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住
“这便是同她一起入学的国子寺学生?”
公主府内,华连手指一一划过一份份的奏报。
“是。”
姜雨嫣仍旧是那一身黑衣,这公主府内她来来回回走的是惯熟的了。
“事不过三。”华连的手指看似是无意的划过,从中挑出三份来:“送过去吧。”
“是。”黑衣黑帽兜头兜脸遮起来,姜雨嫣足下轻点,便离开了。
......
另一边,清莲无视了张煜,直接走了进去。
“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直愣愣的吓了她一大跳。
清莲站住脚,奇怪的左右看看,也没有旁人,难道又是一个特意来找自己的?
“薛连?”面前的人似乎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说话也很简单粗暴。
清莲皱了皱眉,但也放下心来,对面这个人虽然态度冷冷的,应当没有恶意。
于是,整了整自己有些乱的衣裳,拱手施礼:“在下正是薛连,敢问兄台是?”
“李书。”
清莲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两个字似乎有些耳熟。
前面的少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懒得与她墨迹,大手一挥:“跟上,管家嘱咐了我带你去屋子。”
望着对方简单粗暴的背影,清莲想起来了,方才那个傻小子来找茬时,首先问她是不是李书。
原来,这个冷冰冰的少年就是丞相之子啊!怪不得脾气看起来这样硬,不过他不是应该住在贵部么,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望着少年肩上不小的包袱,清莲脑海里有一个不太成熟且不友好的想法。
莫非,这个人就是与她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人?
国子寺虽然占地广阔,也不却皇家与各大贵族的资助,可是为了不娇惯前来求学的学子们,也为了尽可能多的招揽天下有才学的读书人,是已多是两三个学子一起住。
有点门路的人家,都早早地买通了国子寺中安排食宿的管家,志同道合的,家中交好的,也是为了家中孩子过的舒心一些。
这些明里暗里的规矩,早就在一代又一代的学子更迭当中,成为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彼时,清莲被教习国子寺中规矩时早已熟知。
只是,她是女子,顶替薛连之名,女扮男装,终究还是有诸多不便的。
华连听了之后,只是说了一句:“你尽管去,本殿自有安排。”
“你呆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已经走远的少年似乎是察觉了背后没有脚步声的异样,回身望了一眼还在原地的清莲,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满。
清莲温和的笑了笑,脚下带风,赶至李书的面前,拱手道:“兄台莫怪,我这个人是有一点木讷,还望李兄海涵。”
李书却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你这个人一直这么假的么?”
“啊?”
“算了,走吧。”李书摆摆手,长腿一迈,径直往前走去。
清莲的个头不及,走在后面有些吃力,不得不走上几步便小跑两下才勉强跟上。
李书在一处拐角处,余光扫过身后清莲红扑扑的脸蛋,眉头不自然的皱了皱。
面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李书脚下的步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慢了下来,清莲的气息也慢慢的喘匀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个人便到了屋子前面。
李书头也没回,淡淡的说了一句:“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推开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清莲却不急着进去,站在门前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国子寺果然不负盛名,前面的四方书院筑造的自有天地,那一大片的湖水也是疏朗开阔,这后院里学子们的屋子也是别有洞天。
一路走来,路过很多学子的屋子,却没有见过任何两间屋子是连在一起,或是用小池荷塘隔开,或是栽种以四时四季的花木果树。
听说,这地里长的,枝上开的,水里游的,分别归属于各个屋头里住的学子,也是有宫中精通此道的宫人们定时来查看评价。
她的屋子旁边,栽种的是一地的蝴蝶尾。
此时,正赶上蝴蝶尾的花期,开的如火如荼,火红色的花尾似乎是停驻着一只只贪看花色的蝴蝶,久久留恋,不肯离去。
甚至还有一只蝴蝶大胆的攀附在了屋子的窗台上,似是一只调皮的精灵,好奇的贪看着屋内的景色。
莫名的,清莲想起了去年还远在边关的日子,那里一起被训练的姑娘们都极喜欢在自己的窗前放置一朵花。
每每,各个屋子的姑娘们打开窗子,嗅着沾了晨露的花枝的香气,细细的描眉梳妆,唇上的胭脂被那花蕊还要殷红。
一时间,叫来人分不清是粉面含春更胜一筹,还是含苞待放更令人心醉神怡。
“吱呀——”
窗棂被人支起,一张冷冰冰的脸与清莲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还不进来?”
李书那张冷漠不好亲近的脸出现在清莲的面前,打破了她幻想中的美人面。
再转头一看,那只停留在窗台的小精灵被死死的压在了李书用来支起窗棂的木棍上,若是花木有灵,大概此刻也只流有一滴含情泪了。
“这就来。”
清莲默默的为逝去的不知名的花魂默哀了一瞬,迈步走了进去。
合上门时,果然在门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薛连”与“李书”。
李书却很干净利索,早就将自己带来的包袱里面的东西安置妥当了,甚至还贴心的将一把钥匙放在了清莲的床边。
清莲虽然对国子寺中各处规矩了如指掌,可是真的孤身一人站在其中,终究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我自作主张的留了靠近屋内的床给你,你自己收拾一下吧。”
李书瞧着清莲无处下手的模样,动了动眉眼,手中极自然接过了她手中的包裹。
还没有等到清莲反应过来,李书已经打开了包袱,一张崭新的纸张从一本书里飘飘扬扬的当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侧边端端正正书了四个字,众生皆苦。
李书从地上捡了起来,摩挲着纸张,问:“薛兄还有收藏自己文章摹本的爱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有一个朋友
清莲脸色白了白,望着李书手中纸张的崭新程度哑口无言。
她不是薛连,为了更好的成为他,在进入国子寺之前她受了不少的训练。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模仿薛连的笔迹和文风。
但是,画虎画皮难画骨。
清莲一个前生一直在困苦中打滚的小人物,实在是无法理解薛连字里行间的悲悯众生,于是时时带着薛连过去的文章,细细揣摩。
其他的文章都是薛连的手书,也是为了方便她耳濡目染,模仿薛连本身的笔迹。
唯独,这篇名噪京城,成为国子寺敲门砖的文章,为显尊重,原来的手书呈于了学儒的案前。
如今李书手中的这篇,是华连亲手书写,放在她的包裹里的。
当时,清廉还在心中暗暗感慨,殿下的字不像是一个女儿家般的娟秀端庄,倒是比一众男子的字还要狂放张扬,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好好的众生悲苦,怜悯红尘的文章,在殿下的似乎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霸气。
如今,这篇文章被李书捏在了手里,回首淡淡的询问着清莲。
“这,这,国子寺中求学无期,我在家中有一好友,临别前以此相赠,是为了勉励我勿忘初心,砥砺前行。”
清莲结结巴巴了半天,才勉强想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学子之间惺惺相惜,以书会友,以文墨赠友的事情时有发生,是读书人之间的一点风雅事,倒也不为过。
李书点了点头,刚要放下,又皱起了眉头。
“你这朋友如今在何处?”
“啊?”清莲被问得莫名其妙。
李书细细的看了一遍,又问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这位朋友可有来京城,如今现在何处?”
清莲顿了顿:“李兄何以问的这样详细?莫非这摹本有何不妥?”
清莲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她总不能这个朋友不仅在京城,还就是你们的公主殿下吧。
李书摇了摇头:“你莫要紧张,我只是看这笔法狂放,风格犀利,想着也是个和你一样的有才之人,想着若是能结识一番也是美事。”
清莲松了一口气,故作惋惜的模样道:“那倒是我这位挚友的荣幸了,只是可惜我这位朋友本是同我一起来京城求学的,却不幸在途中染了风寒,这一病竟就这么去了......”
说完,眼角还留下一滴泪来。
心里在默默的祈祷:公主殿下,实在是你的臣子看中了你,不要怪属下咒您啊!
当然了,这滴泪也是真心实意的,虽然她不能与薛连共情,但也的确是为这位未曾谋面的人的一生感到惋惜。
“如此,是李某强求了。”李书点点头,继续为清莲收拾包裹。
清莲却不敢再站在原地发呆了,一把夺过自己的包裹,抱在怀里。
面对着李书淡淡的带着几分疑惑的表情,清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这里面还有许多我这位朋友所赠之物,还是我自己来收拾吧,不敢劳烦李兄了。”
李书颔首,不再强求。
等看着清莲磨磨蹭蹭的将自己的床铺收拾好之后,李书才轻声说:“薛连......”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慢悠悠的,把清莲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
李书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没事,往后这屋子怕是大多数时间都是你一人住着,屋外的花还要劳烦你多担待着。”
清莲:“嗯......?”
什么意思?她不懂。
清莲面上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让本来不打算解释的李书一怔,居然破天荒的和她解释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是丞相之子,除了读书,家中尚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操持,所以我不会每日睡在书院。”
“只是,虽然父亲托了人情,特许我在求学期间随意出入学院,可是这终究是不合规矩的事情。”
“所以,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我才被分配在寒部与你同住。”
“若是薛兄肯为我遮掩一二,往后你若是有困难,丞相府不敢说尽力,我李书还是愿意一试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晚上不睡在这?”清莲只听到了这些。
李书有些奇怪她的注意点为什么放在了这个方面,但还是点了点头。
清莲微微一笑:“都是同窗,李兄你这情况也是情有可原,我自然会理解的,区区举手之劳,不敢厚颜与李兄挟恩图报。”
李书行了一礼,脚步匆匆,便告了辞。
清莲瞧着他的背影,这就是殿下所说的自有安排?是这国子寺有殿下的势力,还是这李书所在的丞相府已经归于殿下麾下?
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
一日劳累,往后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清莲躺在自己的床上陷入了梦乡。
等到她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归于平缓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落在了她的床前。
盯着她那张清秀的面庞许久,来人弯下身子,翻开清莲的手腕,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一张纸。
直起身子,见清莲依旧睡得香甜,笑了一声:“睡得可真香。”
然后,便又觉得有些自嘲,莫说上辈子的他们,就是这辈子,他也鲜少有睡得这样沉的时候。
不是提防着有人下黑手,而是一日一日的事情压得他心头沉重,再想得一日的安枕都难。
睡吧,往后熟睡的日子会慢慢的变少,现在,你有一刻的清闲便是一刻吧。
忽然,他眉头一皱,身形一动,脚下轻点,飞身上了房梁。
同时,一颗石子砸中了窗棂。
黑暗中,原本熟睡的清莲睁开了双眼。
眼眸一睁,便在朦胧的月光下看见了房梁上卧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要开口,便见房梁上的人朝她的手心做了一个手势,清莲掌中一用力,感受到手中的物件之后,迅速的往枕下一塞。
此时,窗棂处又传来一声极轻极浅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悄悄地戳破了窗纸发出的一声闷响。
清莲转头去看,果然瞧见了一管玉笛戳破了窗纸,慢慢的向屋内探出了头。
一个并不灵活的黑影也慢慢的在窗户那显了形。
接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顺着玉笛飘了进来。
清莲唇角一动,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四十章 我怕鬼!哦,我是鬼~
窗外,撅着屁股,凑着嘴巴吹的张煜,脸上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心想,让你白日里对小爷我放肆,晚上我不把你打个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张!
等了等,屋内始终静悄悄的。
张煜便收回了自己的玉笛别在腰间,袖子一甩,大摇大摆地打开了门。
房梁上的人暗暗的往后缩了缩身形,床上的人无声无息的闭着眼睛。
张煜大摇大摆地走到窗前,看着床上躺着睡得安安稳稳的清莲,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好家伙,这东西果然管用。”
梁上的那位笑了笑,猝不及防的开口说了一句:“确实,可比一般的迷药好用多了。”
梁上的那位功夫也算是练到家了,虽然话是在张煜的脑袋上说的,可是听着偏偏就像是从清莲躺着的那个方向传来的一样。
听到此话,张煜还一脸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点完头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方才可是不错眼的盯着清莲,别说说话了,连呼吸都没乱一下,看看床上仍无声息的清莲,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恰好此时,他刚才没有关严实的门,“吱呀——”一声叫了出来。
声音尖亮,在这个黑夜当中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女子压抑到极点呜咽出来的声音。
随着门被溜开了一道缝的同时,一道夜风也悄悄地走了进来,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张煜只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凉,浑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起来了。
躺在那样假装睡觉的清莲也感受到这一丝凉风,心里却在偷笑,殿下也太过促狭了......
出于人类的本能吧,张煜终于抬起头来看自己的头上。
空无一物,华连早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乘着张煜抬头的那一瞬间,清莲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幽幽的说了一句:“张兄是在找在下么?”
张煜:“......”
张煜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迅速的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并一道闪电的速度跑到门口,关上,再以一道闪电的速度跑回来。
看完他整个操作下来,清莲疑惑的眨了眨眸子,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那个,你在干什么?”
清莲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先开口得了。
张煜一回头,便看见已经坐起来的清莲瞪着一双无辜且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啊!
救命,这个男的睡觉为什么要穿一身白色的衣服!
啊!
救命,这个睡觉怎么散着头发!
啊!
救命,这个人现在看起来怎么这么像要来索命的女鬼!
啊!
救命,这个男的的眼睛怎么这么好看!
“那个,大哥你好像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哦!”
清莲听着对方的哀嚎,好心的提醒道。
不过,我的眼睛很好看么?
清莲摸了摸自己的眼尾,这黑不溜秋的屋子里,难为他还观察的这么仔细了。
张煜默了默,捂着脸就要跑。
清莲从床上弹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子,像是捉小鸡一样的把他抓了回来。
“听说,你刚才给我用了迷药?”
“啊!”张煜突如其来嗷了一嗓子,把清莲都吓了一跳。
清莲“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小声点,你想把别人招来啊!”
张煜委屈的缩了缩脑袋,果然声音低了下去:“果然是你再装神弄鬼......”
清莲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合着大半夜摸去别人房间放迷药的是她呗?
这,恶人先告状,还告到了正主面前,这个孩子可是傻么?
“啪——”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到了张煜的脑袋上:“谁装神弄鬼了?!”
“我一向是简单粗暴!”
张煜的小表情看起来像极了被冤枉了的小孩子:“你明明没有中迷药,却装睡吓唬我......”
“那是你太蠢了!”清莲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张煜撇了撇嘴,没说话。
幸亏你是蠢的,你但凡聪明一点,撞破了那位的行踪,依着那位心狠手辣的作风,你此刻怕不就是尸体一具了。
若是换了以前的我,你此刻大概也没有福气顶嘴了。
“滚吧,我困了!”
清莲踢了踢张煜的脚,干净利索地摆了摆手,转身又躺了下来,再不看他一眼。
张煜望着清莲的背影,索性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来:“我不走,我害怕,我要在你这里睡!”
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清莲转过身来,瞪着一双想要杀人的眼睛:“你怕什么!”
“我,我怕鬼!你这里有点邪门,我不敢自己回去.......”
那你倒是有胆子自己一个人摸过来吓我?!就离谱......
“你也说了是我吓你的,世上没有鬼,赶紧的滚!”
张煜就是赖在那张床上不走:“反正李书也不在这里......”
话音还没有落下,清莲已经站在了他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双华光流彩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幽幽多情:“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就是.....”
说到此处,清莲刻意停顿了一下,手藏在袖子里,悄悄地运起掌风,一股冰凉凉的感觉在张煜的脸庞上刮来刮去。
张煜藏在被子下面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
眼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清莲才慢悠悠的放出了声音:“鬼啊~~~”
没想到,张煜身体一抖,却把被子拉了拉,整个人藏在被子底下,嘴里还黏黏乎乎的说着什么。
清莲弯腰,凑近了听,却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还吓不住他了!
清莲撸起袖子,被子一掀,直接把人扔了出去。
顺带还在他的腰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以及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滚!”
张煜揉了揉自己的背,嘟囔了一句,到底不敢再闯进去,摸了摸自己被吓得一身的鸡皮疙瘩,左看看,右瞧瞧,贼眉鼠眼的走了。
从窗棂的那个小洞里看见张煜已经走远,清莲缓缓地收起自己脸上怒气冲冲的表情,变得一脸漠然。
伸出芊芊玉指,在那个破了的窗纸上摸了摸,顺手便按平整了。
走回到自己的床边,从枕下拿出那张揉成团子压成饼的纸。
缓缓展开,上面书写了三个人的名字:
张煜、李书、刘云。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惹哭了头牌妹妹
望着这三个人的名字,清莲陷入了沉思。
这张煜与李书都与她打过照面了,只是这刘云又是何许人也?
不过,那李书也是丞相之子,想必张煜与刘云的家世背景也不会简单。
清莲淡了淡眼眸,将手中的纸捏在指尖,抽出火折子,在自己指尖燃起一丝火花。
慢慢的,火花越燃越大,逐渐将她指尖的纸吞噬殆尽。
吹了吹自己手中的灰烬,素手一扬,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凌厉的掌风,慢慢躺下,睡了。
身后,房梁震了震,经年不见天日的灰尘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
……
华连一身黑衣,在京城各户各家高高的墙头上起起伏伏,终于落在了自己的公主府中。
此时的公主府,已经万籁俱寂。
华连推开自己的房门,闪身进去。
“殿下去了何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道声音猝不及防的想起,令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华连都心里瑟缩了一下。
莫不是方才唬人,如今回了自己的府中,报应也追着来了?
定睛一看,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
只是这个少年的眼中隐约可见一丝哀怨:“殿下,您怎么不说话?”
华连心中也有淡淡的不快,面前的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与与他有婚约的女扮男装的尚家二公子,尚峰。
只是,她的娘亲在他的面前毕恭毕敬的,姜姨养出来的女儿却总是有些没有规矩。
“本殿去了何处,还需向你禀告么?”
华连的语气里难免带上了不虞之色。
尚峰默了默,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殿下,微臣是有要事向您禀告。”
华连点了点,多问了一句:“为何是你?往日都是姜姨来的。”
尚峰面上瞬间浮上一层薄怒之色:“娘亲的生意遇到了一点麻烦,正在楼中与人周旋。”
“嗯?”华连皱起了眉头。
姜姨的能力他也见了这么多年,有尚将军明中相护,有他公主府暗中撑腰,再加上姜姨本身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儿,还没有什么样的事情能绊住她的脚步。
尚峰见华连还是关心的,面上的表情缓和了,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这些日子,楼中来了一个蛮横无理的公子哥。
当着众宾客的面,一掷千金,说是要见这世界上最美最有滋味的姑娘。
姜姨在楼上见了,只道是来了神志不清的纨绔子弟。
于是,好言好语的迎了上去,美味佳肴哄着,香音醉酒灌着,请来了楼中声名最盛的头牌陪着。
没想到,这位爷是个直性子,当着众人的面,一脚将那位头牌姑娘踢了出来,那力道之大,直接让那位姑娘从楼上雅间掉在了大堂之内。
彼时,那位头牌姑娘衣裳不整,鬓发散乱,娇喘连连,就这样一幅香艳美人图都撞在了楼中各位恩客的眼中。
一时间,各路的眼光都落在了这位姑娘身上。
惊讶的有,同情的有,看好戏的有,更多的还是垂涎的目光。
虽然是姑娘们干的都是这个行当,可是真的扒光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时,头牌姑娘便捂着脸哭了出来。
姜雨嫣一面找人将头牌姑娘半是哄半是拖的拉了下去,一面又好言好语的安慰那位爷去了。
毕竟姑娘丢了脸面事小,日子长长久久的过去,总有人们遗忘的一天。
这楼中丢了生意,或是不经意之间得罪了某位大人,事可就大了。
可是,这位好话也不听,歹话也不惧,只是嚷嚷着姜妈妈收了他的银子,只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他。
每日定时定点的来,来了姜雨嫣就得应付他,虽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但也是不厌其烦。
故以,今日消息来了,尚峰也在当处,又赶上那位爷上门讨债的时辰。
所以,姜雨嫣心里一合计,便遣了她来给华连报信。
华连听完之后,问:“你可知道这个好闹事的人是什么来头。”
尚峰张了张嘴,名字背景就在嘴边,但想到娘亲的嘱咐,虽不明就里,但到嘴边的话终是拐了一个弯。
“不知,我也是听娘亲身边人碎嘴说给我听的,人也只是今日远远的一瞧,并不真切,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人……”
华连好看的眉眼皱成了一团,显然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见不得他这样的表情,她的殿下该是万事掌于心中,不为琐事烦忧的人物。
尚峰伸手想要为华连抚平蹙起的眉峰:“殿下不必担忧,既然娘亲没有将这件事闹到殿下面前,想必也不是多难解决的事情。”
华连伸手拂去尚峰的好意,语气淡淡的:“你逾越了。”
“今日,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失落的收回了手指,尚峰正色道:“青云叔传来了消息,说殿下所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后面安置的事情也都有了可靠的人继续跟进,不日就会返回殿下的身边。”
“甚好。”华连原本不虞的心情终于好看了一些。
“还有,殿下需要的东西,娘亲也托我转交给殿下。”
说完,尚峰自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信纸,呈给华连。
华连接了,点起一点烛火,在光亮下一目十行的看起来,时不时的还要拿出朱笔在上面圈点一些重要内容。
尚峰也不说话了,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磨墨递笔,以及在烛火下观赏华连的美貌。
情人眼里出西施。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说的就是此时在尚峰眼中的华连。
等到华连将手中的消息全部消化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本就是夜半才回,如今都要到了寻常官家负责采买的下人们起床的时辰了。
华连看了看面有倦容的尚峰,说道:“此时你回去难免会惊动将军府的人,你不若去隔壁厢房眠上一眠,省的你那个将军夫人手眼通天,闹起来。”
尚峰感激的行了一礼,准备退下。
一路走至房门前,却又调转过来,又回到了华连面前。
华连疑惑的停住了自己更衣的动作,挑了挑眉:“还有何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拒绝
尚峰笑了笑,伸手去替华连更衣:“此时殿下身边人都睡了,我来给殿下更衣吧。”
“多谢。”华连也不矫情,张开双手,由着尚峰一件件的剥去了他的外衣。
直到只剩下了一件雪白的中衣。
尚峰眸中一动,双手环过华连精瘦的腰肢,扑进了他的怀中。
华连从上而下望着尚峰的头顶,心中竟然没有恼怒,只有淡淡的忧伤。
面色无波无澜的推开了尚峰,看着对面含羞怯怯的表情,华连在心中重新估计着对方的价值。
“你在干什么?”
华连甚至用手指掸了掸中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双眸子淡漠的锁紧了尚峰。
尚峰看见他那套行云流水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动作,心里感到一阵钝痛。
“殿下,我是您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连您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都能卧于您的身侧,我连碰一下您也不行么?”
尚峰此时的表情不仅是受伤,还有一些不受控制的歇斯底里。
华连的眸光一动:“你如何知道本殿府上的事情的。”
尚峰一默,多年来的相处,她敏锐的感受到对方的不快。
“下人嘴碎罢了,殿下莫要生气。”
还是这个说辞,华连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不一样。”华连沉默了一瞬,还是实话实说。
“有何不一样?”尚峰并不甘心。
华连的面上神色柔和了下来,想起来那个可怜的姑娘:“她是本殿的身边人,曾经是本殿得力的手下,我信任她。”
尚峰的面有土色:“殿下的意思是,您并不信任我?”
华连摇了摇头:“本殿信任的是你的母亲,姜姨,而不是你本身。”
“为什么?”
“你不知道?”华连皱着眉,撕开了曾经的隐秘:“当年你的母亲,以你的婚事和她自己作为筹码,换取本殿的庇护......”
尚峰笑了:“若是我也握有筹码,是我,而不是我的母亲,与您作交易,那您是不是就会信任我了?”
“哦,你有什么筹码?”华连来了兴趣,坐在床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
尚峰亦是兴致勃勃地模样:“将军府。”
华连眼中的光淡了淡:“将军府的主人可不是你,你虽得尚老将军多方偏袒,可未必能在这样荒谬的事情有话语权。”
“若是他死了呢?若是我成为将军府的掌权人呢?”
华连摇了摇头:“无用,若是尚将军归西,将军府背后所代表的权势就会溃散,仅仅凭现在的你,不够。”
尚峰无话可说了,她也知道今日所言是天方夜谭,可是她不甘心,还是想倾尽所有在华连的身边得到一席之地。
“无话可说了?”华连温和的面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尚峰沉默不语。
“本殿告诉你一个道理。”华连站起身来,牵住尚峰的手,走到门前,面向自己偌大的一个宅院。
手上传来温暖干燥的温度,尚峰的脸不争气的红了红。
“闭上眼,仔细听。”耳边华连的声音带着蛊惑。
尚峰听话的闭上了双眸,深夜寂静无声,除了风声,夜风拂过自己的面颊,带来凌厉的刀枪交锋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殿下?”尚峰急忙睁开眼睛,偌大的宅院,还是安安静静的,仿佛刚才的感受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你听到了?”不知何时,华连已经放开了尚峰的手,指尖捻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
尚峰不知道该是点头还是摇头。
“自从本殿从皇宫中搬离到这里以后,每一夜的公主府都是这样的。”华连笑着修剪自己的指尖。
“什么样的?”
“夜深人静,本殿不信任的人已经睡了,本殿的手下却在这重重宅院里穿梭,完成他们的任务。”华连的刀尖一歪,在朦胧的烛火里削了个空。
“若是有人不幸窥破了这个秘密,那他地尸首就会在第二日被发现。”
华连的声音凉凉的,尚峰感觉自己的血液也凉凉的。
她知道殿下在做的事情见不得光,可是她在娘亲处所看见的不过是一些粉红勾当,再不过就是一些大臣们的隐秘,没想到是这样的鲜血淋漓。
华连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靠近了尚峰,手中的利刃抵着她的肚子:“你知道么?当年你差一点就死在姜姨的肚子里了。”
尚峰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眼眸惊恐的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殿下......”
“当年,本殿就是这样用刀抵着姜姨的肚子,与她做了这个交易。”华连手中的刀用力,朝着尚峰的肚子里伸去。
“当年本殿年纪还小,才刚开始玩刀,若是一个不小心,捅了进去,你可就胎死腹中了。”衣料被划破,刀刃冰凉的触感通过皮肤传至心脏。
尚峰紧张的摒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动一动,那把刀就贯穿了自己的肚皮。
忽地,那股冰凉的感觉撤去,眼前的面孔脸上的笑容忽地扩散开来。
“当然,本殿当年未曾失手,如今更不可能失手了。”华连懒洋洋的收回了手中的利刃,温柔地与方才判若两人。
“你看到了,本殿玩的是人命的买卖,你不适合。”
尚峰定了定神,强撑着开口:“殿下非我,焉知我玩不来这些。”
“当年,姜姨的表现可比你镇定多了,你不够格。”华连已经轻轻将尚峰推至了门外,长袖一展,合上了门,安然的躺回了自己的床榻。
站在门外,尚峰握了握拳头,又缓缓地松开,脚步一深一浅的往远处走去。
......
本殿不是不愿意和你做交易,只是别人求的是庇佑,求得是荣华,求得是自由,是有你是对本殿有所图,求的是感情。
在本殿看来,一个以感情作为筹码的人,实在是不够稳妥。
今日,你能操控感情,明日,感情就能操控你。
今日,能跪倒在本殿的面前,明日,你亦能对本殿刀剑相向。
本殿不怕背叛,本殿只是不敢,也不想揣测人之喜恶的变化。
所以,你,不能。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试探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清莲在国子寺中的日子非常无聊。
每日不是吃饭看书,便是照看那屋外的蝴蝶尾,亦或是偶尔去那片湖面上乘着一叶小舟四处飘荡。
时不时的,与她同住的李书也会来收拾一二,也不过是定时更换一下他的床单被褥,以及留在屋中的其他用品。
听李书说,这是为了保证他需要住在这里的时候,能够住的习惯。
每次来的时候,李书不是在自己说话,就是保持着沉默不语。
清莲每每想要搭上一言半语,看着对方冷峻的表情,都望而却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一日她在湖面泛舟的时候,李书曾悄悄的回来过。
撞见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间屋里的东西,故而一改初见时疏离有礼的态度,反而处处避着清莲。
然而,李书不知道的是,那一日他惊慌失措离开之后,有一道黑影飘飘然从房梁上落了下来,收走了一些东西,让一切了无痕迹。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了,不过也是清莲所求的安稳生活。
泛舟湖面的时候,清莲总是在想,若是她是真的薛连就好了,按部就班的完成一个学子应该做的事情。
即便是岌岌无名也没有关系,一声平安喜乐就好。
当然了,这样平淡的生活里,也有一些小小的插曲。
比如,那个时不时就要来捣乱的张煜。
就像是现在,清莲前脚刚迈进一叶小舟里,后边就感觉自己脚下一个踉跄,舟身在湖面上狠狠的摇晃了一下。
清莲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面带着笑意回身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张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张煜横卧在并不宽敞的小舟内,一双大脚几乎要触碰到清莲长衫的下摆了。
“本公子日观天象,今日极适合与三五好友同游......”张煜一展扇子,指着天空,信口胡诌道。
清莲那宛如杀人般的眼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凝结在张煜那一双大脚上,张煜感受到对方温和笑意下的杀气腾腾,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随即,又感觉自己丢了面子,斜眼看了清莲一眼:“虽然你不够格称得上是本公子的好友,不过本公子大发慈悲委屈一下自己好了......”
清莲白了他一眼:“呵呵......说的好听,还不是没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出来玩。”
说完,也不管他,拿起舟尾的船桨,驭着这小小的叶子游向湖的中央。
张煜倒也不和她斗嘴,这半个月来的斗智斗勇,他也知道清莲不过是面硬心软,到底也没有拿他怎么样。
更何况,这半个月来,这样的戏码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刚开始还会找他不会划船的借口,后来见清莲并没有赶他下去,便越来越放肆,索性连借口也不找了,来了便大剌剌的往里面一躺。
像个二大爷似的,等着清莲带着他往湖面上走一圈。
不过,此时的清莲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里却在暗戳戳的咬牙。
若不是殿下亲自递来的纸上有这个人的名字,她早就将这个泼皮无赖打个鼻青脸肿再丢出去,再不济也会在这湖中央给他丢下去。
可是,她不敢,甚至她还要神不知鬼不觉让张煜认可自己是个亲近的人。
清莲咬牙:这个任务可比冒充一个名盛京城的学子还要难啊!
殿下,您可是会挑人!
......
雨落京城,街上鲜有行人,一向莺歌燕舞的青楼也门前冷落,华连正坐在那座熟悉的房间里,听着姜雨嫣给他汇报着情况。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各个地方的青楼已经陆陆续续建立起来,每一处都要他的眼线。
青云叔那边的情况也很好,想要找的江湖人士都聚集在离京城不远的农庄里养着。
以青楼为掩护,选拔培养属于自己的暗卫势力也进行的有条不紊。
“青云叔不日就要抵达京城,姜姨与他许久不见,相比心中十分欢喜吧?”
华连端起桌前的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在茶盖的边缘处看向姜雨嫣。
姜雨嫣的神色微动:“此时日前已经与殿下禀报过了,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属下自然与殿下一同欢喜。”
华连微微一笑:“姜姨风姿容华依旧,不知道对旧事是否还有遗憾?”
“并无,能遇殿下,得殿下庇佑,事事总是掌于自己之手,往事的重要性自然不如殿下所允给我们母女的未来。”
姜雨嫣的神色温柔,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提及此,华连微微皱眉,放下茶盏,不重不轻的在桌上嗑起一点声响:“姜姨可知尚峰对本殿的心意。”
姜雨嫣闻言微微错愕,抬头不解的以目光询问华连。
见此坦然的目光,华连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斟酌再三,此话头已起,自然还是要说下去的:“尚峰,有意于本殿。”
姜雨嫣愣住,唇齿微动,屡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殿下日华之光,的确会令人心生倾慕之意,况且当年是属下......”
华连目光柔和了下来:“本殿无意如此,这桩婚姻是当年的筹码,这种程度的履约就够了,本殿知道姜姨对女儿的期许。”
“谢殿下。”姜雨嫣感激涕零,俯下身子行礼。
华连站起身来,横跨一步,拦下了姜雨嫣几乎要跪下去的身子:“本殿说过,人后姜姨不必如此多礼。”
“是,既然殿下落恩,属下必定会约束好小女。”
“那就好。”华连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隔着窗户望向格外空旷的青楼:“若不是这一场连绵的雨,你这里也难得有这样生意萧索的时候。”
姜雨嫣倒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是,若不是这一场及时雨,我也落不到这样清净的日子。”
“哦?”华连手指搭在窗户纸上,葱管似的指甲猝不及防的在上面戳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可是与日前前来闹事的公子哥有关?”
注意到华连的动作,姜雨嫣有些好奇一向严肃冷峻的殿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听见华连问话,连忙回道:“殿下如何知晓?”
华连回眸一笑,收回了自己作乱的手指:“她心疼母亲,在本殿那儿落了一些闲言碎语。”
“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居然跑去殿下面前嚼舌根子......”姜雨嫣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觑着华连的眼色。
“无妨,尚峰还小,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华连摆摆手,示意无需过分苛责:“不过今日观姜姨神色,似乎仍在为此事烦忧啊,姜姨且将事情原委说来听听......”
第一百四十四章 喝酒
姜雨嫣颔首:“只是不知道我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将事情嚼到了何种程度?”
“只知有一纨绔子弟日日来这里闹事,吵着要见楼里最好看的姑娘,姜姨不胜其扰。”
“是,确有此事。”姜雨嫣点了点头:“只是,如今这事情又有了新的波折......”
......
雨意几乎缠绵了京城足有五六日之久,不仅是京城中的百姓懒得出门,连一向以勤奋好学立世的学子们也都懒洋洋的。
读书读的晕头胀脑的,屋前的花草树木也都被这一场大雨虐的身心俱疲,学子们也都不大愿意出门了。
只是凡事都有一个意外,被这个雨意折磨了很多天的学子们都懒洋洋的窝在自己的家中,除了清莲。
这几日里,清莲几乎是将这偌大的一个国子寺逛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身后还跟了一个并不那么令人喜欢的尾巴。
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她的,张煜。
这一日,趁着雨意稍停,趁着心情尚好,清莲慢悠悠的将小舟停在了湖面中央,任由这湖水荡漾,带着他们上面随意飘荡。
一撩袍角,盘腿而坐,从自己的身后抽出一卷书来,细细品读起来。
天高风清,湖水未漾,多好的地方,多适合静下心来读书的地方。
只是,清莲有这一份闲情逸致,张煜可就没有这般的心境了。
不过,他也习惯了,这个人每次都会将小舟停在这个前不找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然后装模作样的拿出一些他看着就很头疼的书来,开始入定。
张煜自然也有自己的事情,慢悠悠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打开。
一股浓郁的香气从那个小小的包裹里飘散开来。
一股肉香混合着一点果酒的味道飘到了清莲的鼻端。
清莲手中的书不自觉地往下移了移,果不其然那个小尾巴真一手拿着肉干,一手端着酒壶,一口好肉,一口好酒,喝的痛快。
清莲的唇边漾起一抹温柔地笑容,其实这个人除了刚见面时的剑拔弩张,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温和的,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有持续多久,那个她眼中的大孩子就笑眯眯的朝着她一扬酒壶:“怎么样?要不要来点?”
好吧,就算他本性单纯不坏只是个孩子,也是有坏心眼的熊孩子。
清莲淡淡的摇了摇头。
“无趣。”张煜无聊的转开了眸子。
“你怎么活得这样的呆板无趣,看着天地之大,看着人身渺渺,如果不能尽欢,简直就像是一只被束缚在人身里的一个可怜的囚徒。”
张煜仰面而卧,酒水肆意的从上空倒进嘴里,望着明净的天空中飘飘悠悠的云朵,忽生一阵感慨。
“你说什么?”清莲放下了手中的书,盯着对方的眸子。
张煜原本只是自己的一顿胡言乱语罢了,没想到一直漠视自己的清莲会搭茬,倒是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囚徒?”清莲见他的眼睛虽然看着自己,里面却是迷糊的,好心的重复了一遍。
张煜这次听清楚了,坐起身来,一口吃掉了手里剩余的肉。
沾满了油污的手,侧身放在清澈的湖水里,然后,有一下,没一下,晃了晃。
很快,原本倒映着两人身影的湖面,一层薄薄的油污迅速的扩散开来。
像是一幅清透的水墨画突然被染上一个浓重的墨点,其不相配。
清莲惋惜的移开了目光,看向另一边还未被污染的湖面。
风朗水清,还是一幅好模样。
张煜注意到清莲的举动,轻笑了一声,“你这个模样,实在是不如日前吓唬我时的样子。”
“装模作样的,仿佛是一个假人。”张煜这样给清莲下了一个定论。
清莲也不理他,觉得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兴致实在是没有必要。
“呵~”张煜嗤笑了一声:“你看你,明明是个鲜活的人,却非要做出一副死板的模样来。”
“再看看我,明明对读书没有任何的兴趣,却非要依着家中的意思,来到这个鬼地方吃这一份苦。”
“你看看这小舟,明明是林中生长的很好的树木,却偏偏被做成了这个样子,被我们两个人这样所以的驱使着。”
“所以啊,你若是不能尽可能的让自己快乐,留给你的可就是无穷无尽的束缚和困顿了......”
张煜的眼睛晶亮亮的,瞧着像是有一两分醉态了。
清莲莞尔,怪不得会这样一番长篇大论,若不是借着酒意,怕是他心中的丘壑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你这样的人,想必和那薛连是能做好朋友的。”
清莲望着他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什么?你不就是薛连么?”偏偏张煜耳机不错,听见了。
此时,果子酒的后劲上来了,张煜一张小脸粉红,平时总是张牙舞爪的眸子里一片软塌。
“我说,你是个不错的朋友。”清莲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朝着张煜伸手:“给我一杯吧。”
张煜也笑了,笑得单纯无知,乖乖的从包裹里取出一只玲珑翠玉的杯子,从酒壶里倒出了满满当当一杯。
清莲接过,双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果子酒,清香扑鼻,闻起来一点酒味也没有,感觉像是一盘瓜果切碎了捣烂了揉成了这一杯水。
喝起来,也是凉凉的,甜甜的,没有寻常清莲所见到的酒水的辛辣。
沁入肺腑的舒畅感,让清莲眯起了眼睛。
忽然,感觉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扑在了自己的脸上,清莲警惕的睁开眼睛,一张熟悉无比的脸放大了在自己的眼前。
张煜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凑在了清莲的面前。
“你干什么?”清莲的理智瞬间回笼,手掌一动,身下发力,就要将眼前这个欠揍无比的人推出去。
没想到,这一动,不仅没有将对方推开,反而自己身下有一股暖流喷涌而出。
鼻子嗅了嗅,那股若有若无,熟悉的血腥味散了开来。
清莲呆了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脸色迅速的涨红。
偏偏眼前这张脸的主人不识趣,还往前凑了凑:“你的脸这么红,好像那个青楼里的小姑娘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像个女人
“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倒像是青楼里的那些个娇娘子......”
张煜那张脸近在咫尺,清莲还来不及感慨一句这个熊孩子长得倒也还可以,就被这一句话气的怒目圆睁。
偏偏那个张煜借着酒劲,要命的鬼话不怕死的一句一句的往外冒。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这个人的眼睛可真好看!”
“就像是盛满了一眼的星子在里面!”
“你这个人长得也文弱,若是穿上衣裙,描上红妆,可不就是个清秀的美人么!”
清莲闭了闭眼睛,再闭了闭眼睛,耳边的聒聒躁躁还是不止不休。
好吧,她承认最近的清闲日子让她变得暴躁起来。
感受到自己身体内的异样,清莲眸光大盛。
张煜张了张口,刚想说你的眼睛可真是漂亮啊!
可这话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他那并不怎么清醒的神智感受到清莲那一双小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哗啦啦——”
一阵入水的声音传了上来,清莲满意的看着水下自己的杰作,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而水下的张煜可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在水里疯狂的扑腾着,上上下下的着,眼瞧着他的嘴里鼻子都进了不少的水。
“救我,救我,我不会凫水......”
很快,张煜又被呛了一口水,堵住了他继续求救的话。
清莲欣赏够了对方的落魄模样,才慢悠悠的递上一只船桨。
仿佛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张煜想也不想的就抓住了船桨,顺着就要往小舟上滚。
一只白皙的手却拦住了他。
这可真是一双纤细柔嫩的手啊,即便是身处困境,张煜也被暂时的吸引住了目光。
“好看么?”
张煜点点头。
“像不像一双女人的手?”
张煜继续点点头。
“那比着青楼里的小姑娘怎么样呢?”
“那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张煜想也没想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张煜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双手的主人是谁以及方才是谁在说话。
也顺便想起来了自己刚才醉的疯魔,在清莲面前说了什么胡话。
望着张煜眼中闪烁着的懊悔,清莲笑了笑:“酒醒了?”
张煜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的抬起脑袋,想要看一看清莲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清莲面上并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只是这个笑脸带着一点恶作剧的愉悦感。
还没等到张煜弄清楚其中的缘由,清莲的手轻轻的一推。
张煜便抱着那个船桨一起重新落入了水中。
张煜:“.......”
报复来的这么快的么?
清莲也没起身,手掌微动,在舟尾的水中打出一道又一道的疾风。
于是,小舟便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速的向岸边驶去,速度之快让死死抱着船桨不敢撒手的张煜为之惊叹。
张煜:“......”
自己居然说这样的人文弱的像个姑娘?那现在的自己是什么......?
不管身后的人在想什么,清莲却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自己的小屋子里去。
原因无他,自己方才腹下那种奇异的熟悉感,正是自己的葵水来了。
自己与张煜那几番周旋,再回到湖面已经是强撑着了,如今再迟一刻怕就要疼晕了过去。
再者,这国子寺内都是男学子,这葵水又来的突然,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万一是旁人看见了,才是真的要命了。
所以,清莲回到岸边,便脚下轻点,如风一般的卷回了自己的屋子。
“你回来了?”
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急色匆匆的清莲没有想到自己的屋子里还有人。
不过,听见声音以后的清莲刚刚紧绷的神色又放松了下来,此时正坐在她的床边闲闲地翻看着书籍的正是华连。
“殿下......”清莲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向华连行了一礼,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她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华连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因为对方是公主殿下,清莲只是脸红了一瞬,随即大大方方的说道:“殿下,属下身子不舒服,可否请殿下稍等我片刻。”
华连眉头皱了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目光扫过清莲沾了一点血迹的长衫下摆,脸色微囧。
“好。”
站起身子,华连走出了房间,还贴心的为她关上了屋门。
见华连走了出去,一直强绷着精神的清莲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绵绵麻麻的软弱痛感传来。
门外的华连虽然看不见,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武身手,还是令他敏锐的感受到了屋内的呼吸的变化。
华连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软弱无力的清莲。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念念叨叨,华连眸光一闪,衣角便消逝在了门边。
屋内的清莲终于缓了过来,自然不敢让华连久等,手脚麻利的换好了干净的衣衫,暗自运了运气,见铜镜里的人神色好了些,才打开了屋门。
“殿下......”
可是,屋外空无一人,清莲歪了歪脑袋:“什么情况?”
身上那种绵绵麻麻的痛感又袭了上来,清莲只觉得自己的脚下无力,连站上一刻都是煎熬。
弯着身子,慢慢的关上了门,踱着步子抽出来自己方才污了的衣服,也没有热水,就着储水缸里的凉水搓洗了起来。
事情都忙完了,清莲也没有等到华连回来,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清莲拿不准华连的意思,又忍不住自己身上的酸软感,望了望窗下渐渐黑了的天色,犹豫半晌,还是慢吞吞的窝在了床上。
感受到身下软绵绵的触感,清莲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
可是华连没有出现,她只得强打着精神等着,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
去而复返的华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困到不行的清莲,一身寒凉的他少见的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
刻意放缓了自己的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床上的清莲。
可是,当华连的影子遮挡住微弱的天光,覆盖着娇小的清莲的时候,清莲还是醒了。
迷迷瞪瞪的抬起头,看见是华连,一身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去:“殿下......”
华连点了点头,坐在了她的床边,制止了她想要下床行礼的举动:“不必多礼。”
清莲不敢,但耐不住一清醒身上传来的不适感,只得乖乖的坐在床上,低着脑袋,不敢直视自己的主子。
华连一时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奇怪的沉默着。
“殿下......”
“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送药
“殿下......”
“你......”
要么就都不说话,要么同时说话。
清莲在开口的同时,听到对面人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不再等一等说话呢,这和主子撞上了,多尴尬。
清莲的嘴唇抿着,眼角耷拉着:“殿下请说。”
华连的个头高挑,都是坐在床上,清莲还有一些窝着,所以华连一低头,便能将清莲面上的神色一览无余。
看见清莲面上的小表情,若是旁人可能会以为她在生气,只是华连十分熟悉她,知道她这是懊恼的神色。
华连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其实他方才是故意的,眼看着她张了口,他也便跟着说了话。
至于原因嘛……华连垂了垂眼睑。
“你今日喝了酒?”
华连动了动嘴皮,说的话却让清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殿下如何知晓?”
清莲诧异的抬起头来,眼睛中有细碎的光芒。
华连看向别处,没有回答她。
他如何知晓,自然是从前几十年的朝夕相处中知晓的。
从前便是这样,若是临近她的葵水日子,她便滴酒不沾。
因为只要一杯,她的身体就会迅速的垮下来,几日都下不了床。
如今,华连算一算日子,再加上方才见面时她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尽,他便了然于胸了。
不过,这一点秘密是不能说出来,因为此时的清莲也不知道自己的体质。
这件事,如今,这世上怕是只有他一人知晓。
“你这衣服为何不晾起来?”
华连的眼睛四方扫视,最终停留在屋内的那一盆清莲刚刚洗过的衣服上。
清莲奇怪的看了一眼华连,今日的殿下好奇怪,不仅行为举止奇怪,说的话也古古怪怪。
难道殿下今日来,只是为了和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家常的?
不过,主子问话,不可不答:“学子们晾衣服都在每日清晨,属下不想太过引人注意。”
华连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
“是本殿想的不周全,以后你的衣物每月会有人来换上新的,若是再碰上今日这样的意外,为防万一,这些衣物烧了便好。”
“是,殿下……”清莲感激的一笑,强打着精神与他说话。
一边说一边额头又渗出了汗珠,甚至精神都有一些恍惚,连眼前的华连都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四个变成了无数个……
清莲努力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可是眼前无数个殿下还是没有归一。
最终,她放弃了,索性闭上了眼睛,扯着被褥,拼着一点子清醒说道:“殿下,恕罪……”
华连眼睁睁的看着清莲的眸光变得越来越迷离分散,最后垂下头去,晕了过去。
“清莲,清莲……”
华连试探的唤了两声,见清莲没有回应,伸手探向自己的怀中。
取出一个轻巧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盒红褐色的药丸。
华连站起身来,从屋子里取了一壶水,倒了一杯,触手冰凉,华连微微停顿。
片刻之后,华连手中一动,杯中的茶水渐渐的升起一丝袅袅的水雾。
走到床边,华连低身捞起床上垂着脑袋的清莲靠在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化在水中。
杯子贴着清莲的唇,很快茶水便浸润了原本干涸的嘴唇。
“乖,把药喝了,喝了就不难受了……”
华连手指在清莲的背后轻轻的抚着,语气低迷温柔,像是在蛊惑人心一般。
清莲迷迷糊糊的张开了嘴,顺着背后气流的游走,有节奏的吞咽下了一整杯水。
见清莲皱在一团的眉头舒展开来,华连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
居高临下的盯着清莲,此时的她身子微微蜷缩,就像是本能的将自己团成一团寻求温暖的幼兽。
没有当年满面春风长袖善舞的样子,也没有白日里冷漠疏离小心谨慎的模样,出人意料的柔软,也出人意料的让人想要保护。
当年,你本来是这副模样么?
或许是今日的晚霞太美,或许是今日的自己t太累,华连惊恐的发现自己面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一直冷硬的心有了一丝丝松动。
居然,对她产生了怜惜的感觉。
华连慢慢的俯下身子,伸手在清莲的面容上碰了碰。
“你这副模样,倒让我有所迟疑了。”
声音极淡极轻,像是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华连瞥了一眼自己放在床头的药盒,提笔在盒下留了一张纸条,最终还是踏着晚霞走了。
一夜好眠。
清莲起床后还是迷迷糊糊的,再仔细的动一动自己的手脚,觉得很是惊奇。
从前这样的日子自己总是身子疲累的下不了床,浑身四肢都像是被马车狠狠的碾压过一般,如今不仅没有不适,反而觉得自己下腹暖洋洋的,像是有一个小暖炉在温暖着自己。
清莲直起身子,看见床边放了一只小巧黑色的盒子,隐约露出一张白纸的边来。
抿了抿唇,清莲将那张白纸抽了出来,是殿下龙飞凤舞的字迹,细细写了这药的用处和吃法。
清莲想起来了,殿下昨日来一件正事也没有说,反而絮絮叨叨的与自己说了几句闲话,自己还毫无尊卑的晕倒了过去。
难道,这就是殿下去而复返的原因。
清莲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殿下了。
摇了摇头,清莲甩去了自己脑袋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捡起盒子里一颗小小的药丸,连水也没用,直接吞了下去。
“薛连,薛连,你起来了么?”
清莲才坐下定定的调理一下自己的内息,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声如蚊讷的呼叫声。
眸光一闪,清莲并不准备搭话。
门外的声音仍在坚持不懈的响起:“薛连,薛连,你在么?”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咦?不应该啊,我明明去湖边向看管小舟的老翁打听过,他也没有出去啊......”
门外的张煜见屋内许久没有动静,自顾自地呢喃着。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来推这门。
没有推动,张煜扎紧了裤腰带,撸了撸袖子,退开两步,就要往门上撞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闹掰
此时,天光早就大亮,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碎杂,熟悉张煜性情的清莲自然明白他是要做什么。
心念一动,清莲抄起手边的杯子,狠狠的砸向门缝中央。
“咣当——”
好巧不巧,张煜刚刚撞开房门,便迎头遇上了飞过来的杯子。
那杯子和他坚硬的脑袋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清莲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在心里默默的感概,这一声脆响,看来还是这个熊孩子的脑袋比较结实......
心里乐开了花,清莲面上还是面无表情地样子:“你来做什么?”
本来被砸的龇牙咧嘴,差点就涕泪横流的张煜,一听见这冷冰冰的话,立马全身的皮都紧绷了起来。
一边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做出一幅委屈的样子,凑到清莲的面前,期期艾艾的说:“薛兄,你的手劲可真大,砸的我脑袋嗡嗡的......”
“活该!”清莲眼里藏着笑意,话却毫不留情:“谁让你没事撞我的门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宵小吹了迷烟准备扒我的门呢!”
听着清莲若有所指的话,张煜的声音更低了:“我还是敲了门的,还喊了你呢......”
清莲扯了扯嘴角:“没听见。”
张煜:“......”
好吧,每一句话都被堵了回来,张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垂着脑袋,丧着气,活像是被剥干了精气神的样子。
清莲可见不得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大发慈悲的开口道:“你来这干什么?”
张煜像是闻见了肉腥味的狼,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清莲话里的软和之意,来了精神,抬起脑袋说:“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还真是个给个杆就往上爬的人,这会子就精神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张公子有什么事情需要与我道歉的?”清莲这一声张公子喊得分外疏离有礼。
张煜的脑袋又垂了下去:“对不起......”
清莲没有说话。
“我不应该说你像个女人,更不应该拿你和青楼里的姑娘比......”
张煜索性心一横,将心里的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全部倒了出来。
清莲眼里原本还两分笑意,听见青楼两个字后,眼中的笑意倏忽消失,代替的是掩藏着狂风暴雨的宁静。
张煜还低着脑袋,絮絮叨叨的为自己开脱着:“虽然我有不对,但我那不是喝多了嘛。”
“更何况你还把不会水的我扔在了湖中央,要不是有人把我拉了上来,我差点就死在你手上了。”
“而且我还受了凉,你要知道我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欺负过......”
“所以,我就算是两清了,好不好?”
张煜满心以为自己说的合情合理,毕竟自己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他可是把自己仍在湖中央结结实实的吃了一番苦头的。
于是,一番话絮絮叨叨的说完了,抬起头来望向清莲,却撞见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清莲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里咂摸着两个字:“两清?”
说完,还自顾自地发出一声讽刺的笑容,虽然在笑,眼里却没有温度。
房间里的温度还是在这样诡异的氛围内降了下来。
张煜抖了抖身子,不敢再说了,也不敢再动了。
“出去!”清莲这两个字说的冷漠至极。
张煜没有动,还是倔强的望着她。
“别让我说第三遍,出去!”
清莲的眉心剧烈的跳动着,再压抑着自己的不受控制的情绪。
最终,张煜还是走了,那背影看着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落寞又孤单。
清莲袖子一卷,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在张煜的身后脚边砸碎了一只茶壶,壶中的茶水洋洋洒洒泼了一地。
张煜的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水,最终还是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清莲起身关上了门,将自己沉入门后的阴影里,捂着肚子,瘫倒在了地上。
......
“殿下,还没有想好么?”
姜雨嫣仔细地为华连打理着妆台里的首饰钗环,自从雾依被送走之后,殿下这里的东西便由姜雨嫣接手打理了。
今日,也是姜雨嫣与华连约定好送衣服料子的日子。
华连坐在妆台前,手指拨弄着一只鎏金凤钗的流苏。
“怎么,那个花花公子便这样沉不住气么?”
声音说不出来的轻灵冷淡,还带着一点无处散发的怒气。
姜雨嫣的手指在那些金玉之物上飞快地拨弄着,口中也没有停下:“殿下也知,那个刘公子是看上了烟姑娘,可是烟姑娘是咱们培养了许多年的棋子。”
“偏偏,这刘公子也是殿下挑中的人,反正都是清莲的任务,既然在国子寺内得不了手,不如就让她做一回这里的姑娘......”
“姜姨说的有理。”华连颔首:“只是,我还以为姜姨会对她有一两分的怜惜,毕竟你我都能看出来她不愿意在这个风尘地里打滚......”
姜雨嫣笑了笑:“属下只会怜惜自己的女儿,只会效忠殿下,至于旁人,不能也不会越到殿下的前头去。”
华连将手中的凤钗插在了发髻之间,满意的在铜镜前端起一个大气端庄的模样来:“此事不急,她如今身子不方便,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殿下从属下处取走的那份秘药是给清莲的?”姜雨嫣诧异的抬头,眼中的光闪了闪。
“呼啦——”
回答她的是一阵钗环碰撞之声,华连取下自己发髻上的凤钗,丢进了妆奁里,将姜雨嫣方才打理好的首饰尽数打乱。
一块玉石承受不住华连的力道,碎成了几块,其中一块被击飞出来,来不及收手的姜雨嫣白皙的手背上有了一道血痕。
姜雨嫣吃痛的缩回手,顾不上自己手上的血迹,急忙跪下行礼:“是属下逾越了......”
华连望着小心谨慎的姜雨嫣,沉默半晌,才笑道:“姜姨这是做什么?我说过私下无人处不必如此多礼。”
说完,将姜雨嫣搀扶了起来。
“谢殿下宽和。”姜雨嫣手指在袖中抖了抖,最终还是拢于袖中。
“你回吧,本殿去会一会曾经的恩师。”
华连装扮得当,站起身来,朝着姜雨嫣淡淡的吩咐道,随即朝门外走去。
“是,殿下。”
姜雨嫣在他的身后恭敬地开口,身子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弯下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拜访
“不知殿下驾临,老臣有失远迎。”
一把胡子的老翰林,倒是精神抖擞的很,下了朝,也不坐轿子,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就回来了。
接过,却在门口遇见了等候多时的华连。
穿着浅绿色的衣裙,戴着篱帽,亭亭玉立的站在老翰林家门口。
翰林家中规矩倒是不错,下人也教的极好,见华连站在自家门口没有离去,还遣了好脾气的小厮上前询问何事。
若是有事询问他的主人家,可进府等待,府上上好的茶水点心可供姑娘品尝。
华连有意为难,只站在远处笑语盈盈的说无事,脚下却不肯挪动半分。
幸亏今日华连穿的素净,又遮住了容貌,不然不知道要引起多大人来围观。
老翰林原先也没有认出来,还是华连掀起了篱帽的一角,对着他展颜一笑,老翰林当时就膝盖一软,差点给跪在了地上。
“先生不必多礼,本殿是一人前来,不想让旁人知晓。”
华连的声音低低的,只能堪堪让老翰林一人听见。
老翰林弯了弯身子,苍老年迈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不知殿下驾临,老臣有失远迎。”
华连好看的眸子扫过老翰林花白的胡子,转身施施然的朝府内走去。
身后的老翰林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跟着华连往府内走去。
府中下人虽然没有好事者聚集着看热闹,可也挡不住人性中好奇的天性,手中做着自己的事情。但眼睛控制不住的往这边飘着,耳朵也打开了听着两个人的动静。
两人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一个态度闲适,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一个小心谨慎的跟在后面,他们瞧着前面那位姑娘倒更像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一般。
“先生家的仆人教养的极好。”
透过篱帽,华连将宅院里那些忙忙碌碌的下人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想起方才站在门前所受到的待遇,意味不明的笑赞了一句。
老翰林抬眼看了看,亦笑着回了一句:“多谢殿下夸赞。”
华连颔首,领着身后的老翰林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书房,伸手推门,率先走了进去。
老翰林紧随其后,伸出长了一把花白胡子的脑袋谨慎的在四周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后,再迅速的关上了门。
“许多年过去了,先生如今居于文臣之首,位高权重,想不到还是这样的谨慎。”
华连站在身后,取下了自己的篱帽。
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蛋来,虽然未经雕饰,也不是艳光四射的长相,然而那通身的贵气,还是逼着老翰林不敢直视。
只是低着脑袋:“小心使得万年船。”
华连嗤笑一声:“也是,毕竟我那位父皇年纪大了,疑心也越来越重了,先生若是一个不注意被人抓住了把柄,说不定就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听着华连口中大逆不道的话语,老翰林眉眼不动,既没有惶恐,也没有因为他诅咒了自己而恼怒。
华连在心里赞了一句对方好涵养,好心思。
老翰林忽地眉心一转:“所以殿下是不准备用老臣了,竟屈尊降贵亲自为陛下送上把柄?”
“哪能呢?”华连轻笑一声:“先生是我的得力的老师,学生怎么会害您?”
“只不过......”话锋一转:“老师的儿子被您送进了国子寺一事,先生为何一份口风也没有投给本殿呢?”
老翰林诧异的抬头:“怎么?您的人没有遇见犬子?”
“这是什么话?”
“犬子是被老臣送进了国子寺,只不过老臣也嘱咐了他一定要与薛连交好,薛连不是殿下的人么?”
老翰林面上的诧异不做假,华连松了一两分笑意:“自然是,只不过本殿也嘱咐了他与老师的儿子交好,想必是两相撞在了一起,让本殿误会了......”
“是老臣想的不周,本是不想给殿下添麻烦了.....”
“老师有心了。”华连摆了摆手。
“今日本殿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想问问老师对今年的科举考试有何打算?”
“殿下所说的打算是......”老翰林的胡子抖了抖。
“呵呵~”华连不由的笑出了声,包含着讽刺也包含着威胁:“老师是在同本殿说笑么?难道老师托了关系将您那胸无点墨的儿子送进去只是为了培养他的独立生活的能力么?”
“又或者......”华连身上属于皇室中人的气势全开,压得老翰林胡子抖动的更厉害了:“老师觉得本殿费尽心思将薛连塞进去,只是一时兴起么?”
“老臣愚昧。”老翰林弯下身子:“但凭殿下指教......”
“今年,本殿要薛连榜上有名,尽快的进入官场。”华连也不与他废话,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按照规定薛公子初入国子寺,即便是每年的升学考评中表现优异,离他参加科考的时间也还有四年之久,这不符合规矩啊。”
老翰林唇齿迟疑,不明白有华连的保驾护航,薛连的前途一定是一片光明,殿下怎么如此急切。
“这,就要看先生的本事了。”华连一挥手,表示此事尘埃落定,绝无更改的余地。
“是,殿下。”此时虽然难办,但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老翰林见华连之意坚决,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
说完了正事,华连笑容慢慢的浮现脸颊,一身气势也都收了起来,笑眯眯的在书房之中打量着。
忽地,瞄见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手书:“先生怎么将它挂了起来?”
老翰林抬头,也看见了,心生无尽的感慨:“这是殿下五年前之作,当年老臣便觉得惊艳才绝,只是殿下顾虑良多,如今它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面世了,只是可惜了冠上了他人的名字。”
提起往事,华连眉眼更是松弛,他身边的人与他都是利益的交换,唯有眼前的这位老者是真心的欣赏自己,是纯粹的师生之情。
只是可惜,如今这份感情在自己决定使用这条人脉的时候,就开始变了。
亦或者,当年自己依着这位老翰林的喜好写出的《众生皆苦》时,他们之间就从来没有过纯粹的师生之情。
“不可惜,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远早的棋局
“不可惜,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背对着老翰林的华连眸光一闪,语气淡漠。
望着华连的背影,老翰林想起了自己当年在书桌上看见那篇文章时的欣喜若狂。
当年,自己还不是文臣之首,空有一身的抱负和才华,却陷在自己的伯乐落马的痛苦当中。
那是改变了自己人生轨迹的人,是他在众多学子当中一眼相中了身着贫寒的自己,也是他,一路提携着自己在官途上如鱼得水。
也是他,保护着自己不被复杂的官场人情所污染,始终保持着一颗炽热的真心。
可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慈悲的老者没有等到自己告老还乡后的安稳晚年,倒台是那样的快,快到没有一丝预兆,快到他们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甚至,那个扳倒老者的借口是那样的拙劣,拙劣到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这只不过是失去了帝心的下场。
只是因为皇帝的猜疑,他便这样轰然倒塌。
没了老者的相护,他才感受到官场的残酷,原本笑脸相迎的人一夜之间转换了嘴脸。
他们或是嫉妒他曾经的好运,或是想要通过踩贱他来获得皇帝的青眼。
总之,他当时的处境可谓是举步维艰。
甚至,一度产生过退出官场,就此回乡种田的想法。
直到他的桌子前出现了殿下的手书,是毛遂自荐,也是宽慰众生。
彼时,他只顾着感慨皇家的金枝玉叶居然有这样的才情。
翌日,他便收到了皇宫里的圣旨,宣他做皇子皇女的师傅,教导他们诗书礼仪。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张手书下面还夹着华连的一封私信。
寥寥数语,宽慰了他人生无常不要沮丧,同时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虽然他没有及时的恢复华连,华连还是依着自己的计划向皇帝进言,在他困顿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翌日,他在宫中见到了华连,接着询问课业的机会,他与华连有了一次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华连告诉他,他的老师过的很好,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以他为朝廷辛劳多年为由放他回归故里,只是官复原职或者恢复清白之名是再也不可能了。
问及华连为何在自己没有投诚之时便帮了自己。
华连笑着说,不是他帮了自己,而是陛下知道自己冤枉了恩师,这是恩师向皇帝陛下最后一次举荐人才。
“再者,其实你也很欣赏我这个学生,不是么?老师。”
华连笑得肆意张扬,话里话外都是慢慢的志得意满。
彼时的老翰林看着华连,忽的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春风得意,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
他忽的就明白了,自己的恩师多年来对自己多加提携的心情。
不仅是对后辈的欣赏,更多的是对曾经自己的怜惜。
那一日,老翰林向华连低了头。
那一日,华连正式成为了老翰林的弟子。
在华连明里暗里的帮助下,这位原本在官场上举步维艰的人一步步走到了如今文臣之首的位置。
这五年来,虽然老翰林是华连麾下的人但其实华连一直是在帮他,而从未要求过老翰林为自己做过什么。
直到不久前,那封惊艳了当年老翰林的手书重新出现在他的书桌上。
只是落款却变成了薛连,手书下面放着的也不是私信,而是一个名为薛连的信息。
老翰林知道,这五年来所受到的庇佑终于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他很快便将这份手书传扬了出去,也为薛连这个名字在京城造势,大笔一挥特批其免试进入国子寺求学。
如今,华连还亲自前来为他的前程铺路。
老翰林不太明白,华连这局棋下了这么多年,从那么小的年纪就在谋划,所求的是什么。
若是皇子,求的是这大越江山也就罢了,可她是公主,所求的又是什么呢?
不管老翰林心中所想,华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如同来时一般,施施然的离开了张府。
……
此时,清莲正在国子寺中不堪张煜其扰。
那一天,清莲在张煜的背后砸碎了一只茶壶,原本以为依着他那达官之子的傲气,怎么也会气上几天。
也正好给她争取了几日的清闲自在,省的在张煜面前露了马脚。
等到日子过去了,她再想办法在他面前慢慢的转圜过来便是了。
那一日她虽然恼怒张煜的口不择言,其实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不择路。
就如张煜所言的人那样,他不过是口头上的胡言乱语,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是实话实话。
而她也给了张煜一些苦头吃,倒也算是两清了。
可是,没想到张煜偏偏一反其态,日日都来她的门前敲门,次次都是那样的说辞。
张煜没有说烦,清莲都听得烦了,翻来覆去也没有新鲜点的说辞。
索性每回来都将他拒之门外,不理不睬。
张煜倒也是个耿直的性子,不管清莲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他日日就像是来读书点卯似的,风雨无阻。
就连来了几次的华连都碰上过两回,掩着唇笑那门外人倒是一个单纯的人,很有其父年轻时的风采。
彼时,清莲偏头一脸疑惑的问张煜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连却笑而不语。
只是阻止了清莲直接吞咽药丸的举动,笑着说这东西得化在水里慢慢的喝下去。
若是这样囫囵吞枣般的咽下去,等到其在身体里慢慢的化开了,药劲强硬,可有清莲好受的。
“想来,你也吃过一些苦头了。”
华连像是十分了解清莲一般的,说的笃定。
清莲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种被对方掌握了一举一动,所思所想的感觉果然是糟糕透了。
华连瞥见清莲锁死的眉头,笑容清淡,伸手按上清莲的眉心,柔和的点了点。
“这样不好看。”说完,华连又像是触了电般的收回手,语气里有一点自嘲的感觉:“本殿还真是为难啊……”
清莲听着这话奇怪,正要问个详细,却见华连的目光已经转向了门外,语气里有几分不赞同:“本殿是让你拉拢他,如今你身子已经大好了,没必要这样远着他。”
“是,殿下。”清莲本能的低头应下,却感受到自己面前有一道风走过。
再抬起头来,面前的华连已经不见了。
“嘭——”
忽的,门口传来一阵巨响。
清莲机械的转头,却瞧见张煜正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章 和好如初
张煜一抬头便看见清莲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自己。
讪讪的露出一个憨憨的表情,张煜迅速的爬起身来,拍了拍灰尘,不满的咕哝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膝盖一软,就跌了进来......”
说完,仰起脸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笑着对清莲说:“薛兄还在生我的气呢?”
清莲斜睨了他一言,没有说话。
张煜笑着往前凑了凑,手里拿出一卷书来,献宝似的递给清莲:“你瞧,我知道你喜欢看书,特意找我家老头子要了这个孤本。”
“要不是我在家撒泼打滚,还拿不到老头子的宝贝,他还说这玩意价值千金。”
“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不过想着你应该喜欢......”
清莲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老头子是你的......父亲?”
“是啊!”张煜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那他是......?”清莲有一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家世才能养出张煜这样的性子。
不料,张煜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很是诧异。
“看......我做什么?”清莲奇怪的抚上自己脸颊:“有什么东西么?”
张煜摇摇头:“你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么?说起来你应该认识啊!”
清莲沉默了,她不是真正的薛连,对他的人生也只是寥寥几张纸的认识,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知道,起码此时她毫无头绪。
幸好,张煜也没有计较,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你进国子寺,就是我家老头子赏识你的文章,特意批的啊!”
“你给我家老头子递文章,却不知道他有一个我这样的儿子么?”
清莲上上下下扫视了一下张煜,非常诚实的点了点头:“确实不知。”
她所知道的那位第一名儒,是如今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是当今翰林院之首,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况且,她还在华连处见过老翰林的画像,上面分明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清莲再次将张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谁能想到名声满天下的翰林院之首会有这样这个不着调的儿子。
或许是清莲的目光太直白,张煜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虽然老头子也很不承认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过我还真是他生的。”
“噗嗤——”清莲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笑的摇了摇头。
看样子是在笑张煜的不着调,其实却在心中暗想,怪不得殿下让我与其交好,原来背后有这样一座大的靠山。
张煜见清莲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浑身也放松了下来。
不过,很快又情绪低落了下去。
清莲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笑着推了推他:“好啦,我不生你的气了,你可别在愁眉苦脸的了,还是你原来那不着五六的样子看着顺眼。”
没想到,张煜突然很严肃很严肃的说:“薛兄,我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嗯?”清莲漫不经心的一偏头,声音酥酥软软的。
张煜的心头猛地一跳,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张煜站了起来,长身玉立,一揖到底:“薛兄,对不住了!”
也不管清莲作何反应,张煜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其实,薛兄初到国子寺时,我有意为难是因为我误以为你是那种攀附权势的小人,空有读书人的才华,没有读书人的风骨。”
“你是靠着我家老头子的关系才进的国子寺,我家老头子又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与你交好,要处处的照顾你。”
“我还以为你是投奔了我家老头子门下,虽然我家老头子是很好,可我还是看不上这种结党营私的做派。”
“所以,才会在第一日拦住了你,刻意为难你。”
清莲看着张煜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眼前是个叛逆又有点小骄傲的熊孩子,含着一缕慈祥的笑容,等着他的后话。
张煜偷眼瞧着她没有发怒的迹象,顺了顺气又继续说道:“可是没你居然都不知道我是老头子的儿子。”
“虽然说我的确没什么好名声在外头,可是你若是有心巴结讨好我家老头子,也不应该对此一无所知啊。”
“而且,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我感觉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你做朋友。”
“只不过是我先待你不真诚,要不要我这个朋友就凭你一句话了!”
“你若是认我这个朋友,以后在这个国子寺里我罩着你了!”这句话倒是说的豪气冲天。
“你要是讨厌我,我以后再也不在你眼前碍你的眼了!”这句话却又说的委屈巴巴的,活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宠物似的。
说完,便闭着眼睛等候发落,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清莲眸光几番明灭,最终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怎么就用你罩着了,除了你三天两头来烦我之外,还有谁敢碍我的眼了?”
“那你的意思是......?”张煜从眼底偷偷的溜开一条缝来,偷眼瞧着清莲的神色。
瞥见清莲眼底的笑模样,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家里的老头子一直沉浮在官场上,起起落落,他接触到的玩伴也好,同窗也罢,无不都是先知道他是老头子的儿子,再知道他是张煜。
只有清莲不一样,这个好不容易结识到的朋友,他不想失去。
于是,两个人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这个张煜变得分外磨人。
这一日,同往常一央样,清莲带着张煜在湖面晃晃悠悠的打发了一日好辰光,又被他絮絮叨叨缠着说话,然后才送走了这个心性尚未成熟的孩子。
送走了张煜,清莲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还真是孩子心性,也不知道自己原谅了他有什么好高兴,愣是每日都要在她这里磨了两三个时辰,等到天色晚了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完成了殿下所托。
说到殿下,清莲揉了揉眼睛,不是眼花,殿下真的施施然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如今你这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华连一边走,一边调侃着清莲。
清莲低首行礼:“殿下。”
华连颔首示意,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如殿下所见,张煜已与我交心,李书虽不常往来,但他为人恪守君子之礼,又有承诺在先,想来也不算是辜负殿下所托了。”
华连点了点头,笑容深不见底:“那名单上的另一个人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下毒
清莲惶恐的俯下身子:“属下还不曾见过刘云公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没有进展?”
华连虽然是在笑,可是在这朦胧的阴影里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责怪,以及嘲讽。
“是。”清莲咬了咬牙,实话实说。
“只是,依照国子寺规矩属下还可在这里周旋四年,只是一时与这位刘云公子毫无交集,只要殿下给属下时间,属下定能......”
“你觉得本殿下送你来这是为了什么?”华连不等她讲完,便冷冰冰的打断了她。
“自然是......”清莲面皮一紧,自然是为了将她变成一颗可靠的棋子,安插在朝堂上。
“本殿可不是为了给你一个安乐的前程,也容不得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华连冷漠的样子让清莲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殿下......”
“本殿已经给了你时间,可是你并没有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华连朝地上跪坐着清莲伸出手去,声音里带着蛊惑:“你可别忘了你还有别的身份,现在你该用另一个身份向本殿证明你的价值了。”
清莲呆呆地望着面前这只白皙如玉的手,美好的模样背后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就等着她软弱的一瞬间,将她吞噬殆尽。
“殿下,想要我做什么?”清莲没有伸手,只是仰着头问华连。
华连收回了自己的手:“刘云,你的目标此时就在姜姨处,等着一位绝色美人的到来。”
清莲听懂了,她不能以薛连的身份与刘云接触到,那就以清莲的样子去见他。
只是,她听懂了,却不愿意。
这些日子的安逸清净,她生了别的心思,她只想以薛连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不想去那风尘里打滚,不想过那以色侍他人的日子。
见她跪在原地没有动弹,华连皱起了眉头:“你不愿意?”
“是,我不愿意!”清莲仰着脑袋,坚决且决绝的回答道。
华连笑了,笑得鬼气森森,笑得乐不可支:“凭什么?如今你是本殿的人,凭什么敢忤逆本殿。”
清莲的手撑在地上,冰凉的触感随着手指传至全身四肢百骸,然而她也不会退缩:“因为殿下想在国子寺安插一个薛连不容易,毕竟殿下也不想白费心机吧?”
“呵呵~”华连笑得更开心了:“你这是在威胁本殿?”
清莲沉默了,她是这个意思,可是面对华连,她还不敢承认。
“本殿问你,你觉得张煜这个人在读书上可有半分天赋?”
虽然你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清莲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那问你,你觉得他凭什么能进入国子寺?”
“自然是他家中的势力。”
“那本殿以公主之尊施压,莫说一个薛连,即便本殿要塞进来十个八个又有什么问题呢?”华连收了脸上的笑容,冷漠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铃铛。
弯下腰,逼近了清莲:“本殿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清莲的心下一片寒凉,华连的确是选中了她,但他不是非她不可,而她却不能轻易的忤逆对方。
这就是他们彼此之间身份地位不对等的地方,公主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尊者,当他向自己伸出手来,即便那会让自己忍受蚀骨之痛,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清莲掩藏好心中的不甘和眸中的深痛,漾起一抹笑颜如花,双手向华连的肩膀上搭去。
华连却直起身子,退后一步,高大的阴影将清莲完全的笼罩起来,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般:“你想通了,可是你已经让本殿感到不快了......”
说完不给清莲反应的时间,华连手腕摇摆,手中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然而,这听起来动听的声音对于清莲来说却是一声胜过一声的催命符。
当华连摇动起手中的铃铛时,清莲心中最初的惶恐和不安放大到了极致,直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席卷而来,将其淹没。
那种痛苦来自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血液,似乎是有千万根针一下又一下的戳着浑身上下。
然而,这种苦痛来的极有节奏,随着华连手中的铃铛晃动发出的声音而一次次袭来,就像是自己的身体有某种东西在响应对方的召唤。
这种痛苦又偏偏熟悉的让她头皮发麻。
华连噙着笑意,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方蜷缩挣扎的模样,好心情的放慢了手腕摇动的速度,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一声声悦耳的声音。
身体的疼痛就像是浪潮一样,一阵又一阵的冲击着,清莲双目通红的听着华连的手腕,感受着身体里的痛,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殿下,.......清莲......知错。”
开口求饶的话语都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华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铃铛收回了自己的怀中,蹲下身子,抬起清莲的下巴,愉悦的摩挲着:“知错了?”
声音轻灵动听,落在清莲的耳中却堪比魔音入耳。
清莲死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华连长袖一展,将地上的清莲抱了起来,吹灭了桌上的烛火,足下微动,向屋外走去。
虽然华连停下了动作,甚至可以说此时抱着她的力度堪称温柔,然而身上的痛楚正在慢慢的褪去,如抽丝剥茧般的磨人心智。
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清莲乖顺的窝在华连的怀中,闭着眼睛调理内息,仍有华连带着她在国子寺内肆意横行。
“殿下,方才您为何能......”清莲的话只说了一半,华连已然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
“宫中秘术罢了。”华连笑了笑:“让身边的下人服下特制的药,只要发出特定的声音就可使人身受千刀万剐的痛苦,宫中娘娘惯用的下作手段而已。”
“那,殿下是何时下的药?”
“那夜送你的药丸。”
所以,殿下从那个时候就想要控制我了?
这句话清莲放在了心里没有问出口,或许华连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过自己。
其实,无论是风尘里打滚的清莲,还是国子寺里的薛连,公主殿下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一颗棋子。
一颗有用的棋子。
一颗听话的棋子。
清莲往华连的怀中缩了缩,眉眼乖顺,仿佛是一颗打磨光滑散发着盈盈之辉的玉石。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迎客
到了地方,华连将怀中的人儿放了下来。
此时清莲的脸色已经好多了,虽然知道她脸上那张不过是假人面,但看着还是有一两分病态的美,站在一旁微微的娇喘,连华连也会不由自主地侧目而视。
一时间,两人都是无言。
好在很快,姜雨嫣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殿下......”
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华连行了一礼,随后才注意到站在一旁脸色不好的清莲。
不过聪明如她,自然不会去问两人之间流转的微妙的氛围。
“清莲,你自去你的屋子里梳洗打扮吧,随后会有人将刘云公子引至你的房间。”
清莲深深吸了一口气,向两人行礼如仪,脚步一转,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姜姨,你这楼中绝色的姑娘还是太少啊。”
姜雨嫣正对着清莲的背影怔怔地出神,猝不及防被华连点了名。
“是,属下会继续寻找如清莲这般的媚骨天成的姑娘,只是这样的绝色终究还是可遇不可求的。”姜雨嫣稳下心神,连忙回答道。
华连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另一边,清莲轻轻为二人关上房门,留出他们主仆二人说话的空间,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转身的瞬间,眼底流露出一丝屈辱和不甘。
会到屋内,清莲的手抚上这张属于薛连的脸蛋,平淡清秀,放在人堆里都不扎眼,可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作品。
可惜了......
手指用力,那张脸被毫不留情的撕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坑坑洼洼的脸。
那一日毁容之后,虽然有姜姨的细心照养,可是终究还是在原来的脸蛋上留下了交错纵横的痕迹,如今这张脸再也找不到当年的一丝风华正茂了。
清莲苦笑,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没想到,姜雨嫣看上的不仅是自己的容貌,还有一身与生俱来的媚骨。
她终究还是逃不了这样的命运,起码,此刻暂时逃不了。
红唇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在自己的脸上重新贴上一张美人面。
清莲学的极好,这张美人面还没有上妆,便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姿了。
坐在妆台前,清莲的手指一一拂过眉黛、胭脂、口脂、香粉......
眉黛轻扫,便像是在她的眉心聚拢了一丝清丽的烟云。
胭脂一点,她的颊边便晕染一丝玫瑰般的红晕。
食指沾了一点口脂在唇边留恋,她的唇上便多了一丝勾人的媚色。
举起柔荑,香粉被抛洒在半空中,长袖一展,手掌在其中带起一道劲风,带着迷离魅惑的香气便在这个房间里飘散开来。
起身走向衣柜,清莲随意的拿起一件衣裙。
草草的套上,大大的裙摆逶迤在地,下裙处却被撕开了两道深深的裂缝,走动间,美人白皙的皮肤隐隐约约。
本就纤细的腰肢被狠狠的束起,勒得她都有一些喘不过气来。
胸前的衣服便更过分了,只有一层薄而轻盈的蛟纱。
这样轻薄的料子,也亏得是绣娘的手巧,勉强做成了衣服的模样,绣上一片片绯色的花瓣,遮住了某些春光。
不过,若此欲盖弥彰,倒更添了几分勾人。
清莲低头看了看,怔住,重新打开衣柜,却发现里面的衣服虽颜色花纹各不相同,但应该是出自同一位绣娘之手。
衣服的材料和款式一模一样。
清莲的眉头冷漠的松开,罢了,殿下之意如此,更何况今日要做的事情只怕是穿了还不如没穿。
重新回到妆台前,清莲挑了一只绯色的笔,侧着脑袋,借着烛光,在眼尾处细细的描绘着。
清莲的手很巧,很快她的右半边脸颊就落下了两三瓣绯色的落花,飘飘扬扬,似乎是随风偶尔落在这里,眸光闪动时,更像是天上的神仙落下来的泪,这泪水落在了凡尘里,便化作了花瓣的模样。
如此一看,与这衣裙倒是遥相呼应。
“吱呀——”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带着一身的酒气闯了进来。
清莲闻声转头,满夜的星子在她的眼中映出盈盈的光辉。
即便是醉的脚步不稳了,清莲也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不容忽视的惊艳。
“公子,你来了。”
与美人妖艳的容貌不同,她的嗓音格外的清冷,像是九天玄山上飘下来的积年冰雪。
清莲站起身来,正要去窗前点燃一支香,却没有想到身后的男人动作那样快,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剧烈的撞击令她的手腕一紧,手指间捏着的迷香断成了几截,滚落在了地上。
“公子~”
迫不得已,清莲只得软了声音,一手勾着对方的脖子,一手伸向身后再去拿香。
然而她不知道她自己的声音有多勾人,刘云的眸子转而深沉。
清莲只感觉自己的腰上传来一道力道,一时间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重重的甩在了床榻上。
软绵绵的被褥一下子包裹住了全身,却没有给清莲厚实的安全感,反而那种未知的恐慌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公子,你太心急了!”
清莲一边娇笑着,妄图与床前这个危险的男人周旋,一面手上暗暗的用力,想要支起身子。
然而,刘云却已经压了上来,宽厚结实的胸膛与清莲娇小柔弱的身子亲密的接触,扑面而来的还有清冽的酒香和独一无二的他的气息。
刘云的唇齿间还留存着酒香,动情的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滚烫,火热的唇在清莲白皙的脖颈间流连忘返。
他掌心的温度烫的吓人,窝在清莲的腰肢上,温度透过薄纱直接传递至清莲的每一寸肌肤。
蛟纱那样轻薄,有和没有的区别根本不大,衣裙的下摆也不是个装饰而已,刘云的手轻而易举地贴着清莲姣好的身姿游走。
清莲心里的惶恐越来越大,眼中狠厉之色一闪,手腕翻转,假意环绕着刘云的脖子,迎合着他的动作,实则直接袭向这个意乱情迷的男人的背后。
掌风忽起,清莲没有想到自己的手腕被轻而易举地攥在了对面这个男人的手心里,刘云眼中浓浓的情潮还没有褪去,唇齿间呢喃着,贴在清莲的耳边,就好像是情人之间的密语:
“想不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身手比你的容貌还要不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