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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咪西兔     重开之并蒂华莲txt下载     重开之并蒂华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拒绝

    月色迷蒙,清莲从翰林院出来的时候已是月半时分,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烦躁的揉一揉眉心,她终究不是彻头彻尾的读书人,也没有世家底蕴倾心培养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教化,处理翰林院的事情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殿下下令让她与李书共同准备猞猁国王子即将来朝的事情,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好去探听一下李书的态度。

    不曾想,李书只是淡淡的一笑,说出这么一句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失了我国的气度便好。”

    说的云淡风轻,可清莲便是为这么一句不失了我国气度两个字而困住了,只好在张翰林的指点之下去翻阅那些曾经接待他国来使的记录。

    所以这些日子她都是第一个打开翰林院的大门,又是赶着最迷蒙的月色离开。

    望着空荡荡的街市,清莲在心中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忽地,院门对面的浓重的树影下闪出一张云秀玉丽的脸庞来。

    “殿下?”

    清莲先是唬了一跳,慢慢的认出那张脸的主人来,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走到了华连的面前,眼中藏着星星点点的欣喜。

    “嗯。”

    华连还是那副清冷不可侵犯的模样,数日不见,殿下似乎比印象当中瘦削了一些。

    清莲默默的跟在殿下的身后,伸出手指细细的描绘了一番华连的背影,眉心间的褶皱越发的明显,想来殿下这段时间也很忙碌吧......

    “我不知道殿下今日会来,叫您等了我这么长时间......”

    目光停留在华连肩头细发上凝着的水珠,清莲有些歉意。

    “无妨,本殿听李书说起过你离开的时辰,没有等多久。”

    华连的声音淡淡的,似是天边飘来的一点凉风。

    清莲眸光动了动,在她埋首书卷的时候,李书何时已经和殿下如此亲近了么?

    这一幕像极了曾经书院当中埋首于书卷之间的是李书,而她则默默的与殿下谋划着将李闻清的丑事暴露在他的面前。

    清莲心中有些不安。

    “殿下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吩咐我么?”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长到几乎重叠在一起,辨不清哪一道身影是华连的,哪一处身影又是清莲的。

    “你可还记得刘云?”

    清莲皱着眉心想了想,一张意气风发的脸闯入了脑海,那是并不美好的回忆。

    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怎么了?”

    “刘云如今是前锋营的主将,从小被培养的一身好武艺,到底也还是没有被埋没了......”

    清莲颇有些意外:“殿下不是说刘监察身居高位手握大权,遭到皇帝信任的同时也被深深的忌惮,如何进了前锋营这种地方,还做到了主将的位置?”

    华连没有回答。

    事实上,仗着皇帝那若有似无的愧疚和盛名之下的宠爱,以及那些被送入后宫当中千娇百媚的宫妃,华连的消息向来是灵通的。

    可是这一次,他只是敏锐的感受到皇帝对刘监察的态度有些改变,至于是何种缘由,华连也无从下手。

    “青楼那一处闹戏,刘监察将人丢进了前锋营党当中历练,估计也是当心自己的儿子装了十几年的纨绔,真的被养成了游戏人间留恋美色的废物!”

    短暂的沉默以后,华连继续开口。

    清莲没有接话,她知道殿下还没有说到要害。

    果然,华连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轻声道:

    “听姜姨说,刘云临走前瞒着他爹,悄悄地从她那将烟淼淼赎走了,好好的养在了府外......”

    清莲扯起一丝冷笑,说起来刘云这个人也真是奇怪,那日喝的那样醉醺醺的,一面之缘竟叫他对那张美人面念念不忘至今,也不知道是真纨绔还是假糊涂。

    “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清莲面色淡淡的站定,心中有一丝苦涩在悄悄地蔓延。

    “本殿想要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对刘监察父子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既然刘云对你念念不忘......”

    华连知道清莲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将那些残忍的话隐在了喉下。

    可是他不说,清莲也知道他的意思,默默的站立在月下,面容冷淡的呈现一种对峙的模样,轻轻的摇了摇头。

    “殿下说过,清莲若是能在科考场上证明自己的价值便会给我一个自由的机会,不会让我沦落风尘,如今我已经如殿下所愿入了翰林院,殿下如何还能叫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华连没有说话,背对着月色的他,面上眼中皆看不出半分喜怒。

    “殿下,我不愿意。”

    许久的沉默之后,华连轻轻的说了一句:

    “如今刘云还是你那个好兄弟张煜的顶头上司,在他的手下受尽了磋磨......”

    顿了顿,华连觉得此刻说起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妥,语气有些勉强的说道:“清莲,本殿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望着华连瘦削的身形,面上掩藏不住的疲惫,以及那颗发丝间饱满的水珠,清莲的心中泛起淡淡的涟漪。

    或许殿下已经试过旁的方法了,若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殿下也不会想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吧。

    抿了抿唇,清莲的唇角勾起一丝漠然的弧度:

    “殿下方才说张煜如今处境艰难,可是殿下,那是你的下属,与我何干呢?”

    “你知道了?”

    华连挑了挑眉。

    “是啊!”清莲的眸光越过那颗水珠,越过华连紧锁的眉心,越过那片几乎笼罩住自己的巨大阴影,望向清朗的月光。

    深夜的凉风吹过,迷蒙的月亮从乌云当中钻了出来,一片清朗的月色落在她的眉眼。

    “殿下当初以为我的性命来要挟,拿我的安危来算计,换来了张翰林满府自上而下的忠诚与臣服,殿下的心计与谋算果真厉害!”

    清莲冷冷的出言相讥,当初从张煜的留信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中便堵了一团郁气,如今又碰上华连那这件事来作说辞。

    一时间,郁气翻涌,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连清莲自己也愣在了当场。

    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是这么想殿下的么?

    华连不敢置信的盯着清莲的眉眼,勾起一丝凉薄到几乎无情的笑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第227章 宜妃

    皇宫当中,容貌模样像极了故去怡妃的雾依盛宠,不过一月之数,便被封作了贵人。

    彼时,雾依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捧来了一枝开的如火如荼的桃花。

    如今她正得盛宠,要什么都有人巴巴的送过来讨好她。

    哪怕是炎炎夏日,她想要桃花,那宫中的匠人们绞尽脑汁也培养出来了这么一枝。

    皇帝觉得新奇,伸手接过了那枝桃花放在掌心把玩,许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卧在塌边没有动的雾依:

    “你还真是讨人喜欢,连这样的东西也能要到,朕前几日只当你是玩笑呢!”

    雾依捂着嘴笑的娇媚,伸出纤细的手指勾一勾皇帝的衣带,声音酥酥软软的,挠的人心头痒痒的:

    “是啊,臣妾只要讨了陛下一人的欢喜,便连夏日的桃花也唾手可得呢!”

    皇帝的眉心微动。

    其实露出这样娇媚模样的雾依是没有多少当年怡妃的神韵的,可是这一次皇帝却没有那样快的撂开了手。

    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新奇感,就像是这一枝盛放在夏日的桃花一样。

    皇帝将花放置在雾依的颊边,似是随意的说道:

    “既然你这样讨朕喜欢,便封为妃,封号……”

    皇帝沉吟了半晌,目光落在那枝桃花上:“封号便作宜。”

    雾依听着这个熟悉的字眼,半是踌躇半是试探的道:

    “怡?陛下说的是哪个怡字?”

    “桃之夭夭,宜室宜家。”皇帝挑了挑她颊边的一缕细发,温声道:

    “朕觉着这桃花与你相配正相宜。”

    雾依面颊绯红,嗫嚅着:

    “陛下正是说笑,臣妾没有读过书的……”

    皇帝朗声一笑,手指轻轻的拂过那张含喜若嗔的娇颜。

    第二日,皇帝册封的圣旨传遍了六宫,在偌大的挤挤挨挨的后宫里砸下了一个巨大的水花。

    当初,她被送入宫中,凭着这张脸宠冠六宫却没有引来多少的注意。

    毕竟这后宫里的女人能被送进来,谁身上或多或少没有当年怡妃的影子了。

    旧人离去,自然会有更鲜艳更肖似的容颜顶上。

    十几年红颜沉浮,后宫众人早就看淡了。

    只是一月过去了,皇帝仍旧日日留宿她的玉燕堂,甚至数次提高她的位分。

    如今还破格给了她妃位,赐号还是那耐人寻味的“宜”字。

    谁人不知道那是皇宫之中可知不可说的辛秘。

    帝后如今的掌上明珠,便是那位怡妃娘娘的生身女儿。

    “娘娘,如今六宫沸沸扬扬都等着拜见您呢?您可要见一见她们?”

    小宫女进来替雾依收拾床铺,每每瞥见那凌乱不堪的被褥便会脸红心跳。

    娘娘盛宠,果然名不虚传。

    雾依却收了在皇帝面前千娇百媚的模样,看着铜镜中倒影出来的美人脸,面色冷淡:

    “不见。”

    “娘娘如今正得宠,皇后又是个不管事的,娘娘与皇后交好,不如乘机立下威望……”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不知道何时雾依已经站在了小丫鬟的面前,长长的指甲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娘娘,奴婢多嘴,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丫鬟原本是宫中伺候花木的,使了好大的银钱才得了这么一个伺候新主子的机会。

    宫中传闻自然也见的听的不少了,也知道这宫中的美人就如自己手中的花木一般,开的再妖艳,也不过那一季而已。

    当初她也是想着不做那伺候花木的苦力就好,趁着新主子得宠攒一攒养老的赏赐,往后主子失势,她安安心心的伺候着等着出宫就好。

    没想到这位新主子竟是个厉害的,盛宠不衰,一路走到了妃位,这在从前可是没有的,如今还得了这样一个封号。

    小宫女心中渐渐的便生出了旁的心思,不想雾依干净利索的给了她一巴掌。

    小丫鬟虽然做了多年的苦力,可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望一眼主子眼中蕴含的怒意,急忙跪在了雾依的脚边。

    雾依看着眼下唯诺的小丫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从前她也是皇后娘娘的小宫女,她自然知道这些宫中伺候人的不容易。

    所以,虽然心中含着说不出来的苦涩,她也从来没有苛待过这玉燕堂里的下人。

    可是今日她竟然想也不想便掌掴了这个小丫头。

    望着自己掌心的通红,雾依不知道是这个小丫头逾越了规矩,还是自己真的变了。

    “起来吧,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我对娘娘,只有敬赖仰慕,绝不会做这等逾越之事。”

    雾依似乎是在说给小丫头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瞥见地上的晶莹剔透,雾依轻轻的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

    “别哭了,与娘娘说好的时辰要到了,本宫可不能迟到。”

    皇后殿门外,雾依领着眼眶红红的小丫头姗姗来迟,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心中发涩,口中腥苦,雾依整理好自己的衣裳钗环,婷婷拜下身子:

    “殿下万福。”

    华连淡淡的负手而立,目光在她头上那枝属于妃嫔规制的珍珠流苏宝头钗上停留片刻:

    “你封妃了?”

    “承殿下之福。”

    小丫头跟在雾依的身后,奇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自家娘娘似乎与公主殿下有不小的交情……

    “回殿下,我家娘娘刚刚册了妃位,封号宜。”

    说完,她才惊恐的捂住了嘴巴,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封号宜?宜妃?怡妃?还真是个不错的封号……”

    华连唇齿间将这几个字碾来碾去,眉尾坠着沉沉的怒意。

    “起来吧,你这般做派倒像是本殿对陛下的旨意有何不满似的……”

    华连淡漠的拂袖,走进了殿内。

    小丫头颤颤巍巍的抬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雾依温和的将人掺了起来,替她擦一擦颊边的因恐惧而落下的泪珠。

    心中压着沉石:

    “你先回宫吧,殿下虽不计较,你还是不要再在殿下面前出现的好。”

    小丫头点点头,依言退下了。

    雾依惋惜的看着小丫头低着头的样子,回身也迈入了皇后的殿中。

    “皇后娘娘吉祥,公主殿下万福。”

    雾依先是朝着凤座上的皇后行了一个常礼,又深深的对着侧座上的华连深深一拜。

    目光停留在华连精巧衣裙的裙摆上,缝制了金丝银线的裙裾在阳光下泛着波光,刺的她眼眸生疼,几乎要落下泪来。

    “起来吧,今日要劳烦你多煮一杯茶了!”

    皇后的声音温和中不失威严,但言语谈笑间也透着一股亲昵,显然是与这位皇帝的新宠宜妃很是交好。

第228章 言多必失

    “起来吧,今日要劳烦你多煮一杯茶了!”

    皇后的声音温和中不失威严,但言语谈笑间也透着一股亲昵,显然是与这位皇帝的新宠宜妃很是交好。

    雾依端着柔顺无害的笑,提了提裙裾,将自己不能言说的痛苦都掩盖在了眼眸深深之下。

    华连眸光微动,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是眼熟,不是那张肖似母妃的脸带来的熟悉感。

    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跟随着这个女人,看着她熟稔的在皇后的宫中忙前忙后,不一会儿端来两杯香气四溢的茶水,分别放在了皇后和自己的面前。

    做完这一切,雾依乖巧的在皇后身边的一个小杌子上坐下,垂着长长的眼睑,一双白嫩的小手搭在皇后的膝上。

    轻手轻脚的替皇后捶着腿。

    华连冷眼瞧着,这个女人倒是乖觉,一朝得宠,飞上枝头作凤凰,倒是不趾高气昂。

    皇后的神情也极放松,看来这位风头无双的宜妃娘娘与皇后交好的传闻属实。

    华连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手边的茶水上面,眼中情绪波涛翻涌。

    “连儿,今日你来找本宫可是有何要事?”

    自然是有的,清莲不肯从刘云张煜这边下手,姜雨嫣手下的棋子又实在无用,华连此行是想问一问皇后的口风。

    帝后多年夫妻,虽然这些年来关系降到了冰点,可是华连清楚若是论这后宫之中何人最了解那皇帝,当属母后无疑。

    “母后,儿臣今日听说这宫中多了一位宜妃娘娘?”

    皇后眸光微沉:

    “今日才下的圣旨,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跑到你面前嚼舌根的!”

    华连毫不掩饰自己唇边的讥讽:

    “说来也是有趣,这位不长眼的奴才正是宜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似笑非笑地眼眸落在雾依的身上,华连敏锐的感受到这个由她亲自过目,姜雨嫣送到皇帝身边的女人有点不受自己的掌控。

    无论是这个令人难堪的封号,还是这出人意料地与皇后相熟。

    华连在试探,也是在警告。

    雾依的裙摆四扬,柔顺的跪在了皇后的脚下,眸中含着一点清凌凌的泪珠,却不肯落下来,透着一股倔强:

    “臣妾管教无方,请娘娘与......殿下责罚......”

    言及殿下二字,雾依的心不受控制的缩痛了一下。

    华连却笑了,笑得端方明艳,似乎刚才那副雷霆沉沉的模样和她半点关系也无,在皇后开口责罚之前懒懒道:

    “封号不是你赐的,话也不是你说的,宜妃娘娘这般急着朝自己的身上揽罪责做什么?”

    皇后奇怪的看了一眼他,默默的将降旨责罚的话压在了舌下。

    华连的笑却越发的瑰丽明艳:

    “要怪也该怪朕的好父皇,看见了这么一张脸便只能想到怡妃二字,平白地膈应了三个人......”

    华连没有明说,可这三个人无外乎是宜妃,华连,以及故去的怡妃娘娘。

    雾依是知道殿下心中的伤痛的,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封号,只是她受命待在皇帝身边讨他欢心,并没有反驳的余地。

    “说起来,也是皇帝的年纪大了,越发的贪恋那点留不住的红颜,母妃脱离苦海的早,那不曾老去的容颜倒是便宜了皇帝......”

    华连越说越不像话,越到后边,索性连皇帝都唤上了,可偏偏这殿中三人谁也没有觉出不妥来。

    终究还是雾依先反应过来,抬起眸子望了一眼华连,扯一扯皇后的袍角:

    “娘娘......”

    皇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她无力的摆一摆手。

    雾依敛起裙角,起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随着她清丽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雾依也收起了方才那混不吝的样子,对着皇后歉意道:

    “母后恕罪,儿臣失仪了!”

    “连儿你这又是何苦,人是你送来的,那样一张相似的脸……”

    皇后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心疼和疲倦: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你母妃的死么?”

    华连闻声眸光微动,母后老了,昔日意气风发的脸上早就褪去了锋芒,多年养尊处优也添了许多雍容华贵。

    稳坐凤椅十几年,皇后也越来越像皇后了,与华连心中母妃口中那个敢踹开皇帝房门的女子相差甚远。

    “母后呢?母后放下了么?”

    华连看着皇后,问道。

    皇后保养得宜的脸上一瞬间闪过灰白的神色,喃喃的念道:

    “怎么会放下呢?如何能放下呢?”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华连的话,还是在和困于往事走不出来的自己说的。

    十几年了,那个人的容颜都在一日又一日的梦境中变得模糊了。

    那个人的连儿也长的这么大了。

    可是心中的那份难以言说的感觉半分也没有消散,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留在了她的骨血里,留在了她的灵魂里。

    “可是,陛下已经……”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华连摇了摇头,不愿在皇后的面前展露过多的锋芒。

    是夜,凉风习习。

    皇后久不见华连,自然留了她在宫中歇息。

    或许是政务繁忙,皇帝终于没有再去雾依的玉燕堂,御书房的烛火却是亮了一夜。

    雾依得知消息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今夜她原也是不愿的……

    白嫩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蛋,黯然的叹了一口气。

    小丫头不知雾依心中所想,自以为是今日皇帝不曾来让自家主子伤心了。

    “娘娘别担心,陛下虽然没有来娘娘这,也没去旁的主子处,陛下还是很爱重娘娘的……”

    雾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第一次用严厉的语气斥责道:

    “靛儿,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自有下庭的管教嬷嬷为本宫好好教教你规矩!”

    下庭那是后宫中关押犯了事的宫女太监的地方,传闻那里的管教嬷嬷可随意打杀奴才……

    她自问在宜妃身边伺候的这段时间,吃穿用度上,无一不用心,无一不精细。

    她的满心满眼也都是为自家主子着想。

    没想到,主子竟然要把自己送去下庭……

    靛儿身子一抖,委屈的双眼蒙上一层泪花,跺了跺脚,竟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雾依望着她那委屈的身影,心中掠过浓浓的不安,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

    小丫头跑的太快,雾依紧赶慢赶也没追上那道身影。

    两人越走离得越远,等到雾依再看见小丫头那张脸的时候,她已经了无声息了。

第229章 故人相见

    两人越走离得越远,等到雾依再看见小丫头那张脸的时候,她已经了无声息了。

    诺大的湖面上半点涟漪没有,只有那一身熟悉的宫装飘荡在湖面上。

    雾依惊恐的捂住了嘴巴,生生止住了想要上前查看的脚步。

    在宫里讨生活了十几年,雾依几乎是本能的转身,加快脚步,逃离这个地方......

    “宜妃娘娘走的这样急,莫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可没有等到雾依迈开步子,一身繁复衣裳的华连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望着面前这个女人眼中的痛惜,华连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一晚,姜雨嫣将这个女人领到了自己的面前,可她却妄图攀附自己,那时他的心中只觉得这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可是她在皇后的宫中与皇后那样熟稔,母后虽然说着不过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对她照拂一二,可是华连看得出母后眉眼下分明透出几分真心来。

    如今她看见自己的宫女横死,第一反应是逃走倒是在华连的意料之中,可是那眸中的泪光和紧咬的下唇却不完全是害怕。

    华连蹙眉,姜姨这一次似乎没有识人之明了。

    他看不透面前这个人,只觉得这个女人应当图谋不小。

    眼中厉光一闪,纤细但充满力道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掐上了雾依的脖子。

    慢慢的收紧,一点一点的剥夺掉雾依身体里的生机。

    雾依知道的,那个说错话的小宫女终究还是死在了殿下的手中,就连她目睹了这样的事实,依着殿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自己也难逃此劫......

    可是,她不甘心啊!

    在意识迷离之际,雾依狠一狠心,伸手扯掉了面上的人皮。

    生拉硬拽之下,一张原本娇媚可人的脸蛋被生生扯出淋漓的血痕来。

    华连的目光触及他熟悉的脸庞时,猛地顿住,松开了自己的手,深深的一吸气,压抑住了心中暴起的杀意。

    “你为何在这?姜雨嫣......”

    华连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当年他让雾依去给姜雨嫣传话,顺便让她远远的离开这是非之处,也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

    这其中出了何等的岔子,她怎么又进了宫,还......

    “不管姜姑姑的事,是奴婢,是奴婢不想离开,假说殿下安排我在姜姑姑的手下接受训练的......”

    雾依跪在地上,倔强的泪珠在眼眶当中打着转。

    华连莫名的烦躁,怪不得,怪不得自己瞧着她在母后宫中时有那样强烈的熟悉感,她原本便是母后宫中的人啊!

    “你可知道违抗本殿命令的下场?”

    华连冷漠的眉眼上染着戾气。

    雾依抬眸,透过水盈盈的泪光看了一眼她朝思暮想的殿下,她已经说不清自己对殿下是爱慕,是疼惜,还是忠诚了......

    这些日子与陛下的相处,她能清晰的看到陛下眼中浓浓的情意,哪怕那份情意不过是透过自己那张肖似怡妃的脸给了旁人。

    却也叫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倒了情为何物。

    也叫她迷茫,她对殿下似乎不是那样的感情......

    “殿下,您曾今说过不会杀奴婢的。”

    雾依跪在地上,手指紧紧的攥住了裙摆。

    当年她初到殿下身边时,殿下也是这样疾言厉色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只因为自己窥破了她身份的隐秘。

    命悬一线时,她凭着旧时照顾过殿下的情谊留下了自己的一条命。

    如今......

    旧时那点微弱的感情自然不足以让华连留下她,只是华连念着前尘往事中雾依的忠心耿耿,念着如今她是皇帝身边风头无双的宜妃娘娘。

    最终,还是亲手为她戴上了那张美人面,喜怒不辨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提步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雾依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其实她都已经做好了殿下不肯放过自己的打算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雾依的手上养的透明光泽的指甲生生折断在了这里,留下一地干涸淋漓的血迹。

    凤殿里,皇后看见华连手指间仍旧残留的血迹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淡淡的示意一旁的嬷嬷上前伺候。

    嬷嬷低着头,向华连呈上了一条拧的温热的帕子,恭顺异常:

    “殿下,请。”

    华连矜贵伸出手,任由那嬷嬷细致的擦着他指尖还散着腥味的血痕。

    凤座上的皇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连儿,怡妃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喜乐的长大,她若是知道你……”

    “母后……”

    华连皱眉,这些年他的小动作从来没有瞒过母后,母后也给了他施展手段极大的便利。

    只是母后始终保持了一份善良,虽处处帮他,却也事事不赞同。

    指尖有冰凉的感觉传来,华连微微一颤,看向面前的嬷嬷。

    嬷嬷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手上的动作细致温柔却半点不含糊,迅速的用帕子覆盖住了那处冰凉。

    可是华连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觉,目光在老嬷嬷的身上停留半瞬。

    迟疑着开口:

    “翠嬷嬷?”

    老嬷嬷手中一颤,不可置信的抬眸看了一眼华连,又意识到此举的不妥,深深地低下头去。

    “不错,正是当年在你母妃身边伺候的翠儿,难为你还记得……”

    皇后浅浅一笑。

    华连亦是浅浅一笑,母后大概是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记得不够真切了。

    他在冷宫中出生长大,彼时母后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了,他又谈何记得这位素未谋面的翠嬷嬷呢?

    他记得这位翠嬷嬷不过是因为在前世她投奔的不是皇后而是自己,也是她在他谋逆作乱的时候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病老垂危的皇帝。

    “儿臣曾听母妃提起过,翠嬷嬷耳后有一道疤痕,故此才记住了。”

    一听此言,翠嬷嬷饱受磋磨的眼眶中又再一次浮上了热意。

    就连皇后也难掩唏嘘:

    “怡妃总是这样,关心着身边每一个人,记挂着每一个人……”

    华连垂下眼睑,笑而不语。

    “翠嬷嬷这些年在何处当差?”

    “老奴被娘娘送出了宫,这些年在家中侍候双亲。”

    翠嬷嬷低着头,轻声答着。

    当年怡妃娘娘宫中遭了这样大的变故,匆忙之间娘娘只来得及向皇后娘娘寻求庇护,皇后问过她的意思以后便将她送出了宫去。

    如今家中双亲已去,兄嫂见她从宫中带回的赏赐已经挥霍干净,越发的处处嫌她。

    她走投无路了,这才凭着曾经宫中的一点交情来见了娘娘。

    也是当年怡妃心善,虽得陛下恩宠却处处施恩于旁人,当年熬在宫中的嬷嬷公公们才肯给她一份情面。

    “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华连淡淡颔首,这些事情他早就了然于胸,前世他便是将人安排到了皇帝的身边。

    “全凭娘娘与殿下做主!”

    翠嬷嬷头越发的低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面前这个小主子与怡妃娘娘很是不同。

    “母后?”

    华连转头去看凤座上的皇后。

    “去吧。”

    皇后淡淡的摆手,每当华连有些什么算计时总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皇后劝不住他,索性随他去了。

    “谢母后!”

    华连轻轻点点头,带着翠嬷嬷回了自己留在皇宫内的寝宫。

第230章 翠嬷嬷的去处

    昔日的公主殿自然是气派辉煌,哪怕是她久不在此处居住了,也是纤尘不染,想必是母后日日差人打扫的缘故。

    华连不习惯身边仆从整日跟着,更何况他们大多数的身手并不如自己,跟不上自己的行动速度,故今日华连身边并没有跟着旁人。

    翠嬷嬷眼中掠过奇怪,却并不敢多言语。

    “嬷嬷莫忙。”华连阻止了翠嬷嬷忙前忙后的举动,温声问道:

    “嬷嬷可告诉本殿你想去何处?伺候那位主子?”

    翠嬷嬷眼中泛起波澜:“殿下的意思是奴婢想去何处都可以......”

    本不算大胆的话在触及华连那冷锋一般的眼眸时戛然而止,额上冷汗涔涔,忙不迭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

    “奴婢僭越了,殿下安排便是!”

    华连懒懒的笑出了声,这宫中多的是这样跟红顶白,小心翼翼但极会察言观色的人,哪怕当年是一个单纯普通的宫女,哪怕远离宫廷纷争多年,这份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依旧无法改变。

    自上而下,华连清清楚楚的看着翠嬷嬷的身子从倔强到疲软,再到颤颤巍巍。

    空气凝滞,翠嬷嬷心中拿不准那个传闻中受尽帝后宠爱的小主子是何等性情,只是将头越发埋得深了些。

    “嬷嬷多心了,本殿并没有觉得嬷嬷有所僭越!”

    华连终于弯起一个温和入水的笑容,亲手将翠嬷嬷从地上搀了起来。

    “奴婢谢殿下!”

    翠嬷嬷半点也不敢抬头去看面前这双手主人的脸色,也不敢真的让华连搀扶,只是虚虚的用衣袖搭着殿下手指上方一寸之地,艰难的站了起来。

    华连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几分。

    不然她为何总是说母后有识人之明呢?送到她面前的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胜过一个有眼色。

    她如今身边的松木就强过从前的雾依,如今这位翠嬷嬷历尽世事艰苦,更比松木多了一份通透。

    “嬷嬷放心,您是母妃身边唯一剩下的故人了,本殿必然不会叫您在这宫中孤苦无依,本殿身边已有了母后安排的人,只怕嬷嬷与她相处不惯。”

    华连眼眸弯弯。

    “老奴不敢与皇后娘娘与殿下的身边人相争。”

    翠嬷嬷急忙应道。

    “所以本殿觉得嬷嬷还是留在宫中为好,有母后和本殿暗中照拂,再为你选一位性情温婉的主子,想来嬷嬷也能在宫中安度晚年了。”

    “嬷嬷觉得,今日刚刚晋封的宜妃娘娘如何?”

    “怡妃?”

    翠嬷嬷一个恍惚,仿佛听见了自家主子的封号,不由得呢喃出声,忽地觉得自己身上留有森森的寒意。

    急忙低眉敛声:“老奴失言!”

    华连低眉一笑,敛下自己眼中汹涌而出的寒意:

    “嗯,宜妃,嬷嬷觉得如何?”

    翠嬷嬷觉得自己口中似乎被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想要开口拒绝,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况且这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翠嬷嬷觉得自己也没有这个胆子拒绝。

    “殿下做主便好。”

    “嬷嬷放心,那位宜妃娘娘正得盛宠,怕是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华连的话中别有深意,不由得令翠嬷嬷侧目。

    翠嬷嬷担忧的看着华连华丽的裙摆,默默而立,心中本能的对着这位小主子的性情习惯加以揣测。

    然而华连并不习惯自己身边有一个陌生的人,哪怕此人是母妃身边的旧人,哪怕这是母后也十分信任的旧人。

    当晚便有人将翠嬷嬷领到了宜妃娘娘的玉燕堂。

    临行前,那人在翠嬷嬷的手中塞了一个纸包,里面松松软软的,像是一包药粉。

    面对着翠嬷嬷疑惑的表情,那人扯起一个同华连一个散漫且冰冷的笑容:

    “这是殿下交给嬷嬷的,望嬷嬷收好,日后总有用的着的地方。”

    翠嬷嬷唯唯而诺,暗自捏紧了纸包。

    当年她不曾是皇后或者怡妃任何一人手中的棋子,如今却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或许即便是给人洗衣做饭,也不该求到皇后娘娘头上来的。

    那人似乎是看穿了翠嬷嬷此时的心思,讥讽地笑了一声:

    “嬷嬷可是害怕了,既然贪图这宫中的富贵,也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毕竟,当年怡妃娘娘将你安然无恙的送出宫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嬷嬷总该还上一两分娘娘的恩情吧?”

    翠嬷嬷悚然一惊,这个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小宫女竟然对当年之事知之甚深,甚至还能轻易的窥破自己心中所想......

    怪不得殿下不愿收下自己在身边伺候,这随意一枚棋子便有如此之能,又焉能看上自己这副垂老之身呢?

    “姑娘说笑了,老奴这条命是娘娘保下的,本该随着娘娘而去,苟活这么多年已是娘娘赐福,自然会为了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翠嬷嬷斟词酌句,小心翼翼地答了。

    “殿下还用不着嬷嬷来赴汤蹈火,嬷嬷把心放在肚子里,好生伺候玉燕堂那位主子便好!”

    宫女含笑,轻轻将她推入了玉燕堂内。

    翠嬷嬷抬头,撞见了一双盈盈似剪水的双瞳当中。

    “娘娘!”

    翠嬷嬷一时愣住,情不自禁的开口唤道。

    那是一张如何相似的脸啊,那眉眼,那神情,那悠悠然卧在榻上翻着书籍的样子,一呼一吸之间莫不是像极了从前的主子。

    雾依自烛火之中抬起眼来,瞧见是翠嬷嬷,弯了弯唇角。

    “嬷嬷莫要看错了人,本宫可不是十几年前的怡妃娘娘!”

    这婉婉带着哀切的声音一下子将翠嬷嬷从以前的回忆当中拉了回来,低下脑袋,心中暗暗叹道:终究只是形似,娘娘之神韵,这世上终究无人可及。

    这宫中人人都以为娘娘柔弱不能自理,哪怕是陛下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只有日夜伺候在娘娘身边的她知道,娘娘的骨子里是倔强的。

    否则当年也不会想陛下进言将冷宫宫妃迁出容养。

    否则当年也不会不顾皇后娘娘的庇护之意,执意跪在了陛下的御书房前。

    否则也不会在冷宫当中诞下了殿下......

    “老奴失态,请娘娘责罚!”

    翠嬷嬷捏着手中的药包,跪在了地上,不知怎得,莫名她就觉得眼前这个宠冠六宫的宜妃娘娘真的会把自己怎么样。

    果然,雾依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轻轻的搁在了榻上:

    “嬷嬷起来吧,本宫往后还要承蒙你的照顾呢!”

    “想来陛下今夜不会来了,嬷嬷扶本宫去洗漱一二吧。”

    翠嬷嬷压下了自己嘴角的笑意,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扶着雾依的手缓缓行至后殿。

    钗环尽卸,一头保养得宜的乌青色长发散落下来,取了热水拧成的帕子轻轻的在自己眼下点着深夜难眠的黛影。

    雾依那张脸实在是肖极了当年的怡妃,翠嬷嬷看着她的侧影,喃喃道:

    “娘娘这些日子辛苦了,今夜可以好眠了!”

    雾依似笑非笑地横了她一眼,懒懒的丢了帕子:

    “殿下让你来本宫身边伺候,可不是让嬷嬷对着本宫这张脸伤春悲秋的......”

第231章 奇怪的李书

    翰林院里,清莲烦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发冠,将自己梳的本就不光直的束发弄歪了几分。

    猞猁国王子出使一事已经递了奏章,果如华连所预料的那般,陛下下旨命他们二人主理这次的接待来使的事宜。

    想到殿下,清莲便更加的烦躁。

    自从那一夜拒绝了华连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清莲便是一直这样的心神不宁,就连一旁的张翰林和李书都不由得侧目。

    长袖善舞,在翰林院的人情世故当中如鱼得水的李书如今也日日留在了翰林院,为接待猞猁国王子一事焦头烂额。

    “薛兄,往日你往张大人这处跑的最为勤快,如今正经事派到了你我的头上,你怎么反倒跟卸了力气似的!”

    李书已经数不清今日是第几次看见清莲一脸呆滞的样子了,忍无可忍之下抛却了自己一贯的君子之风,拿着古朴的书简狠狠的瞧了瞧书桌。

    “薛兄莫不是失了意气,准备将这个机会让与在下?”

    此刻围坐一场的只有清莲、李书和张翰林,彼此的身份和岸头皆心照不宣,也没什么好掩藏和伪装的。

    清莲诡异的看了一眼李书,总觉得这段时间他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过多了一些。

    “李兄有时间和我在此逞口舌之快,不如还是多用些心思在正事上也好更轻易的攀上些殿下的看重!”

    清莲的口中不乏讥讽之意。

    李书面皮一变,他虽然归顺于华连却始终无法忘记李家是如何败落的,殿下是如何一步步的算计人心最终令他无家可归的。

    此时此刻,他迫于处境之艰辛,权势之欲望向帝后最宠爱的公主,朝中最善工计的殿下低头顺眉,最始终以此为耻辱。

    眼眸闪过怒意,眼尾微红,握着竹简的手深深用力,青筋暴起。

    可他早就不是当年只知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了。

    尝尽世间炎凉,收起自己身为读书人的清高和自傲,违背本心的向着身边从前半点也瞧不上的官员阿谀奉承,其间酸楚,岂是他人知道的?

    虽心中羞辱怒意滔天,李书也克制着,忍耐着......

    他知道的,殿下对这个自己亲自培养安插的棋子很是看重,亲自为他铺路,甚至收下了自己做他的磨刀石,轻易他不该得罪他。

    所以,他只是这样死死的盯着清莲。

    清莲自知失言,可是这段时间殿下再无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她也被接待使者一事绊住了腿脚,心中郁气多日,一时之间也是气恼上头。

    两不相让,双目相对之间,尽是火光四射。

    “咳咳咳......”

    拳头抵在唇边,张翰林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两位若是不耐烦在我这个老头子这里坐着,大可以出去打上一架,谁打赢了以后就听谁的,莫要再说些酸话让我听着难受!”

    清莲面上讪讪,颊上微红,总感觉自己那一点小心思在张翰林的眼中一览无余,拱手温声道:

    “先生莫怪,是学生神色不属了!”

    李书亦是清风朗月的一笑:

    “学生亦然。”

    两人一个低眉敛眼,一个笑容朗朗,好像刚才眼睛红的和斗鸡一般的和这两人半点关系也没有。

    张翰林一时之间默默无言,殿下挑人的眼光越发的奇特了......

    无语的摆摆手,张翰林拿起笔舔墨:

    “继续吧,那猞猁王子还有四日便要抵京,这接待宴一事连在何处举办都还未曾定下,两位还是抓些紧吧!”

    清莲和李书对视一眼,又默默的扭开了头。

    依着往年的规矩,这接待来使的风尘宴规制不该低于寻常的国宴,地点自然是在祈天台上,那是往年国宴举办的地方。

    这也是清莲的主张。

    可是李书却不认同,猞猁王子都已经入了大越国王朝一半的路程,这才施施然的递了奏章上报陛下。

    如此做事没有常理,来意不明的他国王子,不必给予大的礼数,只是照顾周全便好。

    “那李兄你说,这宴会地点你到底属意于何处,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可你倒是说出个主意来呢?”

    李书扭开了头不再说话......

    “好了好了,既然两位都说不出个丁卯寅丑来,还是商量一下宴会的宾客、菜色......”

    张翰林如今看这两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都是陛下看中的新秀之才,都是殿下亲自挑选的绝利刀锋,他也只能在两人之间打着圆场。

    “是。”

    清莲不会不给张翰林面子,毕竟他是殿下的人,毕竟他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恩师。

    李书也默默的将头扭了回来。

    两人都肯配合,张翰林又是经验老道的臣子,几个来回之间,这事情便一项又一项的定了下来。

    只,除了宴会地点......

    张翰林年纪大了,不如他们两人能熬,眼看着时辰到了,事情又进展的颇为顺利,便先一步回府了。

    此刻,屋中只剩下了李书和清莲两人。

    方才说正事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骤然安静了下来,清莲便觉得分外的不太自在。

    尤其李书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总感觉藏着些什么似的。

    叫人捉摸不透,又令人无端的还害怕。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明日我希望李兄能将你心中中意的宴会地点诉之于口。”

    清莲不愿意再与李书独处,淡淡的开口起身,正欲离去。

    李书看了一眼月色朗朗的夜,亦站起身来:

    “天色已晚,在下与薛兄同行吧!”

    “我与李兄并不同路!”

    清莲淡声拒绝,快步地离开。

    李书却似没有听见一般,抬脚追上了清莲的步子,温声如玉:

    “无妨,若是终点在一处,又何妨走的是那一条路呢?”

    李书的声音紧紧追至耳边:

    “总归是最后都是同路的......”

    李书也不知是何时习得轻功,清莲竟然一时之间甩不掉如鬼似魅的身后之人。

    难道和自己当年一样,是殿下亲自调教的逃命之术......

    难道殿下已经将李书全然归作自己人了么?可是李书的父亲可是殿下亲手......

    神色恍惚之间,李书已经追上了前面疾步而行的清莲。

    “不知道薛兄可还记得,在国子寺的时候,我们同屋而住,日日都在一起磨书习文,那时我真的将薛兄看作我的知己啊!”

    “哪怕李家败落,我知道了那是你与殿下作的幕后推手,我也从未怨过你,甚至还在父亲的手上救下了你......”

    两人相伴而行,李书看着地上的影子,絮絮叨叨的念着从前的往事。

    可是清莲心烦意乱的,实在不耐烦听李书这些话。

    当年一步步,一举一动她几乎都带着算计,哪怕曾经有过片刻的惺惺相惜,可也很快淹没在了重重的算计之下。

    如今听见这些话,虽李书说的情真意切,可落在清莲的耳中,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讥讽一般。

    “够了!”

    清莲忍无可忍,皱着眉头冷冷的喝了一句。

    “薛兄,这些事情在你心中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么?”

    今夜的李书肉眼可见的不正常,清莲蹙眉,想着该向殿下提醒一句了。

    “薛兄......”

    李书不依不饶的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道不同,终究不相为谋!”

    清莲丢下这句话,快步地离开:

    “告辞!”

    可手腕却被人死死的攥住,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李书那双藏着一丝冷秘的笑容的眼尾通红,咬齿而言:

    “可若是我非要与薛兄走一条路呢?”

第232章 如狂似魔

    “可若是我非要与薛兄走一条路呢?”

    “你这是何意?”

    李书温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叫她悚然一惊:

    “曾经你我日夜同住,近身互伴,薛兄认为你的女儿身能瞒得住我几时?”

    “你......你,你知道了?”

    清莲双眸紧紧盯着李书,企图在那张君子如玉的脸上找出一点撒谎疯魔的痕迹来。

    可是,没有。

    李书此刻的神情坚定,眸中慢慢都是志得意满,甚至还含着一点温良的笑意。

    “你是何时知道的?”

    何时知道的?

    李书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大概是那一夜回寺中取书时的惊鸿一瞥吧。

    又或许是那些有意无意的避开薛连回到屋中,继而看见的那些蛛丝马迹吧......

    “自然是比薛兄所能想到的都要走的时候......”李书的声音轻轻的贴在了清莲的耳边:“不然你以为当初在书楼之下,我为何会想也不想的就接住了你,带走了你?”

    答案呼之欲出,清莲结结巴巴地问道:

    “为何?”

    “为何?”李书笑得依旧清风朗月,一如当年的谦谦君子一般:“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与薛兄你啊!”

    什么?!

    清莲的脑袋里似乎有千军万马踏雪而过,“轰——”的一声炸开了。

    眨了眨自己眼睛,呆呆地看着李书。

    刚才他似乎在说,心悦自己?

    他,他,他怎么能心悦自己呢?

    “疯子!”

    清莲反应过来,满脸清寒,狠狠的甩开李书的掣肘,沉着眼往前走去。

    “疯子?”

    李书在唇齿之间咀嚼着这两个字,忽地朗声大笑:“家破人亡,人鬼难分,就做这一回疯子又何妨?!”

    脚下运起轻功,很快便追上了前面的清莲。

    眸中似是癫狂了一般,两只手牢牢地握住了清莲的手腕,一把覆在了身后,空出来那一只手抚上了清莲清俊的面庞。

    “薛兄的这张脸还真是清秀,做的了文弱书生,也扮得了娇俏花旦!”

    “你放肆!”

    清莲拼尽全力的挣扎着:

    “你我都是殿下的人,你怎么敢!”

    “殿下?你不是讥讽我处处都在讨好殿下么?”

    李书端着那张温然如玉的脸,压着不属于他的阴鸷的语气,在这朗朗月色,深深夜光里格外的瘆人。

    清莲顿了顿,想起自己今日在张翰林面前的讥讽之言,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其实,她当初也是......

    “对不住,我不该如此说你的。”

    李书依旧在笑,可是清莲却看不见笑意。

    “你也没有说错,我依附于一个毁我家族,害我父亲的人,甚至喜欢上了那把对准了他的刀锋,换做任何一个人来看,都是羞于存活在世上的人吧?”

    “不是的......”

    清莲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不是的?那你说我是什么人,又为何苟活在这个世上?”

    清莲讷讷半晌,终是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哈——”

    李书笑得越发疯魔,手掌已然顺着清莲精巧的下巴移到了她脖子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留恋在她的锁骨之处。

    顺着衣裳的垂丝,慢慢的落在了清莲芊芊腰肢上。

    平日里穿着宽大的袍服看不来,没想到清莲的腰肢也只堪盈盈一握。

    “我听从父命,战战兢兢,恪守君子之礼半生,最终落得了个何等下场呢?还不如思我想思之人,做我想做之事!”

    翰林院的衣裳都是统一赶制发放的,李书对清莲身上的衣服再熟悉不过,指甲微微一挑,便衣带尽散。

    清莲自是挣扎不已。

    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沦为鱼肉。

    “薛连!”李书轻轻的拥她入怀,喃喃细语,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或许你也不是薛连,你别怕,我只是想知道随着自己的心是何等的感觉......”

    “是么?李兄只知道自己身不由己,困苦不堪,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同样困于旁人的棋局之中呢?”

    清莲慢慢的放弃了挣扎,将自己的头靠在了李书的肩膀上,温声细语。

    感受到怀中人不再挣扎,李书微微一愣,肩上一沉,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方才漏跳了一拍。

    “你......”

    “李兄想知道么?”

    清莲不再掩饰自己原本的声音,温温软软的,似是一只受了伤而孤苦无依的小猫缩在了他的怀中。

    轻轻的似是羽毛的话,有一下没一下挠着李书的心房。

    清莲的面颊在李书的肩头依恋的摩挲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来,噙着一颗珍珠一般的泪水,笑的支离破碎:

    “你,想知道么?”

    鬼使神差的,李书轻轻的点了点头。

    清莲的双手轻轻的在李书宽大的掌心晃了晃。

    慢慢的,李书松开了手掌,但手心滚烫的温度落在了清莲的腰肢上,隔着翰林院的衣裳灼烫着她的肌肤。

    清莲的手慢慢的攀上了自己的面颊,素手一揭。

    那张属于薛连的面皮被毫不留情的揭了下来,露出一张疤痕纵横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从额头一直蜿蜒到下巴,几乎没有一块好皮,那些积年的疤痕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已经接近腐烂。

    凹凸不平面颊无情的揭示着这张面皮的主人曾经遭受过的苦痛。

    谦谦君子如李书,如狂如魔似李书。

    活了十几年,自以为见过世间百态的李书终究是放开了禁锢着清莲的手。

    “你,你,怎么会是这样......”

    “李兄很吃惊吧?这张脸在世人的眼中很丑吧?”

    清莲的目光悠悠远远,含着一丝蛊惑:

    “可是你知道么?我也曾有一张天成的美人面皮,如今这般是我亲手自己......”

    清莲的话戛然而止,只有那一双熟悉的眸子蕴着光亮看着李书。

    李书不由自主地接口道:

    “是怎么......?”

    “是怎么......?”

    清莲眼中含着的悲伤忽地被锋芒取代,发冠束着的发髻忽地松散了下来,一只木簪狠狠的朝着李书柔弱的脖子袭了过来。

    李书的瞳孔猛地放大,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陌生可又无比熟悉的人,以及那支藏于她的发髻之间,谁也没有见过的木簪。

    木簪越来越近,可是李书却像是一瞬间被佛祖抽干了魂灵一般,呆呆地一动不动,连躲也不知道躲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木簪已至李书的侧脖之处,簪尖被削磨得锋利无比,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李书必然会血溅当场。

第233章 你莫不是那夜间仙狐?

    说时迟那时快,那木簪已至李书的侧脖之处,簪尖被削磨得锋利无比,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李书必然会血溅当场。

    李书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释然,含着笑仍由那木簪朝着自己的脖子袭了过来。

    那笑容,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清风朗月的意气书生。

    眸光微动,清莲想起了当初自己在青楼之上看着李书吐血离开的背影时,那一闪而过的惋惜和痛心。

    终究还是自己对不住他。

    簪尖微偏,清莲手中的簪子落在了李书的颈窝之处,皮肉翻飞,渗出血来。

    李书吃痛,往后退了数步。

    清莲一把拢起自己身上的官袍,握着簪子,运起轻功调转方向,朝着华连的公主府奔去。

    李书其人,太过危险,无论殿下留他在身边是何深意,她都要向殿下进言,早早将这人打发了走为好。

    街头的另一边,一个浪荡子弟满身酒气的也望这个方向走来。

    午夜多鬼魅,可是真正活在黑暗当中的人也浑身是胆,百无禁忌。

    拎着一个半满的酒缸,脚下踉踉跄跄地,一脚深一脚浅的在街巷当中穿梭。

    墙角之处,满是惊慌的清莲和一身酒气的他撞上了一个满怀。

    木簪脱手而出,拢着官袍的衣裳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发冠在骤然的撞击之下掉落在地。

    长发散落,腰肢轻转。

    浪荡子弟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怕又是哪家调皮的小娘子偷了家中父兄的衣裳女扮男装出来玩闹。

    如此夜深人静尚在街巷逗留,却不知,自己遇见的是人是鬼。

    这才是真正的单纯无知,不像自己府上曾经养着的那一个,端着一张温柔端庄的脸,却不知那美人面下是何等心肠?

    那浪荡子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长袖舒展,将那偶遇的清莲揽到了怀中,低头的眸中却没有半点笑容。

    “这莫不是上天送给本公子的夜间仙狐?”

    清莲猝然与人撞了个满怀,正想为自己的鲁莽低头道歉。

    忽地感到自己腰上抚上一只不怀好意的手,那位公子的话中不乏风流与调戏。

    心中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的形容狼狈,男扮女装的模样一眼便可窥破......

    可是,这声音,清莲的心中微微一沉。

    竟然是刘云,殿下不是说他和张煜同在前锋营么?为何深夜满身酒气的出现在这里?

    “抱歉!”

    清莲不敢与他多做纠缠,低头行了一礼,便要匆匆离去。

    可是刘云却有些醉了,胡作为非了十几年,到底还是染上了一些纨绔子弟的恶习,哪怕那并不是他的本心,可是那些东西或多或少的埋在了他的骨子里。

    一手揽着清莲,另一只手将酒缸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酒水尽数洒在了清莲的衣袍角下。

    “怎么?本公子是那种你招惹了随随便便就能全身而退的人么?”

    手指轻佻的落在清莲的下巴处,轻轻挑起。

    清莲心中微沉,索性顺着刘云的力道抬眸,反正如今她顶着的是自己那张疤痕纵横的脸,莫说刘云此刻根本不可能认出来她,不被吓到酒醒就不错了......

    眼眸微缩,女子姣好的身姿之下竟然是这样一张可怖的脸,刘云不由得皱眉。

    清莲看着刘云的眼睛,里面震惊有之,惋惜有之,好奇有之,独独不见害怕与嫌恶......

    这倒是有趣了,过去十几年看惯了自己姣好如山间明月的脸庞,偶尔见到自己这被自己亲手破坏的皮相,也会无法克制的流露出一丝嫌恶。

    这位粉红堆里打滚的刘家公子竟然没有那样的情绪......

    其实,刘云虽端着一幅浪荡公子的样子招摇过市,也见过了这京城之中的美人玉香,可见的更多的还是监察府下地牢内那一具具尸体。

    “真是可惜了,本公子还以为是何等美人呢!也不过是姿色平平而已!”

    刘云失去了眼中盎然的兴趣,放开了手。

    清莲微微拂一拂身,温声道:

    “小女子谢过公子!”

    心脏猛地一缩,刘云鬼使神差的将目光落在了清莲光洁的手腕上。

    清莲有所察觉,不自觉地拢好自己身上的官袍和袖角。

    “你是某位翰林家的姑娘?夜路难行,姑娘家住何处,本公子护送你一程吧!”

    刘云认得那是翰林院的官袍,想着是张家那小子家中的地盘,颇觉的有些有趣。

    “不用了,小女子谢过公子的好意!”

    清莲也不管身后刘云作何反应,转身就走。

    刘云却对着那宽大散乱的官袍再难掩饰的窈窕身姿陷入了深思,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难言的苦楚。

    方才那位姑娘的手腕白皙光滑,全然不似那张脸一般。

    那顺着下滑的袖角露出的一点殷红,也明明白白的昭示着那的确是好人家的姑娘。

    自嘲的扯起嘴角,刘云觉得自己怕不是疯魔了,路上随便遇见个姑娘便觉得是她,如今遇见了那样一张丑陋不堪的面皮竟也看出了几分她的影子。

    说起来,自己与她也不过是一夜的相遇,半梦半醒的记忆,还不知道哪段是真,哪段又是自己凭空臆测......

    目光瞥见地上掉落的木簪,随手捡了起来,却在浓郁的酒香之下嗅见了一丝隐秘的血腥气。

    酒意浑然清醒,刘云的指尖微微摩挲着那锋利的簪尖,眼中晦暗不明。

    将木簪收到怀中,刘云顺着清莲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个女子果然有问题,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条长长的街道便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想来是身手绝佳的人物。

    不过,刘云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他自有自己的法子找到她......

    “你怎么回来了?”

    姜雨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抖抖索索的姑娘,严厉的板起脸,冷漠的盯着对方。

    “为何换上了你自己的脸,我不是让你留在......”

    “姑姑救我!姑姑不要再让我去刘公子身边了!”小姑娘的眼中全是惊惧害怕的模样,膝行至姜雨嫣的脚下,死死的拽着她的裙角不敢松手。

    “怎么了?”

    姜雨嫣皱起眉头,蹲下身子,温柔地擦拭着小姑娘面上的泪痕:

    “我培养出来一个你很是不易,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一声就自己私自跑了回来?”

    小姑娘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姑姑,那刘公子认出我来了,说我不是那位姐姐,要把我送进牢里去,我是趁他不注意逃出来的!”

    小姑娘苦苦的哀求着:“姑姑不要再把我送回去了,我害怕......”

    “哦?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姜雨嫣只知道清莲是媚骨天成,却也十分好奇这上天精心雕琢的美人与她倾心训练出来的到底有何不同?

    小姑娘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有些迷茫:

    “刘公子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我模仿的不像......”

    姜雨嫣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温和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将人搀了起来: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回你自己的屋子休息吧......”

    “谢姑姑!”

    “姑姑!”

    清莲拿袍袖遮住自己的脸,披头散发的闯入了青楼,直奔姜雨嫣所在之处而来。

第234章 摊牌

    “姑姑!”

    清莲拿袍袖遮住自己的脸,披头散发的闯入了青楼,直奔姜雨嫣所在之处而来。

    “你怎么来了?”

    姜雨嫣看见全然没有半点形象可言的清莲只感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殿下莫不是招惹了何方的神明,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接二连三的出岔子。

    可还没等到姜雨嫣走上前去细细查问,她又看见清莲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形,肆意狂放,目光冷冽。

    刘云?

    姜雨嫣手指一抖,向远处打了一个手势。

    夜色之中,自有人脚下轻点,向茫茫朗月之下奔去。

    清莲同姜雨嫣擦身而过。

    姜雨嫣笑盈盈的挡在了刘云身前,笑得八面玲珑:

    “许久不见,刘公子竟同我连个招呼也不打?”

    刘云眼看着那一叶翰林院的袍角闪进了二楼的房间,既然已经知道人逃入了这座青楼,更加验证了她与姜雨嫣的关系匪浅,刘云倒也不着急了,笑眯眯的站定。

    “姑姑这里不仅有香阁脂粉,竟然也有俏色郎君?”

    “刘公子说笑了,我这里可不做那种肮脏的生意!”

    姜雨嫣眉间微蹙,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嫌恶之色。

    这京城之中,因着她独到的挑选美人的眼光,和她身后人人心知肚明的靠山,所以长久以来便是她一家独大。

    可是这段时间竟从外邦传来了一些不入流的法子,那青楼当中竟也悄悄地豢养起了清俊的小生。

    起初那小生是给京城中那些有钱有势的贵家夫人准备的乐子,渐渐的,那些清俊小生被教养的越发的阴柔,越发的像姑娘一般。

    他们的恩客也渐渐的从贵夫人转向了闺阁千金,又后来变成了一个个不堪玉启齿的脔宠。

    可是莫说姜雨嫣从来不肯沾手这样有损阴德的事情,她这里的女子若是想要清清白白的过下去,也多的是雅伎和粗实丫鬟这样的位置。

    “是晚生唐突了,姑姑莫怪!”

    刘云的本意只是想要隐晦的提点一下方才清莲逃进来时穿的是男子装束,只是没想到一下子点到了姜雨嫣的厌恶之处。

    连忙含着一丝不达眼底的笑容拱手赔笑。

    姜雨嫣皱着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刘公子已经将雾依姑娘从我这里赎走,这才多长时间,刘公子便想着看一看新人的欢颜了么?”

    “姑姑何必与我装糊涂,我念着姑姑的面子没有第一时间拆穿,想来那位莫名顶替的姑娘已经回到了姑姑的地盘了吧?”

    刘云随便捡了一个地方坐下,两道身影在地上相交而过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不带任何的重量的传了过来。

    虽然没有含着情绪,可是落在姜雨嫣的耳中却另有一层含义。

    “刘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姜雨嫣也顺着坐在了刘云的对面,笑吟吟的拎起桌上常摆放的茶壶,替刘云倒了一杯水。

    刘云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仗着身后有尚老将军撑腰,姜雨嫣所经营的青楼虽然赶着往来迎笑的买卖,却在一众花楼之中端着清高的架子。

    尤其是这位青楼的掌权人,姜雨嫣,长袖善舞的交际在各个权贵之间,人人都要卖她几分面子,人人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了她。

    姜雨嫣更是许多年不曾给人做过执壶添茶的琐事了。

    如今却肯放低姿态在他一个小辈面前端着笑意盈盈……

    “我想见一见真正的雾依姑娘。”刘云唇角微弯:“哦,我忘了,她似乎并不叫雾依这个名字。”

    姜雨嫣亦含着得体的微笑:

    “我可做不了那位姑娘的主,虽然名字的确是我杜撰出来诓骗公子的,可是那位姑娘不愿见公子是真,也不是我楼中随意可差遣的丫头也是真。”

    “那我如何才能见到她呢?”

    刘云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这……”姜雨嫣有些为难:“我也只能说替公子一问,尽力的为公子说几句好话。”

    “劳烦姑姑了!”

    刘云拱手一笑,他知道这座花楼里从姜雨嫣到她身后千娇百媚的姑娘个个都有古怪,事事都透着猫腻。

    也知道姜雨嫣肯定没有说实话。

    可是她松口了,刘云便也有足够的耐心等上一等。

    姜雨嫣含着笑起身,在刘云别有深意的目光中拾阶而上,一步一步朝着清莲所在的房间走去。

    清莲已然收拾好了,衣裳整全的坐在房间内,目光落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莲,你的脸怎么……”

    姜雨嫣一推开门便看到了清莲如今露出的本来的容颜,惊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虽然她知道清莲的容颜被她自己毁了,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她本来的面皮了。

    清莲忽略了她眼中的震惊,目光悠悠的朝着她身后一荡:

    “他走了?”

    “没有。”

    姜雨嫣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疲惫:

    “他想见你,我想了说辞半真半假的糊弄着先前说的那一套,拖延着来与你对一对口风,也是问一问你的意思。”

    “毕竟,我瞧着你若是不见他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清莲皱着眉头,听出姜雨嫣话中的古怪来:“对一对口风?”

    “姑姑的意思是,他认出我来了?”

    清莲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她原以为刘云只是看破了她女扮男装的事情。

    可是姜雨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刘云知道的更多……

    姜雨嫣点点头。

    “今日那个假扮你的小丫头偷偷跑了回来,说他认出来她不是你……”

    “至于他是如何看出来你就是那一夜的女子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姜雨嫣也有些头疼,她起初真的没有想到刘云是这般难以对付的角色。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向殿下进言,让清莲去应付屡屡来找茬的刘云。

    没想到,惹来的麻烦更多更连绵。

    清莲也头疼的厉害,将自己深夜撞见刘云一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琢磨了一遍。

    古怪是古怪了些,可是与顶着那张美人面的自己又有何联系呢?

    清莲想不通。

    “姑姑,我要见殿下!”

    “放心,我早就派人向殿下递了消息了。”

    连刘云看见自己时的眸光动转都琢磨过了,却还是本点疑点没有发现,清莲索性细细打算起下面的事情来。

    今夜本是为了向殿下揭穿李书的奇怪之处,提醒殿下要小心提防。

    自然见到殿下是头一等大事。

    而这个纠缠不清的刘云刘公子……

    刘云这个人既然已经窥破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还撞见了穿着翰林院官袍的自己。

    那么,这个人便留不得了。

    清莲的眸中渐渐的聚起浓浓的杀意。

第235章 愿意一见

    “阿嚏——”

    “阿嚏——”

    “啊~啊~啊~~阿嚏……”

    这边清莲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如何应对刘云,而刘与你却是被自己继而连三的喷嚏闹得坐也坐不稳当。

    好不容易打了一个长长的喷嚏,刘云揉了揉自己的还是有些痒的鼻子,却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老话都说,若是你一直不停的打着没由来的喷嚏,怕是有人在背后惦记着你。

    从前他总是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如今打着喷嚏脑子却立即浮现了这句话。

    想来是那个被自己抓住的丫头在背后悄悄的咒骂着自己呢。

    想着想着,唇角的笑意越发的弥散开来。

    那个丫头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认出来的,又是如何一路跟了过来。

    其实,他能顺利的找到清莲还真是多亏了这些年在酒水脂粉里打滚的经验。

    手中的酒摔碎了,飞溅的酒水全都撒在了他和那姑娘的外袍上。

    自己拎来的酒自然是对那味道再熟悉不过,扯掉了自己的衣裳,循着熟悉的酒味,自然就一路追了过来。

    至于为何能一眼窥破清莲的身份……

    坊间盛传姜雨嫣有识美人,辨媚骨的能力,刘云觉得这大概也不是何等天赋。

    在美人堆里打滚打的久了,自然也就有了几分看美人的本事。

    况且那丫头一双盈盈似剪水的眸子,天生的温柔如水里透着骨子中传来的倔强,令人难以轻易忘怀。

    而且那电光火石之间,顺着凌乱的官袍下滑而露出的一节藕臂上,分明有一点殷红……

    “公子,姑娘说她愿意见您。”

    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挪着步子,细声细气的禀告道。

    刘云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忽的被一道声音打断,唇边弯着的笑容一僵,有些不悦的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知言观色,面对刘云冷峻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眸子飞快的低了下去,再不看这位衣着华贵的恩客一眼。

    见是一个身形单弱的小丫头,刘云也不好胡乱发作,况且那位姑娘愿意见他,倒是冲淡了不少他心中的不愉。

    “姜雨嫣呢?”

    “我……奴家不知……”

    小丫头水茫茫的眸中蒙上了一层雾色:“是姑娘吩咐我……奴家来的。”

    “你是新来的?”

    刘云听着她一时我一时奴家的,听着怪别扭的,不自觉的问了一句。

    “是。”

    刘云点点头,在她的身上微微打了一个转,笑而不语。

    小丫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世家贵族养出来的公子自带一股矜贵的气质,况且他又生的风流多情,惯来是知道如何挑逗女子的。

    小丫头涉世未深,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刘云的多情的眸光下面色越发的红了。

    连那上好的胭脂也扫不出来这天然一段风流情韵。

    “前面带路吧,去引我见见那位姑娘。”

    刘云心中盘算着这个刚来的小丫头或许可以成为击破这个充满秘密的花楼的突破口。

    不过,那是后事了,如今他想要见一见那位真真假假迷人心智的姑娘。

    “是,公子请随我来。”

    小丫头拎着裙角,带着刘云走入了一个房间。

    打开房门,深夜中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一个身姿窈窕的美人背对着门口坐着。

    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退下,只留下刘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口。

    “公子不是想要见我么?为何不进来呢?”

    刘云久久的伫立在门口没有动,美人声音软糯,轻声唤道。

    刘云锐利的眸子在屋中各个角落里扫视了一遍,见没有异常才迈步走了进来。

    美人香,哪怕没有染香,这屋中也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香味却又与这花楼里随处可闻的荷香不同,悠悠扬扬,透着一股清新。

    像是破开迷雾拂过人脸颊的晚风,吹散了人混沌的神志,提醒着世人尚在红尘。

    “听姑姑说,公子执意要见我,这是为何?”

    美人没有转身,仍旧安安静静的坐着,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水边飘过来的一般。

    “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姑娘可否转过身来?”刘云试探着问道。

    “呵……”

    美人一声轻笑,叫人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旁的什么情绪。

    刘云正欲再说些什么,美人却已经站起身来缓缓的转过来了。

    想起方才所见,刘云急忙低下头去。

    两只冰凉的手指抵在了刘云的下巴上,用力,强迫着刘云抬起头来。

    “公子不是想看一看我是谁么?何必惺惺作态的低着头!”

    美人的话中含着深深的嘲讽:“公子出身世家,还真是喜欢揭人短处呢!”

    刘云也不知道这姑娘如何有这样大的力气,被迫这抬起头来与之对视。

    盈盈秋水的眸子,疤痕遍布的脸蛋,还有那轻纱红裙掩盖不住的手腕上的一点殷红。

    刘云知道,自己终于找对人了。

    “姑娘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要……”

    刘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干涩的嗓音,只说了两句话便戛然而止。

    “只是想要什么?公子这样的人大概觉得花楼当中的女子都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吧,即便知道有所不妥也仍旧依着恶劣的本能行事!”

    清莲的眼中闪现出浓浓的厌恶。

    “不是的,不是的,那一日我喝醉了酒才误闯了姑娘的屋子,我并不知道姑娘是躲难避在了此处……”

    清莲手指一松,放开了钳制住刘云的手,面色缓和了许多。

    转身的一瞬间,清莲缓缓露出一丝笑容。

    “好了,公子执意寻我究竟是为何事?”

    刘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温声问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清莲。”

    “清莲……”刘云在唇齿之间细细咂摸着这两个字,赞道:

    “清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是个好名字。”

    听着这有点耳熟的评价,清莲心中微微一动,像是被牵扯到了灵魂深处的伤口一般。

    “公子说的可真好听,只是这名字也不过是我主人家随口赐的罢了,没有那许多的深意!”

    “这名字与姑娘极想衬,该是机缘巧合的命中注定吧。”

    “是么?”

    清莲扬起脸来,毫不顾忌的将自己疤痕纵横的脸暴露在烛火映辉之下。

    “公子看着我这张脸也仍旧觉得这名字与我相衬?”

    刘云的眼中显出惋惜,斟酌着问道:

    “在下记得初见时姑娘并不是如此模样,这伤……”

第236章 你是爱而不得,生了反心了么?

    “在下记得初见时姑娘并不是如此模样,这伤……”

    “借公子一言,不过是命中注定的劫难罢了!”

    清莲垂眸,并不愿意与他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公子还是没有说明来意。”

    刘云顿了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段时间,他执着的验证着自己带回去的姑娘不是那晚的姑娘,然后又似疯魔了一般非要找到。

    如今这人就好端端的站在了自己面前,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见她了。

    “我,我,我心悦姑娘!”

    一向风流不羁的刘家小公子竟然难得的口吃了起来,低着脑袋把脸憋的通红,倒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

    清莲唇边掀起融融笑意:

    “为何呢?”

    “啊?”

    刘云实在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冒冒失失的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发现自己心里竟然不排斥,心中一动。

    “我是问刘公子心悦我什么呢?”

    清莲那一双好看的眸子里似是藏着点点星河,又像是有着万丈深渊,引诱着旁人一步步万劫不复。

    “我与公子今日也只是第二次见面,况且我容颜已经毁去,公子到底心悦我什么呢?”

    “是第三次见面了。”

    鬼使神差的,刘云开口纠正了清莲话中的错误,语气神色认真的有些好笑。

    心里这样想着,清莲也就“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除了那张脸,刘云只觉得清莲从里到外都是一个美人。

    连笑声也好似风下银铃撞击,清脆悦耳。

    “公子还真是……有趣。”

    清莲笑得够了,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好了,人也见了,话也说了,我只当公子那句心悦是玩笑,公子请便吧,不要再打扰一个无辜之人片刻的安宁了。”

    “不,在下不是玩笑,我是真的心悦姑娘,想要带姑娘离开!”

    眼见着主人家下了逐客令,刘云急忙上前一步,神色急切的说道。

    “姑娘容颜……怕是留在这花楼之中才是引人注目,哪里还会有片刻的安宁之所呢?”

    “带我走?”

    清莲眸光闪动,只觉得这位刘公子还真是个妙人,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好笑。

    “公子,你可听过一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什么意思?”

    刘云的心中有不好的感觉。

    清莲从袖中亮出来了刀锋,冰凉的刀刃就和此时她的眸子一样令人心寒。

    脚下一动,刘云惊恐的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竟然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怎么回事?”

    清莲淡淡的把玩着指间的匕首,声音懒懒的透着漫不经心。

    “公子的确小心谨慎,入我屋门前还刻意查看是否染了香,可是公子这整个屋中最奇怪最该提防的不应该是我么?”

    刘云仍旧在不死心的挣扎着。

    “公子别白费力气了,这点药量我可是放倒过十几个这楼中的护卫,只用在公子一人身上也真是浪费了!”

    清莲的刀锋已经抵在了刘云的胸口上。

    “你要做什么?”

    感受到肌肤上传来的刺痛感,刘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刀锋一寸一寸的淹没在自己的华袍当中。

    “公子不是说心悦于我么?”

    清莲手上满不在乎的用力:

    “可是公子这花楼当中最不可相信的就是真心了,公子若真的有心,不妨让我看上一看?”

    “你要杀我?”

    再迟钝,刘云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心中密密麻麻的涌上了害怕。

    “你和这青楼,和姜雨嫣是一伙的……”

    刘云似乎明白了什么,真如爹爹所言,这花楼粉红脂粉之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她们连朝中大臣的公子也敢杀……

    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刘云终于知道了自己探查多日而不可得的秘密。

    “不是。”

    清莲眼看着他不甘心的瞪圆了眼睛,生机一点点的消散,却也干净利落的吐出了自己的答案。

    “清莲,你杀了他?”

    屋外,姜雨嫣领着华连翩翩而至,打开门的瞬间却恰好撞见了清莲擦拭刀刃的动作。

    华连不悦的皱起眉头,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是这副模样。

    刘云不是寻常人物,是刘监察唯一的宝贝儿子,如今又是前锋营中的主将。

    虽不知原因,可他也是在皇帝面前露过面的年轻儿郎。

    就这样死在了清莲的手下,华连只觉得自己脑仁突突跳的厉害。

    “是啊,殿下!”

    心中看见华连的喜悦在触及殿下冷冰冰的目光时烟消云散了,端着恭敬和疏离回答着华连的话。

    哪怕那句话明显不是问句。

    姜雨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穿梭,福一福身子,轻声道:

    “既然已经死了,殿下和清莲姑娘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善后便好。”

    “也好。”

    华连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清莲,率先走了出去。

    若不是想要刘云的口中问出皇帝转变态度的缘由,华连今夜本是不愿意走这一趟的。

    没想到,清莲下手这样快。

    清莲不远不近的坠了三步远跟在了后面,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她问出来殿下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是她不敢笃定殿下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天家父子,还真是奇怪。

    “殿下,您是在生气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台阶,清莲到底还是忍不住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率先开口道。

    “没有。”

    华连的话冷冰冰,语气并不像他话中说的那样满不在乎。

    “哦……”

    清莲的声音轻不可闻,继续低着头跟在华连的身后。

    “嘭……”

    清莲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肉墙,华连不知何时站定了脚步,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脸撞了上去,清莲第一次觉得自己疼得都要哭出来了。

    “清莲,本殿以为你知道我不喜欢逾越的属下,更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属下!”

    清莲心中一片苦涩,殿下这是在点自己心中僭越之心,也是在说今夜自己的自作主张。

    “你是本殿亲自挑选调教的,所以本殿对你多了很多宽容,可你,不该把本殿的纵容当做你放肆的理由!”

    清莲觉得殿下的话比刚才那一把匕首还要寒凉。

    “本殿说过想要从刘云的口中知道缘由,你却直接杀了他,你是想背叛本殿么?”

    华连眸中含着锋利的杀意:“爱而不得,你终究还是如本殿所言那般,生了反心么?”

    手掌搭上了清莲的脖子,长长的食指指甲落在了她脸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

    温柔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作恶前轻声的呢喃。

    清莲身子一抖,忽的眸光含刀,抽出殿下腰间的软剑,亮出了刀锋。

第237章 殿下,您还是我不信我……

    此刻的华连温柔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作恶前轻声的呢喃。

    清莲身子一抖,忽的眸光含刀,抽出华连腰间的软剑,亮出了刀锋。

    “清莲,你疯了!”

    华连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在寒光闪过他眉心的那一刻,他也只来的及吐出一声低低的怒喝。

    清莲红唇微扬,一张脸上疤痕遍布,却也挡不住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中的绝代芳华。

    “殿下,您还是不信我……”

    “咣当——”

    兵刃相接的声音在华连的身后炸开,清莲手中的剑牢牢地挡住了那把朝着华连背后劈来的剑。

    华连心中滑过一丝异样。

    来人的剑锋软绵温和,杀意却异常的汹涌澎湃,见清莲挡住了他的偷袭。

    黑色方巾上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满,剑锋微挑,将清莲拨到了一边。

    虎口微震,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却震的清莲虎口发麻,手中握着的剑几乎要脱手而去。

    脚下不稳,朝着一旁栽去。

    眼前碍事的人被拨开,那刺客调转剑锋,狠狠的刺向站着的华连。

    华连担忧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清莲,耳边与余光判断着此刻剑风所指,脚下漂移,从从容容的躲开了。

    然而那刺客的招数却像是鬼魅一般,死死地缠绕在华连身边,灭不掉也甩不开。

    甚至多躲西躲之下,华连身上的衣服被割破了好几道口子,发惯也有所倾斜,从里面露出几缕碎发来。

    在空中的墨发随着华连飘逸的身行在荡漾,勾起了几缕风流。

    “殿下,接住!”

    清莲眨了眨自己的眸子,眼看着那刺客的攻势越来越来猛,这才反应过来殿下身上唯一的软剑在她手中。

    素手一扬,将软剑抛向它的主人。

    心有灵犀一般的,华连向侧边伸出手来,接住了软剑。

    手中有了武器,华连也不再左右躲避了,拿着软剑便迎上了那刺客的杀招。

    那刺客眼中寒光大盛,手下的招式也越发的凌厉,死死地缠住了华连。

    华连一双冷眸死死地盯着对方,方才对方的风格尚且还算温和,他本以为自己拿了剑便可逆转局势。

    没想到,这刺客方才分明是在藏拙,兵刃相向,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然而,让他心惊的是,这刺客藏拙的缘由。

    那招式,那一举剑一踏步之间,让华连只感觉该死的熟悉。

    这份熟悉是刻在骨子里的,华连心知肚明却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又是何处熟悉。

    本就不敌对方的身手,又被自己凌乱的思绪干扰,华连的面门处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破绽。

    刺客微微犹豫,但很快眼中闪过凶光,一剑打歪了华连手中的软剑,紧跟着便是一剑封喉而来。

    华连举剑,却赶不上刺客直冲而来的杀意,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银亮。

    那里有自己的母妃,有父皇,有羽莲,还有那些曾被他操控生死的棋子。

    “殿下!”

    清莲一双眼睛全然落在了华连的身上,眼睁睁看着华连在生死打斗关头的心不在焉,可又怕打扰到殿下,一直忍着没敢吭声。

    如今那剑都要抵着殿下的脖子了,殿下的眼中竟然出现了模糊的神思,这让清莲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手掌支地,清莲爆发出强大的轻功,生生赶在那刺客之前挡在了华连的面前。

    剑刃刺进了柔软的皮肉,渗出骇人的鲜血来。

    清莲的那一声惊呼,冰冷粘稠的血腥味终于唤醒了恍惚不在人世的华连。

    手腕一抖,那软剑重新朝着那个刺客袭去。

    那刺客也是奇怪,见自己的剑落在了清莲的身上竟然有片刻的恍神,眼中出现显而易见的犹豫之色。

    华连抓住了这个机会,软剑毫不留情的从清莲的身侧穿过,刺进了刺客的身体当中。

    刺客反应过来,举剑想要反击。

    “森山,还不出手?!”

    华连怀中倒着软软而下的清莲,面前是气势汹汹的刺客。

    两方都难以周全,华连抬头扬声朝着半空中喊了一句。

    那刺客微微一愣。

    “唰——”

    半空中传来一阵衣袍猎猎的声音,森山冷着一张脸,拿着剑挡在了华连和清莲的面前。

    那刺客自知不敌,且战且退。

    森山却越战越勇,逼得他几乎要缴械投降。

    剑光四闪,刺客手中的剑终于被森山一把打飞,眸光一变,终是脚下支力朝着远处逃窜。

    森山立刻提气,正欲追上去。

    “森山,放他走!”

    森山虽然面上疑惑,但也还是停下脚步,弯腰将地上刺客掉落的那把剑捡了起来,呈在了华连的面前。

    华连眸光在那把剑上停留了一瞬,抱起怀中的清莲,起身往屋外走去。

    “殿下,属下来吧!”

    见自家主子起身有些踉跄,伸出手来想要将清莲接过来。

    华连微微侧身,躲开了森山的手,清莲悠悠扬扬的裙摆在森山手上空半寸的地方微微一荡。

    “不用。”

    言简意赅的丢下两个字,华连率先走了出去。

    森山眼尾流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手指缓缓的握成一个拳头的形状,收了回来。

    一手拎着一把剑,跟上了华连的脚步。

    “去,把松木叫起来,让她吩咐府内烧水,请个大夫过来!”

    公主府常年不开的大门终于在这个无风的月夜缓缓的打开。

    华连抱着气若游丝的清莲跨入府内,对着一脸诧异的影二吩咐道。

    影二看见自家主子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面容尽毁,满身浴血的女子,眼眸呆了呆,愣在了原地。

    “主子……”

    “愣着做什么!快去叫松木姑娘!”

    森山沉稳的声音从华连的身后传来,温和的目光安抚般的落在影二的身上。

    影二因吃惊而“噗通噗通”跳的厉害的心慢慢的回复过来。

    “是,主子。”

    华连脚下未停,一路抱着清莲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轻柔的将人放下了自己的床榻上。

    “殿下……”

    耳边呼呼的风声终于停下,清莲意识迷离间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

    睁眼感受到身边有温暖且熟悉的气息,软软的唤了一声。

    透明的指甲还残留着一点粘腻的血液,轻轻的拽住了华连的袖角。

    原本准备起身的华连又重新坐在了塌边,冰凉的手掌握住了清莲的指甲,温柔的摩挲着,声音轻的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别怕,我在。”

第238章 你后悔过么?

    原本准备起身的华连又重新坐在了塌边,冰凉的手掌握住了清莲的指甲,温柔的摩挲着,声音轻的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别怕,我在。”

    “嗯。”

    清莲柔软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眼上,这是将她从泥沼当中拉出来的人,也是握着她的手将她推下地狱的人。

    是她的主子,是她的殿下,是她拼了命也想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她用指甲勾着殿下掌心中的纹理,用眼波细细的描绘着她心中清风朗月绝世无双的殿下。

    “奴婢见过殿下!”

    松木被影二迷迷糊糊的从温暖的被子里拉了出来,匆匆忙忙赶到华连殿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情脉脉的样子。

    眼皮狠狠的一跳,心中惶恐不安,声音都有些颤抖的向华连请着安。

    “嗯,你为她收拾一下吧!”

    余光瞥见松木进来,华连安抚的拍了拍清莲的手腕,慢慢的松开了手掌,起身向松木吩咐道。

    “是,殿下。”

    “小心些,她受伤了,不要碰到她的伤口!”

    华连让开了身子,松木这才看清了躺在床榻上的清莲,面色不受控制的一变。

    她还从未看见过这样惨不忍睹的面容,她原以为自己平平无奇的容貌已经是殿下身边的垫底了,没想到殿下温柔以待的竟是这样的长相……

    但想到殿下的性子和皇后娘娘送她来时的警告,松木迅速的低下头去,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和思绪,小心翼翼的掀开清莲的衣裙。

    一片殷红的血迹晕染在清莲的小腹处,触目惊心。

    清莲自然看见了松木眼中的神色变化,心中有些唏嘘。

    当初是为了不让自己彻底沦为一枚媚色的棋子才狠下心毁了自己脸,如今这心中闪过的淡淡的哀愁又是什么呢?

    眼角不由自主落下的一颗晶莹又算是什么呢?

    忽的面上一凉,一条薄如蝉翼的黑纱落在了她的脸上,也挡住了那双波光潋滟的眸中泛起的悲伤。

    清莲转动眸子,奇怪的看了过去。

    恰逢华连淡淡的转过了头,将床榻上的帐幔放了下来,阻隔住了影二刚刚迈入门来好奇且探究的目光。

    “殿下,大夫已经请来了,是咱们府上侍卫们常用的张大夫,您看是不是将人带过来?”

    “不急,等松木为她收拾一下。”

    清莲隔着重重的帐幔隐隐约约听着,短暂的对话之后,两人都没了声音。

    几个呼吸之后,清莲似乎又听见了森山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在和影二说着什么……

    似乎是意见不合,两人就一直说着。

    清莲觉得有些好笑,往日里看着面冷寡言的森山居然也能说上这样许多话。

    一开始的影二看着与现在的森山倒是有些像,只是后来越发的跑偏了……

    原来,在亲近之人的面前,再冷漠疏离的人也会露出不一样的一面来。

    殿下,似乎从未在她面前失态过呢,真是失望啊,她这么努力的靠近殿下,也还不是殿下的亲近之人。

    不过殿下身边的这位松木姑娘还真是妥帖细心,她这样的伤势,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殿下,这把剑是那位刺客落下的,属下已经描了模样去查了!”

    森山实在不想和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影二再吵嚷下去了,直接拍了他一脑袋,转身向华连禀告道。

    影二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嘟嘟囔囔得瞪着自己的师傅,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一直青蛙。

    “不用了,本殿知道是谁。”

    华连的手指在剑刃上弹了一下,冷月之下,剑刃发出一声比夜风更寒的呼啸。

    这样上好的材质铸造而成的剑,除了皇宫,何处也不能私自拥有。

    就连他,也不敢染指这等兵刃上的权力。

    所以……

    青山……

    本殿很想知道你为何要背叛我……

    姜雨嫣的花楼里,被华连捅了一刀仓皇逃走的青云想起了自己的剑可能会被认出来。

    去而折返,等到确认华连一行人已经走远,才从暗处走出来,在四周寻找着。

    姜雨嫣摇着团扇,站在高处的阴影里,将方才的所有都尽收眼底,懒懒的扯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你受伤了。”

    裙裾飞扬,姜雨嫣宛若一片树叶一般无声的落在了青云的面前,看着青云苍白的脸色肯定的说道。

    青云见是她,不自在的侧过了身子,将自己的伤口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

    “你没有告诉过我,殿下身边还有那等厉害的人物!”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殿下那样谨慎多思的人,手上有一两张暗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姜雨嫣语气同她的面色一样淡淡的。

    “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只身一人前来,殿下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青云目光凝在姜雨嫣的脸上,久久没有松动,直到姜雨嫣拿起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雨嫣,你是不是希望我死?”

    姜雨嫣心中一跳,口中却含着八方不动的巧笑嫣然:

    “胡说什么呢?我若是想要你死,就不会告诉你殿下已经怀疑当年你对怡妃的感情,准备卸磨杀驴杀你了!”

    青云的目光没有动:

    “殿下当年尚还年幼,恐怕事情都记不清了,更不懂男女情事,雨嫣,只有你这样揣测过。”

    “是,我是这样揣测过,可是难道当年你不是因为怡妃而弃了与我的约定么?”

    姜雨嫣冷漠像是一块寒冰,冒着丝丝的杀意。

    “是,是我对不住你……”

    青云气短,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垂着眸子重新去寻那把剑。

    “不用找了,那把剑被殿下身边的那个暗卫捡回带走了!”

    姜雨嫣好整以暇的开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青云的心突突跳的厉害,眉头狠狠的拧起,深深的看了一眼姜雨嫣,抬脚就要离开。

    姜雨嫣身形一转,拦住了青云的去路。

    “你放心,就算我被殿下的人抓住,也不会出卖你的!”

    青云的目光藏着深深的眷恋,迅速的扫了一眼姜雨嫣十数年来依旧风华的容颜。

    姜雨嫣逃避着他的目光,用团扇柄在青云黑色的外衣上刮了刮,那玉柄上立刻就沾上了浓厚的血腥。

    “就算要逃,也该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殿下这一剑刺的够狠,我只怕你还没走出我这花楼就倒下了……”

    “好,都依你。”

    青云仍由姜雨嫣拉着他走到了一个房间坐下,看着姜雨嫣从床下拿出一个药箱,熟练的挑出两个瓷白色的瓶子。

    青云的目光始终含着深深的眷恋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就在这样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才敢让自己的感情肆无忌惮的流淌。

    用手指挑开青云的上衣,帕子沾了药粉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又拿了透气的纱布缠在了他的身上。

    姜雨嫣的动作不算轻柔,眸光转动间分明看见青云身上青筋暴起,有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身体的纹理滚落下来。

    可是青云始终面色淡淡,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来。

    姜雨嫣的手指轻轻的拂过青云身体,上面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纵横交替,新旧不一。

    “这些年,你过得也很辛苦吧?”

    姜雨嫣眸中流露出一丝心疼,指腹的温度顺着那疤痕慢慢的流转。

    “还好,熬一熬总能熬过去的。”

    青云的声音有些暗哑,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青云,你有没有后悔过?”

    姜雨嫣的手抚上青云的面庞,与他四目相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温柔:

    “青云,我后悔过……”

    这后悔两字狠狠的拨动了青云心中紧绷着的弦,多年来压抑着的情感一瞬间淹没了他的心潮。

    手腕翻转,狠狠的将姜雨嫣柔软的身子环在了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青云觉得这么多年的寂寞与愁苦在这一瞬间都被填满了。

    见姜雨嫣没有挣扎,青云一把打横抱起了怀中的心上人,走向一旁的床榻。

    唇齿堪堪停留在姜雨嫣温软的呼吸上,青云压抑着自己通红的眼尾,声音嘶哑的一塌糊涂:

    “雨嫣,可以么?”

第239章 怕是熬不过明日了

    在被完全冲破防线之前,青云仅存一线的理智。

    唇齿堪堪停留在姜雨嫣温软的呼吸上,青云压抑着自己通红的眼尾,声音嘶哑的一塌糊涂:

    “雨嫣,可以么?”

    姜雨嫣的眼中含着一丝水痕,没有说话,只是将手绕过青云的脖子,仰起头。

    柔软的触感落在青云脸颊的伤疤处,那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如洪水决堤。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青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压抑了多年的爱意泛滥。

    帐幔翻飞,暧昧迷离的香气在屋中弥漫。

    多年的感情,两人沉沦的在地狱与天堂中来回,却都心照不宣的紧紧压抑着自己喉间的气息。

    沉默而放肆。

    “殿下,这位姑娘的伤势太重,怕是……”

    张大夫低着头,从屋中出来后战战兢兢的向华连回话。

    “怕是什么?”

    华连皱着眉,语气冷冽。

    “这……”张大夫身子抖了抖:“我不敢欺瞒殿下,这位姑娘的伤势怕是熬不过明日……”

    华连的手指敲了敲手边的寒剑,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空了一块似的。

    见主子久久的沉默,张大夫抿了抿唇:“殿下?”

    “无事,你只管尽力去治……”

    华连疲倦的低着眸子,无力的向张大夫摆了摆手。

    “是,殿下!”

    张大夫弯着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华连目光落在那把剑上,朝着屋外唤了一声:“森山!”

    一身黑夜冷面的森山应声走了进来,拱手施礼。

    “去,传本殿的命令,倾公主府所有的势力,绞杀青云!”

    “青云?”森山眸光微微一动:“殿下的意思是,那个刺客是青云?”

    “去吧!无论生死,本殿只要他的尸体!”

    华连冷着眉眼,淡漠的对那个背叛了他的男人定了生死。

    “是!”

    森山不再多言,领了命躬身离开。

    月华与寒光彼此交相辉映,华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涌现出从未有过的疲倦。

    他知道的,青云不是完完全全的忠于自己,而是父皇的人。

    可是他没有想到青云会对自己下手,更没想到会连累清莲。

    明明上辈子他死了,清莲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活着的。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

    难道青云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

    是一直另有其人,还是自己做了什么促成了青云另投其主。

    又到底是谁对他恨之入骨,要他性命呢?

    华连忽的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或许应当将青云活着带回来解开这个谜团。

    “殿下,奴婢有一言……”

    张大夫做尽了一个医者的本分,现在是松木姑娘在清莲的身边照料。

    华连迈步走了进去,目光轻柔的留恋在清莲的眉眼之间。

    “殿下,她对殿下来说很重要么?”

    松木觑着华连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自己,华连凝着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清莲陷入了沉思。

    重要么?

    纠缠利用了几世,她是他手里最无往而不利的刀锋,可也是这把刀最后插进了他的心脏。

    其实,也可算是两不相欠了,只是他还是固执的将人留在了身边,甚至想要改变他们之间的结局。

    所以,应当是重要的吧?

    华连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松木悄悄的吸了一口气,跪了下去:

    “殿下,奴婢有一言,或许可救这位姑娘的性命。”

    华连的目光仍旧凝视着清莲憔悴的眉眼,他从来不知道在那张妖艳的美人面皮下,在那张清秀的书生面皮下,清莲是这样的脆弱如琉璃。

    “说吧。”

    “是。”松木深深的拜服下去:“奴婢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时,曾听闻过帝后谈论过陛下手里有一味能保命的药材。”

    “若是殿下能得陛下赐药,这个姑娘的性命应当无豫了。”

    华连目光微冷:“你是如何得知帝后谈话内容的?”

    “回殿下,奴婢,奴婢……”

    松木把身子伏的越发的低了,下面的话颤颤巍巍,破碎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说!”

    “是。”松木身子抖了抖:

    “当年是五公主的满月宴,奴婢年幼还不知守着宫中的规矩,见到处都热热闹闹的,便摸到了小公主的寝殿偷个清净……”

    谁也没想到那一日的主角,五公主竟然病了,也被太医断言难熬过一日,皇后求陛下将那药材拿出来救命。

    可是皇帝不肯,后来五公主受上天保佑熬了过来,可帝后之间的心结却越来越严重。

    竟到了皇后紧闭凤宫再不肯见皇帝的地步,也到了皇帝意欲废后的地步。

    这些往事华连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你在本殿身边的日子也不算少了,谨小慎微处处妥帖,你不该这样的话的。”

    华连目光沉沉,声音越发的冷冽。

    松木跪在华连的脚边,微微颤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咬一咬牙,终是说道:

    “奴婢是娘娘送给殿下的,生死都是殿下的奴婢,一言一行都该为殿下着想。”

    “从前奴婢谨小慎微是为了不给殿下添负担,如今胆大妄言皇家辛秘,也只是为了解殿下忧心。”

    “你想向本殿献上忠心?”

    华连听明白了,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是,奴婢是殿下,是公主府的人!”

    最艰难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松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为何?”

    华连的目光沉沉的凝视在松木低到尘埃里的身子,心中生出一丝浅淡的杀意。

    为何他身边的女子一个两个都急于向自己表明忠心呢?

    清莲是如此,尚峰是如此,雾依也是如此,如今连一向沉稳妥帖的松木也开了这样的口。

    清莲是他留在世上的棋子,尚峰有姜雨嫣多年照拂的情面,雾依有前世的恩怨纠葛,所以她们都被华连以一种难以察觉的方式纵容着。

    唯有松木,既没有生死之交的主仆情,也没有皇后娘娘明言的照拂。

    若是她胆敢也生出那样见不得人的心思,华连觉得今夜也该有一个人的鲜血平息一下他心头的无名之火。

    “因为奴婢是殿下身边的第一等大宫女,可是却没有半点实权,奴婢想要爬的更高,想要向这位姑娘一样,成为对殿下有用的人。”

    松木大胆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华连,大胆而放肆的将自己全部的野心展露在华连的面前。

    华连嘴角忍不住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心中反而安定下来。

    这才是华连所熟悉的人心,或求钱财,或求名利。

    而不是她们口中虚无缥缈的爱情。

    心中这样想着,华连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静静躺着,生息正在一点一点流逝的清莲身上,心中微微一动。

    “起来吧,照看好这位姑娘!”

    “是,殿下。”

    松木劫后余生的握了握自己手中的虚汗,放下她清楚的感受到华连一闪而过的杀意。

    华连走出门外,看着那一轮明月,皎皎似姣姣。

    “殿下要入宫?”

    影二朦胧的睡意一下子被惊醒,站的笔直,声音越是掩饰不住的讶异。

第240章 你出卖了整个皇室暗卫!

    “殿下要入宫?”

    影二朦胧的睡意一下子被惊醒,站的笔直,声音越是掩饰不住的讶异。

    华连没说话,肯定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这个时辰宫门早就关了,殿下要如何……”

    说着说着,影二便惊恐的息了声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拿来!”

    伸出匀称修长的手,华连白皙的手掌中纵横着浅淡的掌纹。

    一如殿下这个人,清清淡淡的模样,却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磅礴力量。

    “什么?”

    影二面上是一派吃惊的样子。

    “影二,你与森山出身皇庭,森山的师父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影卫,是也不是?”

    华连看不出喜怒,平静的阐述着事实。

    没错,这是事实,但并不是每一个皇子公主都知道这个事实,除了陛下。

    皇室子女虽然会有影卫保护,但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影二心中的吃惊比他面上的神色还要多,陛下对主子的宠爱竟然到了这等程度,连这样的皇室辛秘也告诉了殿下。

    “是。”

    影二不会说谎,尤其对方分明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的时候,他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掩饰了。

    索性回答了实情,心里盘算着等森山回来再与他商议。

    “本殿还知道你们可以在深夜出入皇宫,凭证是一枚刻着龙头的令牌……”

    “殿下慎言!”

    影二惊慌的四处张望,这可不是主子应该宣之于口的事情,即便有陛下的宠爱,主子也不该和他说。

    “怕什么?本殿的公主府有谁敢出去乱说话的?”

    华连面色柔和了一些,挑了挑眉梢,露出惊人的气势。

    影二微愣,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在公主殿下的身上看到了帝王睥睨天下的气势。

    随即又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困迷糊了,竟然出现了这样可笑的错觉。

    也是,华连治下极严,性子又古怪无常,做事更是没有章法道理可言。

    这公主府的下人无一个不是胆战心惊日日噩梦,生怕自己何事做错何话说错,变成了那一具具挂在角门的尸体。

    更别提出去乱嚼舌根了,他们一个个只恨自己不是聋子瞎子,那样起码没有生命之忧。

    况且皇家公主手下的奴仆,除了主子开口施恩,那便只有死才能得到永久的安宁。

    影二心中凉凉,低着头不敢说话。

    “本殿要那块令牌!”

    不是商量,不是试探,是笃定的命令。

    影二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古铜色的令牌,上面确如华连所言,刻着一条怒目圆睁的龙。

    目露凶光,仿佛在像每一个窥视它的人示威。

    华连接过,在手里颠了颠,居然是金子打造的,看来皇帝的国库很是充盈啊!

    “殿下!”

    影二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可是御赐之物,殿下怎么能这样随意的抛着玩……

    华连转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本殿若是你,既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更不会交出令牌。”

    “影二,你暴露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森山,还有整个大越王朝最隐秘的暗卫网。”

    拍了拍影二的肩膀,华连裙摆翻飞,一跃出了公主府,直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那一瞬间,影二感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殿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清清明月,凉凉夜风,影二无力的软下身子,若不是靠着墙壁有了一点支撑,他怕是会毫无形象的如一摊烂泥。

    凭借着那块令牌,蒙着面的华连轻而易举的进入了皇宫。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偌大的皇室暗卫网的据点居然是冷宫的后殿。

    也是他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原来,他和母妃曾与皇室最顶尖的力量这样近。

    原来那一日冷宫失火,母妃离生机仅有一墙之隔。

    华连打量着这里的构造,眸子慢慢的冷了下来。

    “呵呵……”

    父皇,你可真是儿臣的好父皇啊!

    华连忍不住的低低的笑出了嘲讽的声音,冰凉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震的他心脏皱缩而疼痛。

    “你笑什么?”

    领他进门的人奇怪的看了华连一眼,心中掠过一丝异样,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不知对方长相,但华连的身形气质与他印象中的暗卫大不相同。

    他在打量华连,华连也在打量着他。

    年纪与森山相仿,脚下轻盈如风,又能随意的出入这里,想来也是皇帝培养的暗卫之一。

    “你是哪位主子身边的,叫什么名字?”

    暗卫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华连,忽的亮出一把匕首抵住了华连的脖子,目露凶光。

    华连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声音可以压的低哑粗沥。

    “无可奉告!”

    那人目光深深的在华连蒙着面的眼睛上看了半晌,那双眼睛有些过分的好看了,没道理他竟半分印象也没有。

    华连坦坦荡荡的眸子清澈如水,任由他放肆大胆的打量。

    那人终究还是收了匕首,微微拱手道礼:

    “这位兄弟,对不住了!”

    “无妨,我们这种人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华连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领,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垂下去的眸子却有些深沉,这是老皇帝最后的底牌,培养的人还真是谨慎又凌厉。

    他凭着前世的零星线索知道一点内幕,可到底他最后也还没有坐上皇帝的椅子,对这些了解也很有限。

    贸然闯了进来,若是一着不慎,恐怕他等不到皇帝的格外容情就已经交待在了这里。

    那才那把刀分明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他甚至能嗅见自己领口处沾染的血腥味。

    还好,他赌对了。

    这里的人彼此之间并不允许互通消息,只有皇帝掌握着最完整的信息,以及至高无上的权力。

    华连觉得,若他是这里的主人,大概也会这样制定规则。

    “好了,你在这里等一下,会有人把你领到你该去的地方。”

    那人嘱咐了一句,转身欲走。

    “是,有劳了。”

    华连随口应着,却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靠近了那暗卫毫无防备的后背。

    寒光乍现,那暗卫方才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胸口。

    而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华连嫌弃的将温热的尸体推向了一边,伸手阖上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讨厌别人这样看着我!”

    “更讨厌旁人拿刀威胁我!”

    华连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皮上,语气不带丝毫的感情,像是在阐述一件最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若是天道真有轮回,你可要记得和阎王说清楚,你的死是因为投靠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做主子。”

    那暗卫没了生息,自然不能回答华连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轻巧安静到没有察觉的开门声。

    紧接着就是一个且惊且疑的低喝声:

    “殿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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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之并蒂华莲介绍:
全员恶人,无一善终!
华连以公主之尊一力走向了皇位,权力为盘,后宫朝臣皆是棋子,斩千人头颅,做万世女皇,却被一把匕首结束了生命。重生归来,华连仍旧不忘初心,誓要将那个背后之人揪出来,求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杀伐果决,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公主殿下却为了前世那个仇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坚不可摧的灵魂变得心软和动摇。因着这点心软,华连揭开了不同于前尘往事的真相……重开之并蒂华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开之并蒂华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开之并蒂华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