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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咪西兔     重开之并蒂华莲txt下载     重开之并蒂华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陨落

    “夫君,是我叫她换了甜酪,我喜欢吃甜食。”甜甜软软的声音就像是王爷手中的那一碗甜酪一样让他不太适应。

    李家千金眯着眼睛,笑嘻嘻的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茶碗,舀了一勺放在口中,朝着王爷笑得天真无邪。

    王爷的眸子从可怜的婢女身上移开,回到了她的身上,唇边的笑容软成了一团山水。

    浑身紧绷到颤抖的婢女,在王爷那宛如实质的眼神离开以后,腿脚一软,跌倒在地。

    听见动静的王爷鄙夷的撇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自行退下。

    从李家姑娘的手中接过了那碗奶酪,忍着口中粘腻的腥甜感,一勺一勺的将碗中的甜酪吞了下去。

    “你爱喝的,本王也尝过了。”放下手中的碗,王爷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家姑娘,俯身而下。

    夜幕临近,小娃娃沉沉的睡去,这间小小的房间没有人再来打扰。

    王爷的手掌粗糙宽厚,温暖的包裹着李家千金娇娇软软的小手,这一夜,从来没有这样过的酣畅淋漓,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极尽温柔。

    不知何时,两人才沉沉的睡了过去,月色和今夜的他一样,温柔的不似在人间。

    “啊!”

    第二日,婢女的一声惊恐的长啸划破了王府上空,李家千金扶着脑袋昏昏沉沉的醒来。

    “王妃,您身边的丫鬟死了……”急急忙忙闯进来的府中小丫鬟吓到鞋都跑掉了一只。

    “什么?”李家千金半支起身子,虚盖在身上的锦被从白皙如玉的的肩头滑落。

    身上的衣裳薄如蝉翼,朦朦胧胧的露出一身暧昧的痕迹,吓得小丫鬟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啊!”

    小丫鬟的嗓子都要喊破了,这一次的惊吓远远大过于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同屋的姐妹脚下虚空的瞪着她传来的恐惧要大。

    “怎么了?”李家姑娘刚睡醒的眸子充满了迷迷瞪瞪,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如往常。

    小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了指躺在一旁的男子。

    李家姑娘顺着小丫头的目光低头,亦是心魂一颤,这是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神色温柔缱绻的卧在她的身侧。

    消失了一年多的那个少年,此时正唇角含笑的睡在他的身侧,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两片密密的睫影在眼下投下瑰丽的色彩。

    李家千金明里暗里打听过很多次这个曾在黑暗中给过她点点温暖的少年,可是人人都讳莫如深,人人都表示那大概是她的幻想。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没想到这个少年会突然出现,毫无预兆的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一年未见,再见李家千金只觉得这恍如隔世,神色恍惚的她没注意到身边小丫鬟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表情。

    直到小丫鬟大着胆子上前摇晃了她一下:“王妃,王爷,王爷好像,好像死了……”

    “什么?”李家千金迷惑的抬眼望向那个胡言乱语的小姑娘:“你说什么?”

    奉了那位主子的命令,王府上下对他的身份不得透露半点,对她也只能称呼为姑娘。

    所以,李家千金对这个陌生的称呼愣怔了半晌,还缓过神来。

    “你说,他,他是,他是谁?”李家姑娘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身侧的少年,葱白如玉的指甲刚刚养起来,水灵灵的。

    “是主子,是王爷啊!”小丫鬟急得直接哭了出来。

    李家千金觉得自己此时大概是像石头一样浑身僵硬吧,她每动一下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关节吱吱作响。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父亲在这一年里的探望中,或多或少的向她透露过这个府中的情况。

    虽然在他的严密监视下,她还是知道了一星半点的消息。

    比如,他是这个府中的主子,朝中最年轻最位高权重的王爷。

    又比如,她的父亲曾偷偷买通过她身边的婢女,给了她一包足以要人性命的毒药。

    再比如,那碗奶酪里被那个小丫鬟下了药,而她为她做了掩护。

    可是,她没想到,今日早晨躺在她身边了无声息的会是一年前偷偷溜进她的房间的那个少年,更没想到,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个男人一个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在这个府中找不到那个少年的一点踪迹,怪不得她找了他那么久,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却从来没有质问过她。

    怪不得,那个男人在最情动,最温柔的时刻,也会阻止她摘下他面具的举动。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太蠢,忽略了曾经心中留下的点点疑影。

    李家千金望着那个永远不会睁开眼睛的少年,一滴眼泪顺着眼眶滴在了少年紧闭的眼皮上。

    “睡吧,你应该也累了吧。”还残存着温柔气息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少年英气勃发的面颊,在他耳边轻轻的呢喃。

    李家千金和那个刚满月的小娃娃被李将军带着人接回了府中。

    王府以及它身后盘根错节多年的势力土崩瓦解,随着这个年轻的王爷生命的消逝,无数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相继落马。

    与王府稍稍走近一点的都受到了波及,重则流放吵架,轻则也是受到皇帝陛下的斥责。

    唯有李将军府上,借助王府的势力扶摇直上,却在它陨落的时候也不减其上升的势头,不久之后便被皇帝封了宁远侯。

    他的女儿和外孙也保持了王妃和世子的名头,好端端的送回了王府养着。

    不过,听说那位王妃由于被王爷瞒住了真相,对其用情过深,一时难以接受他的真面目,更难以接受是他死在自己身侧的事实。

    送回王府养了不过数月,便因为对故去的王爷思念成疾,缠绵病榻,日日以泪洗面。

    侯爷爱女心切,向皇帝请旨将王妃和小世子送到了侯府乡下的产业里修养病情,希望不再受京城里的纷纷扰扰所惊扰。

    皇帝感念侯爷的忠心,恢复了李家千金候府小姐的名头,也将她的儿子记在了候府的名下,从此不再是王府的小世子,而是候府的小少爷,母子二人好端端的养在乡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重新遇见了她们母子。”

    屠夫提起往事,唇齿含笑。

第一百零九章 隔阂消失

    “然后呢?”

    “然后啊……”屠夫的声音有些怅然:“在那些远离纷扰的日子里,我们过了一段人间神仙的日子。”

    在乡下养病的日子里,一直留意着李家千金消息的屠夫,终于如愿和自己的心上人有了重逢的机会。

    虽然,此时李家千金的心上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心上人了,世事变迁,但旧日的情缘还在。

    屠夫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了她,她曾经清澈如一汪碧水的眼睛久久的望着他,最终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是个好人,也知道若是她肯去求一求爹爹,他们之间必能在这个世外桃源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可是,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在过去那一年动荡不安的日子里,无论是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少年,还是那个温柔如水的男人,她都动了心。

    虽然,温暖之中隐藏着欺骗,虽然,温柔之下曾经有过残忍,然而,动摇的内心无法回复屠夫一颗炽热的真心。

    李家姑娘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去答应屠夫,屠夫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去放弃她,她长长久久的在乡下养病,他便长长久久的去看她。

    随李家姑娘一起养在乡下的还有那个男人唯一的血脉,小娃娃一日日的长大,问起自己的爹爹在何方。

    李家姑娘温温柔柔的将真相告诉了娃娃,屠夫却用稍显冷硬的声音告诉他,他也可以是他的爹爹。

    每半个月,屠夫都会以爹爹的名义去看那个小娃娃,去给他送去好吃的糕点,好玩的玩具,就像是真的父子一样相处着。

    李家姑娘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越来越亲密。

    几年过去了,平静的日子在李家姑娘的香消玉殒中被打破了。

    被送到乡下养病的李姑娘,虽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对故去的小王爷思念成疾,每日以泪洗面,但身子确实也一日胜过一日的虚弱,最后体力不支,撒手人寰。

    侯爷老来痛失爱女,忙忙碌碌大半生,最爱的妻子女儿都相继离他而去,只剩下一个外孙与他相依为命。

    然而,这个外孙身上还流着那个男人一半的血脉,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

    若不是他,他这一生何至于过成这样的人丁潦倒。

    望着自己唯一的血脉,老侯爷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百感交集,却也辨不清是喜是恶,只是吩咐了下人莫要亏待了他,便不肯再多管他一些。

    下人们都是看主子眼色过日子的人,虽然不敢苛待了这侯府里唯一的小主子却也欺着他年少无知,谈不上多尽心尽力。

    去年,小少爷带着仆从一人来看望曾经的故院,与偷偷前来的屠夫遇见。

    摆脱了并不十分尽心的仆从,小娃娃成功的和屠夫离开了,来到这个地方生活。

    “都过去了。”二丫伸出手来握住屠夫微微颤抖的手掌。

    虽然他说起来云淡风轻,但曾经那些日子的其中滋味不是她一个局外人可以感同身受的。

    屠夫温和的一笑:“其实,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个小丫鬟手里的毒药是我给她的。”

    “在侯爷买通她之后,我将药包偷偷的换了,原本侯爷并没敢下这样的毒。”屠夫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我再忍不了了。”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一时之念会害了她。”屠夫摩挲着手中的美人面,悔不当初:“我没想到她也喝了,那一口的份量虽然不致命,却也让她往后的日子里残病缠身。”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屠夫手中的木簪断裂,簪身被生生的折断,尖利的木屑狠狠的扎进他的皮肉里,一颗颗细小的血珠顺着纹理滚落下来。

    “我以为,就算她身子不好,我也可以就这样默默照顾她和孩子的余生。”屠夫的声音透露出一丝难言的厌恶:“可是,她竟然留下了心魔,不到几年的光景,生生折损了自己的寿数,只留下这可怜的孩子与我。”

    二丫想象着那个与自己相似的美人缠绵病榻,最终离开的样子。

    或许,真的如世人所传言的那样,王妃娘娘是对王爷思念成疾,最终随他而去了吧。

    望着屠夫眼中的痛苦和挣扎,二丫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选择做一个不言不语的聆听者。

    “所以,你安心的在这里呆着,你不是恶人,我更不是好人。”屠夫站起身来,轻轻的给了二丫一个短暂的拥抱。

    没等到二丫缓过神来,屠夫已经松开了她,冰凉的夜在她身边游走,仿佛那转瞬即逝的温暖只是她的错觉。

    屠夫握着手里断成两节的木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重新亮起了烛火。

    从窗上倒映的背影来看,屠夫似乎是在雕刻新的木簪了。

    “呼——”二丫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凉的夜色,呼出一口浊气来,拢紧了身上的外衣,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床上,小娃娃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可爱精致的不像话。

    二丫散了身上的外衣,也钻到了被窝里,身上的凉气还没有散去,小娃娃感受到身边熟悉的味道,便小身子扭啊扭,扭到了二丫的身边。

    小娃娃奶呼呼的胳膊一身,便粘在了二丫的身上,喃喃道:“娘亲~”

    黑暗中,二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身也搂住了小娃娃胖呼呼的身子。

    一夜好眠。

    第二日,屠夫正要出门的时候,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跟上来,拽着爹爹的手:“爹爹,还没有和娘说再见呢!”

    二丫和屠夫同时愣住了,这个小娃娃口中喊着娘亲,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二丫。

    慢慢的,二丫两颊绯红,像是夕阳下瑰丽的云朵烧,烧的通红通红的,一直蔓延到粗布遮掩下的脖子上。

    “嗯,等我回来。”屠夫抬眼看了一眼二丫,轻轻的嘱咐了一句。

    自从将事情说开以后,两人之间从前那若隐若现的横亘消逝之后,相处越发的自然而然。

    彼此之间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云端之上回归现实,两人的生命又重是新的生命了。

第一百一十章 吃白食

    屠夫拎着自己的家伙事和昨日兑换来的猪肉出门了。

    小镇上的清晨温柔静谧,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带着一丝没有睡醒的懵懂和不知情的友善。

    “大个头,给我来半斤肉!”虽然村中人人都喜欢在背后叫他一声“傻大个”,但当面可没有人有这个勇气。

    屠夫虽然外表看起来傻里傻气的,甚至有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憨气,可是那人高马大的模样还是唬人的很。

    再者,其实屠夫在这一片做猪肉生意里的同行里声名最好,他卖的猪肉总是最新鲜的,而且称出来的份量总是足斤的。

    所以,来的早的村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先去他的摊子上买肉,等他的生意做完了,才有旁人的份。

    “大个子,一斤!”

    “嗯!”

    “大块头,三斤,剁碎了包饺子!”

    “嗯,您拿好!”

    站在角落里的二丫望着摊子上忙忙碌碌的屠夫,唇边漾起一丝笑容。

    平时在家中看起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在外面居然是这样一幅老实人的面孔,还真是会伪装自己!

    这村中人看走眼看的也太厉害了吧,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好欺负的大块头啊!

    不过,自己也曾经是看走眼的一员,也就在心目中默默的嘲笑了自己一番。

    心里是在嘲笑自己,脸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真挚的笑容。

    “嘿,傻子!我娘说了,要五斤肉!”忽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也让二丫的眉间皱的紧紧的。

    “你说什么?”屠夫也收敛了那副宽厚的表情,低着头,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向低自己好几个头的来者露出一脸的凶相。

    来人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本能的吐出一张讨好的样子:“姐夫……”

    此言一出,屠夫身上的气息温和了许多,板着脸给来者切了足斤足两的肉,递给了对方。

    来的真是二丫父母那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弟弟。

    二丫远远的看着,心里发气,想要上前一步找他理论。

    “哎?收摊了?今天的肉卖完了?”正当二丫想要偷偷的尾随他,悄悄的给他一个教训的时候,听到屠夫那边的声音。

    “嗯,那小子吃的真是多,一下子拿走了我剩下来的肉。”屠夫笑呵呵的回应着,手下动作利落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

    “哈哈哈哈,他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旁边的同行笑呵呵的回应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这附近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弟弟每日都要来屠夫的摊前拿肉,几乎每次一开口就是屠夫摊上剩下的所有的份量。

    这开口说的份量精准的就像是拿秤称量过一样,说他不是故意的,连他们这些旁观者都不信。

    二丫眼看着屠夫就要收拾好了,也顾不上去给那个小子一个教训了,拎起裙角飞快的朝家中跑去。

    气踹吁吁的二丫总算是紧赶慢赶的在屠夫到家之前赶回了屋子,喘着气的二丫才反应过来:她又没有做亏心事,跑什么呀?

    又想起方才在摊前看见的那一幕,火从心头起,打开门就要冲出去。

    没等她冲出去,屠夫已经推开了门,拎着自己的刀具从门外走了过来。

    “我回来了。”看到二丫,像往常一样朝她轻轻的打了一声招呼。

    “哼!”二丫心里存着气,朝着他不冷不淡的哼了一声。

    屠夫满脑袋雾水,还没有见过二丫这般气呼呼的模样。

    饭桌上,小娃娃坐在两人的中间,左边看看气呼呼的娘亲,右边看看一脸无辜的爹爹,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

    桌子下面,小娃娃胖乎乎的小短腿踢一踢自己的爹爹,用小手遮住自己左半边的脸蛋,小声的问:“爹爹,娘亲怎么了?”

    屠夫也是一头雾水,非常真诚的朝着小娃娃摇了摇头。

    “砰!”正在两个人互相使眼色的时候,突然传出来一声声响,把两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怎,怎么了?”屠夫罕见的结巴了起来,朝着发出声音的二丫询问道。

    奇怪,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可看着满面乌云的二丫,屠夫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心虚起来。

    “没事。”二丫摸了摸同样被吓到了小娃娃奶呼呼的小脸蛋,展颜朝着这两个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吃好了,去收拾了。”

    也不等这两个人有什么反应,径直将自己的碗和桌上的菜都端走了,留下两人对着一大一小两碗白米饭发愣。

    这,这是咋滴了?

    “没事,你吃吧,爹爹去问问娘亲。”屠夫将自己碗里还没动的菜夹在了小娃娃的碗里,三下五除二的扒完了剩下的饭,端着空碗朝厨房走去。

    在厨房的门口,刚好去准备出来的二丫遇见:“你……”

    屠夫突然变得不善言辞起来了,他知道二丫大概是生气了,可是为什么生气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二丫甩了甩自己的手,刚刚洗过的手上还残留着一大串一大串的水珠,看见屠夫迎面走来,全部都甩到了他的身上去了。

    “哼!”路过屠夫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眼睛瞟了瞟屠夫手中干干净净的空碗,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明原因的,屠夫尴尬的将碗面捂在了胸前,屏息等着二丫走远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

    默默的摸了摸鼻子,屠夫拿着手里的碗在水下冲洗的干干净净,才走了出去。

    “咚咚咚~”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咚咚咚~”一大一小两人并排把耳朵贴在二丫的门上,聚精会神的听着房内的动静。

    “那个,我进来了啊!”实在等不到回应的屠夫急了,招呼了一声就要推门进去。

    推开门,二丫正坐在床边收拾着刚刚晾干的衣物,听见动静,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屠夫转身关上了门,朝着门外同样焦急颜色的小娃娃使了个眼色。

    “你怎么了?”屠夫望向一眼不发的二丫,有些无奈的开口:“怎么,好端端的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孩子脾气

    “怎么,好端端的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屠夫的话音刚落,二丫眼中就流出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来。

    屠夫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方才是将话说重了么?

    “对不起,对不起。”屠夫着急忙慌的朝二丫说着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别看屠夫高高大大的个头,凶狠恶极的长相,其实他最怕的就是小孩和女人的眼泪了。

    从小到大,只要有人在他面前哭,他就会从心底里开始发慌,然后就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二丫这一哭,屠夫脚下发软,恨不能立刻夺门逃了出去。

    “是,是我不会说话,我不该说你耍小孩子脾气的,你,你莫要哭了。”屠夫也不知道原因,只能试探着哄着。

    二丫听到这话,咬着唇也不说话,只是眼中的泪水流的更凶了,止也止不住。

    其实,二丫是心头发涩,心里也恨自己不争气,眼泪珠子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撒着。

    在之前,她一直不知道屠夫的过去,一直不明白屠夫的意图,所以在这个家中过的小心翼翼,一情一动都被屠夫的一言一行牢牢的牵动着。

    如今,她与屠夫之间没有了秘密,也没有了隔阂,所以自己居然对着屠夫生起了闷气。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闷气的缘由,可是等到屠夫说自己是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一股酸涩委屈的情绪就冲上了鼻端。

    鼻子一酸,眼泪便止不住了。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矫情了!”二丫冲着屠夫摇了摇头。

    这是二丫心头的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如今的举动实在是有些矫情了。

    可是屠夫却更加的迷惑了,在他的认知里,二丫是个懂事乖巧的姑娘,今日的脾气发作必然是有原因的。

    “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说嘛。”屠夫不肯走,柔声问道。

    二丫哭的久了,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渐渐的消失了,望着屠夫眼中真切的关心之色,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扭扭捏捏的搓了半天的衣角,才如实告知:“今天,今天早上我悄悄的去摊上看你来着,想看一看自己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说完,二丫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屠夫,忽然有一些气恼,瞪了他一眼。

    屠夫无奈,还真是个小孩子脾气,瞪起人来那圆滚滚的眼睛和小孩一模一样。

    “然后呢?”屠夫被瞪了也不生气,好声好气的哄着。

    二丫接着说:“我看到了我那个弟弟在你摊上白拿肉……”

    “嗯……”屠夫想了想确有此事。

    “我有点生气,你怎么就这么让他欺负你呢?”二丫拿这个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的大块头没有办法。

    原来是这件事,屠夫心里默默的舒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我承诺你的父母的事情啊。”屠夫解释道:“三日回门那天,我答应了的。”

    二丫皱起了眉头,这些天晚上为了抓那个半夜爬床的小娃娃睡得不好,神思恍惚的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这样一想,更觉得自己发的脾气无缘无故,的确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心里发虚,默默的低下了脑袋。

    “再说,不过是些肉而已,换个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儿也不亏啊!”屠夫笑眯眯的调侃道。

    这么一说,二丫心里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抬起头来瞪了屠夫一眼。

    看到屠夫脸上促狭捉弄的表情,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这个人在外人面前装的一幅老实憨厚的模样,实际上也会这样的挤兑人呢!

    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一家三口的日子也回归了正常,白日里,屠夫出去摆摊,二丫便带着小孩乖乖的待在家中等他。

    晚上,三个人趴在石桌上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在各自的屋头等待着第二个白日的到来。

    “二丫,我想着小孩也到了拜师的年纪,我想送他去学堂,你觉得呢?”

    一日,屠夫在晚饭后,打发了小孩去自己的屋子里读书,站在收拾的二丫身边给她打着下手,一边忙活着一边问她。

    “嗯?”二丫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

    屠夫接过她手中的碗,在干净的水盆里冲洗着:“总让他在家中读书不成个样子,我想让小孩有个正经教书先生来教导。”

    二丫这次听明白了:“好啊,这是好事,孩子这么聪明,教书先生一定会喜欢他的。”

    “嗯……”屠夫的目光深深:“教书先生那边已经说好了,他家每日都要来我的摊上买肉,倒是有几分交情……”

    “嗯。”二丫点了点头,屠夫并不是别人眼中的“傻大个”,他办事肯定是稳妥可靠的。

    “只是……”屠夫吞吞吐吐的,总有一些未尽之言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二丫好奇的扭过头来:“怎么了?”

    屠夫看着她:“我想着若是孩子也每日去学堂,我又是要出去摆摊的,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会不会太过无趣。”

    “噗嗤——”二丫没忍住笑出声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整日里需要人陪,一个人待在家中还可以收拾收拾家中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屠夫被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嗯?”二丫也猜不透屠夫终究想要说什么了。

    屠夫深吸了一口气,和盘托出:“教书先生与我相熟,所以我拜托了他每日可以留你在那边照看孩子。”

    “可以啊,你若是担心孩子在那边受委屈,我可以留在那边照看,也会去教书先生家帮忙的。”二丫想了想,屠夫对这个孩子爱护的厉害,娇惯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屠夫眼看着二丫越想越偏:“不是,我的意思是,先生答应留你在一旁听着……”

    “啊?”

    二丫惊讶的望着屠夫,那张嘴里一张一合说的每个字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就不是很明白了呢?

    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屠夫很久,看的屠夫黝黑的皮肤上都显出了可以的红云,才明白过来方才他说了什么。

    “你是说,你也要送我去读书?”二丫惊讶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学堂门外

    “你是说,你也要送我去读书?”二丫惊讶的问道。

    屠夫点了点头,温和的询问道:“你想去么?”

    二丫心里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疑:“可是,女子读书还是有些……”

    “没事的。”屠夫温和的安慰道:“虽然这里没有女子读书,可是在我小的时候,见到的官家小姐太太们都是有专门的读书先生的。”

    二丫低了头,心情有些低落:“那是小姐姑娘们,我终究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屠夫的眼睛暗了暗:“没有不一样,在我的心中,人和人都是一样的,不能因为家世高低而分出人与人的贵贱。”

    二丫抬起头来,按耐住心中难言的酸涩,嘴角牵起一抹调皮可爱的笑:“那你就不担心我读了书,见了世间更好的男子,就不要你了么?”

    屠夫每每看到她的笑总会不由自主的失神,愣怔的看着她精灵一样的眼睛,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只把你当做女儿一样养大,若是将来你遇见了心仪的男子,你终身可托,对我来说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若是我遇见了更好的男子,会嫌弃你,会厌恶你,会远离你,只恨自己此时不认识你才好。”二丫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烦躁难耐。

    烦躁到二丫拣了她所知道的世界上最难听最伤人的话来说,看到屠夫微微皱起的眉头竟然有一丝难言的快感。

    “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屠夫的眉头皱起了奇怪的弧度:“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不要这样贬低自己,在我心中,你始终是你。”

    屠夫在二丫这些天捉摸不透的情绪变化和变化莫测的言语之间,明白这个小姑娘大概是自己心中别扭拧巴的很,只是不知道她在拧巴着些什么,只能好言好语的哄着。

    “况且,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你才送你去读书的。”屠夫的声音清凉凉的。

    “我与你差了许多年岁,以后终究还是要你和那个孩子相依为命的,你若是多一分能耐,那个孩子便少受一些苦。”屠夫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父亲揉自己女儿脑袋一样。

    “我很怕自己以后会有什么不测,那个孩子将来没有依靠。”屠夫每每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就会觉得悲伤。

    这种悲伤也感染了二丫,她慢慢的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屠夫的肚子上,像一株藤蔓在风雨飘摇中依靠着收容自己的大树。

    二丫依靠着屠夫,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点了点头。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孩童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一席屋子里回荡,二丫领着小娃娃站在了学堂门外。

    这是隔了两个村镇的学堂,得依着屠夫的板车顺上两人一段路才能走到。

    不同于二丫生长的地方,这里无论是从房屋装扮还是来往的人群看起来都更……干净一些。

    干净,是二丫在心中给这里的人下的一个定义。

    他们看起来都彬彬有礼,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拿奇怪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视,连这里的学堂屋子也不是简陋的一间草屋而已。

    “姑娘稍等,先生教完这节便来。”问过了两人的来意,门口的书童领着两人站在了学堂的门口候着。

    门口两边提着两行字,左边是“囊萤映雪”,右边是“程门立雪”。

    小娃娃在看过两行字之后,便轻轻的挣脱了二丫牵着他的手,将手背在了身后,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领路的书童看到小娃娃的举动,原本有些疏离的面容变得温和起来。

    二丫不明白两人一来一去在打些什么哑迷,可是自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的她知道小娃娃是做对了,便默默咽下去自己到了嘴边的询问。

    顺便悄悄的将自己有些叉开的站姿并了回来,手也摆放在一个柔顺的弧度,低着脑袋,看着地上的阳光默默无言。

    “你们来了。”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先生来了。”门外侍立的书童朝着来者微微拱了一身,恭敬的迎道。

    小娃娃也稍稍欠身,双手平举:“先生。”

    二丫看看门童,瞅瞅小娃娃,笨拙的学着小娃娃的模样,语气生涩的给老先生也行了一礼:“先生。”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位老先生心情极好的发笑,笑完才觉得略有些不妥,咳了两声:“好,好,好,起来吧。”

    老先生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须,活像一个年画上慈祥的财神爷,指了指小娃娃向小书童吩咐道:“你带他进去吧。”

    “是,先生。”小书童朝着小娃娃点了点头,便把他引了进去。

    在二丫眼角的余光里,小娃娃被领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桌子前坐着,书童正从房间角落里的一个大背包里拿出一套笔墨纸砚给他。

    看起来,小娃娃会在这里过的还不错。

    “你随我来。”二丫还在努力的偷瞄小娃娃的动向的时候,老先生已经发了话。

    二丫抬起头来,有些吃惊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我,我么?”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仙骨飘飘的老先生已经率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只留给她一个神秘莫测的背影。

    二丫左右张望了一下,四下也没有旁人,咬一咬牙,二丫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老先生带着她转过了几个屋角,二丫听着耳边忽高忽低的读书声,摸不准这个老先生到底在领着她往哪去。

    二丫有心想问,可是这位老先生看着年纪极大,腿脚却很灵便,走的飞快,二丫都险些跟不上。

    “好了,进去吧。”老先生终于听了下来,悄悄的推开一扇门,示意二丫往里面走。

    二丫悄悄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老先生院中最偏僻的地方了吧,脚下的台阶都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苔藓,有点打滑。

    走进去之后,屋内有一股潮湿腐烂的味道,光线也不是特别的明亮,似乎是闲置多年的老房子。

    老先生的话也应证了这一点:“这里久不住人了,委屈你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听学

    “这里久不住人了,委屈你了。”老先生伸手阻止了二丫想要打开窗户通风的举动。

    二丫疑惑的抬头,不解的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

    “你听。”老先生用手指一指门外。

    二丫凝神细听,方才注意到原来这间屋子的正门正面对着刚才学堂,孩子们的笔墨在纸张上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传入了二丫的耳朵里。

    看见面前这个小姑娘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先生在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笨。

    “以后你便在此处停学,笔墨纸砚都有准备齐全,这里面对着的就是我的学堂,我往日会坐在这扇门的后面。”

    老先生指一指屋子的前门:“自然了,你在此处停学会有诸多不便,若是不想学了随时都可以离去,能学多少便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先生。”二丫微微欠身,真心实意的朝着老先生道谢。

    老先生有些心虚的摆摆手:“我是与那孩子的父亲有几分交情,你若是谢,还是谢他吧!”

    说完,飘然离去。

    此时的二丫还不知道,其实这位老先生在刚听到屠夫的请求时是暴跳如雷,死活不肯答应。

    在屠夫的软磨硬泡之下才勉强答应,这里的房间固然是最省事最方便的停学所在,可是没有让仆从前来打扫也是老先生有意为难她。

    而且,若不是二丫在刚见面时学着小娃娃的样子行了拜师礼,老先生也不会亲自引了她来,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当然,此时的二丫还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默默的打量着屋子,从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格格不入很是崭新的包。

    二丫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包袱,果然里面是和方才偷眼瞧见小娃娃用的是一样的笔墨纸砚,拿出来以后,乖乖的坐在桌前。

    “先生好!”

    才坐稳,便听见屋门外一阵整齐清脆的孩童声响起,然后便有一个浅浅的身影投射在了门上。

    “今天我们有一位新的同窗前来学习,孩子们要互相帮助。”此时老先生的话语听起来亲切多了。

    屋外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二丫想起小娃娃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笑开了花。

    闲话过后,老先生开始教学,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教的格外认真。

    听着老先生教的内容,二丫也听出来这是个刚刚开始的学堂,连小孩子笔要怎么握都重头教起。

    “你不能像是握筷子一样握着笔,要把食指搭在笔头,中指和拇指捏着笔。”老先生说的很详细。

    虽然老先生看不见她,也不是在说她,二丫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默默的调整了自己和吃饭一样的手,在纸上认真的描摹着字体。

    半日的停学过去了,二丫觉得自己的手指都不是自己的了,从前这双手能做的了粗活,却拿这只小小的笔毫无办法。

    手指和手腕都酸胀难言,站在学堂门外的二丫把手悄悄的背在身后揉捏着关节酸软的地方。

    “噗嗤~”门外守着的书童看着二丫拧成两条蚯蚓一样的眉毛,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丫被笑得不好意思,红着脸瞪了一眼。

    “娘亲!”小娃娃背着二丫给他做的小背包,刚从学堂出来便看见了二丫,乐滋滋的扑倒二丫的怀里。

    二丫本能的用手去抱他,却没想到手腕根本使不上力气,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哎呦!”

    “怎么啦?”小娃娃关心的拉着二丫的手问道。

    却刚刚好碰到二丫写字使力的地方,这一下差点没直接送走了二丫的小命,面目扭曲的不成个样子。

    书童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拉开了小娃娃,捏着他的手腕,摊开手掌,轻轻的在他的关节和手腕上点了点:“这里,这里,小娃娃回去要揉一揉,不然明天就会手抖的拿不了笔了。”

    话是对着小娃娃说的,可是二丫明白这也是在提醒她呢,感激的看了一眼书童,决定不再计较他方才嘲笑自己的事情。

    “可是,我不是第一次拿笔,早就不疼了呀。”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实话实话,一时间让空气梗在了当场。

    “哈哈哈哈,那说明你很勤奋嘛!”书童僵着嗓子,言不由衷的夸了夸。

    这次轮到二丫弯了眼睛,嘲笑他了。

    二丫拉着小娃娃的手,两人一起朝家中走去。

    屠夫摆完了摊子,便在路口等着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走了。

    饭桌上,屠夫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埋头吃菜的二丫,问小娃娃:“今日拜师,你觉得怎么样啊?”

    小娃娃今日是第一次进学堂,新鲜劲正是十足的时候,听见爹爹询问,立刻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什么老先生家的房子好好看啊,什么书童哥哥不会笑啊,什么老先生看起来就像是画上的神仙爷爷一样。

    二丫虽然埋着头吃饭,耳朵里却对小娃娃的描述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小娃娃每说一句,二丫便在心中默默的点一次头。

    不是二丫不想参与,实在是她太饿了,这读书写字真比做事下田还要熬人心神,二丫觉得自己的肚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要疯狂的进食才能弥补那半日流失的精气神。

    “那书童哥哥还以为我是第一次拿笔呢,还教我怎么样揉手腕不疼。”小娃娃想起来临走时书童的话,笑着对屠夫说:“可是,娘亲和爹爹已经让我学了好几年啦!”

    二丫听见娘亲两个字诧异的抬起头来,随即又迅速的明白过来不是说她,低下头扒拉着碗中的饭菜,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心中那股酸涩的感觉重又浮上心头,二丫扒着碗中的饭菜,尝不出滋味,也听不见旁边的父子二人接下来的交谈了。

    “我可以进来么?”

    二丫吃完饭以后,便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手上的酸胀感无法消除,二丫学着书童在小娃娃手上点的地方揉捏着也不济事。

    正在二丫恼火的甩着自己的手腕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时候,门外传来屠夫温和宽厚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惜了啊

    “我可以进来么?”

    二丫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乖乖巧巧的坐在了床边,轻声答到:“进来吧。”

    屠夫一手端着一个药瓶,一手推开了屋门,一眼便瞧见了二丫左手捏着右手手腕的样子。

    “怎么?第一日拿笔是不是不习惯?”屠夫笑了笑,问道。

    二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放在膝头交握的两只手,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嗯。”

    “没事的,每个人第一次拿笔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屠夫看出她的窘迫,温和的安慰着。

    “嗯。”二丫低着脑袋,小声的应答。

    屠夫半蹲下身子,拉过二丫的右手,讲手中的药瓶拧开,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涂抹在二丫的手指和手腕上。

    药膏散发出一股草木的清香,涂在手上冰凉凉的,像是冬日里的一片薄薄的雪花无意间落在了手中,慢慢的融化了。

    忽然,又有一股温柔的暖意在掌中晕染开来,二丫愣愣的看着面前半蹲在自己眼下的男人。

    屠夫的手指温柔的捏着二丫的手指,轻轻的揉捏着,他的指腹因为常年劳作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茧子,在二丫娇嫩的皮肤上摩挲着。

    二丫一双小小的手在屠夫的手中不过占了一半的地方,小小的可以被他轻而易举的包裹完全。

    他的手很温暖厚实,像极了他这一个人给二丫的感觉,温和宽厚,是一个可以相信依赖的人。

    “这瓶药膏我就留给你了,以后每日你自己回来以后照着我现在的法子给自己涂抹上药,第二日便不会疼了。”正当二丫发傻发愣的时候,屠夫低着头细心的嘱咐道。

    “啊?”二丫迟迟的才反应过来:“可是,我不会啊,方才没记住呢。”

    屠夫低着头:“那我再涂抹一次,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记住的。”

    屠夫细心的在二丫手指上点着该用力的地方,最后移到了二丫白皙如玉的手腕上。

    “写字最用力的地方便是手腕了,你一定要记得涂了药膏以后多揉一揉。”屠夫轻轻的捏着二丫手腕用力的地方。

    二丫的手指随着屠夫的动作,时不时的碰到他的手腕,若有若无的温度通过指尖传了过来。

    屠夫身上的温度和他的手掌一样,温暖干燥。

    “谢谢!”二丫果然觉得自己的手指轻快了不少,将屠夫送到门口轻声道谢。

    “她还真是个勤快人!”学堂里,学生都散尽了,书童小心翼翼的将一叠纸张放在了老先生的跟前。

    二丫猜的没错,原本这里的学堂是开给村镇当中有意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年轻学子们的,小娃娃是临时拉起来的班子。

    所以,为了不耽搁即将赶考的学子们的学习,只能辛苦各家的小娃娃们早起去学堂求学半日。

    如今,年轻的学子们也散了,老先生突然想起来他那个唯一的女学生,便令书童将那间屋子里的纸张拿出来。

    因是屠夫早早的就交代了二丫的底细,老先生也知道这个姑娘是第一日接触,原本也不做多大的希望。

    没想到,小书童抱出了一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二丫的笔迹。

    老先生翻了翻:“她,这是将那个屋子里放的纸都写完了?”

    书童默默的点了点头。

    老先生来了兴趣,一张一张的翻看过去,越看眼睛越亮:“这,这,这是个有天赋的呀!”

    老先生原本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徒有其表,只是为了显得自己勤奋,才糟践了这么多张纸。

    没想到,一张一张的翻过去,纸张上的每一个字都显示了主人下笔时的用心,也能看出下笔人一次写的比一次好。

    翻看到最后一张纸时,老先生居然从那字里行间,看见了坚韧肃杀的风骨。

    “可惜了啊,可惜!”老先生望着二丫留下的字,想到她女儿家的身份,想到她如今的年岁,只觉得可惜。

    小书童一脸的疑惑,在递给先生之前,他已经一一翻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先生,可惜什么?”小书童秉持着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诚心诚意的问道。

    老先生听见问话,抬眼瞄了一下小书童。

    小书童顿感满腹委屈,他方才似乎是从老先生的眼中看到了嫌弃?

    太难过了!

    其实这个小书童也不是真正的小书童,而是老先生的孙子,只不过老先生一直嫌弃他资质不好,只让他以书童的打扮出现在众学子面前。

    以前,为了那些满腹经纶的学子或是聪明伶俐的小娃娃嫌弃自己也就罢了,如今为了不识字的小姑娘也要嫌弃自己了???

    小书童满脑袋的问号,伸着脖子去看那字,他倒要瞧瞧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玄机。

    老先生伸手毫不留情的在孙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下午将那间屋子收拾收拾,以后她来停学,你也在一旁陪着学*********,您是说那个……”小书童被这句话吓到了,一时间将爷爷两个字说了出来。

    老先生更加嫌弃了,皱着眉头,拂袖而去:“真是个苯的,除了她,还有谁?”

    小书童摸了摸脑袋,越发觉得自家爷爷捉摸不透了,让他扮作小书童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让他给一个刚刚开蒙的小姑娘做伴读……

    认命且苦命的小书童歪着头上的发带,拿着簸箕和扫帚,老老实实的去给二丫打扫房间去了,又把自己的小书桌和那一套宝贝一样的书墨笔砚拖到了那个黑乎乎的房间了。

    第二日,二丫推门进来便瞅见一个笑得和村上二傻子一样的人,冲着她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大牙齿。

    若不是老先生那仙气飘飘的教书声传到了她的耳边,二丫几乎要觉得自己是不是昨日熬的太晚没睡着了。

    “你,你怎么在这?”二丫指着这个不速之客,问道。

    爷爷让我来陪读的!

    小书童在心里咆哮着,嘴上却说着另外一套说辞:“先生看你资质平庸又启蒙的晚,特地安排我来帮助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雨天来访

    “先生看你资质平庸又启蒙的晚,特地安排我来帮助你。”

    小书童嘴里说着瞎话,面上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双眼睛里透着满满的真诚。

    二丫眨巴眨巴眼睛,朝着小书童鞠了一躬:“那就劳烦你了!”

    小书童原本只是想逗一逗这个姑娘,没想到受了她这样的大礼,连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没事没事。”

    一开始因为爷爷贬低自己却吹捧她的不甘心,也因为这一礼烟消云散。

    二丫虽然不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陌生人陪着自己,更不喜欢自己刚刚上手的书法理学就这样错漏摆出的展现在一个并不算友善的人面前。

    不过,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老先生这样的做法对她来说帮助很大。

    没有听清楚的句子,这位小书童总能轻声细语的补充完整,不知道如何下笔的字,小书童总会先一步在白纸上勾勒清楚。

    甚至,都不需要二丫自己开口求教,小书童便做起了她最合适的小先生。

    她不知道的是,小书童在和她这样相处了几日以后,有点明白自己的爷爷为何要让自己陪着这位小姑娘一起读书了。

    读书求学之所以要从小开始,是因为小小孩子的世界是最简单单纯的,这个时候他们的学习能力也是最强的。

    再长大些,小孩子的世界便会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想要的东西多了,分在读书上的心神便少了。

    所以,小孩子启蒙读书是最有效率的年纪。

    可是,在二丫的身上,小书童感受到了不一样,她的年纪很明显不适合才开始读书了,可是她学的认真,写的仔细,甚至速度比外面那帮看起来已经有了基础的小孩子们还要快。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天资聪颖的人。

    小书童在半月的学习之后,由衷的向老先生,也就是他的爷爷感慨道。

    不是天资,只是因为她求学之心甚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有如此的求知之心,也不知道这样的心思能支撑着她在求学的路上走多远。

    这是一个雨天,老先生办的学堂与他的小学生们所住的地方最近的也隔了大半个村庄,雨下的那样大,所以老先生上半日的课是照例不开的。

    一老一小,两个人难得的闲暇下来,围坐在火炉旁边聊着闲事。

    提到二丫,爷孙两人都是一阵感概。

    他们没想到,就是这一断,二丫的求学之路遭受了一些波折。

    也不知道是二丫日日都陪着小娃娃去学堂听学的事情是如何传了出去的,二丫的父母又是从哪个嘴碎的人那里听见了一星半点的风声,居然闹上了门来。

    在这样一个雨天,二丫和小娃娃都守在家中,屠夫也不得出门摆摊,二丫的父亲娘亲将他们一家三口堵的严严实实。

    “砰砰砰!”

    三人正在屠夫的屋子里聊的开心,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活像是黑夜里恶鬼敲门一样的震人心魂。

    屠夫和二丫双双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彼此的眼中感受了惶惶不安。

    “谁呀?”

    二丫率先开口,朝着门外试探着问道。

    “砰砰砰!”回应她的是更为急促的敲门声,来者似乎没有多少耐心。

    屠夫按耐住二丫起身的动作,站起身来的同时用温和的眼神安抚着两人焦躁不安的心情。

    屠夫没有撑伞,冒着雨,穿过层层的雨雾,侧身贴着门边听着屋外的声响。

    可是除了敲门声一点多余的杂声也没有,屠夫拉开门栓,看清了来人。

    “哟!我的好女婿啊!你们在家啊,怎么这么久还不开门呢!我和你爹都淋湿了!”

    一开门,二丫的爹娘便闯了进来,一边推开了屠夫,一边朝着二丫和小娃娃所在的屋子走去。

    穿戴整齐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来开门的屠夫一身的雨水。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三个人在看见是他们时同时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向他们的眼神冷漠冰寒,不含任何感情。

    “老头子,来来来,这里暖和!”率先走进来的二丫娘一下子感受到了温度,将自己身上湿答答的蓑衣随意的扔在地上,还将二丫爹也拉了进来。

    二丫并不看他们,只是拿了干燥的帕子递给随后进门的屠夫:“怎么也不拿见蓑衣!”

    语气嗔怪而又亲昵。

    二丫娘听见了,眼睛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左右的流转着,悄悄的和二丫爹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笑容。

    然而,这一切都被二丫尽收眼底,手里捏着的帕子蓦然收紧,这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你们怎么来了?”屠夫看见二丫的声色不对,上前一步,将她在夫妻两人面前挡了一挡,询问道。

    二丫的爹娘却没有回应他,只是拉了一旁站着的小娃娃,状似亲昵的问道:“我的乖孙子,最近在学堂读书读的怎么样?”

    小娃娃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抬头看了看爹爹,屠夫的脸上黝黑黝黑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小娃娃又去看二丫,娘亲被爹爹挡了个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

    “挺好的,先生教的很认真!”小娃娃想了想,斟酌着说道。

    “好好好!”二丫的爹娘放开了他,笑眯眯的朝着屠夫说道:“我们听说你们家孩子读了学堂,正好我们腾达最近也打算拜个正经的先生,所以来问问……”

    “这样啊!”二丫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将小娃娃拉了出来,护在身后。

    “先生很好,是以前考了进士的老学究。”屠夫回答道。

    “嗯。”二丫的爹罕见的掌握着话语权:“我们也自己打听了,那位先生是这里有名的有学问的人,想要拜他为师很难,听说他的要求很高……”

    二丫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屠夫,如果那位老先生收学生的标准很高,那么自己去听学的事情岂不是更加的难?

    “不知道,女婿在这其中能不能帮上一点忙……”二丫爹总算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屠夫还是那样的温和,一幅很好说话的样子:“我与那位老先生倒有几分交情,若是需要,我也可以去说上一二……”

    “那就好!”二丫爹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就要走。

    却被二丫娘一把拉了回来:“还有一事,我们家本来就拮据,若是腾达可以拜师的话,不知道女婿可不可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女儿家,就该命如草芥?

    “不行!”二丫脆生生的拒绝了。

    原本在二丫的爹娘说出想要他们帮忙拜师的时候,二丫便心生厌烦之色。

    奈何屠夫答应的太快,二丫没有反驳的余地,此时听到自家爹娘更加过分的要求,抢在屠夫话前拒绝了他们。

    屠夫口中卡着一个“好”字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转头看了一眼二丫。

    二丫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还真是个软脾气,什么都要答应!

    “爹,娘!”二丫上前一步,握住了两个人的手,言辞恳切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实在是供应不起弟弟再去读书了。”

    “打我的小时候,爹娘就偏疼弟弟,如今轮也该轮到我了不是?”二丫用力的挤吧挤吧眼睛,逼出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你们二位也疼疼女儿吧!”

    二丫爹望着女儿泪盈于睫的样子有些愣怔,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儿了。

    似乎,二丫从来都是坚强且冷漠的样子,明明小时候还是个爱娇爱花的小姑娘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是了,是从那一日他从她的碗里夹走了剩下的最后一块肉放进了儿子的碗里开始的。

    小小的姑娘扯着嗓子嚎了一个晚上,最终发现无济于事后,抽抽搭搭的缩在角落里睡晕了过去,从那以后,二丫便再也不曾向他们撒过娇了。

    如今乍然见了,往事浮上心头,二丫爹心中有所动容,眼中也有了动摇的神色。

    二丫娘亲偷眼看着自己老头子的反应,睡了几十年的枕边人,只是一个眼神的恍惚,她便知道身边人在想什么。

    伸手“啪”的一下拍开了二丫的手,冷漠的话语像是淬了一层冰霜:“你们没钱了?”

    二丫察言观色在他们手里下讨生活许多年,对于两人之间流转的盘算一清二楚,心里冷笑连连。

    失望么?二丫是不失望的。

    对于娘亲对自己一贯是尖酸刻薄的,那个爹,虽然偶尔会心软,可更多的时候因为懦弱而袖手旁观。

    所以,这是她最后一次向他们摇尾乞怜,求他们将给弟弟的偏爱匀给自己一点。

    不是因为对他们心存幻想,只是想要与他们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是。”二丫含着泪,低着头,温声答是。

    二丫娘却一把推开了她,朝着屠夫问道:“你和她是一个说法么?”

    望着小姑娘红通通一片的手背,含着泪水的样子,虽然知道她是装的,屠夫心头还是有一股无名火在乱窜。

    “是。”屠夫回道。

    若是二丫的娘亲仔细留意的话,就会发现屠夫此刻的声色不再是往常的憨厚老实的模样,默不作声的脸上显出一股杀伐之意。

    可是二丫娘也还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看一个自以为早就捏在手心里的人的脸色,一听这话早就火从心起。

    “什么?你们没钱了?”二丫娘一把扯过二丫,狠狠的揪着她腰间的软肉:“那你怎么有钱让这个死丫头去听学的?”

    没有防备的二丫忍不住喊出声来,这下眼底的泪花是实打实的泛滥开来。

    屠夫眼中一紧,怒火止不住的上涌。

    好在二丫反应的快,一把推开了那个恶毒的女人,蹦到了屠夫的身后,这才安抚住他的心情。

    屠夫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自己“傻大个”的形象不崩盘:“二丫的读书钱早就交给先生了,现在我没有钱了。”

    二丫的娘亲眼睛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那你让二丫不要去了,换我们家腾达去!”

    “不行!”屠夫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倒是让二丫颇为诧异,这次怎么没有嘴快的答应呢?

    二丫娘也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么好说话的人,拒绝起来也是这样的干脆利落,没有理由。

    “怎么不行!”二丫娘又拿出了自己那“女儿都是赔钱货”的老一套理论出来了。

    “女婿啊,你要出钱养你的儿子读书,我们就不说其他的话了!”二丫娘企图采用怀柔政策。

    人人都说“打一棒子给一甜枣”,二丫娘决定说一些好话哄一哄他,他出钱给小娃娃读书的事情便不与他计较了!

    屠夫一脸的莫名其妙,显然没有听出来这是软话,二丫在心里笑得冷漠。

    还真是个自私的人,嫁了个女儿,便想当然的将女儿女婿的东西都划拉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却不知道这本来就是屠夫的钱,他想要给谁用还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不管二丫和屠夫在心中如何想的,二丫娘仍然继续着她自己的话:“可是你出钱让二丫读书的事情,为娘的就不得不说几句话了!”

    “咱们村里邻里就没有姑娘家出去读书的道理!”二丫娘开口便将做长辈的架子拿足了:“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嫁了人不安安分分的在家相夫教子,却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以后是要把心学野了的!”

    “我可没有!”二丫听着耳边那一套陈词滥调,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小声的辩驳了回去。

    偏偏就被二丫娘听见了,立马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一样,洋洋得意的朝屠夫证明着:“你看看,如今连我的话都敢顶嘴了,从前她在家时可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

    这话说的没有道理,又要指责别人,又不准别人反驳,是要生生冤死一个人也不准人说理啊!

    可是二丫娘还觉得说的极有道理,头扬着,脸上带着一副“你错了,我是在为你好”的模样,看着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屠夫。

    屠夫将身后的小姑娘拉到了身前,温暖的手心包裹着小姑娘的手,护着她:“在我家,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说什么?”二丫娘没有料到往日的老实人会有这样强硬的态度。

    不过很快,她又继续着自己的思想灌输:“她就是姑娘家,你不必这样娇惯着她!”

    “这个赔钱货读了书也不能帮到你什么,还不如让你的弟弟腾达去,以后出息了也能帮衬帮衬你!”

    说来说去,还是认为二丫一个女孩子天生就是根草,在家中该受父母和兄弟的轻贱,嫁了人就该老老实实在家中受丈夫的轻贱。

    所以,她就不配受到丈夫的关爱,也不应该占了弟弟腾达读书的位置。

    生而为女,就该命如草芥么?明明她是个母亲,也曾是个姑娘,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二丫想不通,望向屠夫,屠夫也在看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割舍

    二丫和屠夫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决绝和割舍的凛然。

    这样的爹娘,再纠缠不清,再步步退让,留给他们的只会是更加无休无止的轻视和利用而已。

    “爹娘,上次二丫回门时说过的话你们还记得么?”屠夫将二丫牢牢护在怀中,朝着面前的两位老人说道。

    二丫爹张了张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心虚的没发出一个字来。

    “什么?”二丫娘有些迷惑。

    屠夫不咸不淡的说:“上次我答应你们日日送肉食给腾达补身子,你们在那之后也日日都派了他来拿,对么?”

    “嗯,那是你作为姐夫照顾弟弟,应该的。”二丫娘点点头,这些日子油水补的不错,自己的腰间都粗了一圈。

    屠夫不气反笑:“应该的?可我明明记得我当时时间提了条件的!”

    “爹娘年纪大了,忘性也变得大了!”屠夫笑得讽刺冰凉:“不过没关系,女婿都为你们牢牢记着呢!”

    扒去了老实憨厚的外皮,屠夫说起不留情面的话来也会让人气的牙根痒痒。

    “当时我便说了,若是想要日日都有这样的肉食可拿,就莫要来打扰二丫的清净!”屠夫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二丫的脑袋。

    “她是我们的……”二丫娘开口便想要说伦理道德。

    “您是想说二丫是你们的女儿,爹娘来看女儿,天经地义?”屠夫抢过了话头,二丫娘也只剩下了点头的份。

    “可还有一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屠夫话中讽刺的意味更浓:“况且,您也未必是真心嫁女儿,更多的是把二丫以丰厚的彩礼钱卖了出去。”

    二丫娘气结,纵然这是事实,可她也不能容忍有人当面这样讽刺她,更不能容忍讽刺她的人是往常憨厚老实的屠夫。

    可是屠夫却不搭理她冲天的怒火,只是低头向二丫投去关切的目光。

    方才的话虽然是为了将话说绝,可是这言语之间对二丫的轻视会让人伤心。

    也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伤心的哭鼻子。

    没想到,屠夫一低头,对上的便是二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冲着他调皮的眨啊眨。

    二丫软软的身子往屠夫这边靠了靠,仿佛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态度。

    屠夫放下心来,转眸阴沉沉的看着二丫娘:“既然你们今日登门,我只当是你们不想要遵守约定了,以后腾达若是想吃肉食,可千万要记得带钱。”

    “自然了,情谊不在交情在。”屠夫的声音里带着威胁和诱哄:“作为你们名义上的女婿,我肯定会给腾达一些好处的,只不过这好处的大小,还是要看看你们是否安分。”

    “请吧!”屠夫一口气把话说完,朝着门外扬手一指,送客之意昭然若揭。

    二丫娘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男人扯了一把,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不要再丢人显眼了!”二丫爹的脸上通红一片,也不知道是羞愧难当还是气红了脸。

    女人的力气哪里有男人大呢?二丫娘再不乐意也被扯出了门外。

    “呸!什么东西!你们早晚都要遭到报应的!”二丫娘临走了,还朝着门口狠狠地啐了一口,诅咒着。

    二丫娘的诅咒是否有用,二丫爹最后的关头是否幡然醒悟,对屠夫和二丫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此刻的他们都只觉得如释重负。

    从前,唯唯诺诺,顾忌着这个,顾忌着那个,受的窝囊气也尽够了。

    “你今天怎么这样不好说话,可对不起你往日里傻大个的称号啊!”两人如今的相处越发的亲近自然,二丫也敢拿他的绰号来打趣他了。

    屠夫有些闷闷的:“从前我只知道你过的苦,可没想到世间还有轻贱自己女儿的父母。”

    这是在心疼……自己?二丫在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出一幅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样子来。

    “嗯,我从前自以为世上所有的父母都如我爹娘一般。”二丫低着头,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哭腔:“没想到……”

    “哎……”屠夫长叹一声,将二丫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从此往后,我必然会好好待你,不叫你再受从前的委屈了。”

    二丫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任由自己眼中的泪水在他的袍子上肆意横流,轻轻的点了点头。

    身后有一只小手拽了拽二丫的衣摆:“娘亲,我也会对你好的。”

    屠夫顺势松开了二丫,她回头看着小娃娃一本正经的模样,破涕而笑:“嗯,那我可就等着享你们父子两个人的清福啦!”

    小娃娃不好意思的抿唇羞涩的笑,二丫在一旁笑开了花,屠夫的脸上也染上了点点笑意。

    ……

    “你们是谁?”

    老先生的学堂里,一对护卫打扮的人闯了出来,打乱了原本和谐的读书声。

    都是乡镇里的小娃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年纪小一点的被吓的哇哇大哭。

    “闭嘴,吵得老子耳朵疼!”为首的护卫似乎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听见小孩哭,烦躁的皱起了眉毛,呵斥道。

    二丫在窗户上捅出一个洞来,悄悄的看见了自家的小娃娃虽然没有哭,但神色也是被吓着了的模样。

    拎起裙角就要打开门冲出去,却被身后一直关注着她的书童拦腰死死地抱住。

    “不行,你若是从这出去,老先生的名声就坏了!”书童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她。

    “那我怎么办?”二丫气急。

    书童拉扯着她从后门走:“你可以绕过去,从学堂的正门进去!”

    二丫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飞一般的朝着门冲了出去。

    “啪!”急匆匆的二丫哪里顾得上动静大小,门被狠狠的合上,发出一道不小的声响。

    门童苦笑,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门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回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书童尴尬的一笑:“我刚刚在打扫房间,灰尘太多了!”

    二丫一路上只恨只屋子的后门为什么离学堂这样远,她拐了好几个屋角才气喘吁吁的推开了学堂的门。

    “小少爷,你跟我们走吧!”

    二丫一推门便看到为首的护卫弯着腰,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对着小娃娃说道。

    而小娃娃脸上再不是往日软萌可爱的模样,冷若冰霜。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怪异

    “小少爷,您就随我们回去吧,老爷在家都急坏了!”护卫在小娃娃面前一脸的谄媚。

    小娃娃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给他,冷漠的样子不似往常。

    二丫急忙忙奔了过去,一把推开护卫,将小娃娃护在了怀里。

    护卫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朝手下人吩咐道:“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拉下去!”

    “你敢!”小娃娃终于正眼瞧了他一眼,开口的气势连二丫也吓了一大跳。

    身后的护卫果然停住了脚步,手中握着剑踌铸不前,看着他们的头子寻求帮助。

    为首的护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推下,朝着二丫问道:“你是谁?”

    二丫总觉得如今的情形有些怪异,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我是这个孩子的……娘亲。”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二丫总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一些颤抖。

    护卫唇边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娘亲?就凭你也敢和我家小少爷攀上亲戚?!”

    二丫自然知道此时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娃娃的底细,回想起方才小娃娃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并没有害怕的样子,也知道这个护卫口中说的八成都是真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小娃娃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想,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几个人带走小娃娃的。

    况且,屠夫曾那样期许自己照顾好他心上人唯一的血脉,自己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呸!什么少爷不少爷的?这是我十……生……的儿子,你怎么青天白日的就要做这样没有王法的事情!”二丫狠狠一口啐了出来。

    原本想说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但到底还是心虚,声音都有些发抖。

    护卫的脸上闪现出嘲弄的神色:“你莫不是当我们都是傻子吧?”

    二丫想要点头的样子硬生生被护卫手中的刀吓了回去。

    “我们既然敢来,自然是把你们的底细打探的清清楚楚了!你生的?你比这孩子大了几岁,自己不清楚么?”

    护卫的眼神在二丫的身上转了个圈,其中赤裸裸的打量和嘲讽让二丫忍不住心中一颤。

    浑身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被抱在怀中的小娃娃被收紧的难受的看了一眼二丫。

    “你莫怕!”小娃娃艰难的从二丫的怀里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搭在二丫冰凉凉的胳膊上。

    温软的触觉将二丫的神色拉了回来,二丫望了自己怀里粉嘟嘟的小人儿一眼,莫名的开始心慌。

    这好像是小娃娃第一次没有唤过二丫任何称呼,也是第一次脸上褪去了那像是面具一样的依赖感。

    二丫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却仍然坚持着不肯松开手中的娃娃分毫。

    护卫眼中嘲弄之色不减分毫,看着她就像是看一只上窜下跳的耍戏猴。

    四周的孩童早就在书童的引导下疏散到了原本二丫听学的屋子里。

    书童双手拢于袖中,神色漠然的站在屋门前,看着眼前对峙的双方。

    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挡住了身后悄然推开的门缝中懵懂而单纯的探究目光。

    老先生颤颤巍巍的想要往外走去,却被靠近门边的护卫一把寒刀挡住了去路。

    “爷爷!”

    “先生!”

    书童和二丫同时惊呼出声,书童淡漠的目光微不可查的刺痛了二丫的心。

    二丫深吸一口气,抱着赴死的决心重新看向护卫。

    “你说我是你家的少爷,不知可有什么凭证?”

    二丫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怀中的小娃娃却率先阻拦了她的话头。

    语气摆脱了一贯展现在二丫面前的稚童无知,反而有一股少年老成的味道。

    回首余光瞄到默默站在门前,面上无喜无悲的书童,二丫好像明白屠夫将他们送到这个书堂的原因了。

    为首的护卫本来已经是极不耐烦的神色,可是顾忌着小娃娃的身份才多有退让。

    此时听到事情的正主的开口,面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少爷的右脚脚踝处绑了一个金锁,这是少爷出生时府上特意为您求的平安锁!”护卫微微一拱手,朝着小娃娃弯下身子,目光停留在他的脚下。

    小娃娃眼中晦暗,嘴角弯起的弧度就像是一个嘲弄的微笑。

    二丫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将怀中的小娃娃略松一松,伸手轻轻撩起他的裤脚。

    小孩子被他们养的极好,脚踝处的皮肤白皙柔嫩,如同软包子的脸一样,肉乎乎的可爱。

    护卫眼中突显惊诧之色,小娃娃滚圆的脚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点所谓金锁的影子。

    “你可是瞧清楚了,我家孩子可不是你家什么少爷,右脚上也没有什么府上的平安锁!”二丫将小娃娃的裤脚放下,抬眼望向护卫。

    护卫不可置信的急步上前,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撩,猝不及防小娃娃一脚踢在了他的胳膊上。

    横眉冷对,小娃娃在二丫看不见的角度,眉宇之间尽是警告之色。

    护卫讪讪的站起身来,朝着二丫冷冰冰的说道:“是我认错人了,此前的冒犯之言还请夫人不要放下心上。”

    二丫不想搭理他,只是从鼻子里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算作是回应。

    护卫也不气恼,回首瞄了一眼身后的护卫,走了过去,抬腕将那把寒刀收回了鞘中,朝着老先生施了一礼。

    “老先生,是晚辈唐突了,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等粗人计较!”

    老先生在刀回鞘的那一刻已经重新站直了身子,恢复了往日仙风道骨的模样。

    眯着眼睛,在护卫和小娃娃以及二丫的身上打了一个来回,手慢悠悠的背在了身后。

    “你只是心急,做事没有章法罢了,老朽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多谢老先生!”

    说完,拱手施礼,领着乌泱泱一大帮子退了出去,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

    若不是身上冷汗涔涔,粘腻的有些恶心,二丫几乎要以为刚才只不过一场虚无缥缈得闹剧罢了。

    “丫头!”老先生担忧关切的目光落在二丫的身上。

    听见呼唤,二丫嘴角难得的抿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朝着老先生报以谢意的一笑。

    “叨扰先生的清净之所了!”小娃娃从二丫的怀中跳了下来,扳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朝着老先生行礼。

    老先生长叹一声,伸出手在小娃娃的脑袋摸了摸。

    二丫心底有一丝怪异之感。

    还没等到她心中的想法如涟漪一样扩大,手边小娃娃已经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娘亲,我们回家吧!”

    二丫闻声低头,小娃娃脸上的惊惧之色尚且没有完全褪去,眼眸中湿漉漉的泪珠含在尾角,有些哀求着自己。

    二丫爱怜的牵起小娃娃的手,朝着老先生告别,临行前眼角余光看到了仍然守在门口的书童一眼。

    心中有浓重的怪异之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后的欺瞒

    二丫手中牵着小娃娃,两人路上走的飞快。

    “娘亲问你,今天那些人是不是你……母亲的家中人?”二丫口中干涩,终于在临近家门处停了下来,将自己憋在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小娃娃抬眸望向二丫,眼中是浓浓的迷惑。

    一双冰凉纤细的手指轻轻的覆盖在小娃娃的眼睛上。

    二丫伸手遮住了小娃娃的眼睛,一同遮住的还有他那张稚童无辜的脸蛋。

    “娘亲知道,你心中自有分断,所以娘亲不想逼你,你愿意说便说,只是,不要骗我。”

    二丫终究还是软了心肠,不愿意对这个孩子多做逼迫,即便明知道自己的心软是这个孩子意料之中的结果。

    自己在心底也要嘲笑一下自己,二丫可叹自己是过久了温暖太平的日子,就连心肠也变得软弱无能了。

    重新牵起小娃娃的手,疾步朝着家的方向奔去,即便小娃娃不肯与自己说实话,可是自己心底也有那个可怕的猜想,所以不得不早做打算。

    可是二丫大踏步走出的步子却遭到了阻碍,小娃娃的手牢牢地攥住了。

    回首,好使那张无辜可怜的面容,小娃娃眼中却不再是楚楚可怜的神色,而是挣扎和犹豫。

    二丫知道,小娃娃的内心也有所动摇,遂停下步子,报以鼓励和怜爱的目光注视着他。

    她在等,在等小娃娃与她坦白,她需要时间盘算接下来的计划,但对于这一对浑身都充满秘密的父子,她还需要真相。

    “姐姐,那的确是我外祖父家的护卫。”几番挣扎之后,小娃娃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对二丫的欺骗也好,有心无心的伤害也罢,在过去已经做的够多的了。

    二丫对他,始终是真心实意,他不能,也不忍心再用谎言来欺骗她了。

    二丫没有关心小娃娃突如其来的称呼的改变,只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随即又想到了那个护卫的话:“那,你右脚上的金锁……”

    “也是有的……”小娃娃点了点头:“父亲说那个金锁太过扎眼,于是取下收了起来。”

    这是情理之中,只是二丫还是隐隐约约的觉着自己心中不安,一颗心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好了,回去吧,等你父亲回来,我们要商量出个对策才是。”二丫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牵了小娃娃的手就要往外走。

    她走的极急,几乎没有给小娃娃一点点拒绝的余地,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那一瞬间小娃娃脸上的犹豫之色。

    推门而入,二丫的瞳孔猛缩。

    “又见面了!”

    方才在书堂见过面的护卫正站在院中,刀鞘抵着那张石桌,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你们!”二丫气结,想要说出点什么来谴责对方,却因为心虚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低头揽过小娃娃的瞬间,二丫发现他的脸上虽然有所恼怒,但并不意外。

    二丫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一根弦突然绷紧了,她知道她方才的慌张之感从何而来了。

    金锁一事,分明是小娃娃自己提的,他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脚上没有金锁才放心大胆的说了出来,而是为了支开护卫。

    两人之间的相处,从学堂里的一个照面,再到后来护卫领着众人退下,分明是主仆之间的威严碾压。

    所以,护卫出现在这里,小娃娃心知肚明,只是他并没有如实相告。

    二丫在心底叹息一声,倒也不算是刻意的隐瞒,只不过是没说罢了。

    心里这样想着,二丫手中护着的力道一松,其实自己拼尽全力的保护根本算不得保护,甚至有些不知好歹吧。

    小娃娃敏锐的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道松懈了几分,抬眼看向二丫,那受伤的神色刺的他心中一紧。

    还没有等到小娃娃做出什么反应,身后的护卫右手举起一只黄澄澄的金锁,向着小娃娃说道:“少爷,如今您也该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吧!”

    小娃娃转眸,淡漠的扫过了他手中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愤恨的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不过,很快他又撇下了目光,走上前去,朝着护卫伸出自己的手掌。

    那枚小小的金锁落在他的掌心,小娃娃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将难过和不舍的情绪都隐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之下。

    “本少爷游玩之时不慎走丢,还好有好心的农户收留我至今日,方才本少爷不敢贸然与你们相认,也是怕错认了你们。”

    护卫低了头,只犹豫了一瞬,便极其自然的接口道:“是,少爷说的是。”

    “你们怎么能在本少爷的恩人家中如此造次!”小娃娃的眼睛扫视过周围,倏忽转了严厉的语气训斥道。

    护卫朝后面的众人摆了摆手,自有人去将方才翻找的一团乱麻的屋子恢复如初。

    二丫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小娃娃就这样站在庭院中央,歉意的眼睛在二丫的身上只是短暂的停留了一下,便背过身去。

    他在心底真诚的默念着:“对不起,姐姐。”

    抬眼,小娃娃贪婪的打量着院中的一切,从今往后,他再不是爹爹的孩子了,这里温情的一切也与他无关了。

    也许,很多年以后,等到他长大成人,不再受他人管束,再见面时,爹爹早就是华发苍苍了吧,姐姐也该是改嫁他人,真真正正的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吧。

    他走了,这个为了他而存在的家或许也就散了。想着想着,便觉得心中一酸,眼睛也慢慢的湿润了。

    “少爷,都收拾好了!”护卫手下的动作极利落,方才还一团乱麻的屋子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熟悉的样子。

    小娃娃轻轻的点了点头,弯腰将手中紧握着金锁重新系回了自己的右脚。

    借着低头的动作,遮住众人的目光,小娃娃将自己眼中的一滴泪意留在了这片温情的小院子里。

    “那少爷,我们回去吧。”护卫恭敬的请示道。

    “不急。”小娃娃此时的神态动作倒是像极了京城贵族中的少爷,不再是在二丫和屠夫面前扮痴撒娇的孩子了。

    直到这个时候,二丫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小娃娃要离他们而去了。

    失落和不舍感袭来,方才因小娃娃的隐瞒而生出的一股气也烟消云散了。

    护卫有些着急的催促道,害怕这个少爷又临时改了主意:“少爷!”

    “这么多日子都找了,还急在这一时半刻么?”小娃娃淡漠的撇了一眼,安抚住他急躁的心情:“总要等等这个家中的主人,道谢告别才是礼数。”

    护卫呐呐无言,又退了回去,横刀立马的站在小娃娃身后,同他一起注视着院门。

    “我回来了!”

    远远的,屠夫便看见站立在门边的二丫的身影,展开一个温和宽厚的笑容,朗声道。

    二丫弯了弯唇角,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

    然而念及院中此刻的情况,又觉得心间有无穷无尽的苦涩蔓延开来,笑也便变得僵硬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糟糕的生活

    其实,这一天的到来自从屠夫偷偷带走了小娃娃那一天起,就像是梦魇一样日日都来缠绕着他。

    所以,即便干的是体力活,屠夫夜间也不喜欢多睡,反而是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得刻着那一朵美人面木簪,以此来消解自己心中难以言喻的情丝愁肠。

    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怪不得刚才去学堂寻人时老先生神色之间总有踌躇之言。

    原本在看到二丫唇边的笑容时心中还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二丫的笑就像是秋日里饱经风霜的娇花,一点点的枯萎凋谢了。

    与之相应的,还有屠夫心中越来越沉重的心情。

    屠夫没有去看院中的模样,只是走近屋门握住二丫冰凉的手掌,低低的嘱咐了一句:“别怕!”

    二丫担忧的看着屠夫,往日温暖干燥给人力量的手掌,此刻包裹着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屠夫扫了一眼院中的人,目光在小娃娃的身上仔细的打量着,看见他好端端的立在众人面前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随即,目光便隐晦的看着众护卫手中的寒刀,不着痕迹的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感谢先生对本少爷的救命之恩,也谢谢这么多天来你们对我的照顾。”小娃娃抢在屠夫说话之前,先开了口。

    伸手摘下了身边护卫挂在腰间的钱袋子,从里面拿出两锭银子,递向屠夫:“家中人寻我寻得辛苦,不曾准备谢礼,这点心意还请先生收下。”

    屠夫的眼睛眨了眨,没有反应过来。

    小娃娃笑了笑,那种笑容陌生极了。

    虽然,小娃娃总在二丫面前撒娇扮痴,然而到底是有一两分真情流露的,如今的笑容就像是一具冷冰冰的面具。

    小娃娃见屠夫没有接,展开一抹疏离的笑容,将银子放在了石桌上。

    石桌被手巧的屠夫打磨的极好,光溜溜的桌面和银子清脆的撞击了一下,发出一声如翠竹被折断的声音。

    就如同此时被生生折断的亲情,小娃娃继续说道:“我也该回府了,多谢两位这些日子的照拂了。”

    屠夫僵硬着身子,在二丫轻轻的拉扯下,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小娃娃背着手,目不斜视的领着众护卫走出了这方小小的院子,再不看呆愣的屠夫和二丫一眼。

    “保重,爹爹,姐姐。”

    只是,在路过二丫身边时,一声极轻极浅得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注意听还以为是风走刀鞘留下的一丝痕迹。

    二丫机械的转过走去,目送着小娃娃在护卫的搀扶下钻进了一辆马车里。

    车轮滚滚而去,帘子因道路的不平偶有上下的起伏,短暂的空隙里二丫似乎看见了小娃娃压抑的唇线。

    “哎!”这几个月的经历还真是荒唐,因为这个小娃娃而得以逃离那个令她窒息的家。

    接连窥破了屠夫和小娃娃的故事,一切还不容易安定了下来,却又再次横生波折。

    小娃娃走了,这次,屠夫还会留下自己么?

    “别动。”二丫刚要转身,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耳边是屠夫温柔和煦的声音。

    “如今,我可只剩下你了!”一如既往的温和里还透露着一丝可怜巴巴,屠夫将二丫纳入怀中,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抓住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丝救赎。

    迟疑着抬起了自己的胳膊,二丫也回身抱住此时需要安慰的男人,不言不语的给予他温柔。

    屠夫感受到怀中人的回应,身体却僵硬了一下。

    二丫敏锐的捕捉到屠夫身体的一丝颤抖,唇边溢出一声叹息,低低的耳语了一句:“我是二丫,不是你的心上人……”

    屠夫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怀抱,轻轻的放开了二丫,低着眼睛不敢看二丫此时的表情,沉沉的道了一句:“抱歉!”

    步履匆匆的离去,那背影如何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二丫望着屠夫的背影,默默的咽下了方才险些出口的话:

    “可是,你是我的心上人啊。”

    慢慢的,屠夫依旧每日早出晚归,二丫的生活恢复了平淡。

    两人一日里唯一的交集便只剩下饭桌上为数不多的碗筷敲击的声音。

    或许他是在刻意的躲着自己吧。

    二丫枕在床边,静静的听着门外传来极轻极浅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声吱呀的关门声,一切又恢复了初时的平静。

    一滴泪水无声无息的湮在了眼角,二丫起身默默的开始收拾起来。

    其实,哪里需要收拾呢?说是屠夫明媒正娶的妻子,实际上也不过是这个家中的客人一般。

    如果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只怕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吧。

    “二丫!”正当二丫手上收拾着自己的包裹的时候,一声急促的呼喊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急急忙忙奔了出去,却看到屠夫艰难的扶着门框,费力的将自己挪了进来。

    “你怎么了?”纤弱的身体努力的想要给眼前的男人一点力量的支撑,二丫的手臂牢牢地环住了屠夫的腰。

    将屠夫扶至院中石桌上这一动作已经耗费了二丫太多的经历,此时的她气喘吁吁,光洁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然而她也顾不上这样许多,半蹲屠夫的身前,注视着他紧皱的眉头:“怎么回事?”

    屠夫却不敢看她,温和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逃避:“二丫,麻烦你去我屋中将药箱拿来。”

    “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二丫不可能挪动自己的脚步,她太清楚了,这个男人又想瞒着她。

    屠夫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牙关咬的发出一点声响。

    “哎……”二丫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不忍心,站起身来去了屠夫的屋中。

    轻车熟路的,屠夫便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胳膊和腿上都是血迹,血迹渗出的地方是深可见骨的窟窿。

    看样子,是什么畜牲在暴怒之下咬伤了屠夫。

    二丫一边整理着药箱,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屠夫身上的伤口。

    小娃娃走了,连带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也走了,从前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二丫,在我养伤的日子,我们可能会过的有些苦。”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暗自伤怀的二丫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机械的点了点。

    屠夫看着她神思不属的样子,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移居

    就如同屠夫所说的那样,原本平静的日子在他受伤之后变得不一样了。

    在二丫的百般追问下,屠夫才慢慢的说出自己受伤的实情。

    原来,那一日屠夫是受了嘱咐去一家相熟的人家宰杀他们家养了一年的牲畜。

    没想到,那一日它在屠夫靠近之后,一直温顺的牲畜突然变得狂躁,绕是经验老道的屠夫也没有防备。

    再加上近日来因为小娃娃被带走的事情,屠夫本就心情不好,不着意之下,便被那牲畜伤了胳膊和腿。

    这样的事情在屠夫的生活里并不算是少见的,毕竟他是与牲畜打交道的,它们发疯发狂起来没有意料。

    意料之外的是,在他受伤之后,主人家的态度,急急忙忙唤了左邻右舍的人帮忙制服了那头发狂的牲畜。

    然后,便是找了旁的人来接了这单生意,忙忙乱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受伤的他。

    人人都在兵荒马乱,只有他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将自己全部的力气都压在没有受伤的那一只脚上,与那里格格不入。

    最后,还是屠夫一瘸一拐的拖着自己受伤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听屠夫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二丫抬起头来深深的注视着屠夫沉沉的眸子。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和疑惑。

    二丫别过头去,心中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这一次,屠夫没有骗自己。

    雀跃过后,又是浓重的担忧和恐慌袭来。

    事实证明,二丫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村中渐渐的流言四起。

    有人说,屠夫收养的那个小娃娃是京城富贵府上的小少爷,屠夫之所以收留他是为了挟恩图报。

    还有人说,那个小娃娃根本不是屠夫收留的,而是屠夫见财起意,偷过来的。

    也不知道,村中人是如何知道金锁一事的,居然说那块金锁是被屠夫昧了下来,结果去被人家翻找了出来。

    甚至,连二丫那一段时间躲在学堂的房间中听学的事情也被传了出来,都说那是从小娃娃身上搜刮来的银子。

    此时,屠夫在家中的闭门养伤也成了那高门大户的人家知道了真相后的蓄意报复。

    二丫每每出去采买总能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心中愤恨不已,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些人将支离破碎的事情加上想象,拼凑成他们自以为的真相,只为了满足他们隐秘的快感。

    他们怎么不说,屠夫对小娃娃的好是村中大多数亲生父母也远远不能及的。

    他们怎不记得,光明正大在学堂读书的分明是小娃娃。

    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屠夫的伤情是怎么来的,那日得兵荒马乱,分明大半个村庄都被惊动了。

    “呵,果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刻薄冰凉的话语钻入了二丫的耳朵里。

    那样蛮不讲理的调调是二丫再熟悉不过的,转头望去,果然那个所谓的母亲正同旁人一样拿她的事情取乐。

    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分外的刺眼。

    “我可不敢攀那是我们家的女婿,人家早早的就和我们划清了界限了!”

    “你说为什么?”二丫的母亲洋洋得意的脸上显出一丝扭曲的不堪来,很快又被尖酸刻薄的猜测掩盖了下去。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偷偷发了不明来历的财,有了底气呗!”二丫的母亲眼中闪过愤恨:“怕我们知道,分了他们的好处,谁稀罕!”

    与她搭话的夫人将自己手中的菜筐换了一只手挽着,躲避着二丫母亲横飞的唾沫。

    脸上那种凑热闹而兴奋的表情却没有变化,甚至压低了声音问:“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呢?”

    二丫眼看着两个人脸上露出的兴奋的笑容,彼此挽着手越走越远,皱着眉头展现着无可奈何地悲哀。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回到家中,二丫的瞳孔紧缩,紧张的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便朝着屠夫的屋子里奔去。

    “你回来了。”平淡淡的语气,几乎要让人忽略此时屠夫是躺倒在地上的境况。

    二丫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子便磅礴而出,一颗一颗的,狠狠的砸在了男人的脸上。

    “好了,别哭了。”屠夫粗糙的手指覆上她的脸庞,温柔而又略显笨拙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你还是先把我扶起来吧。”

    “怎么回事?”二丫望着院中的一片狼藉,闻着屠夫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心中的湿润之感就像是冒着酸气的汤池,止不住的冲上眼眶。

    屠夫温和的扫视了一下院中,声音里满满都是疲惫和无奈:“今日你不在的时候,家中来了贼人,我身上不能动弹,于是假装闭着眼睛听着动静。”

    “他们似乎是在找值钱的东西,把家中各个屋子都翻了个遍。”屠夫自嘲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找到的他们,应该是气急败坏,于是想找我出气,把我也揍了一顿。”

    “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了了,睁开眼看着他们,他们似乎是吓了一跳,乱慌而逃了。”屠夫示意二丫替自己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颤抖着揭开了屠夫身上的包扎,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身上也有多处的青紫痕迹,可见屠夫说的还是太过轻松了些。

    “你可能认出来他们是什么人?”二丫的脸色沉沉,咬牙切齿的问道。

    虽然过了一段时间的安逸日子,但她不介意让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没有。”面对着二丫杀气腾腾又不相信的目光,屠夫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往下说:“来的人都遮了脸,我只是匆匆看了下,身形也没有熟悉的人。”

    “是么?”二丫明显还是不相信。

    屠夫脸上的神色慕的一软,温柔如水:“二丫,等我的身子好全了,我想换个地方生活,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什么?”恍惚间,二丫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之后,连思考也没有思考一下,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里,的确不再适合屠夫生活了,村中人不怀好意的流言蜚语,对他来说大概是个伤心地了吧。

    “只是,我们要去哪里生活呢?”二丫答应过后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屠夫盯着远处,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后的郑重其事:

    “京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惊变

    “说,你们是不是偷窃之后杀人灭口!”

    一把匕首被掷在了石桌上,滴溜溜转了个圈。

    此时,屠夫和二丫的小院子在短短的数十日中,经历了第三次的暴风洗礼,又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又是一片乌泱泱的人。

    这次,是官府带着人光顾了他们这个并不太平的小院子,十数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左手搭着刀,右手紧紧的握在刀柄上。

    似乎随时都准备将刀抽出来给他们来一个人头分离,二丫颤颤巍巍的被屠夫护在了身后。

    “不知道官爷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屠夫艰难的支着一条腿的力气站在小院中央,朝着对面凶神恶煞的官爷拱一拱手。

    伸手不打笑脸人,官爷脸上的表情松快了许多,指了指桌上的匕首:“诺,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二丫眯眼望去,似乎,有一点眼熟。

    揪着屠夫衣裳的手抖了一抖。

    屠夫的眉毛皱了起来,感受到身后人紧张的情绪,不答反问:“官爷,这是什么意思?”

    来办差的似乎不是个耐心的性子,也没有在意屠夫是否回答了他的问题,直接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的来意说的一清二楚。

    “这个,是某位大人物家中侍从的配剑,如今尸首在这里树林中被发现了,也有人说看见了你们家有人接触过这把佩剑,所以我们要带走你们去问话!”

    那位官爷每说一句话,二丫的神色便僵硬了一分,事情似乎是被谁亲眼看到了一般,而后又去官府告发了她。

    难道,是那日拦路让自己跟她走的美貌女子么?

    “不知道是什么人说了这种话?”屠夫仍在尽力的与面前人周旋着。

    官爷显然是个暴躁的脾气,发出不屑一顾的冷笑:“你倒是管的挺宽,去了官府事情自然就清楚了,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如今,你们是认还是不认?”

    屠夫回首看了一眼二丫,将她眼底的慌张之色尽收眼底,再联想起初二丫与他说过的她的遭遇,心中了然。

    “官爷,是我做的!”屠夫眼中突然迸发出凶意,朝着官府的人便扑了过去。

    二丫正心中慌张不已,被屠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官府的人自然是经验老道,再加上有伤在身的屠夫原本便行动迟缓,官府的人只是微微的一个闪身便躲开了屠夫突然的攻击。

    反手制住屠夫,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压着屠夫离开了。

    “你看吧,我就说这个人迟早是要惹祸的。”

    “就是就是,没想到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居然敢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次我就说了他为了钱都要和岳丈家脱离关系的,现在为了钱杀人灭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还好,如今人人都晓得你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了,不然岂不是要连累到你们!”

    “这话也不好乱说的,是他自己要和我们划清界限的,我们早就感觉这个人看起来不太正常,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也是,莫名其妙看上了我的女儿也是。”

    “你的女儿也是命苦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二丫的脑袋里充斥着这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们的叽叽喳喳,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裂开了。

    小小的村庄芝麻大的事情都能很快的传遍了,更何况是来了官府这种几十年也不会发生一次的事情。

    官府的人从出现在村口再到走至二丫家,也就紧闭大门躲避流言蜚语的屠夫与二丫毫不知情,身后早就浩浩荡荡跟着一路看热闹的人了。

    原先看着官府的人面色铁青的站在院中,村中人吓得噤若寒蝉,只敢秉着呼吸听动静,如今官府的人走远了,他们便又开始吵闹起来了。

    “闭嘴!”二丫忍无可忍,朝着人群大吼一声。

    “怎么!”二丫的母亲以前欺负她欺负惯了,哪里会怕二丫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做得,我们还说不得了!”

    二丫恶狠狠的目光一一扫视过人群,努力的记住每一张幸灾乐祸的脸,时至今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罪魁祸首:“他没有杀人!”

    “他没有?难道是......”

    二丫的母亲下意识地反驳了回去,声音却在二丫越发诡异疯狂的表情中戛然而止,最后只喃喃的念叨了一句:“失心疯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便慌里慌张的跑走了。

    二丫望着自己母亲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愤恨之色浓重,幽幽的蔓延了很久很久。

    周围人见状,也都低着头默默的散了,不知道是因为热闹看的够久了,还是被二丫此时的神色吓到了。

    在落日的余晖中,二丫独自一人倚着门框站了好久好久,直到眼中太阳折射出来的最后一点光辉都慢慢的消散了。

    二丫默默的咀嚼着嫁与屠夫后所有事情,一点一点的,像是抚摸着熠熠生辉的珍珠一般的,温柔地感受着自己在这些日子里付出的丝丝情意。

    那是她从前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就像是久旱的田地里忽然飘过一阵和风细雨,丝丝凉意很好的慰平了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楚和磨难。

    这样的日子太过温暖和甜蜜,以至于二丫逐渐忘记了自己内心最隐秘的伤痛,对往后余生都生出了憧憬和奢望。

    可是,无论对未来的日子有多少种想象,这里面总是有屠夫的存在的,若是屠夫真的为自己顶了罪,那他可就难逃一死了。

    屠夫不在了,自己的日子还有盼头么?

    自己不在了,屠夫的日子还有盼头的,毕竟他的心目中总是牵挂着心上人唯一留下来的血脉。

    前些日子,屠夫也说过了要和她一起去京城生活,除了躲避越来越不太平的村中生活以外,也存了离他唯一的心头牵挂近一点的心思吧。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这些日子屠夫也给了自己目前为止最多的温暖和照顾,二丫抚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着钻心的疼痛和不堪。

    直到日头完全的落下,直到黑夜溜到她的脚边,二丫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跑去,提着裙角,在月色下奔袭,走着最偏僻也是最近的路,赶往村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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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之并蒂华莲介绍:
全员恶人,无一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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