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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女书手又能反伤又能奶全文阅读

作者:董圣暄     这位女书手又能反伤又能奶txt下载     这位女书手又能反伤又能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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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和离算了

    雨加雪细细地飘洒着,整个响水沟村都蒙上了一层白霜。

    村头的赵家小院儿里,两只老母鸡钻进了鸡棚里,破旧的门帘并遮不住这些雨雪,黄泥糊的土墙似是很快就要被雨雪打透了。

    屋子里,姚素娘抱着自己九岁半的女儿垂着泪,她斜对面的赵春生压着眉头抱怨着:“都说过多少次了,我爹死的早,我娘养大我们兄弟几个不容易,你既是嫁过来了,就好好伺候我娘,你是做人家媳妇的,这定珊又是你带过来的,我大哥家的孩子自然看她有些不顺眼,你忍一忍,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姚素娘抿着嘴不说话,她只抱着自己怀里的女儿,一时小姑娘动了动,姚素娘的眼泪又开始使劲儿往外趟了:“珊儿?珊儿?”

    袁定珊睁开了眼睛。

    头上和身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疼,一拨儿接一拨儿,袁定珊拧着眉看着昏暗的屋顶,呆住了。

    她没死。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不可能活啊,当时救援机是一头从高空中栽下去的,她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随即,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上了袁定珊的脑海,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借尸还魂了,还是在一个相当穷苦潦倒的人家。

    她娘是罪臣家的下人,主人家落了难了之后,她带着袁定珊到了这响水沟村,又经里正撮合,姚素娘和赵春生就成了亲。

    只是,成亲之后姚素娘母女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赵春生一条腿是瘸的,偏姚素娘有着几分姿色,街坊邻居总爱诋毁她,时不时连赵春生也一起打趣,最初,赵春生觉得自己娶了个漂亮的媳妇挺满足,可慢慢的,他越发看姚素娘不顺眼了;袁定珊也不被这赵家一家子待见。

    偏就大早上时,袁定珊去山里挖菜根,赵春生他大哥家的两个儿子又打趣她,只叫她“小杂种”,还抢了她辛辛苦苦挖的菜根,袁定珊要与那两个兄弟抢夺,自己却是被推下山坡,把头上摔了个大口子,去了。

    也于是,姚素娘怀里的这个,只是皮囊是她女儿的,灵魂已经是某特区特涉科的大队长,袁定珊的了。

    “你大哥家的两个儿子太不象话了,竟是对一个小姑娘家下那么狠的手,那么大的小子了,也不知道男女有别,更别提怜香惜玉了。”姚素娘小声抱怨着。

    而这时,破旧的门帘被猛地一掀,一股雨雪夹着风钻进了本就不暖和的小屋里,姚素娘往门口那边一看,竟是她婆婆过来了。

    “谁不象话?我看你才不象话!仗着着自己伺候过大户人家还会和我们咬文嚼字儿了?还怜香惜玉?这响水沟哪来什么香什么玉!怪不得那刘光棍天天爬你家的土墙,敢情是你这个香招的啊!要不要脸!当初是里正可怜你们母女才让你嫁给了我家春生,你也不放眼看看,若不是我家春生憨厚,哪个男人要你这样的!”

    张婆子口水飞溅,她的手指都快指到姚素娘的脸上去了,袁定珊一脸不悦,从自己娘怀里起来了。

    “娘,您说话也太难听了,再说了,我一直是听您和春生的话,不出门的,就算是下地,也是和春生一起去的。”姚素娘小声反驳着。

    “我说话难听?你怎么不听听刘光棍他们背后是怎么议论你的!你是不出门,你家这个小丫头片子和你一个德性!还恶人先告状说她两个哥哥欺负她!怎么大官儿和大发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她呢?还不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少叫你这小丫头片子去招惹我那两个大孙子!我们可是清白人家的!我两个大孙子若是惹上什么坏毛病,耽误了他们读书,你担当的起吗?”张婆子越发的狠戾了。

    姚素娘又哭出了声,赵春生看她的眼色也越发的嫌弃,张婆子看姚素娘哭,越发的来气,她上手就拧了她的胳膊一把:“还有脸哭!你以为我家春生是那崔家的大老爷呀!你哭两句他就心疼你了?我告诉你!既是嫁到了我们赵家,你就别想着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事儿了!老老实实当你的农妇!该干的活儿,一样儿也别想跟我偷懒!”

    袁定珊看看赵春生,又看看张婆子,她终于是忍不了,开口了:“那张奶奶既是对我娘如此不满意,又感觉我和我娘给赵家惹了许多闲言碎语,何不再把里正请来,让我娘和赵叔叔和离呢?”

    一时,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张婆子瞪着袁定珊问。

    姚素娘冲袁定珊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袁定珊却是拍拍姚素娘的手,又冲张婆子笑笑:“张奶奶,一家子过日子图的就是个和气嘛,既然一家子不和气了,那日子肯定也不过不好了,那就不如和离了。”

    张婆子瞬间跳起脚来了:“呵!好像我们赵家欺负你们娘俩似的!你们娘俩没来的时候,我们赵家哪有这么鸡飞狗跳的时候!哪有这么让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我们赵家好心收留你们娘俩,你们俩娘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行啊!我看还有哪家敢要你们这俩不清不白的破落户儿!”

    袁定珊的脾气也上来了,她不顾姚素娘拉着她,冲张婆子也道:“那你知道我们不清不白还把我们领回家?我们就是破落户儿怎么了?落难的凤凰也是凤凰,生出来的还是凤凰!我们愿意和你们这帮山鸡在一起?你们若是不图我们什么把我们招回家干嘛?你家关着门,我们俩娘俩就能闯进来在你家又吃又住了?”

    “嘿!这个没规矩的赔钱货!你怎么和你奶奶说话的!我是长辈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大户人家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我看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根本就逃难过来的!”张婆子又指着袁定珊骂了起来。

    袁定珊就笑了:“就您?还长辈?您配吗?您知道什么叫长辈吗?您只是一个又穷又坏又丑的女人年纪大了而已!”

第2章:合伙欺负

    张婆子气得手抖,她看着赵春生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小丫头片子在说你娘什么呢?这是她应该说的话吗?你就这么管你媳妇儿和这小丫头片子的?”

    赵春生脸上一红,他冲袁定珊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快给你奶奶赔不是!”

    袁定珊下了坑,她将细细的双臂往胸前一抱,问赵春生:“赵叔叔,您是我的继父,我又是一个马上就十岁的大姑娘了,您这么和我说话,合适么?”

    “看看你的教的好闺女!动不动就去招惹她两个哥哥,现在还敢和我顶嘴了!”赵春生感觉自己脸上落了面子,又把矛头指向了姚素娘。

    姚素娘忙抹了把眼泪拉了袁定珊一把:“珊儿,快别说了,快给你爹还有你奶奶赔不是!”

    赵春生瞪着袁定珊,张婆子也看着她,好像他们就拿捏住了姚素娘和袁定珊似的。

    袁定珊扭了头看向了姚素娘:“娘,你认真想想,以后可全是这样的日子,而且只会变本加厉;等我再长上几年,以后大抵也会嫁个像赵叔叔这样的男人,你真的受了吗?”

    姚素娘呆住了。

    张婆子又开始跳脚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还嫌弃我家春生了?”

    “如果我娘一开始就嫌弃赵叔叔,她也不会嫁给他,可是张奶奶,我娘嫁过来了,也依然是外人啊;与以前不一样的是,她要给你家白干活儿,还吃不饱穿不暖,她的男人不但不心疼她,他只会和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一样中伤她,再加您三天两头不分青红皂白地找我娘麻烦,我感觉不如我我娘单过。”袁定珊说的坚定。

    “你还长本事了?还单过!我看这大冬天的,你们出了我家的门,不出三天就冻死了!”张婆子又叫着。

    袁定珊没理会张婆子,她扭头看向了姚素娘:“娘,今天是我命大,死了又活了,你可想好了,继续在赵家呆着,将来有一天,你和我这身上可全都是污秽不堪的脏水了,更或者,你也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姚素娘本来就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她有忍耐力,而且也会察言观色,她当然看得出自己的女儿一醒过来,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再加上袁定珊这一番暗示,姚素娘瞬间懂了,她的女儿是真的不在了。

    姚素娘捂着嘴奔了出去,张婆子挑了帘子就看到她在外面扶着鸡架哭,她还骂着:“哭什么哭!不知道还以为我家办白事儿呢!”

    袁定珊嘴角一扬,可不是,他家的白事儿是转瞬而逝了。

    袁定珊也往外走,他抚着姚素娘的背安慰着:“娘,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的,也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她做到这里已经很努力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姚素娘回眼看看袁定珊,她那张脸明明是自己女儿的,姚素娘大恸,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只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儿来了。

    看着她一边哽咽一边点头,袁定珊明白了姚素娘的意思。

    袁定珊深呼吸一口气,她扭头看向了张婆子和赵春生:“张奶奶,赵叔叔,你们看是你们把里正请来,还是我们一起去见里正?”

    “你这小蹄子好大的口气!你有本事你去找里正啊!”张婆子叫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袁定珊和姚素娘是认真的。

    袁定珊也不想再和张婆子胡搅蛮缠了,她扶着姚素娘道:“娘,我们去找里正。”

    姚素娘点点头,和袁定珊一起往外走。

    可是,袁定珊错了,她低估了这个村子里的人性之恶。

    里正是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儿,也姓赵,他完全没把袁定珊和姚素娘看在眼里,更没把他家的事情放在心上,等袁定珊和姚素娘找来时,赵里正却是摆摆手道:“啊呀,哪家小两口过日子不吵架啊!闹腾完了就回去吧!这大冬天的,丢脸是事儿,冻坏了身子是事儿大!”

    这个时候,看热闹的人也凑了过来;这些人平时嫉妒赵春生得了个漂亮的媳妇儿,这个时候却是开始劝姚素娘了:“就是,吵两句就要和离,还说是在大户人家干过活儿的呢!”

    “什么大户人家,我看就是野巷子里的!”

    “说不准儿!要不然半年多了,这娘们儿的肚子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野巷子是黑话,大的青楼里的女子,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受的起,而一些平民百姓若是想快活,便只能找“野巷子”里的女人了。

    没一会儿赵春生和他哥哥也赶了过来,虽说赵春生是个瘸子,他哥哥赵长生却是人高马大。

    袁定珊一看赵长生那眼神儿就不对劲儿,她脑仁里传来了一阵刺痛,另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了上来。

    那是姚素娘和赵春生成亲的当晚,赵长生借着酒劲儿到了里屋,姚素娘下意识想躲,赵长生却是把她按在了坑边上。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终于,袁定珊那一次没再躲着,她站出来看向了自己大伯。

    赵长生是逃了,可是第二天,他便和张婆子说,等袁定珊长大了,直接嫁了他家大官儿得了,要不然岂不是白养她这么多年。

    当时张婆子便问:“若是以后大官儿考中了呢?”

    “怎么?她敢不给正妻让位啊?”赵长生是这么说的。

    从此以后,赵长生总想找姚素娘,姚素娘只好一直躲在屋子里,偏张婆子还感觉她这是在偷懒,不想干农活儿,而一旦姚素娘敢反抗赵长生,赵长生就会不客气地打她。

    有一次赵长生又要找姚素娘,袁定珊拦着不让,赵长生一把把她甩了出去,姚素娘一急,喊了一声:“姑娘!莫管我!你快跑!”

    想到这里,袁定珊不由多看了姚素娘几眼——她这个女儿,好像并没有一点像她,若是说像她父亲,也不可能一点姚素娘的影子都没有吧?

    接着,赵长生的声音把袁定珊的思绪拉了回来。

    赵长生表面和气,可眸子里一片戾气,他上手就拽姚素娘:“弟妹,别闹了!快跟二弟回家吧!”

第3章:雪中少年

    姚素娘根本没有防备,她被赵长一拉就摔在了一旁,赵长生感觉姚素娘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本来就有几分娇媚,现在倒在这里,人群里不由起哄一片,赵长生感觉自己万分丢人,可是脸上还得和和气气:“弟妹!这大家伙都看着呢!你赶紧起来!”

    袁定珊明白了,这件事儿,得自己来,这里正和这村里的村民,都不会站在她们娘俩这一边的。

    “赵长生,你别碰我娘了,你一个当大伯哥的,这么拉我娘不好吧?”袁定珊说着,她已经把里正家篱笆下的一块断砖拾在了手里。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别学你娘这幅狐媚子样!丢人现眼!”赵长生抬眼就瞪袁定珊。

    拼力量,袁定珊当然打不过赵长生,但是再壮的人,迷失神经也是脆的。

    眼看赵长生又要去拉姚素娘,袁定珊借着台阶跳下来,一砖砸在了赵长生的太阳穴侧,赵长生身子一僵,歪向了一旁,看热闹的人们惊呼一声,一时都呆了。

    袁定珊拉起姚素娘直往山里跑,等她们娘俩跑出去了老远,后面才有人反应过来,直喊着:“还怔着做什么!追呀!别让那俩小娘们儿跑了!”

    听到这声喊,袁定珊更不敢回头,她卯足了劲儿和姚素娘往山里面钻!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袁定珊见路就跑,刚刚钻进了林子,姚素娘崴了一脚往一边跌去,袁定珊看着后面的村民追过来了,她干脆抱着姚素娘滚下了一个山坡。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袁定珊被一丛矮树丛拦住了,她趴在雪里喘了口气,又忙去看姚素娘,姚素娘忙起来帮袁定珊拍着身上的雪道:“珊儿,娘没事儿!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儿。”袁定珊笑笑。

    接着姚素娘就叹了一口气:“咱们逃是逃出来了,可是以后可要怎么办呀!娘可不想和你又冻又饿,死在这山里啊。”

    袁定珊拉着姚素娘起来了:“瞧娘说的,这白眉山里全是宝贝,咱们怎么就饿死了呢!”

    姚素娘看着袁定珊,她突然哭了:“老爷说的没错儿!咱们家珊儿果然会在近十岁生辰时开窍了!这下儿可好了!素娘就是死了,也有脸去见老爷了!呜呜呜——”

    刚才姚素娘都没哭的这么夸张,袁定珊嘴上故意问了一句:“娘,你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没什么!娘就是感觉娘没照顾好你,心里有愧!”姚素娘搪塞着。

    可,这下儿袁定珊又明白了。

    这个袁定珊十有八九不是姚素娘生的,姚素娘只是为了好照顾她,才说她是自己的女儿;而且刚才在赵春生家的院子里,姚素娘并不是因为领悟了旧的袁定珊死了才哭的那样痛心的,她是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才那样哭的!

    在姚素娘看来,袁定珊是“开窍”了,她还是原来那个袁定珊,可是明明袁定珊已经换了灵魂了。

    也罢,这事儿就先让姚素娘这么认为吧,现在只有她们娘俩相衣为命,这个就不算什么了。

    “珊儿,这白眉山咱们熟,可人家住在这山脚下的人更熟啊,咱们在这里躲着,迟早会被人找到的。”姚素娘望望这白茫茫的四周,叹了一口气。

    “那咱们就走远一点儿呗,离开白眉山。”袁定珊笑笑。

    “可是,咱们的户籍上在了赵家那里,又没有路引子文书,除了这白眉县,哪儿也去不了啊。”姚素娘说着又要垂泪了。

    “娘,去别的地方不一定非要路引子的,咱们先在这山里缓一缓,我会想办法带娘出这白眉县的。”袁定珊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她心里也没谱。

    姚素娘不知道袁定珊是不是真的有办法,只看着她这幅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只好又解释着:“本来娘是要带你去我娘家的,可路途遥远,咱们又没有盘缠,本想着先和赵春生成亲,随后再同他讲投靠我娘家的事儿,不想……不想嫁了他,反倒像入了贼窝……”

    袁定珊苦笑着摇了摇头,赵家一家子只怕她跑了,别说让她手里有几个铜子儿了,就是一口饱饭也不给她的,生怕她娘俩吃饱了有力气跑了似的。

    “娘,不着急,这白眉山我会带娘出去的,去姚家的盘缠,咱们也会有的!女儿不是说了么,以后由女儿来照顾娘。”袁定珊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姚素娘便只能跟着袁定珊点着头笑笑了。

    进了深山里,首要的就是填饱肚子,再找一个避风的山洞。

    袁定珊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环境——白眉山,她再熟悉不过了。

    可当袁定珊想着去哪儿找个山洞时,白眉山的立体结构图在她的脑海里展开了,这可把袁定珊吓了一跳。

    她还没毕业时就有了活电子地图的称号,天朝四个无人区,她都去作业过,虽说她自己也折在了最后一个无人区。

    只是,她熟悉卫星地图的平面图是正常的,可是她现在都能在自己脑子里展开一片区域的立体结构图了,这个就不正常了。

    莫非是救援机栽下去时,刺激了她哪段神经让她“变异”了?

    “珊儿?珊儿?你在发什么呆?”

    耳边传来了姚素娘的声音,袁定珊忙扭头看向了姚素娘:“哦,娘,我们去那边找个山洞,然后我再做几个套绳,套几只松鼠。”

    袁定珊与姚素娘展开了分工。

    姚素娘找了些干草往山洞里铺,袁定珊则是拾着小木棍靠在了有松鼠洞的大树上,再在小木棍上方结几个活扣草绳——这个是阿依努原著民在冬天捕捉松鼠的方式,袁定珊不敢肯定有用,但是这个最省力气,她得试一试。

    运气好的是,这个有用,而且袁定珊捉到了一只。

    她正在捡掉在雪地里的干树枝,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叽叽吱吱”的声音,袁定珊心里一喜,她忙抱着柴往那边跑,可当她快跑到松鼠那里时,雪地里一个什么大东西绊了她一下,袁定珊连人带柴扑向了前面,吃了一嘴的雪。

    雪里埋着一个少年。

第4章:被咬一口

    袁定珊也不管柴和松鼠了,她忙手脚并用爬到了那个少年的身边,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脖子——热的!

    这个少年还活着!

    一个低矮的山洞口上,姚素娘升起了火,不远处的袁定珊脖子上挂着一只松鼠,她背后还拖着一个少年,姚素娘看看那边,一惊,忙过去帮忙了。

    “珊儿……这是……”姚素娘忙问。

    “在雪堆里发现的,也是一个可怜人,浑身都是血,还活着,救一救吧。”袁定珊换着气,把这少年拖回来可把她累的够呛。

    姚素娘用雪帮少年清理着脸上的脏血,袁定珊则是在少年身上摸来摸去。

    “珊儿,你在干什么?”姚素娘感觉袁定珊的动作有些不雅了。

    没一会儿袁定珊笑咪咪地从少年身上摸出来了一把短刀,她将短刀提给姚素娘看,又笑笑:“这下儿好了,有工具剥松鼠了!娘,你看看他的伤口,若是有致命伤,咱们做个好事儿,等他死了就把他埋了;若都是轻伤,你就把他手脚绑起来!”

    “明白。”姚素娘点点头,她将少年往刚烤热的干草上拖,袁定珊则是剥松鼠去了。

    少年的身上并没有重伤,但腿上有一道挺长的口子,袁定珊用从少年身上扯下来的碎布将他的腿也擦干净了,就等着少年醒了。

    天色慢慢黑了。

    山洞里传来“切切切”的剁肉声,袁定珊先用树叶包了一团生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看看姚素娘,示意她也吃几口,姚素娘却是摇摇头,一心看着那个少年。

    “珊儿,你说得是什么样的人家儿才能生出这样俊俏的儿郎来呢?你看看他这眉眼,再看看他这口鼻,就跟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呢!”姚素娘感叹着。

    “是吗?我刚才没留意看。”

    袁定珊说着也凑过去看那少年了,而这时,少年的眉头压了压,一双漂亮的瑞凤眼慢慢睁开了。

    刚才他昏迷的时候袁定珊还不感觉他怎么特别,只是他一睁开眼睛,仿若漆黑的天空中一下子铺满了星星,整个夜空突然就变得迷离又诱人起来了。

    少年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往回缩,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他压着眉看看袁定珊和姚素娘,哑着嗓子问:“你们是什么人?”

    袁定珊捧着脸冲着少年笑:“我们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等着你醒呢!”

    少年将眸子垂下了半帘,那夜空的星晨也就散去了半幕,他稍作思索,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现状,他又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双脚,抬眼看向了袁定珊:“为何绑我?”

    袁定珊被他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心神,她忙躲了少年的视线道:“我们只是这山脚下的百姓,你来历不明,又带着短兵,你死了还好,大不了我们埋了;若是你没死,你要杀我们怎么办?”

    姚素娘在一旁点着头,少年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

    就在少年发呆时,袁定珊从火堆里拾了一根烧着的小树枝,将小火苗靠近了少年,嘴角扬的狡黠。

    少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又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袁定珊用小火苗照了照他的腿,解释:“你腿上这个口子虽说不深,但也有些长,伤口一旦恶化,只怕你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我和我娘已经在你身上搜过了,没药,我们也没药,你看,要不要我帮你烫一下?留下疤,总比废掉腿的强吧?”

    姚素娘的脸上立刻涌上来一片不忍,少年压了压眉,沉沉地道:“你动手吧。”

    袁定珊换了个角度,她跪在少年的腿上以防他乱动,在她动手前,她又看了少年一眼:“你用不用咬点儿什么?很疼的。”

    少年跟受了侮辱似的:“小爷我用得着那个?”

    袁定珊扁了扁嘴,她转了身将小树枝往少年的伤口上一逼,少年呜咽一声躬起身子咬上了袁定珊的脚踝!

    “嘶——”袁定珊疼的龇牙咧嘴,她扭了头去看少年,少年立刻松了嘴。

    姚素娘忙反应了过来,她忙把少年的刀鞘递了过去:“小公子,要不您咬这个?我家珊儿那样瘦弱,你咬她,我这当娘的怪心疼的……”

    少年满脸通红,他张嘴接了姚素娘的刀鞘,袁定珊跟报仇似的,一口气把少年的伤口给烫好了。

    等袁定珊回头再去看少年时,他已是满额的冷汗,一眼深仇大恨地盯着她看呢。

    “还不谢谢我!”袁定珊梗着脖子冲少年道。

    少年一张嘴,刀鞘从他嘴里掉了下来,他咬着牙吐出一句:“多谢珊儿姑娘!”

    “珊儿……你的脚流血了!”姚素娘又提醒着。

    袁定珊再看看自己的脚踝,少年忙一眼心虚地别过了头。

    夜已过半,洞里的碳火一弱,寒意便成倍地袭来了。

    袁定珊起了身看了看自己的娘,姚素娘也坐了起来。

    而那个少年,他也抬眼看着袁定珊母女俩,没有吱声儿。

    “娘,你再生些火,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捉到的松鼠。”袁定珊想着,还是活动一下吧,这样就不冷了。

    姚素娘起身看火,袁定珊则是拾了少年的短刀往外走了。

    外面的树上果然又挂了一只松鼠,袁定珊提了松鼠满心欢喜,可不远处的一片火光让她又压下了眉心。

    她快速往山洞跑去,姚素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袁定珊一脸的焦急,便问:“怎么了珊儿!”

    袁定珊看看自己娘,她又看看那个少年,他也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袁定珊突然就笑了——这究竟是老天照抚她,还是老天在戏弄她;上辈子她到死都没有机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这辈子她还没成年呢,先让这个陌生的少年闯进了自己的心里。

    “村民们拿着火把追过来了,外面有不少我们的脚印,估计一会儿就追到这个山洞了。”袁定珊慢慢冷静了下来。

    姚素娘忙起了身,她看着袁定珊的脸色,又一脸恍然大悟地看向了少年:“那他……那他可怎么办呀?”

第5章:不让进门

    少年的手脚还被绑着,袁定珊蹲下身子给少年松绑了,她又将短刀塞回了少年手里:“我们走后,你自己留意一点儿,若是外面没动静了,你再出来,你打算往哪里去?”

    少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和袁定珊分别了,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白眉山以北的针叶城。”

    袁定珊点头,她嘱咐着:“往北面的小山坡去,下了小山坡过黑水湖,这个时候黑水湖应该冻结实了,穿过黑湖绕过有野鹿的山谷,你就能看到针叶城城墙上的旗子了。”

    少年活动着手和脚,他的腿动起来还有些困难,他看袁定珊将刀还给了自己,他将自己头上的三寸剑簪拔下来给了袁定珊:“用这个防身吧。”

    他也多日未梳洗,束发的三寸剑簪一抽,他的头发便如一个小鸟窝一般搭在头顶了,袁定珊憋着笑接过了少年的三寸剑簪,轻声道:“多谢了!”

    看着袁定珊不急不忙,姚素娘反而也不急了,她知道,就算自己被捉回去,有自己闺女在,她也不会让自己再吃亏了。

    “娘,我们走!”袁定珊看向了姚素娘,姚素娘应了一声,娘俩又看看卧在干草上的少年,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

    等她们走后,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忙向洞外喊着:“袁定珊!我叫萧赫州!”

    洞外并未传来回应,少年那满眼的星辰,突然就暗淡了下来,他身边袁定珊留给他的松鼠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诧异自己怎么突然逃离陷阱了。

    袁定珊怀里揣着两个沾着泥的杯子,她和姚素娘故意往村民的方向走。

    姚素娘看看自己女儿,她问:“珊儿,若是咱们没有遇到那个少年,你就不会再和娘回村子里了吧?若不是怕村民们搜到他,咱们到是可以一直在山里的。”

    袁定珊摩挲着那两个泥杯,看着远处向自己这边涌过来的村民,只好道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群举着火把的村民,为首就是赵长生,他一脸的怒意,头上还缠着带血的布,看到袁定珊和姚素娘就立刻吼开了:“你俩倒是跑啊!我看你们这回往哪儿跑!”

    袁定珊挑挑眉道:“你让我们跑我们就跑?那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我们还就不跑了!”

    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劝姚素娘她们娘俩儿了:

    “你看看这丫头,一点儿都不识好歹!咱们怕她们在深山老林里喂了狼,他们倒好,还感觉自己一点儿错处都没有!”

    “可不是!长生兄弟为了找她们娘俩,一直都在这山里转悠,手上冻的口子全裂开了!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

    “这大冷天的!赶紧回去吧!我这脚都冻麻了!”

    “素娘是个软性子,就是这丫头!倔的很!回去赶紧把亲事给她订下来!看看都野成什么样子了!”

    这倒叫袁定珊挺意外的,她还以为这群村民一过来就要绑上自己和自己娘呢,不想人家还是先软后硬,那她这个台阶也就好下了。

    “呐,娘,咱们就回去吧,这儿的确怪冷的。”袁定珊冲姚素娘笑笑。

    “娘听你的。”姚素娘也笑笑。

    赵长生的一双眼睛一直粘在姚素娘身上,瞧着她俩打算往回走了,他将火把往雪地里一扔,自己不知道生了什么气,离了人群。

    到了村口,大部分村民都散去了,一群老妪和小孩儿却是上来看热闹了,赵家的小院里还坐着老里正,在那边晒着太阳喝着粗茶。

    不等袁定珊和姚素娘走近,张婆子先叫骂着冲出来了:“你们两个白吃白喝的白眼狼!你们以为我赵家的门是你们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你们出去容易!想回来?没门儿!”

    看热闹的老妪们就开始对着赵家的人指指点点了:

    “张婆子是个厉害的!我就知道,长生把她们找回来,她们娘俩也不好进家门喽!”

    “可不是,张婆子哪儿吃过这亏?我看这娘俩非得被她扒层皮不可!”

    “你看那小丫头片子,横着呢!这下有热闹看了!”

    袁定珊斜眼看看那群恨不能添油加醋的婆子,将自己怀里那对泥杯子拾了出来,她也不着急进赵家的门,只是在外面站着,对太阳看了看那对杯子,这一路走来,她已经把那对杯子上的泥都清理干净了。

    “珊儿?珊儿!你干什么呢?”姚素娘怕那张婆子怕的要命,看袁定珊压根儿不想理那张婆子,她不由心里没谱。

    袁定珊望向了唾沫星子飞的最远的一个婆子:“刘奶奶,是不是传言说,这白眉山里有一个叠了三重的古墓?”

    “你问这个做什么?”刘婆子坐在一个小木墩子上,扶着自己的拐杖问。

    袁定珊将自己手里的杯子举到了刘婆子面前:“刘奶奶,你看这杯底有字儿呀!这是什么字儿呀?哦,对,刘奶奶你不识字儿的!赶明我让里正送去县上看看吧,我在泥雪里捡的,兴许值钱呢!”

    本来院子里的里正还在装聋作哑呢,一听到袁定珊这话,他忙弃了茶杯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往这边来了。

    “珊丫头!你手上那东西,给老头子我瞧瞧?”里正说着将手伸向了袁定珊。

    袁定珊没立刻将杯子给里正,她先是道:“大家伙儿可看好了,这对杯子是我捡的,里正爷爷可别拿到手里再不还我!”

    “这丫头!说什么胡话?老爷子我是那种人么?”里正斜了袁定珊一眼,接过了杯子。

    而这个时候,张婆子也不骂了,她往里正身后凑了凑,本来坐着的几个看热闹的老爷子,也准备凑过来了。

    “应该是真东西吧?我看像!”

    “前几年不说也有人捡到过碟子么?听说卖了二两银子呢!”

    “这对杯子怕不只有二两银子吧!”

    “卖多少钱事小,官府一旦开发起咱们这儿来,人就会往这里涌,人往这里涌了,咱们这村子才能富起来啊!”

    “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还是先把钱换到手的合算!”

第6章:来我家吧

    张婆子别的没听到,她就听到了那“二两银子”,看着那几个老头儿把杯子传来传去的,她挤在人群外面忙小声嘱咐了一句:“哎呀!二两银子呀!你们这些个短命的小心点儿!别把杯子掉地上了!”

    “哎呀,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里正斜了张婆子一眼。

    袁定珊搓着带泥的手又笑了:“我看那边应该还有东西吧?要不大家跟我一起去捡?”

    瞬间,人群安静了。

    人群里冒出来一个老头儿握了袁定珊的手就问:“珊丫头,你刚才说什么?还有?”

    袁定珊又笑:“孙爷爷别急,听我慢慢说;我和我娘的主家不是崔院司家嘛,他是职方司的院司,在崔院司还没落罪之前,我娘在内院打扫,我因为有些小聪明,当过少主子的书童,别的不说,这白眉山附近的一片山,地形我都熟,我可以给孙爷爷画个图,孙爷爷再让孙叔叔他们去找……”

    “你可闭嘴吧!”

    不等袁定珊把话说完,张婆子一把把她拉进了院子里,还冲外面的人挥手:“散了散了!全散了!她们娘俩累了!要休息了!别在我家门口瞎晃悠了!”

    还在对面树墩子上坐着的老妪们就开始笑了:

    “张婆子你不说不让你媳妇儿进门吗?”

    “可不是,这么快就把人拉进门了!张婆子你太没脸了!”

    “害,我寻思着她们娘仨还能再打一架呢!真没意思!”

    “一群没见识的妇人!懂个屁!全散了!”

    老里正发起火来,拐杖都抖了三抖,那几个婆子自讨没脸,一个个小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看着这群爱挑事儿的离开了,里正才又重新看向了袁定珊:“珊丫头?爷爷家今儿个中午有烧鸡,有蒸蛋,不若,去爷爷吃个饭?你看你刚回来,头上还带着上回磕的伤,吃点儿好的,补补身子!”

    袁定珊看看里正,又看看张婆子,张婆子叉着腰冲里正道:“我家今天中午也吃鸡!一会儿我就那只老母鸡给宰了!我家也有蒸蛋!”

    孙爷爷隔着篱笆指着张婆子道:“刁妇!刁妇!你连个字儿也不认识!里正是要和这珊丫头说那这些被河水冲出来的古董的事儿!我看你家那两个孙子全被你惯坏了!一点儿都不识大体!还考童生,只怕见了那考官都不知道作什么礼!”

    张婆子落了脸,她又要骂那孙爷爷,赵春生沉着一张脸掀了帘子出来了:“娘,里正是要和珊丫头说正事儿,让她去吧。”

    “还有我娘!我现在每时每刻都要和我娘在一起!”袁定珊加了一句。

    “去吧去吧!”赵春生说完,又阴着脸回了屋。

    张婆子咽不下这口气似的,她恨恨地松了袁定珊,里正笑呵呵地道:“那个,素娘啊,珊丫头,咱们走吧?”

    里正家的屋子果然暖和又舒服。

    袁定珊和姚素娘洗了脸,里正先把好吃端上来了,他平时最心疼的小孙子要吃鸡腿,里正都给他一眼瞪了回去。

    “里正爷爷,你让小宝儿进来吧,看他委屈巴巴的。”袁定珊道。

    里正就扭了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孙子:“小宝儿,来,珊丫头姐姐叫你呢!过来陪陪珊丫头姐姐!”

    得了,袁定珊是不想看小宝儿委屈,到了里正这儿,她倒成了想让小宝儿陪她的了。

    袁定珊这半只鸡腿没吃完呢,里正就笑眯眯地把纸笔送上来了:“不着急!你先吃!我就是先让这笔和墨暖和一下儿!”

    袁定珊翻了个白眼儿,她扶着自己的头道:“里正爷爷,我可一时半会儿画不完,您知道,我被那赵大官儿推下山坡,脑袋上摔了一个口子,老是隐隐作痛,我一天给您画一小片儿行不行?”

    “行行行!白眉山这么大座山呢!慢慢画,不着急,你看看你,本来细皮嫩肉的一个小丫头,手指头都冻破了!宝儿他娘!弄点儿那个膏药给珊丫头把手包上!这手还得写字儿画图呢!”里正又冲外面喊了。

    “来了公爹!”外面立刻传来了宝儿他娘的声音。

    打这天之后,袁定珊和姚素娘就在里正家住下了。

    这样一来,反倒是急坏了张婆子,在她看来,袁定珊看到的那些被河水从古墓里冲出来的东西,本应该全是自己家的,现在她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不等于是让全村人分自己家的银子么?

    张婆子急的跳脚,赵长生也来过了里正家好几回,不过全被里正打发回去了。

    这天,袁定珊暖着脚,又在画图了,宝儿他爹李长安端过了一碗滑头汤。

    袁定珊冲李长安笑了笑:“长安叔。”

    “哎,珊丫头,先喝点汤!”李长安笑笑。

    袁定珊放下笔去端汤,在书架那边整画轴的姚素娘也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去整理自己的书架去了。

    “珊丫头,你以前怎么不和春生哥说这事儿啊?你若是说了,你张奶奶也不能天天欺负你娘,就算她再不待见你们娘俩儿,就冲着银子的份儿,她也得让你们吃饱穿暖啊。”李长安笑着问。

    “不值得,如果张奶奶一开始对我们就好,我也不会藏着掖着。”袁定珊回应着。

    “怎么,这一回,又说了呢?”李长安又问。

    “我和我娘本来没打算回来的,只是我们要走,又没盘缠,我就想捡几件儿值钱的,没想到运气好,真捡到了;可又一想,我娘和我的户籍文书在这儿呢;我们一走了之不要紧,我怕张奶奶又往我娘身上泼脏水,我娘有了骂名,以后怎么带我投奔娘家呀?我不想我娘背上无中生有的罪名。”袁定珊又道。

    李长安就又笑:“是个好孩子,想的是周到。”

    袁定珊喝完了汤,李长安要端着往外走,外面宝儿他娘刚好进来。

    就听李长安小声问:“怎么了?”

    宝儿他娘倒是个爽朗的,她也不避着袁定珊,只道:“赵大官儿来了,说那对杯子卖了五两银子,要给珊丫头三两作嫁妆,叫她回家呢!”

第7章:不算数的

    李长安就啧啧了起来:“好意思啊?他家吵架才过了几天?那珊丫头头上的伤还没好呢!他把那五两银子全给了珊丫头才对!以后再说以后的嘛,那张婆子小气又抠门,到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拎不清呢!不怪人家珊丫头看不上他家!”

    李长安和小宝儿他娘的声音越来越远,袁定珊扭头看了一眼姚素娘,见她只是忙着自己的活计,好像并没有在意李长安和小宝儿他娘怎么说她。

    村儿就这么掀起了“刨坑热”,甚至有城里的人专门雇了马车和人来这里挖掘,一时间里,村子里下手快的已经发了一笔小财了。

    只是官府的文书一下来,官差迅速把那一片小山坡包围了,再也不许人去挖了。

    里正悠闲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他身边还有几个老头儿和他一起聊天儿,官府的人包围了白眉山并没有让里正感到沮丧,相反的,因为很多人就是慕名而来的,他们这偏僻的村子又新开了两个茶馆,生意好的不得了,再加上袁定珊提议,百姓给过路的客官民宿,这也让里正名利双收。

    竹篱笆外,一个官差冲这边挥了挥手,里正忙从自己的竹椅上坐了起来。

    李长安忙去竹篱笆外接话:“差大哥有何吩咐?”

    “袁定珊可是住这里?”那官差问。

    “是。”李长安忙答。

    “我们县太爷说,让袁定珊把白眉山完整的图纸呈上去,我怕她不在家,先来支会一声儿。”官差又道。

    “明白,回头我给那丫头说。”李长安笑笑。

    官差也冲李长安作了个礼,扭头走了。

    里正还伸着脖子往外看呢,李长安到了自己爹这里把事儿说了,西屋那边儿,袁定珊掀了帘子出来了。

    “定珊,你可听到那官差的话了?”李长安笑问。

    袁定珊点头:“听到是听到了,只是那县太爷做事不是按章程来的,咱们可以给,也可以不给。”

    老里正又坐下了,他捧着自己的茶碗直道:“哎,他要,我们就给嘛,作何得罪他!”

    袁定珊笑笑向老里正解释:“李爷爷,您这是年纪大了,做事越发求个稳当了!”

    “哦?这话作何说?”老里正看向了袁定珊。

    “那县太爷不向当地职方司要,反是向我要,明显是要自己先捞一把,反正黑水河三十年改道了两回,早把那东西冲的到处都是,官府就算把它围起来了,挖也不好挖,外面还会有很多人捡;那县太爷张嘴就要全图,分明没把李爷爷看在眼里,他如何也要给李爷爷一点好处嘛,县太爷多少年一换?李爷爷可是都当了一辈子的里正了,从来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袁定珊说的认真。

    旁边的老头儿也点头:“是啊,这县太爷办事儿,村民们可都看着呢!李老哥这面子,那县太爷还是要给几分的。”

    老里正笑笑问袁定珊:“那依着珊丫头,这事儿怎么办?”

    袁定珊也晒着太阳,她眯了眼睛一幅悠闲的样子:“也好办,李爷爷年纪大了,身子难免不舒服;我这头上有伤,大家伙也全知道,剩下的就让那县太爷悟去吧,他悟得到就悟得到,悟不到就算了,反正在当地职方司的图到县太爷手里之前,我这图是画不完的。”

    “你这个小机灵鬼儿!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又说我们欺生了!听说那县太爷是新上任的。”老里正笑呵呵地道。

    袁定珊摇了摇头:“又不是我们一个村儿这么做,别的村儿也是这么做的;谁叫那县太爷不等职方司的图,先向我们要私图呢!只是……还有一点……”

    说到这里,袁定珊故意停了,李长安在一旁问她:“还有一点什么?”

    “我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那就是我娘和赵叔的亲事,就算了吧,我娘一心想带我回她娘家的,而且我娘和赵叔实在也不是一路人。”袁定珊的脸色郑重了几分。

    不等老里正说话,李长安就先叹了一口气:“咱们这边的穷人家就是这个样子,得了好的人,自己明明供不起,便偏将她弄成和自己一般狼狈,若她不从,便打压至死,我看这事儿还得由爹主持。”

    老里正知道袁定珊一直想着这件事儿呢,他也只好道:“若是那县太爷悟出来了,和我们谈事儿的时候,我和他说一说,就是印个章,改个文书的事儿嘛。”

    袁定珊抿抿嘴,没说什么。

    这事儿比袁定珊想象的要进行的顺利,那县太爷能想到要私图,当然会想到给老里正一些薄礼,于是老里正和县太爷的谈话就分外的顺利。

    只是,袁定珊向老里正说她娘和赵春生的亲事,也没有多少外人在场,那张婆子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气呼呼地就直奔老里正家里来了。

    县太爷还在呢,张婆子就冲着袁定珊骂:“什么来路不明的野路子也敢嫌弃我家春生!要不是我家春生好心收留你们,你们早饿死了!现在攀上里正家了要和我家和离!想得美!先把吃了我家的饭给我吐出来再说!”

    老里正拍着大腿,他直想让人把张婆子轰出去,但当着县太爷的面儿,他又不能这么做。

    反倒是那两撇八字小胡子的县太爷,他颇有兴致地看看张婆子,又一脸兴奋地问老里正:“啊呀!这怕不就是传说中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呀,没想到某第一次上任就遇到这么个硬茬子,老天在考验我呀!老里正,你不用动,交给本官!”

    老里正一脸的为难,李长安想上前拦县太爷,因为那张婆子实在是不讲理,万一她急了,和县太爷动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袁定珊站在院子里没动,她倒没想到这个县太爷这么喜欢挑战自我。

    县太爷往张婆子那边凑了凑,问:“那罪臣家的家奴,姚素娘嫁的就是你家赵春生呐?”

    “对!怎么了!”张婆子叉着腰问县太爷。

    “这位大娘,从律法上来说,这段亲事是不算数的呀。”县太爷说的意味深长。

第8章:推人下水

    “什……什么意思?”张婆子的气焰消了几分。

    县太爷就笑笑:“罪臣家的家奴一律由官媒选配,哪怕是由老里正做主,那姚素娘配了你家赵春生,这亲事也是不算数的;也就是说,这姚素娘离开了这儿,她的户籍文书上还是头婚,若是其他女子,和你家赵春生和离了,那她的文书上就是二婚了。”

    张婆子眼睛一瞪,又对准了老里正:“好呀!李老哥!你耍我!你不是说我家的亲事文书改了么!”

    “哎,张婆子,你可不要逮着人就骂,我爹只负责把文书呈到县里,批不批那是县太爷的事儿!我爹又没有权利批这个!”李长安忙护住了自己的爹。

    袁定珊抱着双臂靠在了西屋窗子上——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呀!若是和离了,她娘这算是丧偶一次,和离一次;按县太爷的说法,她娘现在就是处于丧偶的状态,她和赵春生的这段亲事是不算数的呀!

    “就是张婆子,你不要太胡闹了!你家赵春生进不了山,那赵长生也用人家珊丫头的图换了不少银两了吧?一家亲兄弟的,赵长生能不管他亲兄弟?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一家子对人家素娘倒底怎么样,大家伙可全看在眼里呢!”旁边又有老头儿帮衬着。

    瞧着原来帮自己捉姚素娘的村民,一下子全不帮自己了,张婆子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老里正一脸的嫌弃,他又不能赶张婆子走。

    倒是那县太爷,他看看自己的手下,指了指旁边的牛棚:“来呀,你们两个扶大娘去那边哭,这边风怪大的,那边的牛棚还能挡些风!那,大娘,您先哭着,本官和老里正还有些事情要谈,一会儿再来看你!”

    张婆子见这一招不管用,起身瞪了这里的人一眼就往外走,老里正直冲县太爷作揖:“让县太爷笑话了。”

    “无妨无妨……”县太爷客气地笑着。

    解决了自己心头的疙瘩,袁定珊只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不少,姚素娘在窗口看了袁定珊一眼,她轻声叹着:“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我娘家了。”

    旁边的官差却是笑着提醒姚素娘和袁定珊:“怕是不行,姚娘子是罪臣家奴,没有官批,是不可以离开本地的。”

    姚素娘望向了那边的官差,县太爷斜了一眼自己的属下,又冲袁定珊笑笑道:“这个也好办!你们看当地哪户人家口碑不错,可以求人家买了自己嘛;再或者,给官媒送份儿礼,央人家给你娘介绍一门好亲事,户籍变一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袁定珊听着县太爷的话点着头,又问:“县太爷,真就这两种办法了么?”

    县太爷哈哈一笑道:“还有第三种,那就是多协助官府做事,得令币,赎罪;只是我看定珊姑娘年纪尚小,这一条路,怕是不好走啊。”

    袁定珊默默记下了县太爷的话,在她看来,这第三个办法到比前两个更舒心,她不想让姚素娘为自己去受别人给的委屈,赵家不就是一例么?

    雪后的天气格外的晴朗,袁定珊头上的伤大好了,小宝儿他娘还送了袁定珊一双靴子,袁定珊穿着新靴子往山里去了。

    县太爷的班头叫程五,袁定珊一靠近这里程五就发现了她。

    “袁姑娘怎么来了?”程五冲袁定珊挥了挥手。

    “坐的乏了,过来看看,程班头,你们挖到什么了?”袁定珊笑笑问。

    程五望向了那边正在忙活的捕快和雇来的村民:“我们还能挖到什么,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的东西不全被村民门收走了么!”

    袁定珊就笑笑:“也是……啊,程班头,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别人是不行的,袁姑娘却是可以的!我和袁姑娘一块儿进去。”程五说着,提了自己的铁铲往袁定珊一起往里面走。

    现在的响水沟,好好的一片山谷已经被人挖的不像样儿了,还有的把冰封着的沼泽给挖化了的,几个村民在沼泽边上清理着一些陶瓷碎片,好防着别人不小心扎伤了手脚。

    袁定珊往这边来,她盯着这片沼泽发起了呆,瞬间,沼泽底部的结构在她脑海里铺开了。

    原来这片沼泽是墓道的一部分,只是这里发生山体滑坡之后,被截断了,而且这片沼泽里的水就是地下水,而不是河水改道之后留下的水。

    “程班头,我想走近一些看看。”袁定珊指了指这片沼泽。

    “袁姑娘小心,踩那些人留在地上的木板,有了发现千万叫我,莫要一个人动手。”程班头忙提醒着。

    “我知道的。”袁定珊笑笑。

    山谷里本来有厚厚的雪的,被人一挖,雪一化,这里便全是泥了,且不说往沼泽边上去,就是四周也全是泥,袁定珊的新靴子也早就糊了一圈儿泥了。

    虽说在官府的人来之前,村民们已经在四周捡了一圈儿了,但是县太爷若是不发现点儿什么有用的东西,他怕是不好往上面交差,怎么说县太爷也算是帮过自己,袁定珊并不想让县太爷空手而归。

    就在袁定珊靠近那片沼泽时,突然有人在背后猛推了她一把,袁定珊一惊,她扭着身子往水里跌,就在她沉入水面时,她看到了身后站在泥里的大伯娘。

    她眼里全是恨。

    冰凉刺骨的水悉数向袁定珊涌来,她还能听到程武在喊:“快!袁姑娘落水了!”

    袁定珊咬着牙潜了下去。

    她知道她大伯娘为什么恨她,准确地来说是恨姚素娘,因为姚素娘到了赵家,她就夺去了赵长生全部的心思和目光,她大伯娘恐怕早就想报复她们娘俩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可,明明姚素娘也是个受伤者,不过袁定珊想,她大伯娘是不会关心这个的。

    果然,袁定珊很快摸到了石壁。

    袁定珊之所以如此淡定,不光因为她清楚下面的结构,还因为在她潜下来时,水里也亮的,这样的话,她就能很轻松地摸到出口,指不定还能给县太爷带回点东西去。

第9章:凶神恶煞

    袁定珊不敢耽误,而且在水里呆的时间长了,她的身体也会受不住。

    脑海里再一次展开了地下水道的构造线条,袁定珊立刻往那边游去了。

    这一部分水下墓道一半浸在水里,一半却是没水的,袁定珊忙到了没水的地方换了口气,她抬眼看看上面,光线越来越足了,也就是说她离地面应该特别近。

    袁定珊望向了自己身后,在她凝神的那一刹那,墓道后面的结构图也成线条在她脑海里展开了,袁定珊挑挑眉,她记下了这里的位置,再一次钻进了水里。

    前面就是黑水湖,冬天的村民会在这里打洞捞鱼,她只要到了这里,上了岸,快速跑回里正家就好了!

    若是以前,黑水湖这里总会有一两个人在湖边想办法在捞鱼,现在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一个细细的冰洞里突然钻出来了袁定珊的脑袋,袁定珊爬出冰洞就往里正家奔去。

    里正家,这里正闹的厉害。

    一大群人围在竹篱笆门口吵着嚷着,里正却是在院子里吸着旱烟,县太爷看看里正,又压着眉看向了那群人。

    姚素娘和赵长生的媳妇被围在人群里,姚素娘扯着赵长生媳妇哭着:“你为什么推珊儿下水!她才九岁!这样冷的天、这样冷的水、她掉下去还有活路么!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和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过不去!”

    看热闹的老妪们又开始对着这两个女人指指点点了,长生媳妇一把把姚素娘推在了雪里,她红着眼睛冲她喊:“你以我是瞎子吗?你嫁的是赵春生!不是赵长生!你伺候你自己的男人就行了!作什么勾引我的男人!我两个儿子那么大了!你指望他休了我娶你吗?”

    “你胡说!我就怕珊儿受委屈,张婆说什么、春生说什么我都听他们的!到后来我门也不出了!出门一定要春生陪着!我怎么勾引赵长生了!你们家的人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们娘儿俩!下一次恐怕要把赵家的两个姑姐也要叫回来欺负我们了吧!”姚素娘也喊着。

    “欺负你怎么样!谁让你长着一幅狐媚子样!谁让你到了我们这响水沟!你什么出身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去勾引那些浪子、那些有钱的富商啊!作什么祸害我们赵家!”长生媳妇又叫着。

    “我怎么祸害你们赵家了!你若说是我的不对,你冲着我来啊,你为什么要推珊儿下水!”姚素娘问。

    “谁让当时站在水边的是她呢!我真想你也在,这样我可以把你们娘俩一起推下水了!”长生媳妇越发的横了。

    这个时候,人群突然被冲开,赵长生挤进来对着自己媳妇“啪”地就一巴掌,长生媳妇当时就怔住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赵长生,瞪大了眼睛问:“赵长生?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不许打我娘!”

    “做什么打我娘!”

    赵大官儿和赵大发也挤进来了。

    “滚!”赵长生红着眼睛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就不滚!就不许打我娘!”赵大官喊着。

    长生媳妇就笑了:“哼!还好我还有两个儿子!大官儿、大发,给我撕了那个狐狸精!男人不男人的不要紧,我孙秀英可不缺男人!但是我要出这口气!”

    赵大官儿和赵大发扭了脸就去寻姚素娘,姚素娘哪里见过这等粗野的人,她当时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就听赵大官儿叫着:“你这个狐狸精!嫁了我二叔还去勾引我爹!还让我爹打我娘!大发!按住她!”

    两个半大孩子扑向了姚素娘,赵长生想去拦,孙秀英却是死死抱着赵长生,赵长生扭了脸问她:“你踏马是不是不想和我过日子了?”

    “赵长生!是你不想和我过日子了!我敢这么做,就敢和你和离!我还要把我两个儿子带走!是你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娶到我的!大官大发!打死那个狐狸精!”孙秀英喊着。

    县太爷看着赵家的人动真格儿的了,他忙喊:“不许动手!你们怔着做什么!拉架呀!”

    几个官差也忙往里面挤,可是这些个百姓就像故意似的,大家挤来挤去官差也进不去,姚素娘也出不来!

    “珊丫头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一下子安静了,赵大官儿和赵大发也不打姚素娘了,姚素娘脸上、脖子上、手上全是血,头发也被扯下来了一缕,她趴在雪地里望着人群让开的那条路,见袁定珊正全身湿哒哒地站在那里!

    “珊……珊儿!”姚素娘的眼里一片惊喜。

    袁定珊就站在那里,她像一只饿极的小兽盯着赵长生一家子看着,赵大官儿见了她还冲她骂了一句:“小杂种!命挺硬啊!这都能回来!”

    袁定珊看看赵大官儿,她嘴一扬,沉沉地道:“县太爷。”

    “哟!定珊姑娘,本官在呢!”县太爷忙过来了。

    袁定珊半垂着眸子看着姚素娘,她稳稳地问:“若是县太爷能把坍塌在水墓里的棺椁挖出来,县太爷能官升一级吧?”

    “官升一级是小事儿,本官若是因此能结交上礼部的孟侍郎,那才是前程似锦啊。”县太爷笑笑。

    “珊儿……”姚素娘感觉袁定珊这神情不对,就像是……就像什么凶神恶煞附了她的体一般,让人后背发凉。

    袁定珊又看向了赵大官儿,可她的话却是同县太爷讲的:“县太爷,定珊可以帮县太爷搭上礼部侍郎这条线,但有一个条件。”

    赵长生感觉袁定珊看自己的眼神儿不对,他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说说说!你说,只要本官能办到的,你说什么本官都能答应你!”县太爷笑笑。

    袁定珊嘴角的笑意就开始扩大了:“定珊想做县太爷的书手,明年春天的徭役就要开始征人了,我们响水沟村男丁过剩,我有几个人选,要推荐给县太爷。”

    “袁定珊!你!”赵长生立刻明白了袁定珊的意思。

第10章:留条后路

    “这个嘛……”县太爷犹豫了,赵长生和他媳妇也立刻看向了县太爷。

    袁定珊笑出了声来,可是她的眸子里却藏着一片深渊:“县太爷,我主家可是崔院司家,哪怕崔院司落了罪,现在副院司还是崔家的人,您信不信,几年之后,这事儿淡了,那院司的人选依然是崔家的人?”

    县太爷看了看袁定珊,他竟是也有些害怕袁定珊的眼神了。

    袁定珊蹲下了身子,她不慌不忙地将姚素娘扶起来,又不慌不忙地替她清理着脸上的泥血,语气又稳又狠:“若是定珊做了县太爷的书手,缉重罪犯、寻山找矿、增加荒地、收服山匪……县太爷随便做上那么几件事儿,要封将还是封侯,要自己的儿子娶哪家侍郎之女,要自己的女儿攀上哪家王侯之子,好像,这些事儿就变得轻松了呢!”

    县太爷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拉了程五的手道:“去!现在就去!去县里把我的印和书手的令章、手印全部取来!老爷我做上这县令已五十有三了,再不拼一把,老爷这辈子可就没机会了!”

    “哎!”程五撒腿就往外跑,因为他也看到了县太爷得道,他们鸡犬升天的机会啊!

    “袁定珊!你想做什么!”赵长生瞪着袁定珊问。

    袁定珊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漠然地道:“赵长生,世上是存在报应的,不光是对你,对其他人也一样,你们赵家人多,你自己的两个儿子也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本来我不想计较你媳妇推我下水这件事儿的,因为,本来我也是要下水的;

    我打算办完了县太爷的差事,就和我娘去县里找些事情做,好赚些令币,换过路文书,现在想想,没这必要了;你们赵家的人,赵家的媳妇,赵家的子孙都是又硬又横,我很好奇,等你们家的人出了这响水沟,跪在那些拿着鞭子的官差身边时,是不是还是这么又硬又横。”

    “袁定珊!你敢对我两个儿子下手!我撕了你!”孙秀英冲袁定珊嘶喊着。

    “大伯娘,着什么急,你马上就能看见我敢不敢了,而且我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两个儿子殴打白眉县书手的娘亲,来年的童生肯定不用考了,买纸买墨的钱,可以省下了。”袁定珊冷眼看着孙秀英。

    “你敢!”

    赵长生也瞪向了袁定珊,他往袁定珊那里走了一步,一个官差将刀一亮,护在了袁定珊面前。

    赵长生冷笑:“哼,这位差爷,你敢和我动手吗?你信不信你们这些人死在这里没有一个外人会知道?”

    那官差却是笑的惬意:“这位老哥,你们这响水沟是出了名的山穷人恶,我知道你也敢殴打官差,只是我们这些官差都是记录在册的,在这里少一条差人的性命,朝廷自会将你们当成反贼,我说老哥,咱们先不说你们的家伙什儿比不上朝廷的,你的命再硬,怕是抵不过镇北司的火铳吧?在朝廷眼里,长得过高的杂草,只会被连根拔起!”

    “你吓唬我?”赵长生问。

    “哟,我吓唬您做什么,兄弟们,把刀亮一亮,我们一条命,能换二百两安家费,这全村我看得有三四百人吧,可惜喽,要成为孤魂野鬼喽!”官差冷笑。

    袁定珊伸手按下了那官差的刀,她道:“他们不敢,若是他们敢,早就上山当匪了,白眉山以北就是契丹人的地盘,他们连和契丹平民争野兔子的胆子都没有,哪里敢和朝廷作对。”

    “她这是什么意思?想当手书,然后报复我们吗?”赵大官问自己的娘。

    “可不是!不过,儿子你们放心,在她报复你们之前,娘会先替你们办了她!”孙秀英说的恶毒。

    袁定珊冲孙秀英笑了:“大伯娘,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么?你家做药材生意啊?既然是做药材生意,那家里的人多少应该会些医术,江湖郎中嘛,多多少少都带着些悬壶济世的慈悲之心,但大伯娘和大伯娘生的两个儿子戾气如此之重,很容易让人怀疑,你家这药材生意是个幌子;我们县太爷刚刚上任,急于做几个大案子,好青史留名,我这个做书手的,自然要全力以赴,大伯娘现在找人给自己娘家报信儿,还来得及。”

    “呸!我们孙家做的是堂堂正正的药材生意,老娘会怕你查?”孙秀英骂着,她却是底气不足。

    “不怕查不是更好么?反正我是提醒你先报信儿了。”袁定珊扶着姚素娘就往里面走。

    李长安媳妇忙出来道:“定珊!我烧好热水了!快进来换衣服!”

    袁定珊冲长安媳妇笑笑道:“多谢小婶娘。”

    “袁定珊!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别以为我们孙赵两家怕了你了!”孙秀英还在后面骂着。

    袁定珊回头,她冲孙秀英一笑,淡淡道:“大伯娘,你这个样子,到了地下,可是容易被当成恶鬼砍去四肢,再拔去舌头呀。”

    “你敢咒我娘!你才是恶鬼!”赵大官儿拾起一个雪球要扔向袁定珊,一个官差往赵大官儿那里一撞,将他撞在了地上。

    “别碰我儿子!”赵长生立刻冲官差喊。

    那官差冷着脸冲赵长生道:“兄弟,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对我们兄弟几个态度好点儿,等你们服徭役的时候,看在咱们是同乡的份上,咱们兄弟几个不会让你们父子去那种呆了三天就往回拉尸体的地方;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儿,那崔院司一个人落了罪,死了,但是他的老婆孩子可全逃出去了,这定珊姑娘和姚娘子虽说是罪臣家奴,但却是可以换令币赎罪的,更可以直接进入官府编制,你就想想,从崔家出来的人本事有多大,朝廷对他们又是怎么样的态度,兄弟,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你命再硬,不也是草芥么?”

    赵长生咬着牙不说话,孙秀英却冲自己两个儿子道:“别怕!她不敢把你们怎么样!若是她真有那么大本事,她做什么和她娘跑到这响水沟村!”

第11章:来探望的赵春兰

    “哼……为什么我们落到了响水沟村……有些小鬼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人了,殊不知,拉它们回地府的人已经到了。”袁定珊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去了。

    孙秀英瞪着袁定珊的背影又要骂,赵长生拉了她一把往回走,孙秀英甩开了赵长生,她又瞪了一眼袁定珊进去的屋子,这才拉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往回去。

    李长安的媳妇忙过来把姚素娘扶了起来,姚素娘的脸上和脖子上已满是血了。

    “散了散了!大冷的天儿,都赶紧回自己家暖和着吧!”官差开始赶人了。

    袁定珊在热水桶里打了好几个喷嚏,长安媳妇抱着新衣裳进来了,她将衣裳往小凳子上放了,这才冲袁定珊笑笑:“珊珊,衣裳给你放这儿了,素娘那边没事儿,你放宽心吧。”

    “多谢小婶婶。”袁定珊道着谢。

    长安媳妇没有立刻往外走,她假装整理着衣裳,却是语重心长地又对袁定珊道:“珊珊呀,不是婶子说你,你真的要与孙秀英还有赵家过不去么?”

    袁定珊从水桶里起来了,她简单擦了身子忙去火炉边上穿衣裳去了:“若是我不能当上这个书手,定是的;可若是我当上了,便不用了。”

    “也是呢……我是怕你想不开!这俗话说的好,光脚的是不怕穿鞋的的,先不说你能不能当上这个书手,哪怕是不能当,也不能被赵家的人拉了跨呀。”长安媳妇又道。

    袁定珊看看长安媳妇,她有些小惊讶,因为她没想到长安媳妇还有这一层心思呢。

    长安媳妇转过了身来,她帮着袁定珊穿小袄,对她说话的声音又放轻了几分:“这就像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最终还被鸡啄死了,若是那凤凰还想着自己是有几分神性的,便应该发挥神力让自己重新飞上枝头,而不是与那些野鸡争斗。”

    袁定珊便笑了:“多谢婶子提醒我,我刚才不过说的是气话;若是我真的和赵家的人过不去,孙秀英娘家使些银钱,让村民们联合按手印参我,我怕是也在县太爷身边呆不长;说到底,这一切的事儿啊,都是他们太贪,这样一来,反而不用我动手,赵家两个哥哥尽管去考功名,最好还要考上,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尝到诛心的滋味儿了。”

    “考功名的事儿啊,婶子不懂,婶子能懂的就是,你得赶快离开这响水沟村,我怕你在这儿的时间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个凤凰了。”长安媳妇又道。

    “不会的婶子,这响水沟里也不只有山鸡嘛,我看婶子就是只喜鹊。”袁定珊又笑。

    “本来我还在宽慰你呢,你倒打趣起我来了!不过素娘也是可怜,那赵家的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人。”长安媳妇又道。

    袁定珊穿好了衣裳,她坐在小火炉前轻声道:“赵长生喜欢我娘,哼……像我娘那种有几姿色,又柔柔弱弱、任人摆布的女子什么男人不喜欢?赵长生尝过了绿蚁酒便不会再碰槽汤了,孙秀英已经永远失去赵长生了。”

    “可是孙秀英却不这么觉得啊,她还是觉得,是你们娘俩的错。”长安媳妇又道。

    “所以我说嘛,她永远失去赵长生了;她不是教她两个儿子好好读书,要考功名么?那考功名的路上要花多少银钱且不说,等他们真有些名望了,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母是真的卑贱,上不台面了,这个时候,孙秀英才会尝到绝望的滋味儿,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若是以后那赵家哥俩向我借钱,我还会大大方方地借呢!”袁定珊冷笑。

    长安媳妇没有和袁定珊继续说这个话题,她只是笑笑道:“你暖和一下子,我看厨房的姜汤好了没,放心吧,我会放上一大块冰糖,保证你不会嫌它难喝。”

    “多谢婶子了。”袁定珊又笑笑,她心里清楚着呢,长安媳妇能对她说这些话,是真心为她好。

    有了袁定珊对县太爷的保证,县太爷便也正式着人保护她和姚素娘了,袁定珊知道县太爷也个现实的,他得不到实际的好处,是不会让袁定珊和姚素娘也得到切实的好处的。

    所以袁定珊正在画黑水湖下面的结构图,只要县太爷能打捞上来有价值的东西,他才会死命护着自己和姚素娘。

    又过了三日,赵春兰来了。

    赵春兰是赵长生和赵春生的妹妹,嫁到了隔壁的村子里,她能来,也让袁定珊颇为意外。

    虽说赵春兰是赵长生和赵春生的亲妹妹,但是她的性子却与自己的两个哥哥完全不同。

    赵春兰提着大包小包的,她身边还跟着她的女儿施文玲。

    进了李长安家的院子,不等赵春兰先开口,施文玲先叫了起来:“珊儿妹妹!珊儿妹妹!”

    袁定珊压着眉头挑了帘子,她看着外面的人,不等她将施文玲看清楚呢,施文玲先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哎呀!珊儿妹妹!你这是着凉了呀!听说大冷天的我那个脑子少根筋的大舅妈把你推进了湖里!她怕是鬼上身了吧!我摸着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呢!你身子没事儿吧!”

    难为施文玲小小年纪嘴皮子就这么厉害,袁定珊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知道你妹妹冷,还站在屋门口?”赵春兰斜了施文玲一眼。

    “是了是了!瞧我,妹妹,你先进屋子里!我和我娘先见过长安叔和李小婶儿!”施文玲笑的温和。

    袁定珊没动,她挑着帘子看着施文玲和赵春兰同李长安和长安媳妇打招呼,好一会儿,她猜到这母女俩过来的原因了。

    长安媳妇请着赵春兰和施文玲也进了屋子里,赵春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了道:“若芸妹子,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了!你说我嫁的远了些,竟是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若是我在,绝不可能让我那个像母老虎一般的嫂子欺负她们娘俩儿!我那二嫂娇滴滴的一个妙人儿,真是能我那母老虎一般的大嫂吞进肚子里!”

第12章:有的琢磨了

    袁定珊挑挑眉毛没说话,一旁的长安媳妇尴尬地看看赵春兰和施文玲,她小声提醒着:“县太爷那天说了,按律法来说,素娘和你二哥的这段亲事是不算数的,再加上……你还是别叫二嫂了,人家素娘听了也会不高兴。”

    赵春兰反应了一会儿,她又后知后觉地道:“啊……是这么回事儿啊!我懂了我懂了!不过珊珊依然是文玲的妹妹!我大哥二哥不懂事儿,他们只知道欺负珊珊,我和文玲定是要补偿她们娘俩的。”

    长安媳妇就又尴尬地笑了。

    袁定珊以为赵春兰会同自己说些什么呢,不想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和施文玲问候了她一番,又说自己带过来的补品是何等的花钱,再别的就没有了。

    既然赵春兰是带着礼物过来的,那长安媳妇当然也就要留她们在这里吃饭了,只是长安媳妇只是客气地问了一句,她本以为赵春兰会客气地拒绝的,不想赵春兰眼睛一瞪,很是喜悦地对长安媳妇说:“那敢情好啊!”

    长安媳妇就更尴尬了。

    李长安在厨房烧火,这厨房可比别的地方暖和着呢,小宝儿就在一旁烤火。

    长安媳妇看着锅有些心不在焉的,李长安看看她,不由笑了。

    长安媳妇反应了过来,她也看了看李长安,开了口:“现在想想,那赵春兰不回她家,也省了好些麻烦。”

    “本来就是,你还想着她离了咱们家回赵家呢?也不看看那孙秀英和赵长生把事儿做的多绝!先不说素娘和赵春生这亲事算不算数,赵长生把素娘……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儿!长生哥平日里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就办了这样的蠢事!素娘那般好欺负,只有珊儿被那孙秀英推下水之后她才发起了脾气,她自己受了委屈,是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软的人儿,他们也能那样泼皮欺负,真是一点儿人性也没有!以后只怕赵长生都是没脸见他亲弟弟的。”李长安压低了声音道。

    “那孙秀英推珊儿下水,这是仇,可不是怨,她是想要人家的命,赵春兰若是回赵家,孙秀英和那张婆子指不一定还得闹腾一回呢。”长安媳妇又道。

    “是了……我看啊,不管这个赵春兰找珊儿有什么事情,她定是不大好开口的。”李长安又道。

    过了午饭,赵春兰终于不再缠着袁定珊说话了,程班头也终于有时间和袁定珊说上一两句话了。

    袁定珊在长木桌前坐下了,就在她准备提笔时,程班头挑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袁定珊歪了头看了看程班头,她半掩着嘴咳嗽了两声,程班头立刻进来把帘子放下了。

    “袁姑娘,这凉着的有点儿厉害了。”程班头是个粗人,他本来想关心一下袁定珊的,可话一说出口,就变成了这么一句,程班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不妨事,若芸小婶儿帮我买了药,头一副正吃着呢。”袁定珊笑笑。

    程班头摸了摸后脑勺,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袁姑娘,您看看后窗户。”

    袁定珊眨眨眼,她往后窗户那边去,她打开窗子时,见外面正站着两个壮实的男人,是生面孔。

    袁定珊扭过脸来看了看程班头,程班头嘿嘿一笑解释着:“那两位是县太爷向别人要来的人,说是用来保护袁姑娘的。”

    “不是有程班头你们呢么,作何还同别人要人……”袁定珊下意识地问,只是问到这里,她自己突然明白了。

    程班头一看袁定珊的表情就又笑了:“是了是了,袁姑娘是聪明人!我们县太爷本来有个远亲是在白眉郡做督头的,这不是没有借口搭上这条线么,不管袁姑娘用不用得上,咱们县太爷先借来,咱们也不少他们一口饭吃,这不,县太爷让我支会袁姑娘一声儿。”

    袁定珊又掩着嘴咳了两声道:“我明白了。”

    “剩下的不用袁姑娘操心,他们的住处我们都安排好了。”程班头又笑。

    袁定珊点点头,窗子外面站着的那两位便齐齐向袁定珊行了个礼,一个道:“属下只狼见过袁书手。”

    另一个也道:“属下月将见过袁书手。”

    袁定珊瞧着他们,她嘴角浮上来了浅浅的笑——这两位大哥来的及时啊。

    程五正瞄着袁定珊的脸色呢,他刚才把气氛搞的有些尴尬,于是这个时候便说起了俏皮话:“唉,还是长得俏的能让小姑娘多看两眼,平日里,我同袁姑娘说话时,袁姑娘都是对着纸对着墨,有了他俩,袁姑娘还能正眼敲我了呢!”

    袁定珊无语地看向了程班头:“程班头,你这也太挑礼了吧!我那画的是细图,我若是被打断了,要从头看起的!”

    “我就和袁姑娘开着玩笑的!”程班头又笑了。

    袁定珊又看看只狼和月将,她笑着问程五:“程班头,这两位哥哥是不是可以任我使唤?”

    程班头脖子一梗,说的认真:“那是自然!小到跑腿,大到办案,袁姑娘想怎么用都行。”

    “那挺好。”袁定珊眯了眼睛开始琢磨事儿了。

    窗子外的只狼和月将对看了一眼,两个人却是浅浅地笑了笑——当初他们督头说让他们来保护县太爷新招的书手,可没想到是个年纪这样小的小姑娘,不过眼下看来,这小姑娘好像精明的很呐,只是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呢,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是袁定珊的“坏心思”,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显出来了。

    东边的天色还没亮呢,长安媳妇已经起来烧火了。

    昨天烧的坑在半夜就冷了,眼下不再烧,这屋子也就冷了。

    袁定珊也起了个早,她悄悄开了后窗子,而她刚将头探出去,月将便从窗子侧转过身来对着袁定珊了:“袁书手。”

    袁定珊抿嘴笑笑,她冲月将招招手,月将抱着刀凑近了些,就听袁定珊道:“月将,我拜托你个事儿。”

    “袁书手且讲。”月将道。

    “月将,从今天起,我跟着你和只狼练功好不好?”袁定珊裂嘴一笑,露出一对狡黠的犬牙。

第13章:不好开口

    月将先是一怔,随后他才问:“袁书手要练功?哦,袁书手是想跟我们学些防身的功夫吧?”

    袁定珊摇了摇头,她又对着月将招了招手,让他离自己再近一些,月将又往前一步,还把耳朵凑了上去,就听袁定珊又道:“我原来是会些身手的,只是碍着自己身份不好显出来,我借着跟你们练功的由头,把我自己的拾起来,这就显得顺理成章了么。”

    月将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是了,崔院司家的人不可能没有身手的,而袁书手与姚娘子落在这里,的确要守拙保身,袁书手打算的好,就按袁书手说的办。”

    “那就多谢了!回头我给你和只狼红封,算我自己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袁定珊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是我们要多谢袁书手才是。”月将立刻道。

    袁定珊抿嘴将窗子重新关好了,她搓搓手,似是接下来要策划什么发大财的事儿一样。

    接下来袁定珊把图交给县太爷,她便可以闲下来了,只是施文玲和赵春兰一直没走。

    难得太阳正好,袁定珊靠在墙角看着从里正家里翻出来的一本旧书,那一本话本,上面还有插图,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时,施文玲过来了。

    “珊儿!看书呢!”施文玲也搬了小板凳坐在了袁定珊的身边。

    袁定珊看看施文玲,她试探着问:“文玲,你和赵姑姑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姑父不会念着你们么?”

    施文玲笑笑,她道:“我娘是要回去的,我却没有打算回去。”

    袁定珊没明白施文玲这是什么意思。

    施文玲也不与袁定珊卖关子了,她看看东墙和西墙,见两边都无人,她这才道:“珊儿,不瞒你说,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跟着你做事儿,你看你现在是县太爷的书手,我跟在你身边哪怕只打个杂也是好的,我长大了最起码要嫁个识字儿的,我既不想嫁一个我爹那样的软蛋,也不想嫁一个像我大舅舅那样的莽汉;

    我娘一直有这个心思,她本来也想让我跟着你学字儿的,可是等她想好怎么说了之后,我那大舅妈又闹了这一出儿,我娘觉得你可能心里不痛快,便也不好开口,可我们来都来了,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若是我不说,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后悔?”

    “你们现在看着我做了县太爷的书手,所以也就不提跟着我学字的事儿了,直接想留在我身边做事?”袁定珊问。

    “是了,那若芸小婶儿同我娘说了好些他们赵家的事儿,我娘越发的不好开口了,但是珊儿,虽说我外婆、大舅和二舅不是个东西,但是我们娘俩是没有欺负过你的,而且你和你娘到了赵家时,我们也是出了一份礼的,虽说穷酸了点儿,我娘是想对你好的。”施文玲又忙道。

    袁定珊抿了嘴笑笑,她道:“行,你在我身边,也算有个作伴儿的。”

    “真的呀!你不是在哄我?”施文玲万万没想到袁定珊竟是答应的这么痛快。

    “一会儿我同月将和只狼说,让他们转达县太爷一声。”袁定珊又笑。

    “啊……你不亲自和县太爷说啊?”施文玲有些怀疑袁定珊的态度了。

    袁定珊想着,这施文玲防备心还挺强,她便道:“是这样儿的,程班头说,那只狼和月将是县太爷为了巴结他的远房堂兄弟杨督头而借来的人,我一个小丫头,不好总在县太爷面前晃,让他们说,也好帮着县太爷拉近一下和杨督头的关系。”

    “哦……这样啊……”施文玲就了然了。

    袁定珊起了身,她正准备去屋子里喝水,她又想什么来看了施文玲一眼,然后道:“对了,我打算每天跟着只狼和月将练些身手,你要不要一起学?”

    “那不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着呢!我还是先把字儿学好吧,省得给你丢人现眼!”施文玲立刻笑着。

    “行。”袁定珊眨眨眼,她拿着书往里屋去了。

    到了晚上,李长安又杀了两只鸡,他在灶下去毛,林若芸挑着帘子看着院子里不说话。

    好一会儿李长安看了看自己媳妇,他问:“看什么呢?也不顾着锅里了?”

    林若芸悄悄放下帘子,她蹲在李长安身边小声道:“我总觉得,素娘不像是珊儿她娘。”

    “哦?”李长安又笑。

    “珊儿怎么看怎么像个小主子,那素娘是真像个奴才。”林若芸又道。

    李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大家都不瞎,心里也猜得到几分,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咱们一向是可怜珊儿对她好的,不管她以后走到哪里,我们再遇见了,她对我们也是亲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林若芸斜了李长安一眼。

    “那你说的是哪个?”李长安抬眼看林若芸。

    林若芸想了想道:“你瞧见那赵春兰了没有?她就那么把那文玲放在了珊儿身边了!我想着咱们家小宝儿……”

    “哎……行了,那赵春兰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我们本来与珊儿挺亲近,你一下子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反而教人家看轻了我们。”李长安道。

    “我们本来就是轻的呀,还用人看轻?”林若芸不服气地道。

    “宝儿是男孩子,以后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若是咱们命里有,他会发达的,若是命里没有,他就算是跟着贵人,也会吃不少苦,前几日珊儿不还夸你是只喜鹊么?喜鹊就应该呆在林子里,有吃有喝还有鸟群,其乐融融的多好!做人嘛,一旦贪心了,可就不好了。”李长安又道。

    “我知道……”林若芸也道。

    李长安坐在了干柴上,他知道自己的媳妇在想什么,他便道:“你别看现在那施文玲跟着珊儿挺高兴,再等两年,她会发现珊儿比她美上许多,比她有能力上许多,这种落差在她心里扎了根,她一辈子也不会快乐起来了,而且,她不会想明白,本来这就是她的妄想,也本来就是她高攀,以后啊,说得难听些,指不定她还能给珊儿惹下祸事呢。”

第14章:各有算盘

    林若芸便也点头:“是了……这个我是懂的。”

    “行了,做饭吧!我估计着,程班头他们也快往回走了。”李长安又道。

    林若芸舒出了一口长气,起身了。

    到了天色发黑的时候,程班头他们是回来了,只是回来的还有别人。

    那个人看起来就比程班头他们体面很多。

    他一身锦衣,哪怕是素色也让人感觉那身衣裳值钱的很,他在和县太爷说话,县太爷笑着,又下意识地弯腰,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礼数不周引得人家不悦似的。

    林若芸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她回头对李长安道:“这是县太爷巴结上自己想巴结的人了?”

    李长安烧着火,他也往门口看了一眼,也笑笑:“应该是了,县太爷不是说那郡上的督头是自己的亲戚么?”

    “今天晚上怕是要加菜了!”林若芸挑着眉,却是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可把她忙活坏了,虽说县太爷银钱没少他们的,但是她每日光做饭便停不下脚来。

    又因着怕人多手杂,除了姚素娘,林若芸是不肯让别人帮忙的——他们村子里的,像她这样好说话的人可不多,绝大多数是像张婆子和孙秀英那样儿的,哪怕是少个菜叶儿,恐怕也能让她们吵上一整天,林若芸可不想让那些人在自己家折腾起来,于是就算累些,她也认了。

    果然,姚素娘快步过来了,她进了厨房对着林若芸轻声细语着:“若芸妹子,刚才那个说是县太爷那位督头亲戚的亲表弟,里正说让我们好生做几个菜,他们得喝一桌子呢。”

    “哎!”林若芸应了一声。

    北屋偏房里,袁定珊还在看自己从里正的书箱里翻出来的旧书,施文玲却是挑着帘子往另一间屋子里看,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袁定珊,然后又道:“哎呀!那位就是丁书手呀!瞧瞧人家,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比我们这些小姑娘还白净细嫩,又彬彬有礼的,珊儿,你说这丁书手,以后得娶个什么样的娘子呢?”

    “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反正人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就对了。”袁定珊道。

    “是了,我这不是好奇嘛。”施文玲道。

    袁定珊看了她一眼,她那脸上掩饰不住对人家的仰慕,袁定珊不想打击施文玲,但是她也想让她认清现实,便又接着说了一句:“人家这辈子和咱们是不会有交集的!县太爷对着人家说话都点头哈腰的,你又不是没有看见。”

    “我知道的呀。”施文玲依然挑着帘子看着那边。

    袁定珊合上了自己的书,她提了一旁的水喝,施文玲突然猛地放下了帘子。

    “怎么了?”袁定珊问。

    施文玲没理她,她又将帘子的一角掀起来看了看,然后这才又放下帘子回头看向了袁定珊:“我看到我外婆在篱笆那边儿!”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经常来呢!不过篱笆那边有官差,她也就在没灯光的地方往这里瞧几眼,她靠的近了,官差会发现她的;那几位官差大哥对她熟着呢。”袁定珊又道。

    直说着,施文玲又把帘子挑了起来,一时,她的后背一挺,突然压着嗓子道:“我娘过去了!”

    袁定珊看向了施文玲,施文玲扭了头瞪大了眼睛对袁定珊道:“我娘去找我外婆去了!”

    不等袁定珊反应过来,施文玲放下帘子往后窗子去了,袁定珊看着她翻着后窗子出去,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袁定册扁了扁嘴,只好也跟上了她。

    赵春兰果真是去见张婆子了,施文玲在后墙根上听着,袁定珊则是离施文玲远了些,不过这也够她听清赵春兰和张婆子说话了。

    就听赵春兰对着自己的娘道:“哎呀,闹翻就闹翻呗!这个时候又这幅作派,让不让人笑话!这院子里又是县太爷,又是那杨督头的表弟的,娘你又想来折腾什么?我可是先给您说明白了!那珊儿已经答应我家文玲帮她打下手了!我才不会让我家文玲嫁给这些个刁民呢!哪怕她最不济也要嫁个书手!也不至于以后一家子白眼瞎!”

    “放你婆婆的屁吧!你就出生在这个村儿!你还看不起别人了?我家大官儿和大发儿照样考童生!到时候你可别来巴结我们!”张婆子骂着。

    “哎哟!要不就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还考童生?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儿?好像他们能接着往上考似了!花了那么些个钱!读了那么多年书,那大官儿和大发还和他们娘一样又泼又悍,也就村头的那穷酸书生缺银两教他们几年!他们想找个像模像样的老师,哪个先生看得上他家那作派!我那牲口一样的嫂子还指望她儿子能出息呢?把老鼠送进老虎群里充数?他们刚进去就被踩死了!真是笑话!”赵春兰说话毫不客气。

    “那大官儿和大发可是你的亲外甥!你这当姑姑的,竟是这样说他们?”张婆子伸手打了赵春兰一下子。

    赵春兰冷笑:“我说娘呀,您不瞎吧?咱们先不说别人,就说那武督头的书手,丁书手,你看看人家?人家那样的人儿都没考上功名呢!你那两个孙子,平时里跟土匪有什么区别?他们若能有出息了,我赵春兰这三个字儿倒过来写!”

    “你你你!你是不是我亲闺女?我今天是来找你做什么的?就是让你数落你老子娘的?”张婆子压低了声音道。

    赵春兰冷哼:“先说好了,我只顾得上我家文玲,我这头胎伤了身子,反正也不能生了,我家那早死的和隔壁的寡妇勾勾搭搭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不管他,我只盼望着文玲出息了,我们娘俩儿远走高飞呢!你是我亲娘你也不能挡了我的路!当初我就看那姓施的不像好人,是你图人家多给了半吊钱才非得让我嫁他的!”

    “别的我不管,你看着那小丫头片子点儿!别让她打我两个宝贝孙子的主意!”张婆子又道。

    “哼……你们不找人家的麻烦就不错了!人家哪里还把你们放在眼里!”赵春兰又道。

第15章:慌慌张张

    “哼!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又是带罪之身,她还能反了天?等我的孙儿考中了功名,只怕她们还有你,都要重新来巴结我们!”张婆子放下这一句话,扭了身往回走了。

    黑暗里,施文玲也发出一声冷笑,往后窗子那边去了。

    袁定珊吐出一口长气跟上了她,等到她走到后窗子时,有一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袁定珊也没抬眼看,她只当是施文玲的手,她握了那只手,提了裙子往窗子上爬,等她翻过了窗子才一面整理着自己的裙子一面问:“你冷哼什么,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袁书手看着我像女儿身?”一个好听的男声钻入了袁定珊的耳朵里,袁定珊抬眼就看到了丁书手那张浮上微笑的脸,她扁着嘴站在那里眨了眨眼,又转身将窗子关好了。

    施文玲已经轻手轻脚地将茶汤端了过来,丁书手冲她笑笑道:“有劳施姑娘了。”

    施文玲缩了手脸红心跳地站在一旁,袁定珊又看看丁书手,这才问:“丁书手一声不吭地就进来了,反倒是让我们感觉有些唐突了。”

    丁书手便笑:“本来我也是想见见袁书手的,听说袁书手是崔家出来的,那可是个大家族,虽说崔院司落了罪,可是崔院司家才是一个小小的分支,丁某也是仰望崔家的,这不是着急来结识袁书手么,我在外屋里喊了好几声了,我看这施姑娘突然就从后窗子里趴了过来,某一时好奇,就……”

    “我与丁书手说笑的,我这狼狈的样子全让丁书手看见了,你还不让人埋怨两句?”袁定珊向丁书手伸了伸手,示意他快快坐下。

    丁书手坐了,他打量着袁定珊,袁定珊也坐了,她也眨着眼睛看丁书手。

    两个人就这么对看了一会儿,谁也不说话,只是对看的这两个人还没尴尬,站在一旁的施文玲反倒尴尬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些声响,丁书手瞄了一眼她,再看向袁定珊时,嘴角上又浮起了笑意:“没想到袁书手年纪这样小。”

    袁定珊感觉丁书手这就是在没话找话说,并不是她不喜欢这个丁书手,而是施文玲还在一旁看着呢,就她那活络的脑筋,光自己和丁书手坐着的这会儿,她指不定就已经在脑子里编出来了一部大戏了。

    “哪里哪里,人家还有五六岁就考上童生的呢,我这眼看也就十岁了,再一晃,也就及笄了。”袁定珊也笑。

    “是了,我还想着我是个少年呢,不知不觉已经跟着我表哥有七八年了呢。”丁书手也笑。

    “丁书手在里正家里过夜么?”袁定珊问。

    “里正家太挤了,我和程班头去别人家住,明天还去山里找东西,袁书手给县太爷的图很细,不过程班头却好像看不明白,我来探望一下袁书手,顺便帮着县太爷也看看图。”丁书手又笑。

    袁定珊的脸上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她光顾着自己的“专业”技能去了,她却是忘了自己画的图,县太爷和程班头有可能看不懂,而且,若是他们看不懂的话,他们十有八九是不好意思再问自己的。

    “嗯……丁书手是不是有的地方也看不明白?不若,明个儿我也跟着丁书手一起去?”袁定珊很是自觉地开口了。

    “可等你这句话儿呢!那,明个儿早上袁书手可别再起不来。”丁书手抿起了双唇,一幅自己的小心思得逞了的样子。

    “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这里……那程班头也是,平时大大咧咧的一个人,谁想他也会不好意思呢。”袁定珊有些心虚地抬了抬眉峰。

    “我看倒不是程班头不好意思,而是县太爷不好意思。”丁书手又笑。

    袁定珊这回就尴尬了。

    “那,我就不打扰袁书手了,你们早些休息,我看着这架式,明天那位若芸嫂嫂应该会做好吃的了。”丁书手说着起身了。

    袁定珊还没吱声儿呢,施文玲突然兴奋了起来:“我我我……我也去吗?”

    丁书手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施文玲,袁定珊忙给施文玲使眼色,施文玲立马会意,她立刻道:“哦哦哦!我们一准儿早起!”

    丁书手笑着转身挑了帘子,往外面去了,袁定珊又回头看看施文玲,她正捂着胸口一幅欣喜的样子。

    “啊呀……想着以后能常常见到丁书手,还能一起和他出门儿,我这心就扑腾扑腾直跳!”施文玲瞪大了眼睛道。

    “遇到个丁书手你就跳成这样儿了……那以后遇到比丁书手更好的,你岂不是要当场昏过去了……”袁定珊小声喃喃关着往书桌那边去。

    施文玲斜了袁定珊一眼,她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呢!比丁书手再好的,那就与我是两重天的人了!我可不敢奢望!”

    袁定珊笑着看看施文玲,她道:“按你的话来说,比如你现在在一重天,你爬上二重天,不就能奢望比丁书手好的人了?你现不在努力识字儿么?加把劲儿!”

    “也是啊!还是珊儿你通透!”施文玲立刻干劲儿十足的了。

    看着她去拿大纸去了,袁定珊叹了口气道:“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不会要练字儿吧?我劝你啊,还是先睡吧!那可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一稳心态,别见了那丁书手,自己紧张的都不会说话了,那才叫人家看不上你呢!”

    “是了是了!你等着!我去打洗脚水!”施文玲又风风火火地放下纸,又挑了帘子往外跑了。

    看着她那幅慌里慌张的样子,袁定珊不由想到了那天她救过的那个少年,也不知道他怎么们了,有没有到达他想去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救下他这件事儿,他能记多久。

    大概,很快就忘了吧。

    林若芸将袁定珊的屋子里烧得暖和的要紧,只是半夜的时候,袁定珊被后窗子边上的动静吵醒了。

    这个时候东边的天上已经有些发白了,而且袁定珊听着林若芸像是起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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