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莲花
“清莲,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华连转头,眼中闪着异样的温柔。
清莲心中一动,慢慢道:“位及人臣。”
“嗯?”
华连有些意外,当年那个只想要一份自由的小姑娘如今竟有了这般的雄心壮志。
看着清莲眼中的神采,华连又问道:
“若是本殿心中那个位置的主人另有其人呢?”
“嗯?”
这一次论到清莲意外了,殿下谋划多年竟然不打算......
“若是殿下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清莲只想能位及人臣仍旧于殿下手下
若是殿下心中有闲云野鹤,清莲也愿意做殿下养在后院水池里的一朵莲花,只要是留在殿下身边,怎样都好。”
清莲温柔且坚定。
华连唇边的笑意渐渐的深了,这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他终究是养的熟了。
平静了多日的京城在一声长长的鹤唳当中惊醒了。
三路兵马在京城空无一人的大道上飞奔,扬起的尘土重重的砸在每一个紧闭的门户上,每一扇的背后都躲着战战兢兢的一家老小。
华连穿着明黄色的九天飞龙袍,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一马当先,领着上千黑衣暗卫闯进了宫门。
守门的正是张煜,见是华连,遥遥一礼,大开宫门放了华连一干人等进去。
华连的身后跟着的是老态龙钟的兵部尚书,为了一个几年前的把柄和人情,今日他搭上了满门的身家性命。
“站住!殿下!”
行至皇帝的寝宫之前,一名年轻的朝气蓬勃的面庞拦住了华连。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带兵擅闯皇宫可是死罪!”
华连歪了歪头,身后的墨发调皮的散下来一绺,在夕阳下显得瑰丽美艳。
“你是谁?”
“殿下,这是陛下最新提拔的亲卫,没有背景的。”
身后的僧山淡淡的出声提醒,其实他是不想来的,可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徒弟影二先是将入宫的令牌给了殿下犯了皇帝的忌讳,如今又被殿下藏在了无人知晓的地方,他心中的忠诚终究还是被感情所战胜。
华连莞尔,这难道是老皇帝的回光返照么?
又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
所以才提拔了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来保卫他的安全。
不过,皇帝又怎么能确定这个人和自己一点瓜葛也没有呢?
华连看着那张年轻面庞熟悉的眉眼,笑了,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张画像,徐徐展开:
“这画中女子,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亲卫手中握着刀把已经粘腻腻的出了一层汗,闻言不解的看向华连手中的画,虽着他的动作眉心处的褶皱越发的厉害。
画像中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一身红裙妖娆多姿,笑得却冰冷无情。
亲卫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去拿那幅画,却被华连漫不经心的收回。
“想知道她在哪?那你今日就好好的守住了这里。”
亲卫眼中挣扎的厉害,最终还是乖乖的低下了头,朝着身后一挥手,数千名亲卫都站到了明处,守在了这里。
华连笑得肆意,迈着步子从亲卫的身边走过。
皇帝的确选了一个不错的人选,没有家人可以拿捏,没有势力可以依靠,一步登天守卫着王朝最尊贵的权力。
可是在那之前,一夜春风过,皇帝却没有查的足够仔细。
那是清莲初入京城的第一个任务,也是华连走的第一步棋。
一夜风流,明明两人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偏偏清莲就是有这样能让他念念不忘的本事,那种极致的肉体痛苦和快乐的感觉会让人上瘾。
华连当然不会将清莲的下落告诉这个亲卫,这种人也只有一次的利用价值,今夜过后,他会背上一个荣光的称号而死去。
另一边,在华连的刻意安排之下,清莲和姜雨嫣都没有直接参与这一场逼宫。
事成,则两人都另有安排。
若事不成,姜雨嫣照旧做她八面玲珑的花楼老板娘,清莲也还是皇帝青眼有加的翰林新秀。
而此时,这两个被华连格外照顾的人却凑在了一起。
“你想清楚了,这最后一次的上药可是会要掉你半条命的!”
姜雨嫣手里捧着一个暗红色的木匣子,语气淡淡的,眼里却是完全掩饰不住的兴奋。
低着头的清莲没有注意到姜雨嫣的异常,两只手搅弄在一起,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目光灼灼:
“是,姜姨动手吧!”
姜雨嫣送来的药膏已经是极好的了,一瓶下去,清莲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
姜雨嫣也说这是这药物的极限了。
可是,清莲不满意。
若是华连没有向她透露出远离朝堂的意思,她大概会停手的吧。
可是,将来她是要做华连一株养在后院的莲花,若没有一张完好无损的面皮,又怎么能配得上“清莲”这个名字呢?
若是没有姜雨嫣的第一瓶药的奇效,或许清莲也不会抱有这么大的奢望。
可是,既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为什么自己不再试一试呢?
在她百般逼迫下,姜雨嫣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其实那药就是她自己研制的。
这根治她脸上的法子也有,只是那法子太过凶险,几乎是九死一生。
清莲执着的就像是长在山顶上的顽石,便是四面八方的风都来劝,她也不肯改变主意。
姜雨嫣觉得殿下当年就不该赐名为“清莲”,就该叫一块“石头”才是正相宜!
今日是殿下的生死攸关,可也是清莲脱胎换骨的日子。
“姑姑,动手吧!”
清莲闭上了眼睛,双手牢牢的相握,互相制衡也互相支撑。
“哎……真是个和殿下一样倔强的脾气!”
姜雨嫣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从远处飘来了一般。
打开手中暗红色的盒子,里面趴着一只干瘪的蜘蛛。
四肢懒散的撑开着,若不是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几乎叫人看不出来死活。
姜雨嫣看了一眼禁闭着双眼的清莲,唇角勾起可怕的弧度,眼中不加掩饰的兴奋越来越大。
熊熊燃烧着,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须臾之间,姜雨嫣收回了自己可怕到陌生的神色,将自己长长的指甲送入盒子,轻轻的在盒子边缘敲了敲。
一些绯红色的粉末从姜雨嫣的指甲里飘了出来。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盒子里的蜘蛛动了动。
“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就看你的了!”
姜雨嫣的声音带着蛊惑,敲了敲蜘蛛的利爪,将这个小东西送到了清莲的脸庞边。
听见姜雨嫣这陌生的情绪,清莲下意识的想要睁眼。
可是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脸颊上传了过来,痛的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那只蜘蛛食髓知味,寻着熟悉的味道,熟门熟路的爬上了清莲的脸庞。
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清莲便是反悔了,也迟了。
第272章 浮出水面
“清莲,清莲,清莲……”
迷迷糊糊的,陷入了黑暗中的清莲分不清这是殿下的声音还是姜雨嫣的声音。
脸上那种疼痛的感觉已经褪去了,反而有一股冰凉凉的味道。
疲惫的睁开眼睛,便是姜雨嫣那一张放大了的焦急的脸。
“姑姑……”
清莲虚弱的开口,眼前一片血红色,又要晕厥过去。
姜雨嫣扶住了她的肩膀,拼命的摇晃了几下,急声喊道:
“清莲,清莲,你清醒一点!”
“姑姑,我好累,你容我睡会吧。”
清莲脑袋上似乎有千斤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个狭**仄的房间里响起,姜雨嫣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脸颊上冰凉凉的味道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疼。
清莲终于理智回笼,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地,又在做什么。
急急四处张望,拿起床边备好的镜子细细看了。
那是一张名副其实的美人面,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面上光滑再看不见一点疤痕,除了左边脸颊上突兀的巴掌印,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多谢姑姑!”
忽略掉脸上的痛觉,清莲站起身来真心实意的朝着姜雨嫣盈盈一拜。
许久却没有听见姜雨嫣的回应,只有她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吸声。
清莲蹙起秀气的眉毛,站起身来,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姜雨嫣。
只见姜雨嫣面色苍白如雪,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垂在两侧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
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顺着姜雨嫣的视线,清莲奇怪低头查看,只见自己的衣衫被扯成了一条条,几乎不成形的挂在了身上。
面颊一红,虽然都是女子,此刻的清莲却有些羞赧的不好意思。
迅速的转过身去,扯起一件黑色披风将自己送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故作轻松的调笑到:
“姑姑这是怎么了?您手下调教了多少姑娘,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怎么失态成这样?”
姜雨嫣不答,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披风往下拉。
速度之快,力气之大,惊的清莲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姜雨嫣的手下还算有分寸,并没有扯掉这件披风,而是直直的拉到清莲锁骨之下一掌宽的位置。
另一只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那里一处疤痕,声音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惊惧:
“这,这是你生来就有的么?”
清莲低头去看,皱着的眉头越发的紧锁。
这的确是她生来就有的疤痕,不过姜雨嫣这样的反应让她心中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慌来。
有什么东西慢慢的脱离了她的掌控。
或者说,她慢慢的走进了什么人的陷阱当中。
“是。”
清莲死死的盯着姜雨嫣的眼睛,慢慢的,咬着牙回答了她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
姜雨嫣却有些疯癫了,口中来来回回的念着这三个字,送开了手。
清莲一把攥住了姜雨嫣的手腕,眼眸牢牢的迫视着姜雨嫣。
“怎么了?”
姜雨嫣被迫与她双目相对,眼神渐渐地迷离起来,抬起手腕摸了摸她的眼尾。
说出来的话却更加云山雾罩了:
“是啊,这双眼睛多像啊!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肆意的不可抑制的笑声从姜雨嫣的口中溢出,笑的人发毛。
“说!到底怎么了!”
清莲手中用力,几乎要将姜雨嫣的手腕捏碎。
手腕上传来的痛苦将姜雨嫣的神智拉了回来,慢慢的平息了心情。
看着清莲的眼神却诡异的可怕:
“你想知道?”
望着姜雨嫣异样的神色,藏在心底的忌惮浮了上来,灵魂深处的本能在疯狂的叫嚣着“不要听”。
可是此刻姜雨嫣的狞笑就像是一朵散发着惑人的罂粟花。
宁愿做一个痛苦的清醒人,也不要做一个快乐的糊涂蛋。
“是!”
姜雨嫣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自顾自的挣脱了清莲的挟制,声音也变得飘渺:
“你知道么?多年前,我曾经从宫中抱出来过一个孩子……”
“那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呀,那眉眼,那鼻子,那小嘴,那一身的模样,就算只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我也一眼看出了她日后必是一位倾国倾城的角色。”
一边说着,姜雨嫣一边走到桌子面前燃起了一只香,一股荷叶清香慢慢的飘到了清莲的鼻尖。
清莲正听的入神,猝不及防闻见这熟悉的味道,美眸冷冽,一个掌风折断了那香。
又一个掌风推开了窗户。
飘飘散散的,那香味乘着风飘到了窗外,消弭不见。
清莲的眼中是压也压不住的冷毒忌惮,冷冷的质问道:
“这香是姑姑楼里用来蛊惑人心,软人心智的好东西,用在我身上,姑姑不觉得有些浪费了么?”
姜雨嫣笑了笑:
“是啊,这可是我花楼里最有价值的宝贝了,因着这个,殿下得了多少消息,又办成了多少事情。”
“可是,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来说,这香没有半点用处,只是稍稍削减一点痛苦罢了。”
好脾气淡淡伸出脚将地上那半截香碾碎,又重新燃起了一缕袅袅的香烟。
清莲神色淡淡的看着姜雨嫣的动作,不再出声,也没有阻止。
姜雨嫣回眸看了一眼清莲,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
“清莲,你知道那个娃娃是什么身份么么?”
清莲神色不变:
“既然是从宫中抱出来的,又是悄悄地托了姑姑这样的身份,想来是某位宫女与人的私生女吧。”
“呵呵呵……”
姜雨嫣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乐不可支:
“我这样的身份,是啊,我这样低贱的身份自然是认识不了什么大人物。”
“可是,恰恰那位大人物那个时候也身份低贱,任何人的援手,哪怕是脏的臭的不怀好意的,她也没有拒绝的底气!”
“是谁?”
清莲渐渐失去了与她故弄玄虚的耐心,今日的姜雨嫣格外的反常,今日又是殿下举事的日子,她的心头此刻恐慌的厉害。
“一位冷宫的娘娘。”
姜雨嫣笑容渐渐地阴沉了下来。
冷宫。
这两个字挑起了清莲敏感的神经,殿下的母妃,殿下和姜雨嫣的关系,事情似乎变得明朗起来,可又像是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翳。
“怡妃,殿下的生母。”
姜雨嫣冷冷的吐出这句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清莲,目光变得疯狂。
第273章 面具
“那孩子的胸口处也有这么一块疤痕,是当年青云出宫时万分凶险之下留下来的。”
姜雨嫣目光犹如实质,狠狠的戳向清莲的胸口处。
清莲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上前一步攥住了姜雨嫣的衣领,目光狠辣:
“姑姑,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瞎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莲觉得姜雨嫣这个时候大概是真的疯了,这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当年没有做的迷情训练之下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事实!”
姜雨嫣只是自顾自的笑着,笑得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呵……姑姑,你是不是一直都恨着殿下的母妃,当年的冷宫娘娘?”
清莲的眼神渐渐地平静下来,冷漠的放开了禁锢姜雨嫣的手。
一把将人推在了地上,仿佛在推开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并不是对当年的往事一无所知,从殿下的只言片语里,从姜雨嫣呵青云别扭的相处里,从她一颗拼了命也想要靠近殿下的心开始。
清莲努力的拼凑出来了当年的真相。
青云当年想来是真的爱慕那个柔弱却坚韧的怡妃娘娘,一度也在怡妃和姜雨嫣之间来回摇摆。
所以那日他才会迟了与姜雨嫣的约定,造成了姜雨嫣一生的悲剧。
而怡妃,大概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物。
美而自知,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美貌有意无意的利用了青云,为自己孤苦无依的冷宫生活谋了一点周旋的余地。
所以,姜雨嫣归顺于殿下是为了自保,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姜雨嫣心中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怨念么?
若是没有,同为殿下做事,朝暮朝暮,青云和她为什么却连陌路人也不如呢?
“姑姑,你是不是想要将对怡妃的怨恨报复在殿下的身上,所以才如此的胡说八道吧?”
清莲居高临下的看着姜雨嫣,眼神牢牢的锁住了这个颇有些狼狈的女人,带着看破一切的冷漠。
“是!”
姜雨嫣半支着身子,毫不掩饰的抬眸直直的看着清莲:
“我是恨当年的怡妃和青云毁了我年少时的美梦和纯粹,但是我也并没有胡说八道......”
“清莲,你不如再想一想,当年是我将怡妃的另一个孩子抱了出来,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又养在谁家么?”
姜雨嫣好像是撕开了最里面一层的伪装,将自己的真面目完全的展露了出来,青面獠牙,宛如一只地狱里慢慢爬上来的恶鬼。
“你就是当年我从青云手里接过来的孩子!是我将你放在了那个农庄,也是我将你送到了华连的身边!”
“更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和华连心意相通!”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姜雨嫣张着血盆大口,疲惫的透着老态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你们兄妹何其相似,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的杀人如麻,却可笑的相互吸引!”
“上天无眼!”
“上天有眼啊!”
清莲冷着脸,双手狠狠的攥在了一起,姜雨嫣口中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的意思却让她脑袋发懵。
“不可能!你胡说!”
清莲想要说出更多的话来反驳姜雨嫣,可巨大的思维混乱之下她只能说出来寥寥而苍白的两句话。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看看就是了!”
姜雨嫣并不在意清莲的态度,站起身来,在清莲的耳边悠悠的说道:
“公主殿下的那张脸也不是真的,而是常年累月带着一张不属于他的面具,你对你自己容貌再清楚不过了,听说孪生双子会长的一模一样......”
清莲机械的转过头去,呆呆地看着她。
姜雨嫣说的如此笃定,清莲心中那颗恐慌的涟漪荡成了滔天巨浪。
“面具......”
几乎是无意识的呢喃,清莲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的两个字。
姜雨嫣勾唇笑了笑,显然对清莲这种情况下还保持了超乎常人的敏锐而感到满意。
“是啊,那还是我送给怡妃娘娘的面具了,哦不,准确的来说是我送给青云的面具,可是被他转手便送给了他所倾慕的怡妃。”
往事悠悠,姜雨嫣和青云的这一段旧日情缘变得面目全非了:
“原来,我和殿下的渊源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姑姑这么说,看来殿下面具的解法是在姑姑的手中了?”
清莲看着姜雨嫣。
果然,姜雨嫣轻轻的一笑,一瓶冰凉的药水被塞在了清莲的手心。
姜雨嫣的笑容中有笃定,笃定清莲会照着她挖好的陷阱一步步地走进去,直至万劫不复。
姜雨嫣的笑容中有释然,多年来积压的怨气和痛恨终于要结束了,那些曾经直接或间接造成她这一生悲剧的人都会痛不欲生。
清莲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冰凉的触觉一路从指尖传到了心脏的地方,熟悉又陌生。
眼波一转,清莲手中寒光乍起,一把匕首直逼姜雨嫣的脖子。
此刻的姜雨嫣正完全沉浸在自己大仇得报的喜悦当中,茫茫然又充满疯狂,一股名为兴奋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头脑,丧失了往日该有的冷静和警惕。
清莲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无风,无声。
隔断了清莲披散着的一缕墨发。
两掌宽,一掌宽,三指宽,一指宽。
无论姜雨嫣所言是真是假,这个对殿下满怀怨毒的女人的性命都不能留了......
“锵!”
一声短促尖锐的声音响起,刺得清莲耳膜生疼。
手腕处传来一阵发麻的酸楚感,匕首脱手而出,和飞来的一块石子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一个熟悉的身影跳窗而入,伸手拉了一把姜雨嫣护在身后,锋芒毕露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清莲,呈现出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
清莲咬一咬牙,忍着手腕的酸麻,乘着那人进入的空挡迅速的捞起地上的匕首,握在手中。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清莲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再顾不得往日的情面,像是一只恶狼一般向着那人身后的姜雨嫣扑了过去!
来人冷漠的眯了眯眼睛,一只手将姜雨嫣揽得更后面一些,一只手大刀阔斧的击向清莲那只受伤的手臂。
疼......
手臂像是被生生砍断了一般的疼。
那人并没有就此罢手,一个扫堂腿袭向清莲毫无防备的下盘。
清莲本就不是绝佳的练武高手,华连当初教的也是用来逃命的轻功和一点杀人的本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清莲连一招也走不过去。
重击之下,双膝一软,清莲的膝盖砸在了地上,有千万只针扎她一般的疼。
头顶有冷冽的风刮过,清莲惊恐的抬起头。
一只蒲扇大的手掌自上而下,狠狠的朝着她的天灵盖砸了过来,带起死亡的未知的气息。
第274章 燥燥然如毛头小子
清莲眼眶充血,双手支地想要逃离,却逃无可逃。
很久了......
很久没有这样走到绝境的感觉了......
生死一瞬间,清莲忽然觉得解脱,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姜雨嫣口中所谓的真相便永远只是一个真相罢了,谁也抓不住殿下的把柄了。
“尚禹,留她一条性命!”
姜雨嫣的声音淡淡的在来人的身后响起,带着残忍的漫不经心。
头顶的碎发随风而动,尚禹的掌风堪堪擦过她的发梢。
尚老将军要强风流了大半辈子,终究还是在自己年少时的心动面前化作了绕骨柔情。
姜雨嫣莲步轻移,从尚禹的身后走了出来,脸上的疯狂和快意已经消失殆尽,又是那个花楼里八面玲珑的姜姑姑了。
只是清莲和她都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撕破了面皮就彻底回不去了。
“为什么!她刚才要杀了你!”
尚禹虽然本能的听下了手,可剧烈起伏的胸膛却仍旧奔腾着杀意。
天知道他刚才看见了什么!
这个小女子竟然对他的心上人亮出了锋利的刀锋,而姜雨嫣却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反而眼中闪烁着解脱。
那一刻,尚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恐慌、惊惧、愤怒等等情绪一瞬间汹涌而出,占据了他整个人。
他在想,这一辈子自己真是栽倒她的手上了。
姜雨嫣微微侧了脸庞,就像当年在酒楼窗棱边看少年将军得胜归来的热闹一般,眉眼流转,尽是不自知的风情。
“因为我戳破了一桩天大的秘密,所以她才要杀我。”姜雨嫣对着清莲笑得温和婉约:“她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
尚禹还是想将这个可能对姜雨嫣不利的人物扼杀。
“再说了,我不是有你保护么?她这样三脚猫的功夫在你手下软的和豆腐一样,是不是?”
十几年来,这是姜雨嫣第一次对着旧日的恩客流露出娇嗔地模样,软软的声线像极了恋人之间情浓时的呢喃。
尚禹心中软成了一滩春水,摆了摆手,冷冷的对着清莲吐出了一个字:
“滚!”
浑身痛楚,狼狈不堪的清莲勉力支撑着身子,从窗口一跃而下。
京城的大臣和百姓都是敏感,往日热闹的街道上此刻空无一人,衣裙褴褛的清莲并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拢着衣裳,清莲觉得满目荒夷。
姜雨嫣放她一马绝不是良心发现,她等着自己在殿下面前说破这件事情。
兄妹?
兄妹!
真是可笑之极!她早该发现的,殿下和自己那一双极其相似的眸子,自己那无师自通的杀人手段和狠辣,以及并不亲近的家人......
殿下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又是男扮女装在深宫多年,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殿下的那张与怡妃并不相像的脸也是一张面具呢?
青云的背叛,姜雨嫣的反常,自己本该早点发现的!
“嘶——”
一阵凉风吹过,腰间传来一个冰凉的触感。
伸手一摸,原来是姜雨嫣塞给自己的那瓶药水,方才慌乱之下随意放在了腰间的荷包里。
没想到那样狼狈混乱的打斗之下,这东西还随着自己逃了出来,莫非,这就是天意?
从来不相信天意的清莲,望着手心泛着莹白色光芒的瓶子陷入了沉思。
深深吸了一口气,清莲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嫣......”
尚老将军看着风韵尤然的姜雨嫣,一声闺名唤尽了心中的相思之苦。
岁月格外优待美人,果真不假。
姜雨嫣却掩唇慢慢的退后了半步,将自己与尚老将军拉开了距离,面色淡漠如水:
“可不敢高攀将军府的门楣!”
看着姜雨嫣这生疏的样子,尚老将军心里的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口中,多年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隔着这么半步,半步之遥却比天堑还要远。
生涩的沙哑的:“雨嫣,锋儿的事情你可知情?”
“嗯?”说起女儿,姜雨嫣才将视线重新落回了尚禹的身上:“什么事情?”
“就是......”
尚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既希望这一切与姜雨嫣无关,又担心姜雨嫣承受不住锋儿是这样大逆不道的人:
“锋儿伙同公主殿下夺取兵权逼宫的事情。”
“嗯,我知道。”
出人意料,姜雨嫣轻轻的应了,那语气淡的就好像他们不是在讨论谋朝篡位的大事,而是今日的风花雪月一般。
“你知道?”
尚禹的气息急促了一瞬,慢慢的回转过来,有些不可置信:“所以,锋儿对我下毒的事情你也是知情的?”
姜雨嫣眉心跳了跳,终究还是不忍心:
“我只知道结果,至于锋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我从不过问。”
尚禹眼中受伤和落寞的神色如潮水一般的褪去,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姜雨嫣言语间那微不可察的心软。
“雨嫣,这么多年来我只爱着你一个人。”尚禹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自己年少至今的绮梦:“雨嫣!”
姜雨嫣又往后退了一步:“尚将军,您请自重!”
尚禹却不肯听她的了,一步步地奔向姜雨嫣。
姜雨嫣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直到退无可退,背脊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面前是尚禹热浪一般的急切。
“雨嫣,我忍了很多年了,今日我一定要把所有的实话都告诉你,哪怕你不爱我,可也不能这样不公平的对待我!”
此刻的尚禹再没有了朝堂上左右逢源的老奸巨猾,也没有沙场上刀枪不入的杀伐果决,只是一个简单的向自己心爱的姑娘求爱的毛头小子。
毛燥燥的,一刻也等不及了。
“你说!”
姜雨嫣心中说不上是何种滋味,尚禹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的照顾自己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尚锋作为牵绊。
只是,尚禹家有虎妻坐镇,后院内宅娇妾无数,更在外面欠下了数也数不清的风流情债。
若说他对自己有一两分求而不得的念想尚还说得过去,若是说有何等山情海意。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大概是自作多情了吧。
况且支撑着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对尚峰的母女之情,是对故去的怡妃、怡妃的一双儿女,以及青云的怨恨。
人的一颗心就这么大,实在是没有装情爱一事。
只是,姜雨嫣也实在好奇尚禹到底有什么委屈和实情能在他的心里憋了十几年。
没想到,尚禹接下来的一番话砸得她头晕目眩,恍恍惚不知所以然。
第275章 信笺
当年尚禹用一身得军功换得了一张空白的圣旨,只等着姜雨嫣点头便能八抬大轿的迎进门去,可惜姜雨嫣不肯。
皇帝的念及旧情只有一次的机会,既不能皆大欢喜,皇帝只会龙颜大怒。
尚禹的双亲深知皇家颜面不可触怒,急匆匆便用兵符换来了尚家上下满门的喘息之机,也再不管尚禹如何哀求,抬了一位容貌并不出众的女子做了尚家的正头娘子。
尚禹虽是情深,却也不能真的置满门性命于不顾。
木已成舟,事情也无转圜的余地了。
尚禹是真的想过和那位无辜的姑娘相安无事,平平安安到老。
只是,情之一字最熬人。
仍是尚禹如何挣扎,也逃不出自己骨子里埋下的痴念来,除了洞房花烛那一夜酒醉后的茫茫然,尚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与她同床共枕了。
所以,等到他和尚夫人年岁都大了,膝下也只有一位庸庸碌碌无所为的嫡子。
“那你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呢?”
心中像是堵着一团浸满了水的棉絮,姜雨嫣被尚禹的深情压得喘不过气来,美眸转了转,想起了尚禹言辞之中的破绽。
“雨嫣,你......这是在为我吃醋么?”
尚禹并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反而是眼神中迸发出欣喜的光芒,两颊边的笑意不加掩饰。
“没有。”
姜雨嫣断然否认。
尚禹并没有因为姜雨嫣冰冷的态度而气馁,而是像是寻到了宝藏的小孩一样开心,语气里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雀跃的欢喜:
“那些女人可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那坚定的眼神,若是手边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尚禹恨不能立即马上划指放血来明智了。
“那都是被人抛弃走投无路的女子自发的寻来的......”迎着姜雨嫣锐利的怀疑的目光,尚禹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也实在是我风流的名声在外面,也是那些女子可怜才算计到我的头上的,我只当是多养了些人在府上......”
“我也是想着这样能减少一些陛下对将军府的忌惮......”
姜雨嫣讷讷无言,半晌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尚将军可真是善良又天真啊!”
......
“殿下,老奴拜见殿下!”
皇帝的寝宫门前,翠嬷嬷佝偻着身子,站在了华连的面前。
华连似笑非笑:“嬷嬷与我已经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这个时候反悔是不是有些迟了?”
“老奴人微言轻,又做了那样大不赦的事情,怎么敢违逆殿下。”
翠嬷嬷一直卑微的弯着腰低着头,叫华连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对她此刻的心境和意图,也是无从考证。
“那就好!”
华连不认为一个人老年迈的嬷嬷能翻出什么样的花浪。
面无表情的越过翠嬷嬷,华连径直走向皇帝的寝宫。
翠嬷嬷低着头,上前走了一步,仍旧牢牢的挡在了华连的面前。
华连这才正视了翠嬷嬷,这才发现这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身子正在微微的颤抖。
似乎,是事情都做的绝了,才知道害怕起来了……
蝼蚁一般的人,忽然觉醒了自己的反抗意识?
华连眼中闪过异样的锋芒,好整以暇:“嬷嬷有何指教?”
“奴才不敢。”翠嬷嬷将身姿放的极低极低,低到尘埃里。
“不敢?那请问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华连垂了眉眼,眼底有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低声笑了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翠嬷嬷身子抖了抖,这位小主子的性子和那位心地善良的怡妃娘娘真是天差地别,她这么多日来一直在夜间反复的后悔……
后悔自己即便是走投无路也不该贪图皇宫里的繁华,不然也不会被皇后娘娘送给公主殿下,也就不会沾上这些大不赦的事情,无法抽身。
可是再害怕,这种关口也要为自己博出一条出路来,咬了咬牙,翠嬷嬷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样的颤抖。
“殿下,奴婢有一事情想要求殿下。”
低头看着翠嬷嬷的头顶,那染的黑亮的头发里也不免夹带了雪白的老意,这一幕何其的熟悉,又何其的可笑。
拳头微微的攥起,华连心中在那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最后,心中有一口郁气缓缓地散去,华连不再看面前这个低微的老人,而是目光悠悠的看着身后的血泊:
“什么事?”
翠嬷嬷也在心中微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气。
伸手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信笺双手呈给华连:“且请殿下过目。”
伸出去的手的指尖仍旧在微微的颤抖。
华连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扯起一抹懒懒的笑意:“这是什么?”
这个翠嬷嬷,似乎总是有出人意料地举动呢。
“这是皇后娘娘嘱咐奴婢交给殿下的信,当时娘娘说一定要在奴婢觉得没有路可走的时候交给殿下,起初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深意,如今才敢将这信交给殿下。”
翠嬷嬷的声音沉稳了许多,或许皇后娘娘早就知道公主殿下会有今日的行为,说不定这信中有什么话能让殿下回心转意进而收手,自己也就不必担着这天大的干系了。
华连听见“皇后娘娘”这四个字才挑了挑眉梢,目光转到了翠嬷嬷手里的信笺上。
一张素白的信笺,上面用上好的丹水墨绘了一只昂首而立的青鸟,青鸟一双水瞳淡漠无情,只是在水波最深处荡着另一只青鸟的影子,笔锋在纸张接触之间的确是母后的亲笔。
青鸟彼此守望,是他与母后一开始便定下来的传递消息,鉴定真伪的方法。
母后的丹青在孤守凤宫的时候早就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这青鸟绝不是旁人能够模仿出来的,所以华连一看见这信笺便知道翠嬷嬷所言不虚。
只是母后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嘱咐自己,而是托翠嬷嬷这样的转交?
“殿下,皇后娘娘说奴婢人微言轻,也是怡妃娘娘身边唯一留下的旧人了......”
翠嬷嬷见华连身后接过了那张信笺,心中不安的心定了八分,小心翼翼地觑着华连的眼色,斟酌着说道。
“好了,既然母后有意留你一份安宁,本殿也不好违逆了母后的意愿,拿着本殿凤钗出宫去吧!”
华连心中对信中的内容疑惑不解,面上却是一片淡然无波,从头上拔下一只金羽凤钗扔给了诚惶诚恐地翠嬷嬷。
翠嬷嬷忙不迭地接了,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吉利讨喜的话,脚步飞快的越过一个个血海朝着宫门的方向奔去。
耳边听着翠嬷嬷不成文的滑稽话,华连嗤笑一声,当年母妃不愿将她带入冷宫,怕不是嫌弃她蠢笨无法护主吧!
打发走了翠嬷嬷,华连身后拆开了皇后留给自己的信笺,细细的看了起来。
皇后的墨宝向来是端庄大气的,可这信中的字却娟秀纤细,似弱柳扶风。
一行行的看下去,华连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阴暗,眼中最后的一点暗光也渐渐的熄灭了,脸上的神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手指指尖发白,将手中的信笺攥得发皱。
第276章 当年
“吾儿华连,请原谅母后无法将这些话与你当面陈述,这些话压在了母后心中十数年,无人知晓,不可诉说......”
当决定按照与华连的计划带着满凤宫的人马一起去灵山的时候,皇后娘娘便打算将自己十多年前的心思告诉华连了。
作为怡妃的骨肉血亲,皇后觉得无论华连接受与否,都应让他知道。
十多年前,怡妃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出现在皇后的面前时,皇后的心便动了一下,这是与后宫里的三千妃嫔都不一样的姑娘,柔弱可怜,又无辜。
之后,怡妃宠冠后宫,皇帝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来嘱咐皇后要对人生地不熟的怡妃多加照顾。
奇怪的是,皇后作为皇帝名正言顺的嫡妻,与皇帝相濡以沫多年,却在听见皇帝让她照顾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没有一点醋意。
顺理成章地,皇后的目光越来越多的停留在那个柔软无辜的女子身上,也发现她并不是伪装的善良单纯,而是真的脆弱的像是一根风中飘荡的芦苇。
怡妃也敏锐的感受到了皇后娘娘的国母风范,那关心照顾的雍容绝不是后宫其他妃子可以装饰出来的,怡妃便像是菟丝花一般依赖着皇后。
国母,宠妃,相处其乐融融,这是皇帝心中的一桩乐事,也是后宫前朝的一段佳话。
皇帝也因此对自己这个端庄了半辈子的皇后有了新的看法,除了怡妃处常常也去皇后处坐坐。
那也是皇后一生梦魇的开始......
空寂的凤宫里,皇后点着一盏孤火,端庄的眉眼紧紧的锁着,唇边的笑容越苦涩里掺杂着往事的甘甜。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皇后发现自己越来越厌烦皇帝看着怡妃的那双情意绵绵的眼睛,可还没等到她怀疑自己的气度变小了,便惊恐的发现自己更厌烦与皇帝的独处。
皇帝,怡妃,皇后。
这三个称号,禁锢住了皇后心中荒芜了数年的古井。
皇帝喜新厌旧,早晚会将怡妃抛之身后,到那个时候自己对怡妃的态度也不会改变,怡妃那样柔弱不与人争辩的性子,有自己的照拂大概会慢慢回复情伤,她们在这个后宫里过自己的日子便好了。
皇后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怡妃的恩宠却长盛不衰。
皇后没有等到怡妃的失宠,却提前看到了怡妃的黯然神伤。
母国国破,母亲和兄长都被劫持到了大越国,怡妃心里牵连着自己那个杳无音信的奶娘。
皇后娘娘长叹一声,写了书信嘱咐自己的母家去寻那位奶娘的下落,因是自己多年来第一次向自己娘家开口,自己的兄长亲自领着人去了一趟。
几日后,兄长寄了一封加急的密信送入了宫,怡妃的那位亲如生母的奶娘死在了陛下盛怒的一脚之下。
皇后不敢将这样的消息直接告诉怡妃,思来想去,将兄长的信放入了香炉中烧毁殆尽,自己提笔写了一封信,关切和担忧都化作了一句“节哀”。
可是,皇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宽慰并没有送到怡妃的面前,她便不顾自己的千叮咛万嘱咐跪在了皇帝的御书房门外,苦声哀求却等不来皇帝的回顾。
再然后,就是怡妃被打入冷宫,自己惊怒之下一脚踹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冷宫一墙之隔,怡妃被困在了其中。
凤宫深海一壁,自己被永久的困在了皇宫中。
与皇帝的关系越来越僵持,渐渐的皇后也只剩下了一幅躯壳,除了关照冷宫里的怡妃,皇后几乎过的如行尸走肉一般,连皇帝偶尔的侵占也能容忍了,甚至还与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有了孩子。
那一年乖巧活泼的华连满怀着希望住进了凤宫,也给皇后枯槁一般的心带来了生机,怡妃终于有了出冷宫的机会了。
只是,一把火将怡妃曾今存在过的痕迹烧毁得干干净净,也将皇后的心伤的遍体鳞伤......
皇帝,竟然是皇帝的人,在冷宫的后院放了那把滔天的罪火。
那一次让皇后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少年夫君是个如何可怖冷情的人。
他对怡妃没有感情么?
有的,多年枕畔相伴,皇帝还是皇子的日子里,只有出身将门利益相关的皇后身边能让他得片刻安宁。
皇后不想承认,可是这后宫当中若论对皇帝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
皇帝看向怡妃的眼睛里,有怜,也有爱。
可是她没有想到为了一个阶下囚临死前的挣扎,那个名义上是怡妃兄长口中的胡言乱语,为了自己心中不可挑战的皇权,皇帝竟然真的杀了怡妃。
帝后大吵了一场,彼此之间那点稀薄的情分在皇后看清皇帝薄情寡义的本性之后荡然无存。
自此,他是皇帝。
她是皇后。
世上只有怡妃留下来的一个华连公主,受尽帝后的爱宠,大街小巷,举朝皆知。
华连的身子摇摇欲坠,多年来不曾想过的细节一一浮上了心头。
母妃虽在冷宫却衣食无忧,无人敢造访,更无人敢轻贱。
那杆用胎毛做的毛笔是如何从冷宫送到皇帝的案桌上的。
那一年柳树旁的一舞,皇帝和皇后是如何凑巧看见的。
还有,皇后和皇帝之间微妙的关系,自己多年来得到的皇后的照拂。
皇后宫中养了一位神韵肖似母妃的雾依,入宫的宜妃又是为何宠冠后宫盛久不衰。
皇后和雾依之间的相处,像极了皇后口中所说的当年,当年母妃依附皇后而活的样子。
翠嬷嬷又为何会被皇后找到。
原来,原来,原来一切早有原因!
母后!皇后!皇后娘娘!
她竟然对母妃有那样的肖想!
真是一对微末相识的少年夫妻,揭开和平良善的表皮,底下竟然这样污浊不堪!
一股血气从喉头涌了上来,华连眼前一黑,身子朝着一边歪斜了过去。
“殿下,您怎么了?”
匆匆赶来的尚锋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华连,目光里凝着宛如实质的关怀和爱慕。
远处,从姜雨嫣处逃窜而来的清莲远远的看着双手相握的两人,心中苦涩蔓延了一片。
殿下的眉眼华贵如花王牡丹,灼灼其华。
尚锋一身将军兵甲,腰间佩剑,英气勃发。
郎才女貌,若是殿下留在京城继续坐着公主的凤座,尚锋才是最好的选择。
眼眸前蒙起一层水意的雾气,清莲垂了眉眼默默离开。
第27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殿无事。”
华连顺着尚锋手中的力道站稳了身形,面无表情的讲手中的信笺揉成了一团,塞在了袖子里。
尚锋眼中一暗,目光在华连绣着祥云纹的袖口上扫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殿下,属下办事失利,让尚禹逃脱了出去,属下担心他会坏殿下的事,一路赶到了这里……”
尚锋心中“咚咚咚”的有物事在里面疯狂的撞击着。
她早就知道殿下所图,也隐隐约约明白殿下在做什么,可是真的看见那么多具尸体横在面前,还是觉得眼前的殿下更陌生了一点。
“是么?”
华连似笑非笑的看着尚锋发白的面色,心中连失望都谈不上。
“尚家二公子对自己的父亲手下留情也是情理之中,本殿并不意外。”
尚锋猛的抬起头来,急急的辩解道:“不是的,我不是……”
可不容她多言,华连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姜姨已经让人传了信,你的父亲被扣在了花楼里,坏不了本殿的事。”
华连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裙,端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既然来了,就领着你的人守好宫门吧!”
“是!”
尚锋应了,自是下去吩咐做事。
可这心里一直“砰砰”的跳着。
娘亲扣下了父亲?
这件事为何那么让人不安呢?
看着尚锋皱着眉头离去,华连面上温柔的笑意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到底还是年轻,心里的一点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也不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
不过自己就不会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手下留情了。
华连收敛了唇边的弧度,眉眼温和,推开了皇帝的寝殿的大门。
逆着日光走进来,华连温和的面容令床榻上的皇帝有一瞬间的恍惚。
恍惚间,还是华连依靠着他得宠爱才能在妃嫔众多的后宫站住脚的日子。
那时候的华连乖巧听话,坐在他的膝下读着《君者论》的时候依稀有几分怡妃当年的影子。
皇帝听见动静,慢慢的从床榻上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华连。
华连也在看着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父子相对,如白开水一样的平淡无波。
“父皇,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连端着面具一样的笑容,弯身行礼。
皇帝眉眼不动:“连儿来了。”
“嗯。”
长久的沉默,沉默的让人害怕。
比起前世里,自己有太多的怨恨要诉诸于口,有无数的不理解要问个清楚,这一世的华连看着皇帝反而说不出话来。
“连儿,给父皇把药端来吧!”
最终还是皇帝打破了这沉默,缓缓的开了头。
药?
华连恍恍惚惚还以为是前世,自己端着那碗毒药姗姗而来,来见皇帝的最后一面。
可是今日自己并没有找吴思鹤要毒药。
顺着皇帝的目光示意,华连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着的药,浓黑的药汁。
只一眼,便看的人牙酸心苦。
“父皇还病着呢。”
华连依言走了过去。
“是啊,不过太医说这是最后一碗药了,朕的身子快好了。”
皇帝眉眼不错的盯着华连,听见这话笑了笑。
只是这笑有些勉强。
华连没有接话,将药碗递到了皇帝的手中。
方才殿内昏暗,如今走近了看,华连才猛然发现皇帝的身上并没有一丝死意。
头发虽然凌乱却油光水滑,面色红润,目光炯炯,半点没有前世生不如死的颓然。
华连觉得有些异样。
“父皇身边的那位吴太医呢?”
吴思鹤……,这个首鼠两端出尔反尔的小人,该不会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玩了什么花招吧?
皇帝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华连有此问,头也不抬的说道:
“朕看他年纪大了,放出宫去养老了。”
年纪大了?养老?
吴思鹤的那张脸皮可不是个老人,看着比皇帝还要年轻不少,果然出问题了!
华连在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宫外的集结兵马,到一路势如破竹的闯入皇宫,再到自己如今站在皇帝面前。
事情都如之前所计划好的那样发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还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华连警惕的盯着面前的皇帝,或许是自己一步步走的太顺利了,顺利到自己忘记自己算计的人是一位九五之尊。
是一位从血泊里杀出来的皇帝。
是一位心狠手辣的皇帝。
皇帝察觉到了华连从不可置信到警惕的目光,轻轻的从喉咙里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药碗端到了嘴边。
华连皱起了眉头。
药?
既然皇帝已经察觉到了吴思鹤的问题,这药又是什么?
心中还没有想明白个中缘由,华连已经飞快的夺下了皇帝手中的药碗。
可是皇帝的动作比他更快。
药汁一滴不剩。
“连儿,你还年轻,做事情不要这样的急躁,凡事先想一想,先计划周全再动手。”
皇帝看着华连微微一笑:“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准备了一个后手就能得偿所愿的。”
后手?
福至心灵,华连几乎是瞬间想到了翠嬷嬷,吴思鹤是悄无声息的潜入,翠嬷嬷是明目张胆的不怀好意。
难道连翠嬷嬷也被皇帝看穿了?
那方才她拿出来的皇后的手信又有几分可信?
华连面色不动,脑中却有着千万条思绪在纷飞衍生。
“父皇,儿臣请父皇指教!”
华连想不明白,所幸放弃了脑中所有的可能性,半躬了身子向皇帝行礼。
幼时在太傅手下求学时遇到了不懂的问题,其他的皇子公主都是私下去问各自的母妃,只有他大摇大摆的入皇帝的御书房。
年幼时,他也是这样半躬着身子抱拳,行一个学子求学礼,逗得皇帝乐不可支放下手中的奏折便来教导华连。
皇帝也如当年一般唇边染着欣慰的笑意。
“连儿,你如今虽然手段稚嫩,可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在朕的位置上多坐几年便可见老辣了。”
皇帝的话里话外满怀着子有所成的欣慰。
可这一番话却震得华连心胸激荡,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第278章 结局
“连儿,朕知道你一直对当年你母妃的死耿耿于怀,也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在朝廷中的所作所为,还知道你根本就是朕的皇子。”
皇帝说道激动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朕步步退让,放权给你,你也做得很好,文臣武将都有你中意的人选,不愧是朕和怡妃的儿子。”
“连儿,以后朕不能在这条帝王之路上帮你了,朕不能让你的母妃等太久了......”
皇帝口中的话完全颠覆了华连的认知,让他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皇帝的气息渐渐微弱,直到不可闻。
“一念之差,朕悔了十几年啊!朕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手指无力从床榻上滑落了下来,脸上尽是安然的微笑,皇帝结束自己的这一生。
华连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手中的药碗有千斤重量。
这是一碗毒药,是皇帝向吴斯鹤要来的毒药,是皇帝在洞悉了他所有的秘密之后选择的成全。
是成全了华连,也是成全自己。
“殿下,陛下的传位圣旨放在了御书房内,您请移步吧!”
一个轻飘飘的身影从黑暗处落了下来,皇帝身边多年的老暗卫颤抖着声音朝着华连行礼。
华连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不相信杀伐果决难以捉摸的皇帝竟然安然赴死,脚步情不自禁的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查看皇帝是不是真的气息全无。
“殿下!”
老暗卫冷冷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双眼睛充血,老暗卫生平第一次不顾尊卑的直视皇家血脉,用自己结实的身体牢牢挡住了华连的视线,展现着自己不容退让的态度。
“陛下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殿下连最后一点安静都不肯留给陛下么?”
老暗卫死死的盯着华连,只要他敢上前一步,他就扑上去与他同归于尽!
若不是主子的命令,他怎么可能让华连带着兵马这么快的闯入了陛下的寝宫;若不是主子的默许,天下有哪个人能从他的眼皮底下谋害主子!
可是,主子已经走了。若是这个人还是要对主子不敬,哪怕他是主子的血脉,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看着眼前散发着玉石俱焚气息的老人,华连信了。
几十年的暗卫生涯,若不是主子去了,他们是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的。
“好。”
华连退了。
脚下有些不稳,转身离开这座寝宫,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主仆。
“殿下”老暗卫嘶哑的开口:“殿下身边的森山和影二......”
华连头也没回:“我知道。”
御书房,清莲手里正拿着老暗卫口中的传位诏书,满眼的不可置信,抓着圣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竟然,竟然,皇帝竟然早就知道殿下的男儿身,也知道殿下一直以来的所作所图。
“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口传来见礼声,清莲急忙将手中的圣旨放回原来的位置,自己则躲在了暗处。
“吱呀——”
华连随意的朝着两边的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他们,心不在焉的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御书房两侧守着的两位臣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华连进去之后不约而同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浑身的颤抖才算是有所缓和。
这位新主子可真是阴晴不定,明明来时还志得意满,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变成了雷霆之怒上的无言平静。
晃了晃自己僵硬的脖子,总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和这顶乌纱帽一样并不稳当。
而屋内的华连并不知道他手下的人是如何的惊惧害怕,而是一眼看到了桌子正中央摆放着的明黄圣旨。
“咚,咚,咚......”
华连的一步步迈在了自己的心上。
纤细有力的手指拿起桌上的圣旨,徐徐展开,皇帝苍虬有力的笔锋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吾儿华连,先怡妃之子,天资聪颖,堪当大任,为国运昌隆含辛负重于女子之身十数年,今国难已过,朕自知年迈,无负担一国兴衰之力,故禅位于皇二子华连,钦此!”
一字一句,如刀尖戳在了华连的心上。
皇帝说的居然是真话!
那自己心怀杀母之仇,苦苦盘算十几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禅位?!那今日的逼宫之举又算得了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疯狂的可怕的放肆地笑声不可抑制的从华连的胸腔中迸发出来,从华连的口中溢了出来,满含被愚弄过的愤怒和不甘心。
这一连串的笑声从御书房传出,在皇宫的上方久久盘旋。
门外候着的群臣又惊又怕,这一对天子父子真是天生的魔星,一个比一个疯狂。
座位后的清莲也被华连几乎疯狂的笑声惊到。
殿下从来是万事了然于胸,喜怒不形于色的,难道皇帝这一手传位诏书刺激到了殿下。
既然皇帝有意传位,又为殿下的男儿之身正名,那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大越的皇帝,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今日的逼宫了......
可,若是近**宫的另有其人,殿下只是来救驾的呢?
既然自己和殿下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自己是不是可以顶了这逼宫之名!
若是殿下还受了伤......
清莲摸了摸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脸,心中既希望姜雨嫣说的假话,又希望自己和殿下面具下的那张脸的确一样。
手中的匕首紧了紧,清莲猛地从龙椅后面站起身来,直直的送入华连的身体里。
华连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当看到黑暗中闪烁着的那一点锋芒时,自己的心中居然出现了终于要结束的释然感。
甚至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仍由那匕首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清莲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以为以殿下的敏觉必然能偏开这致命一击,没想到殿下没有躲,这匕首直挺挺的刺中了要命处。
“清莲......”
华连头也没有回,语气微弱的唤道。
清莲再一次呆住了,殿下怎么知道是自己?
浑身僵硬,脚下生根,清莲觉得自己都不会动了。
“清莲,出来......”
华连虚弱到几乎静默的声音再一次唤道。
那声音虽弱,却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清莲的脑袋,唤醒了她仅存的理智,脚步微转,就要往屋外逃去。
太医!清莲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华连却像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在清莲动弹的一瞬间,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裙角,死死的攥住,不肯放手。
清莲顾及着华连此刻的身体状况,不敢奋力地挣扎,只好转身,在光影交错的一霎那迅速的伸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带上了一张略显粗糙平淡如水的脸。
看到果真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华连微微一笑:“果然是你,清莲。”
清莲还想要否认,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干涩的说道:“殿下......”
“没用的,我知道这一刀有多深。”
华连双目紧紧的盯着清莲的脸,向她招手示意。
清莲乖乖的屈膝,蹲在了华连的身边。
冰凉的手掌落在清莲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华连轻轻的问道:“为什么?”
这一问穿破了前尘往事,是华连一直藏在心中的不解。
清莲没有回答,这叫她如何说呢?
青云背叛了殿下,姜雨嫣欺骗着殿下,甚至连皇帝也不是殿下眼中的皇帝,这一连串的打击,叫她如何将自己可能是殿下孪生妹妹的事情说出来呢?
“殿下,听说您脸上一直带着面具,如今这张脸并不是您的真容,是么?”
清莲心中怀着最后一丝侥幸。
这和清莲的刺杀有什么关系?华连不解,但也不想再欺骗下去,淡淡的点了点头。
“本殿男扮女装,可本来的那张脸太过艳丽,母妃自小便让本殿带着面具行走。”
清莲眼中的一点光渐渐熄灭,手指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瓶子,将药水倒在掌心,朝着华连的面上覆了上去。
刚才攥住清莲裙角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华连的力气,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阻止清莲此刻古怪的行动,只是不甘的持续的追问着:
“为什么?”
清莲咬唇不说话,抽出华连身上的帕子将他脸上残余的药水细心的擦干。
一张艳丽无双的脸蛋展露在清莲的眼前,那眉,那眼,那琼鼻樱唇......
和今日铜镜中的惊鸿一瞥何其相似,竟然,竟然真的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原来自己不仅是和殿下有相似的眸子……
若是当初自己没有用烛火毁了自己的容貌,这一切的阴差阳错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清莲震惊的跌坐在地上,过往纷纷在眼前回溯。
是巧合?是人为?
“怎么了?”
华连伸手向她,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清莲看着那只手,恍若当年初见时殿下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没,没有什么……”
清莲试慌乱到语无伦次。
试探着问道:“殿下可曾听说过这宫中双生子的传闻?”
“双生子不详,举国皆知。”
华连一双美眸里透露着危险:“清莲,你到底想说什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