莲支着脑袋,书中的字一个也看不下去,昨日今夜的事情在自己的脑中翻飞,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电光火石之间,清莲捕捉到了那个令她心凉的光亮。

    其实,殿下早就安排好了烟淼淼在刘云和李丞相之间周旋,为了让李闻清失势,这一步棋子迟早要走,只是如今在殿下的指尖悬而未决罢了。

    昨日若不是她突发奇想带着李书进了花楼,李闻清也不会倒台的这样快,殿下说过皇帝虽看重李书却不相信李闻清,所以他的倒台不是殿下的目的,殿下只是想让李书亲眼看见自己敬重的父亲是何等面目,让他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所以,昨夜意雨姑娘的死,今日李书的绝望,都是因为她的一时兴起,都是因为殿下为达目的对人心的揣度。

    清莲的心中冰冷一片,那薛婉玉呢?

    薛婉玉虽然不是为张煜所准备的棋子,但是她的家世,她被姜雨嫣收容绝不是巧合。

    不是张煜,也会是旁人;不是薛婉玉,也会是别的姑娘,更有可能是自己。

    清莲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颗香珠,在自己的指尖捻着,这是姜雨嫣放在她的手心的,她说:“听殿下说,你如今已经出师了,这东西花楼里的姑娘人手一颗,是为了防备那些情场里滚荡得多的公子哥的。”

    “你为殿下办事,身处危险之中,我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这东西比寻常姑娘手中的香珠厉害百倍不止,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说完,姜雨嫣惋惜的合上清莲的手:“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姑娘,我不希望再发生意雨那样的事情了。”

    清莲张开手掌,将香珠拢在了手中,揉着自己的眉心,思索着:“今夜机会难得,要不要一试呢?”

第两百零六章 香珠

    清莲手中捻着香珠,支着下巴,正想的出神。

    “在想什么呢?”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清莲猛地受惊,手中的香珠从掌中滑落,骨碌碌地滚在了枕头的边角下。

    抬起头来,一身黑夜的华连站在门边,同从前一样,含着一缕轻慢的笑意闲闲的看着她。

    清莲起身,低头:“殿下......”

    “嗯。”华连轻轻的应了一声,走进屋子里,四顾着看了看:“那李书已经走了?”

    清莲转身,倒了一杯清茶,端着杯盏走到华连的面前:“嗯,一切都是仰仗殿下的神机妙算。”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清茶递给华连。

    华连淡淡的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茶水,伸出手指来点一点她的手背:“不用了,今夜的事情多,同我一起走吧。”

    清莲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案几上,顺手将那颗滚落的香珠拢在了手心:“殿下不是说我往后不必去公主府了么?”

    “你在生本殿的气?”华连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清莲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清莲不敢。”

    华连极轻极浅的发出一丝嗤笑,揽着清莲的腰,出了这屋舍,出了这国子寺。

    “昨日,你为何会出现在姜雨嫣的花楼?”

    一路上默默无言,清莲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华连低着头在她低垂着的眼睑上停留了片刻,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清莲的羽睫颤了颤,抬眼望了望这京城的夜色,似乎是无边的黑暗中滴落了一颗水珠:“是张煜的邀约,想让我见一见他多年的相好,薛婉玉。”

    “哦?他竟然同那薛婉玉感情这样长?”华连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本殿当初还以为张煜会......”

    “会什么?”华连的戛然而止令清莲皱了皱眉心,假意轻松自然的问道。

    华连却没有再往下说了。

    清莲闭了闭眼睛,心中一片寒凉如雪,殿下不说,她也能猜到几分。

    “殿下这般问我,难道是觉得我那日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清莲心中仍旧抱着几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和希望。

    “没有,你做的很好!”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两个人的眉眼俱是沉沉的,各怀心思,各有猜疑。

    华连的脚下点的飞快,很快就带着清莲落到了自己寝殿当中,清莲站在屋子中央,打量着这寝殿。

    多日不见,殿下的寝殿还是记忆当中的模样,茶几、软榻、窗棱、屏风,都和自己日思夜想中的模样一模一样。

    “如今挡在你面前的障碍都已经去除了,只要你在科考中发挥的好,本殿的计划便能顺利的开展了。”

    说着,华连从床榻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卷纸来,递给清莲。

    清莲接过,随手翻了翻,粗粗的看了一眼,是一些高谈阔论的文章和论述,挑了挑眉,疑惑的看向华连。

    华连坐在了软榻之上,抬起手腕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又给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示意清莲落座。

    清莲的目光在那两杯清茶上面落了落,依言坐下。

    “这些都是本殿照着今年科考的题目和主考官的喜好为你准备的文章,接下来的时间里你把这些文章背熟,不出意外的话,你会抽中其中一篇题目,写下来就好了。”

    华连指了指清莲手中的那一沓厚厚的纸。

    “这些题目不是只有陛下知道么?”清莲诧异的扬了扬手中的纸:“即便殿下收买了主考官,也拿不到这些的吧。”

    华连举起茶杯,在唇边啜了一口:“坊间都在传本殿是帝后最宠爱的公主,这掌上明珠总是有一些旁人没有的特权的。”

    “比如......皇帝的御书房也只有本殿不经传召就能进入。”

    清莲的目光从那一堆索然无味的文章上移到了华连的身上,方才被茶水浸润过的唇,含着轻慢的不以为意地笑容,冷漠的说着这世上至冷至热的话。

    唇边残留的水渍凝成一颗小小的水珠,挂在殿下嘴角,清莲的手指微动,想要替殿下拂去这颗不听话的水珠。

    “所以你放心,本殿给你的这份考题绝不会出错。”

    华连瞥到了清莲那心不在焉的眼神,放下一直把玩着的茶盏,轻轻的推了推清莲的手背。

    清莲手上的动作比脑子转的更快,在清莲和华连两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清莲已经飞速的翻转手腕,牢牢地扣住了华连伸过来的手。

    华连皱了皱眉,好笑道:“本殿不是想要袭击你......”

    清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忽地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泛出淡淡的水雾,眼风婉转,眉眼风流,手上的力气送了半分,笑着道:“可是殿下......清莲也不是想要防备你呀......”

    华连的眼睛盯着她,看着眉眼渐渐的柔和下来,变成了那顿时间自己熟悉的样子:“清莲......”

    话一出口,华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暗哑,清莲却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手中的力气又送了几分。

    另一手将纸悄悄地放在了身后,另一手一直牢牢地搭在了华连的手腕上,手指轻轻的在殿下的脉搏上点了点。

    华连的身子不可抑制的轻颤了两下,清莲抬眸,水蒙蒙的眸子紧紧的锁定着华连的眼睛,殿下居然会如此青涩么?

    清莲的手指从身后收了回来,扶在案几上,起身,折腰,一个起落便轻盈的落在了华连这边的软榻上。

    搭在华连脉搏上的手指一直轻轻的若有似无的点着,慢慢的竟与华连此刻的心跳无比的契合。

    华连的眸子同样锁着清莲的面容,沉默不语的抿着唇,没有被扣住的另一手搭在软榻上,随着清莲的慢慢靠近,一点点的缩成了一个拳头。

    清莲妖娆的眼风瞥见华连的手,诧异于殿下没有推开她,也欣喜于殿下此刻极度自制的反应。

    慢慢的,清莲几乎整个人都依在了华连的怀中,柔软饱满的唇轻轻的贴在了华连唇边的那颗水珠上。

    轻柔的温度包容着华连,华连几乎控制不得向后倒去。

    清莲半阖着眼睛,长长的羽睫投射下一片蛊惑,手腕早就环住了华连精瘦的腰身。

    恍惚间,清莲似乎听见了华连喉间哼出了一声轻叹,睁开眼睛,却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清莲眼眸一转,眼尾处落下一颗泪水,顺着她光洁的面容滑到了华连的唇边,华连的眉心皱了皱,唇齿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清莲却吐出了一颗小小的香珠。

    股熟悉的暖流缓缓地从当中渗了出来。

第两百零七章 不速之客

    华连猝不及防,那颗香珠早就被清莲咬破了表皮,如今落在了他的口中,一股熟悉的暖流缓缓地从当中渗了出来。

    香味熟悉几乎刻在了华连的骨子中,以年幼之身,男扮女装活在皇帝并不安稳的后宫当中,为了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对这类迷情的香味几乎有了猛兽般的触觉。

    可是,这味道更精纯,更有蛊惑力,华连那一双好看的眸子渐渐的染上了迷离之色。

    清莲的唇齿之间也沾上了微微一些暖流,她本就怀着一腔的情意,不用外力催化,只要看着殿下这般天人之姿,早就为其倾倒了。

    揽着清莲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两人双双倒在了床榻之上。

    华连半眯着眼睛,满面都是荡漾的春色。

    清莲眼尾通红,长长的羽睫凝着水一般的婉转,折软了腰肢,窝在华连的怀中。

    华连虽早就是一幅动情的模样,可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教养让他仍旧守着君子之礼,只是将自己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清莲薄薄的衣裳传到她腰间的肌肤上。

    清莲咬一咬唇,姜雨嫣请来的教养嬷嬷精心教导了她许多,虽然没有真正的实战过,可是该懂的事情一样也没有落下。

    抬起水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殿下,清莲扶在他肩膀上的手腕微转,落在了华连腰间的系带上。

    轻轻的抽开,华连的衣裳散落,露出他里面洁白的中衣来,干净平整,就如它的主子一般。

    清莲的手腕又攀上了中衣的带子,只要轻轻一抽,华连便一览无余,从今往后,她的殿下在她面前便再无秘密可言了。

    “嘭——”

    清莲的尾指刚刚勾上那带子,门便被人从外面大力的踹开了,她不悦且惊颤的回眸。

    殿下驭下极严,因着殿下的命令,除了第一次见到过松木姑娘以外,便再没有旁人出现在之间寝殿中,连殿下极为信任的两个影卫,也只能守在寝殿的树影上。

    是谁?敢胆大包天的闯了进来,还踹了殿下寝殿的大门。

    清莲凝神去看,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冷着眉眼满面怒气的站在门口,还没等到她惊慌失措的拢好自己凌乱的衣服,那个少年已经冲了进来。

    “殿下!”清莲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往华连的怀中躲去。

    清莲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本能,可是那位少年的动作更快,扬起自己的手掌,干净利落的朝着清莲扇了下去。

    清莲舔了舔自己发麻的左半边脸颊,这力道之大几乎令她承受不住,放在少年掌心并没有常年练武的粗粝感,可见这位不速之客心中的滔滔盛火。

    此时的清莲鬓发散乱,眉眼含着泪,白皙的面庞上迅速的浮上红肿,几乎是半伏在软榻上,狼狈不堪。

    可是,她仍旧是在第一时间揣测着这个少年的身世和来意。

    华连已经睁开了眼睛,直起了身子,眸光触及清莲虽然狼狈但眸光流转之间仍旧透着算计和思量,眼中露出一星半点的笑意。

    这就是他调教出来的人,就算面临陌生的情况,就算危险来临,也绝不会慌乱,而是随时随地都在捕捉着绝处逢生的机会。

    这样一个善于潜藏和冷静的清莲,才是那个与他并肩前行的最佳人选。

    前世死在这样的人物手里,华连才不会觉得屈辱。

    少年见清莲并没有哭闹,只是凝着泪水不声不响的半趴在软榻上,甚至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望着她那张清俊的面庞,不由得火从心起,高高的扬起胳膊,对准了清莲另一侧还残留着娇艳胭脂的面庞。

    少年没有多少的功夫在身上,第一次不过是打了清莲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他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清莲便洞悉了他的意图。

    只是,清莲没有动,而是余光瞄着殿下。

    这个突然出现在殿下寝殿的少年,与殿下必然关系匪浅。

    她想知道,殿下会如何做。

    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清莲眼眶中的泪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只是执着的等着华连发话。

    华连慢悠悠的伸出手掌从一旁的案几拿起方才没有饮尽的清茶,这茶水本就是温的刚刚好备在茶壶里的,如此这般的一份折腾,茶水早就凉透了。

    还染着热意的手指捻着那冰凉的茶杯,华连觉得自己浑身的燥热才有所缓解。

    将茶水端着唇边,清莲瞥见他眉心的褶皱,下意识地想要将那杯茶水换下来,她知道那是殿下不满意眼前之物的小动作。

    可是华连却没有饮下那杯茶水,而是微微张开了薄唇,一颗小小的珠子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顺着茶盏干净的杯壁滚落在了残余的茶水当中。

    登时,那杯茶水被染上了暧昧难言的桃色,一股暧昧的香味从那碗茶水当中蔓延出来。

    那枚小小的珠子是清莲准备的香珠,清莲微微的错愕,没有想到那枚被她咬破了表皮的香珠竟然还留在殿下的口中。

    在她心神不定的时候,少年含着雷霆万怒的一掌已经逼近了清莲的颊边。

    方才,清莲有意看看华连的反应,才明明察觉了少年不容小觑的怒意也没有动弹,可是方才殿下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如今想要躲开也已经来不及了。

    清莲闭了闭眼睛,只不过是没有武功的少年的一掌,她硬生生地接下也无妨。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只有一点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和鬓边散落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在半空微微的摇晃了一下。

    清莲睁开眼睛,望向那个少年,此时他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委屈,清莲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又一点不对劲。

    华连一边放下杯盏,一边不急不徐的拦下了少年的第二掌,声音里带着愠怒,责问道:

    “尚峰,闹够了没有?!”

    少年委屈的撇了撇嘴角,终是带着不甘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殿下的怒气,他承受不起;殿下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

    清莲脑中却是电光火石,尚峰,这个名字,那不是殿下名义上的未婚夫么?

第两百零八章 孰轻孰重?

    殿下的怒气,尚峰承受不起;殿下的命令,尚峰也不敢违抗。

    清莲脑中却是电光火石,尚峰,这个名字,那不是殿下名义上的未婚夫么?

    清莲忽地笑了,原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赶着最好的月光来救自己的心上人,此刻怕是将自己当成了魅惑公主殿下的妖精了吧。

    尚峰被华连疾言厉色地一句训斥,早就低着脑袋讷讷不敢多言,低着头的她看不清殿下的神色,却将清莲面上毫不在意地笑容捕捉到了。

    “这就是殿下精心培养的棋子?一个费尽心思想要爬上殿下床榻的人?”

    尚峰眯着眼睛打量清莲,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殿下的寝殿,能被殿下如此包容,除了娘亲口中的“清莲姑娘”,怕是再无第二人。

    的确是一张顶好的骨相,披散着头发,即便颊边的红肿鼓得老高,依旧不影响她的美丽,反倒是处处都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尚公子,你半夜闯入殿下的房间,是为了什么?”

    清莲低着头,将公子二字咬的极重。

    尚峰敏锐的捕捉到了清莲的不善,忽地从唇边溢出一丝讥讽地笑意:“不知道我该唤你什么?是花楼里的清莲姑娘?还是国子寺中文采翩然的薛连薛公子?”

    清莲诧异的抬头,面对这个少年自己不过是听说过他的身世,可是对方似乎对自己了如指掌。

    她女扮男装化作薛连,为殿下入国子寺,她以为应当是极为机密之事,这个殿下名义上的未婚夫却也知情。

    到底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重要,还是这位少年也是殿下绝对相信的心腹呢?

    华连也觉得有些头疼,尚峰是姜雨嫣的女儿不假,可是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们,他只将姜雨嫣视作手中刀刃,她的女儿只要占着一个未婚驸马的名头就好。

    可是,姜雨嫣做事越发的没有分寸了,这样的事情也和尚峰说了。

    今日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超出了自己的掌握,华连不喜欢这种感觉。

    “清莲姑娘,你能男扮女装入国子寺,为何就没有想过我这个未婚夫会不会是女儿身呢?”尚峰蹲下身子,拨开清莲面前的头发,凑近她的耳边,似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清莲的眼眸放大,不可置信的转头去看面前的少年郎。

    十几岁的年纪,英气的长相,锋利的眉眼,顺着他如刀般的面颊往下看,喉结处一片平坦光滑,的确是少了男儿家的佐证。

    尚峰含笑,她是在姜雨嫣的花楼里长大的,知道清莲的目光在找什么,手指摸上自己的衣领,轻轻的扯开了一些,故意朝清莲的方向低了低身子。

    华连面色淡淡,没有阻止,他一直知道清莲的心意,从前他不在乎,可是接二连三的失态令他有些恼火,借尚峰的手打消她的心思也好。

    望见尚峰的举动,华连微微的转眸,将目光投向门外,在大开的门上流连了半晌不语。

    清莲也明白尚峰的意思,目光顺着她敞开的领口向下看去。

    这个年纪的尚峰还没有完全张开,在胸脯前缠上厚厚的束带,再穿上宽松惬意的华服,加之她此时的面容英气胜过许多清俊的男子,根本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可如今她含着讥讽地笑意盯着清莲,清莲半信半疑的看过去,不仅看到了那厚厚的束带,同时也看到了那虽不明显却的确存在的微微起伏。

    看见清莲眼中灰败的神色,尚峰的话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寒刃,朝着她闪着冷光。

    “所以,你明白了么?”尚峰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清莲姑娘,你在殿下身边并不是特别的,不是一个特别的棋子,更算不上特别的人!”

    女子之间格外奇怪,若是她们心仪的是同一位男子,哪怕她们原本从未谋面,可也能在第一时间识破对方的心意。

    哪怕她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可总能精准的戳破对方的防线,给予对方心理上的致命一击。

    此时的尚峰之于清莲,便是这样的人。

    “我与殿下年少便相识,从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我便爱慕着他,如今我更是尚将军府最受宠爱的公子,是殿下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尚峰斜眼睨着清莲发白的面色,数着自己与殿下的过往,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能给殿下带来的好处。

    清莲越听心中越是冰冷,她知道尚峰说的都是不容反驳的事实,若不是他如此有用,殿下想来也不会容忍尚峰半夜闯他寝殿还喋喋不休的大放厥词的行为吧。

    她并不在意尚峰口中说的话,她唯一想知道只有殿下的心,望着殿下并没有多少动容的侧颜,清莲的心中越发的冷。

    尚峰仍旧在继续说着:“可是你呢?若是你不能以薛连的身份达成殿下所愿,你还会是什么样子呢?”

    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尚峰的薄唇一开一合的吐着这世间最戳人肺腑的话:“你就会成为花楼里的风尘女子,还是一个对殿下心存妄想,爬过殿下床榻的风尘女子......”

    “你将来的路,是朝着万人卖笑,是......”

    “姜姑姑的手下也有清白的姑娘!”清莲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她不能放任尚峰继续说下去了,她不应该让她继续影响自己的心绪。

    “不会的......”尚峰笑得危险又冷漠:“你这一身美人骨,殿下怎能会让你明珠蒙尘?你既然爱慕殿下,想必也知道殿下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清莲觉得自己四肢百骸有些冷,心里钻心的疼,她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华连亲手下的毒,当日自己可不就是被逼着带上那张美人面,出现在刘云面前么?

    “更重要的是,你口中的姜姑姑是我的娘亲,孰重孰轻,清莲姑娘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尚峰含着浅薄的笑,毫不留情的送上最后一击。

    清莲不知道自己的眼中何时蓄满了软弱的泪水,泪眼朦胧当中她看着尚峰唇边的微笑,忽地觉得她和殿下那轻慢的笑容一般无二。

    的确,尚峰是殿下的未婚夫,能给殿下带来姜雨嫣和尚将军两方的助力。

    而自己呢?若是科举失败,自己势必会成为殿下手中的废棋。

    这多日来的试探,殿下对自己的确有一些不同,或许还有一点情意,可是就如尚峰所言的孰轻孰重,她若是殿下,也会自思量。

    清莲想要控制的,可是眼眶中的泪水难以积蓄,悉数都落在了华连精巧的软榻上,还濡湿了一大片的花纹。

    尚峰鄙夷的撇一撇嘴,站起身来:“没想到你还是软弱的......”

    语气里含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原以为是个胆子大又有能力的劲敌,没想到这般不中用,几句话下来便泪水涟涟,到底是花楼里出来的,没有半点坚韧。

    起身时,尚峰的眸子软化了几分,落在华连冷漠的侧颜上,殿下虽不愿意将自己收归麾下,却也容忍了自己今日的放肆,甚至默许了自己今日对这个女子的折辱,这,是不是说明......

    华连却是似有所感般的回头,与尚峰充满柔情的目光撞了一个满怀,余光却瞥见低着脑袋的清莲,皱了皱眉头,忽地语气急转直下,含着不容置疑的冷峻和锋芒,叱问尚峰:

    “你是如何进来的!”

第两百零九章 生辰礼

    华连却是似有所感般的回头,与尚峰充满柔情的目光撞了一个满怀,余光却瞥见低着脑袋的清莲,皱了皱眉头,忽地语气急转直下,含着不容置疑的冷峻和锋芒,叱问尚峰:

    “你是如何进来的!”

    尚峰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华连已将自己的衣服穿的整齐,手指重新拿起案几上的杯盏,拿在自己的手心中把玩,唇边噙着冷漠的笑:“你在花楼里长大,想必对这味道十分熟悉吧。”

    尚峰低着脑袋,眼中的光芒晦暗不明。

    从那缕熟悉的暧昧的清香飘到自己的鼻端的时候,她就认出来那是母亲的手笔,那是常年围绕在母亲身边的味道。

    那香珠里散发的味道不仅有迷情的香味,还混杂着一缕不易察觉的令人神智不清的味道。

    那味道极好的隐藏在那浓郁的精纯的迷情香之后,只是如何瞒得过常年在姜雨嫣身边长大的尚峰。

    华连目光在她的面上一扫而过,扬手,迎面就将那杯已经化开了清茶尽数泼在了尚峰的脸上。

    尾指勾出两颗水珠,带着他手腕的力道,直愣愣的击上尚峰的右眼尾下,顺便细腻的皮肤上落下了两道殷红,痛的尚峰几乎要惊呼出声。

    若不是常年见惯了做戏的姐姐们,若不是在将军府忍气吞声多年,若不是对殿下发自骨子里的爱慕和崇敬,尚峰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

    清莲的心中忽地有一丝异样破土而出,抬起头,看向满面冷漠的殿下和此时与自己同样狼狈的尚峰,似乎,她也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般重要。

    那么,自己也不是她所说的那般轻贱。

    华连的目光迫使着尚峰,见她只是死命咬着自己的下唇,眼泪疯狂的在眼眶中打转,却仍旧是半个字也不肯说。

    华连的耐心本就不多,对着蠢货的耐心就更少了,直接将自己手中的杯盏砸向尚峰的脚边。

    这一次,带着君王的雷霆万钧之怒,带着华连不容置喙和背叛的警告,那杯子还没有落在尚峰的脚边便在空中碎成了几瓣。

    随后又重重的落在了尚峰的脚边,碎片四散开来,好几片飞溅划过尚峰的长衫下摆边,将她精心准备的莲花绣线割得粉碎。

    “或许,本殿应该问的更直白一点,是谁将消息卖给你的?”

    华连显然已经不想再和她多费唇舌,问话变得简单粗暴,表情变得含怒冷漠:“本殿若是想要你的命,姜雨嫣也护不住你!”

    尚峰终于明白此时的局势,沉默的垂了眼睑,在华连再次发怒的边缘,提脚奔向门外。

    清莲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拢衣、提气,就要追出去。

    华连却伸手拦住了清莲,微蹙的眉心代表着他此刻的疑惑:“你干什么?”

    “殿下,她要跑!”清莲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随后又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尚峰没有武功,公主府内高墙林立,又有各大高手坐镇,殿下不允,她又能跑到那里去呢?

    华连忽地松了眉心,清莲偷眼瞧着,似是抿了一丝浅浅的笑意,还没有等到她看清楚,便消失在了唇边。

    “她的母亲都没有这个胆子,她更不敢!”

    明明是充满威严的一句话,清莲却觉得自己从殿下这句话中听出了他难得的好心情,眨了眨眼睛,殿下心愉,是因为成算在心么?

    “过来!”华连朝着清莲招手,清莲垂着眼睛,乖乖的膝行过去,凑在了殿下的面前。

    华连的手指勾起她颊边散落的头发,在自己的尾指上绕了绕,将它乖顺的别在了清莲的耳后:“把衣裳穿好,待会有一场大热闹可瞧,莫要失了读书人的清贵。”

    清莲乖巧的点头,低头将自己身上书生长衫上的每一丝褶皱一一抚平,抬起胳膊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拢在手心。

    低头在软榻上寻了半天,忽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在了眼前,掌心之上是一顶青玉做的发冠。

    顺着那掌心往上,清莲与华连四目相对:“殿下?”

    “母后送来的生辰礼,本殿用不着,送你了。”华连毫不在意地将手往前送了送:“本殿瞧着与你那件青色的书生长衫挺配的。”

    清莲急忙从殿下的掌心取过,将自己的头发束好,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生辰礼?殿下的生辰是哪一日?”

    “十七日前。”

    “十七日......”清莲掰着自己的指尖,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忽地眸光一动,那岂不是......

    “殿下将皇后娘娘的生辰礼送我了,那殿下可有什么想要的,清莲也想为殿下贺一贺生辰日,也算谢殿下的礼物。”

    华连轻慢的一笑:“不用白费心思了,本殿从不过生辰,你若是真心想谢,还是不要辜负了本殿的期望。”

    清莲看的分明,殿下那轻慢的笑意里藏着深深的失落和遗憾,心中似是有着深重的不能为外人道的往事。

    不再纠缠,低着眸,清莲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也不过生辰,幼时在家不受重视,别说生辰了,连逢年过节也得不到多少的好脸色,总是被咒骂自己的出生是个灾星是个诅咒是个错误。

    这样不受祝福的生辰,若不是殿下提起,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只是不知道殿下不愿过生辰的原因是什么?

    华连也低着眼看着不再多言的清莲,果然是自己亲自看重调教出来的人,比那个不知轻重的尚峰强上不少,单论眼色和通透来说,也不知道姜雨嫣那样的人物怎么教养出如此蠢笨的女儿的。

    如此想着,方才心中蔓生的悲苦和哀痛也消散了不少。

    两相里相顾无言,各有各的心事,但两个人之间却似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看着分外的搭合,半点也没有旁人的空隙。

    只是,这样和睦的样子落在旁人的眼中就没有那般的顺眼,此时站在门口的尚峰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嫉妒。

    眼中蓄起一点凶狠,瞪了一眼低着脑袋沉思的清莲。

    清莲何等敏锐,心有所感的抬头朝门口看去。

    尚峰将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愤恨和锋芒尽数甩在了身后的那个人身上,退后两步,将一个被束缚住了手脚的人踢进了华连的寝殿。

    再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唤来一声:“殿下——”

第两百一十章 现身

    尚峰将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愤恨和锋芒尽数甩在了身后的那个人身上,退后两步,将一个被束缚住了手脚的人踢进了华连的寝殿。

    再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唤来一声:“殿下——”

    华连和清莲同时望向门外,眼中含着寒意,在这夜半时分令人觉得胆寒。

    刚才被尚峰踹进来的人物,骨碌碌在地上打了个转,伏在了地上。

    “抬起头来!”

    华连似乎没有多少意外,语气淡淡的,清莲甚至还感觉到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好整以暇。

    那个人身上穿着侍卫服,想必尚峰是在他没有准备的时候直接将人绑了,腰间还挂着公主府统一配放的短剑。

    那人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低着脑袋不说话。

    清莲眼波一转,起身下了软榻,蹲下身子,捏起对方的下巴,强迫着对方抬起头来。

    映入清莲眼中的面容倒是平平无奇,只是那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透着精明和猥琐,令清莲的心中一哏,迅速的收回了挟制着他的手。

    起身,走到华连平常梳洗的妆台前,抽出一张手帕,嫌恶的擦了擦手。

    只是一眼,从那双太不安分的眼睛里,清莲看尽了他肮脏不堪的心,以及那色胆包天的垂涎。

    尚峰注意到清莲对这座寝殿的熟悉,眼神闪了闪。

    另一边,华连已经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稍加思索以后,唤道:“明奇!”

    这张脸华连没有多少印象,但那一份不安定的眼睛倒是唤起了华连为数不多的记忆。

    华连记得自从那日他接待过张翰林以后,他便令松木将人扔进了侍卫营里,听说前些日子因为表现优异被提到了她的近处做事。

    那个叫明奇的侍卫面上闪过一丝欣喜,急忙抬头来,朝着华连的方向磕了一个头:“殿下!殿下救我!这位尚公子二话不说就把我绑到了这里!”

    华连却没有理他,看着尚峰:“你来说!”

    “是!”尚峰干干脆脆的应了,略行了一个礼,对着华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这个叫明奇的侍卫近些日子被提拔到华连身边以后,原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从此以后成为华连的心腹,从此前途无量。

    没想到,他每日能做的事情只有早起守门,以及夜幕降临之后被强迫回到自己的住处。

    而他守着的那扇门,在他被调来的这几十天里,从来没有开启过。

    别说成为公主殿下的心腹了,他连和松木姑娘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于是,他便动了旁的歪心思。

    华连是帝后最宠爱的公主,虽然身份比不得皇子尊贵,可是却享受着皇子也没有的特权,所以她的消息和动向,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原本他只是卖一些小的消息,比如今日公主府今日的厨房做了哪道菜,比如殿下近些日子偏爱何等花样的首饰,倒也赚到了从前他想都不敢想的金钱。

    再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华连带着清莲进入了寝殿,彼时,清莲一身的书生打扮,面容清俊,从从容容地随着华连一同入了寝殿。

    他瞒着侍卫队的人,每日假装休息以后,偷偷的在华连寝殿的隐蔽处守着,一连数日,他都见到了那个书生。

    虽然书生蒙着面,可是那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只是一面也再难忘怀,明奇断定每一夜暗访公主寝殿的是同一人。

    明奇误以为那是华连豢养的面首,便主动接近尚峰,将这个消息以重金卖给了她。

    只是,等到他把消息卖出去以后,明奇留神注意着那个书生却在没有出现过。

    直到今日,他一看见清莲,便急急忙忙递了消息给尚峰,也就有了尚峰今夜闹得这一出。

    明奇意外的抬头,尚峰却对着他扫出了一个鄙夷的目光,一个吃里扒外出卖殿下的小人,自从他暗戳戳的接触她身边人以后,她便一直留意着他的动向。

    将这些日子他将公主府内大大小小的消息泄露出去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

    华连倒也不恼,站起身来,慢慢的走近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明奇。

    明奇开始真正的害怕了,喜怒莫测的殿下,暗自调查他的尚峰,还有那个淡淡的看着的书生,这间屋子里的人,只有自己是真正的蝼蚁。

    他以为自己是在玩弄手腕,反复人心,却没有想到不过是旁人眼中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以及上蹿下跳的小丑。

    “殿下,我知错了!”

    华连每走一步都是踏在了他的心上,明奇拼命的朝着华连的脚下磕头,痛哭流涕的祈求华连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的眼泪里有对华连的恐惧,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愿意改过自新,好好的效忠于殿下,只要华连给他这个机会。

    可是华连显然没有这样软的心肠,走到明奇的面前,唇边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抬脚,将人狠狠的踹翻在地。

    明奇的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登时便磕破了一角,鲜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着。

    那模样,就像是刚刚被打捞上来的恶鬼,还滴着新鲜的血液。

    尚峰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两人。

    华连面色淡淡,习以为常。

    清莲也是一脸的漠然,心中想着,殿下今日下手真是留情。

    “青云,出来吧!”见明奇趴在地上,一口气长,一口气短,满意的笑了笑,对着半空中唤道。

    随着华连的声音落地,从寝殿上方的房梁上飘下来一个人,冲着华连的方向单膝跪地,行礼,朗声道:“青云见过殿下!”

    “起来吧!”华连轻轻颔首。

    “青云叔!”尚峰有些惊喜,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叔叔了,乍然见了,不由得轻唤出声。

    青云自然也看见了尚峰,微微蹙起的眉头,淡淡的朝着她点了点头:“峰儿!”

    尚峰有些不解,此时的青云叔同往常大不一样,他往常见到自己的时候总是笑吟吟,如今却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立在华连的面前。

    其实,青云在尚峰踹门闯入华连的寝殿时,惊也好,喜也罢,早就趋于平淡了。

    更何况,从方才那一番对话当中,他隐约明白尚峰对华连是动了真心,此时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不赞同和忧愁。

    “青云,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华连的目光落在他面上的疤痕上,那里又添了许多新的细碎的伤痕。

第两百一十一章 漏成了一个筛子

    “青云,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华连的目光落在他面上的疤痕上,那里又添了许多新的细碎的伤痕。

    青云感知到华连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关怀,对上那一双水气朦胧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涩,复杂的情绪袭上心头。

    “殿下言重了!”

    “我在姜姨那听说了你被追杀的事情,便猜测是我府上出了内贼,这才召了你回来,设下这引蛇出洞这一出。”

    华连坐回到软榻上:“青云,本殿从宫中走出来,便是你和姜姨一路的扶持,除了你和姜姨,本殿再不敢信任何人了。”

    罕见的,华连的语气里有着软弱和依赖。

    “这段时间,本殿没有来找你,是为了能将公主府内心术不正的人都揪出来,委屈你了!”

    青云的目光有一些迷离,似乎透过华连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看到了曾经的岁月:“不委屈,能为殿下做事是属下的本分。”

    说着便提着跪在地上的明奇,朝着华连行了一礼,急匆匆地跃了出去。

    在他急匆匆地背影后面,华连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然而,一直站在华连身后的清莲半句话也没有说过,其实,在青云从房梁上轻飘飘的落下来的那一刻,她便震惊到无以复加。

    清莲虽不能说自己的身手如何如何高超,可是轻功和藏匿身形这一方面她是下了极大的苦工练的,也是华连手把手教的。

    可是,她对青云的存在一丝一毫也没有察觉,这是怎样的一个高手,清莲的心中没有一点成算。

    更可怕的是,华连对青云的存在半点没有意外,甚至他的藏匿本就是奉了殿下之命。

    那方才,她的那番孟浪之举,殿下有意无意的忍让纵容,都是殿下下好的一盘棋,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连心意都被操纵的棋子。

    殿下究竟把她当作什么了?

    这些日子的纠缠,殿下是否也是抱着将来可以加以利用的心思在戏耍她呢?

    这所有的一切,终究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

    清莲的面色灰白如雪,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留下一排殷红的牙印,再留在此处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嗫喏了片刻,迟疑着开口道:“殿下,若是无事吩咐,清莲就......”

    话还没有说完,华连便将自己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朝着清莲露出一个温柔残忍的微笑。

    “别说话,你听......”

    华连的手腕翻转,指了指门外无边的夜色,微微倾斜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的耳朵靠近窗户的一侧。

    那模样,清莲忽地想起了当初华连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口,也是这个温柔地让她不要说话,去看那无边的夜色。

    福至心灵,清莲默默无言,侧耳听着夜风里传来的消息。

    隐隐约约的,清莲听见了有人在绝望无助的嘶吼声,鼻子轻轻耸动,嗅到了那夜风送至这座寝殿的血腥味。

    清莲抬眸,看向殿下,华连缓缓朝着她展开一个笑容,他知道的,清莲懂他的意思。

    一旁同样听见了华连的话的尚峰,却是一头的雾水,目光在默默对视着两人面上来回的穿梭,那默契到无需多言的样子看得她心中酸涩。

    “殿下,他招干净了!”

    还好,青云的动作极快,很快便携着一身新鲜的血腥味迈入了这个房间,打破了两人之间默默流转的默契。

    青云半跪在华连的软榻下,双手举过头顶,将一张沾满了血液的纸递给华连,那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足有几十人的名字。

    每一个的名字都是用朱砂写下的,与那些已经暗红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鲜红的朱砂像是那些人提前留下的血泪。

    华连眼风一扫,喜怒难辨:“本殿的公主府真是漏成了一个筛子啊!”

    怨不得刘云父子对他起了疑心,瞧他的公主府,若不是那些人接触不到核心机密,他的人透怕是早就放在了他那个疑心病重的父皇的书案前了吧。

    “幸苦你了!”华连从青云的手中接过了那张纸,缓缓地起身:“地上冰凉,青云叔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谢殿下!”青云一边让着华连的动作,一边慢慢的起身,同清莲一样站在了华连的身后。

    华连捏着那张薄纸,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自己寝殿的门口,抬眸,望着无边夜色的半空,朗声问道:“本殿的刀锋何在?”

    死一般的沉寂,连夜风也不敢在华连充满锋芒的眼下走过。

    随后,便是一阵细细簌簌的摩擦声,似乎是有一大群人在默默的从偌大的公主府每个角落出发,从边缘到中心,从每一扇门有秩序的围向这座寝殿。

    片刻之后,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殿下。”

    这个声音沉稳到近乎冷漠,这“殿下”二字唤的毫无感情,仿佛真的只是一把没有自己思想的利刃,被握在殿下的手心。

    殿下需要时,他便闪着寒光,出鞘。

    华连瞥了一眼月下的影子,抬起手腕,将手上的名单一一的唤出。

    随着华连的每一次出声,黑暗中便有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便有一道寒光亮过华连的眉心,青云眼中的忧虑便重上一份。

    华连立在门口,手里拿着那张沾了血的名单,面无表情的语气毫无起伏的念出来,就像是一个斩断了尘世间所有情感的阎王在生死簿上画下了一道又一道。

    黑暗中没有人现身,倒是陆陆续续有人被束缚了手脚,塞住了嘴巴,从公主府高高的寝殿墙头被扔进来,落在华连面前那一大片的空地上。

    清莲凝神细看,他们无不是鬓发松散,衣衫不整,显然都是熟睡的时候被人猝不及防的绑了过来。

    从那些人落在地上的动静来看,那些袭击他们的人并没有怀着对背叛者的痛恨,也没有对他们即将面临的命运的同情,只是完成了整个动作。

    这等没有感情的动作,落在清莲的心中更深了,在她的心上砸的更沉了,就像是某个野兽的尾巴一下又一下的鞭打着她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野兽终于缓缓地收起了自己的尾巴,留下了清莲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细细的数了数,足有四十七人跪在了华连的面前。

    不管他们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含着恐慌的泪水望着华连那一行人,用眼神祈求着华连的宽恕。

    “殿下......”

    当看到那一群人里还有一个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时,尚峰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站在了华连的身侧,朝着华连他轻声唤道。

    华连、清莲和青云的目光同时转向尚峰,那三道同样淡漠的眼神一齐落在了她的身上,尚峰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可是,瞥见那小姑娘满是泪水的脸庞,以及方才那一瞬间迸发的光亮时,尚峰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殿下,那明奇说的也未必都是真话......”

    清莲皱了皱眉头,望向沉默不语的华连。

    见华连没有什么反应,尚峰受到了鼓舞接着说道:“而且这些人也未必是背叛了殿下,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京城的府邸中这些事也常有发生......”

    其实,尚峰说的有道理,如今这京城里的官邸里哪家没有一两个细作呢?也未必是细作,只是有意无意的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理由,也各有各的缘由。或是为了银钱,或是为了曾经同为奴隶的交情,或是为了在那些把柄下面苟活下来。

    就是尚将军府那个人人口中蠢笨的尚夫人也能抓到一两个这样的人,好心聪明的贵夫人会问清楚他们的苦衷收为己用,大多数的都是卖给奴隶主了事。

    所以,尚峰觉得面前这些人也是这样的情况,她想要开口为他们求情一二。

    华连淡淡的颔首,转眸望向身后两人:“你们如何看?”

第两百一十二章 杀人不见血

    所以,尚峰觉得面前这些人也是这样的情况,她想要开口为他们求情一二。

    华连淡淡的颔首,转眸望向身后两人:“你们如何看?”

    尚峰的眼中闪过屈辱和不甘,殿下问青云叔的意见也就罢了,为何要问那个无足轻重的棋子的看法。

    青云扫了一眼哆哆嗦嗦的众人,他们此刻的眼睛都锁在他的脸上,自从容貌受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正面的盯着。

    虽然他们的眼中透露的是对死亡的畏惧,对生机的渴望,对他的卑微祈求,青云还是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偏脑袋:

    “殿下做主便好。”

    众人失望至极,心中倒也略过淡淡的庆幸,起码这个看起来满脸凶煞的人并没有落进下石,那旁边那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怕是心肠更软和一些吧。

    “你呢,清莲?”

    华连轻轻的点头,对青云的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在自己的面前向来是温和的,从不会忤逆他的意思,也鲜少有自己的主意。

    清莲也和青云一样,看了一眼众人。

    只是除了畏惧、渴望和祈求之外,她看到的更多是那些人背后曾经笑得猖狂,曾今轻而易举被人收买,曾经躲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数着自己得来的好处。

    沉吟片刻,清莲的眸光一转,轻声细语的说道:“殿下,清莲以为,宁可错杀,不该放过。”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尚峰听到此言立马瞪大了眼睛,这个人看起来文文弱弱,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没想到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你怎么这么狠心!”

    华连似笑非笑地看了尚峰一眼:“你说什么?”

    尚峰立马背后一凉,论起狠心,这在场的四个人里还是殿下的心肠最狠,她在殿下面前指责清莲的狠心,不就是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么?

    “对不起,我失言了!”

    尚峰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清莲无奈的偏过了头,姜姑姑那样心思通透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教养出这样一个分不清形势的女儿?

    华连移开了目光,转身,从青云的腰间抽出长剑,慢慢的走向那群被绑住的人。

    长剑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透体的寒意,华连散着及腰的墨发,一脚一脚地踩着厚实的土地,含着不在人间的笑容,慢慢的走近。

    那些人变得异常恐惧,他们不是恐惧此刻如魔鬼一般的华连,而是害怕那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慢慢的,他们变得怨气冲天,如尚峰所言,他们当中绝大数人并不是有意背叛公主府,他们也有苦衷,华连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对待他们!

    再后来,他们把怨气散布到了整个公主府的寝殿。

    他们怨恨那些把他们绑来送到虎口的人,他们怨恨求情没有成功的尚峰,他们怨恨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青云,怨恨口出杀戮的清莲。

    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里只剩下怨气,在门口站着的那三个人身上来回的穿梭,似乎这样就能诅咒他们。

    尚峰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不忍再看。

    青云和清莲并不在意那些毫无实质用处的目光,只是看着他们的殿下,在夜风中行走。

    华连在他们面前站定,扬起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冷漠的扬起,挥下。

    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颤抖,便永远的停止了呼吸,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极浅极轻的血痕,甚至没有献血喷薄而出,只是在那道血痕的末端渗出了一滴血珠。

    殷红的,倒映出华连此刻嗜血的眼眸。

    尚峰控制不住的想要惊叫出声,可是当看见清莲冷漠平淡的面容时,死死的咬住了自己下唇,右手在自己左手的掌心扣出了四个半月形的印子,才勉强压抑住了自己喉咙里的叫喊。

    华连还在继续,他的脚步迟缓着向前,他的墨发尾端随着他的动作卷起一模一样的弧度,他手中的长剑有规律的扬起和挥下。

    每一道寒光掠过华连的眉心,便有一个人瞪大了眼睛不甘的定格了自己面上狰狞的表情,便有一滴血珠滋润着这片属于华连的土地。

    华连唇边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那双眼睛里嗜血的兴奋越来越多,完全驱散了原本属于那双水雾一般的美丽。

    最后一道银光落下,整整四十七人都倒在了地上,华连素手一扔,长剑归鞘,落回了青云的腰间。

    清莲侧眸一看,不由得心生感慨,青云腰间的长剑也不知是何等材质铸成,竟没有沾上半点血色,依旧银亮如新。

    “松木,进来!”

    清莲抬眼,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松木姑娘低着头,从角门处急速的走过里,露过那群还留着或惊恐或怨恨的面孔时,目不斜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走到华连的面前,松木蹲身行礼,垂着眼眸:“殿下有何吩咐?”

    清莲看的分明,在松木屈膝的那一刻,她腿在微微的打颤,仔细看来,她的瞳孔微微的收缩,面色也不似那一日见到的红润。

    从松木出现的那一刻,尚峰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她,从前殿下身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雾依,那雾依举手投足与言谈之间都透着和殿下异常的熟络,且她的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后来,总算在殿下的身边看不见雾依了,何时又多了叫松木的侍女。

    松木长得没有多惊艳众生,只是有着小家碧玉似的温婉,这一点叫尚峰在心底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知道,殿下贵为公主,身边不会没有侍女伺候,殿下为了方面和掩人耳目,只留下一个侍女已经是极致了,只是她心中总是有淡淡的不舒服。

    所幸,这个叫松木的姑娘看起来安分不少。

    再看见她极力掩饰却仍旧腿脚发颤的样子,尚峰心中对这个叫松木的又多了一份宽容。

    害怕,这才是一个姑娘家的正常反应......

    华连轻轻的点头,指了指她身后的那一堆尸体:“你领着人将这些人的尸体挂在府中的各个角门处,头脚倒悬,在本殿的府邸挂够三天三夜方准落下。”

    松木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抖了抖,但还是迅速的温声应道:“是,殿下。”

    走出门外,自去寻尚存在尘世间的侍卫们,进来搬运尸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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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之并蒂华莲介绍:
全员恶人,无一善终!
华连以公主之尊一力走向了皇位,权力为盘,后宫朝臣皆是棋子,斩千人头颅,做万世女皇,却被一把匕首结束了生命。重生归来,华连仍旧不忘初心,誓要将那个背后之人揪出来,求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杀伐果决,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公主殿下却为了前世那个仇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坚不可摧的灵魂变得心软和动摇。因着这点心软,华连揭开了不同于前尘往事的真相……重开之并蒂华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开之并蒂华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开之并蒂华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