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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圣暄     这位女书手又能反伤又能奶txt下载     这位女书手又能反伤又能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担忧

    另一张桌子上,姚愉心已经给袁定珊使了好几个眼色了。

    袁定珊只能起了身,她对着姚夫人与姚素娘道:“舅妈,娘,我和愉心姐姐出去玩儿了。”

    “去吧去吧!”姚二夫人一高兴起来,对女儿的管束便也放松了。

    姚愉心牵着袁定珊往外走,等出了姚夫人的院子,她才问:“姚亭香回门的时候红光满面的,丝毫没有受委屈的样子,她那个性子,她能装几分,我还是清楚的,快说,是不是你暗地里给她什么好处了?她怎么不计较时家的态度了?那开心的样子,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袁定珊就知道姚愉心一定会问自己这个,她叹了口气小声道:“我送了她一个男人,不比无梦小师父差。”

    “啧!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姚愉心瞪大了眼睛。

    “大表姐很有野心,但是她却没有一个可以施展自己野心的机会,我这不是给她了吗?而且她也应该有一个暗地里的靠山。”袁定珊肯定地道。

    姚愉心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本来姚家是低时家一个头的,时家的人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虽说在平常事情上,他们可能感觉自己家亏待了姚亭香,但在大事儿上他们是一定会向着自己的儿子的;若是那时文翰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他们老两口当然会先保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只怕姚亭香吃了哑巴亏是小事儿,人家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所以,不如你给她一个暗中的靠山?”

    “嗯,时文翰是半点教养都没有,我怀疑他还没有断奶呢,既然他答应了这门亲事,那他再不喜欢亭香表姐,在洞房之夜他哪怕一个人睡也不应该与秦丽真相会;既然时家纵容着自己的儿子,时文翰又如此不懂事儿,那就别怪我们自己找退路了。”袁定珊冲姚愉心挑了挑眉。

    姚愉心往袁定珊那里凑了凑,她又问:“那个人是崔家的?”

    “嗯,是崔家一支很重要的队伍中的,若是大表姐真的生下了和他的孩子,崔家会极力保下大表姐,从宝儿向我提这个主意开始,我就知道,大表姐以后怕是不缺男人也不缺钱财了。”袁定珊压了压眉。

    “那个人可靠么?”姚愉心还是有些担心的。

    “朱宝仪给我那个人一定有她的目的,我也愿意让她利用,只有这样儿,我在利用她的时候,人家才不会过于计较。”袁定珊笑笑。

    姚愉心舒出一口长气道:“她利用你是为了自己,你若将来要利用她了,那绝对是为了姚亭香的事儿。”

    “不管是什么样的牵绊,有总比没有的好,羁绊这个东西,怪妙的很,兴许我也为自己找了另外一条退路呢。”袁定珊说到这里笑了笑。

    姚愉心便也笑笑,她看看袁定珊又道:“我知道你以后要忙起来了,可能也不怎么回姚家了,只是,一切千万要小心。”

    “嗯。”袁定珊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是,被姚愉心一提醒,再加上之前朱宝仪对自己说的话,袁定珊不免真有些担心起来。

    于是,她买了些礼品,美其名曰,来看望姚亭香。

    袁定珊在到达时家的大门时便遭遇了冷眼。

    因着门口的守卫看着她穿的寒酸,可看她手上的盒子却有几分精致,在放袁定珊进去之前,那守卫还叨叨了一句:“怕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为了给娘家撑场面,可别把家底儿也花完了……”

    袁定珊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不光是时家看不起姚家,这时家的奴才也看不起姚家,若不是时家公子的名声实在差,大家都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恐怕时家还不能应了这门亲事吧?

    袁定珊往里面走,月将在屋顶上远远地看着她,他可不能光明正大地进时家,他与袁定珊的“形象”差太多了,别人看到他们这样的组合是会起疑心的。

    听说是袁定珊来了,姚亭香忙出来迎接,袁定珊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她反而怔了怔。

    来迎着袁定珊的姚亭香,而不是她的婢子。

    姚亭香在自己家是没有婢子的,来了时家时家的夫人倒是给她配了一个——一个年轻的婢子,一个年老的婆子,不过这两个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偷懒呢,而姚亭香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算起来是两个人,暗处还有一个谷雨呢。

    谷雨在外屋现了个身,他是知道自己要对袁定珊行礼的。

    姚亭香拉着袁定珊进屋里说话儿去了,月将挑了个好“位置”坐下了,而他刚刚坐下,一个身轻体盈的女子便落在了他的身边。

    月将扭头看了她一眼,那姑娘主动与月将打着招呼:“神使安好,奴家小雪。”

    月将点了点头:“你来看谷雨?”

    小雪便点头:“主子说到底他是个男人,不懂女人的勾心斗角,只怕他身手再好,也不好与这院子里的婢子、婆子打交道,主子便叫奴家在暗处看着些。”

    “这么说来,实际上宝儿姑娘是给了姚姑娘两个人?”月将问。

    “算是吧,左右现在奴家也闲来无事,既然主子说要帮袁姑娘,那主子就要做周全,出了漏子,以后怪不好相见的。”小雪又道。

    月将点点头,又望向了院子。

    袁定珊已经进了屋子,谷雨主动冲茶来了。

    袁定珊看了一眼那茶——那是自己送给姚亭香的,还是屈少冲从双鱼城回来时带回来的,可北方的茶再好,也不如南方这边现产的,这便教袁定珊不满意了。

    “你现在就吃自己的嫁妆了?时家是养不起你?”袁定珊不大高兴了。

    姚亭香便也拧了眉道:“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怎么说的?”袁定珊问。

    “兴许这就是人的贱处吧,之前秦家也没说多喜欢时文翰,这他成亲了,秦家反而纵着秦丽真与时文翰往来了,我在想,他们是不是故意各种疏漏,要熬死我,好让秦丽真快些进门。”姚亭香挑眉。

第197章:暗山

    袁定珊立刻问姚亭香:“那姐姐是怎么想的?”

    姚亭香看了看谷雨,她笑笑道:“我是时家名媒正娶的新妇,我要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他们打算如此对我的时候,也应该想到,报应不爽。”

    “我懂了。”袁定珊点了点头,她又看了谷雨一眼,谷雨垂下眸子没说话。

    姚亭香瞄了瞄袁定珊,她笑笑道:“你放心吧,谷雨很好,你的那位崔家妹妹是照顾着我的,虽说我身边只有一个谷雨,但是若是我要,外面也有人帮我的忙的,时家可以败,但是我不能回姚家,我就是要让这南湖县的所有人知道,这时家若是对不起我,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下场,都是应该的。”

    袁定珊转着自己的茶碗道:“我叫十六拨一份例钱到姐姐这里。”

    “哎,不必了,我怎么拿的安心。”姚亭香忙道。

    “阿姐拿了我才安心!”袁定珊笑笑。

    姐妹两个直说着,有人说着笑着进来了。

    袁定珊歪着头往外看去,见是这院儿里的婢子和婆子,两个人像是吃多了酒,正一边说笑一边往走廊下去。

    等两个人到了走廊下便歪在那里又说起醉话来了:“秦姑娘好大方呀!”

    “这才叫别人嘴里的都是香的!咱们少夫人没嫁的时候,她那真是欲擒故纵的,这会儿倒开始对着公子示好了!连怀了身子的戏码也演上了!”婆子又道。

    姚亭香冷笑一声,没说话。

    袁定珊看向了姚亭香,她问:“啧啧啧,阿姐这下准备怎么办?”

    姚亭香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任何人出手,我才不会做坏事呢!尽管谷雨很能干,我也得为我自己,为你积德呀!秦丽真想嫁进来也好,想给时文翰生子也好,都不关我的事儿,我姚亭香这辈子只有丧偶,没有和离,而且以后我的孩子我想他姓什么,他就可以姓什么。”

    “阿姐这样想就好了,我只怕阿姐一时气急了,想不开。”袁定珊又笑。

    “想不开的都是一无所有的人,你且看我,我有你,有兄弟有姐妹,还有谷雨,是我投鼠忌器,不是时家;以后也是,只有时家狗急跳墙,我是绝不会做蠢事的,我现在啊,比时家可富有多了。”姚亭香说着还看了谷雨一眼,谷雨抿嘴一笑,又垂着脸没说话。

    袁定珊又笑,她环视了这里一周,又问:“阿姐,时家规矩大吗?”

    “不大,就清早请个安,就放我回来了,虽说我这院子里有小厨房,可他们也不给我做饭的材料,谷雨会从外面买饭回来,我饿不着,他们也捉不到谷雨的把柄,前天那婢子想偷窥来着,谷雨让她在马棚里睡了两天两夜,还被淋了一身马尿!”姚亭香说到这里便捂着嘴笑了起来。

    “若是这样儿的话……阿姐其实可以与他们撕破脸了。”袁定珊努了努嘴。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姚亭香看起来并不像是不满足的,也就是说,她在这儿是真没受委屈。

    袁定珊出来的时候特意在那婢子和婆子面前露了个脸。

    而看到袁定珊,那婢子和婆子的酒才醒了大半儿。

    袁定珊假装没有看到那婢子和婆子,她只是看着光秃秃的花圃,她抬眼看了一眼月将,月将的身子一掠,一串残影滑到了小花园里,月将站在了袁定珊的身后。

    那婢子和婆子被吓了一跳。

    袁定珊轻声道:“这小花园儿完全可以种些好看的花儿嘛,是不是啊月将。”

    月将很给面子的道:“主子,咱们该走了。”

    袁定珊扭了身子,她冲屋边上的姚亭香挥了挥手,和月将往外面去了。

    这边的婢子压低了声音问婆子:“那……那神仙般的人儿,怎么叫那个脏丫头主子呢?”

    “快闭嘴吧!你知道人家是做什么的吗?我早就听说咱们少夫人有个奇怪的表妹,还有啊,自从她这个表妹来了南湖之后,那姚家二房都并了老李头家的大宅子!你想想,李家的那宅子多大?并下那宅子得要多少钱呐!指不定她那表妹家是干什么亡命的活计的!”那婆子小声提醒着婢子。

    “天呐……听干娘这么说,好像也颇有道理!那咱们家少夫人岂不是不好欺负喽?”婢子也道。

    那婆子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看不是,不是少夫人好欺负,而是人家能忍,若是别人做的不过份,人家忍一忍,就给自己积德了,若是别人做的过份,只怕那人要遭大罪……”

    婢子惊恐地看看婆子,又看看走远了的袁定珊和月将,没敢再说什么。

    出了时家的庭院,袁定珊照例去肉铺买肉糕去了。

    贺思昭抱着双臂在拐角等着她,袁定珊看了一眼贺思昭,她等着人家博士给她称好了吃的才过去与贺思昭搭话。

    “呀,贺家哥哥,你很少主动找我呀!”袁定珊调侃着贺思昭,还不忘扔给她一块油纸包着的肉糕。

    贺思昭斜眼看着袁定珊,只道:“戌时一到,请姑娘来湖心亭说话。”

    “哦,你约了小仙穗儿?”袁定珊知道贺思昭要与自己说正事儿,可她还是想与他玩笑一番。

    贺思昭瞄了一眼月将,他弯了腰对袁定珊道:“哦,你嫉妒我?我是个男人了,想快活便去故人庄,你守着月将还得憋着,是不是难受?”

    “呀……贺家哥哥,我想着咱们的递铺应该扩张了,你近几个月的薪水可能要被用作它作了,你那故人庄的小娘子就暂时放一放吧!”袁定珊眯了眼睛。

    “我给书手赔个不是……”贺思昭立刻低眉顺眼的了。

    袁定珊斜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月将:“抱我,我们去湖心亭。”

    月将叹了口气,却也不得不从。

    夕阳挂在了湖边,湖上的画舫被蒙了一层橘红色,黄昏的光芒映的那些戏子也柔和了许多,在太阳下他们不得不遮掩的瑕疵,在这个时候都不必再小心翼翼,欢声笑语也放肆起来。

    袁定珊的小船靠近了小仙穗儿的亭子,贺思昭扭脸望向了那边。

第198章:失智

    小仙穗儿比平时更加温柔体贴了,知道袁定珊要来,他提前备好了茶饭。

    细细的小船靠近了亭子,没等贺思昭站起身来,小仙穗先示意他们动作轻些。

    贺思昭又给了袁定珊一个眼色,几个人一起下船。

    等到了竹席垂惟的阁楼里,袁定珊才小声问贺思昭:“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贺思昭示意袁定珊坐,他也坐在了对面,看着四周无人靠近,贺思昭这才小声道:“我们好像要遇到熟人了,只是我不大肯定,所以请书手一看。”

    “熟人?”袁定珊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搜索自己认识的人了。

    “我的体格太过显眼,不好在这画舫之间走动,书手还是女童,大可换了衣裳亲自去查看,他们哪个画舫,小仙穗儿已然告知与我了。”贺思昭又道。

    袁定珊看着贺思昭没有说话,贺思昭从怀里拾出来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他打开了与袁定珊看,袁定珊伸着脖子凑近了贺思昭。

    纸上是一副简单的人物画像,等着袁定珊看过了,贺思昭才把纸递到烛火旁边烧了。

    袁定珊眨着眼睛看了贺思昭好一会儿,她压低了声音问:“这画上的人怎么这么像完颜宗弼?”

    “我没有与他交过手,不过小仙穗儿说来了很特别的客人,我猜着不大寻常,才让他简单画了。”贺思昭解释着。

    袁定珊看月将去了:“不对呀,不是谁说,完颜宗弼过不了落霞山么?是他?还是他的兄弟?”

    月将轻声道:“我在落霞山以北战力也折损大半,可还不是要跟着督头去上任?他大概和我一样,不适应和要不要来可是两码事。”

    “也是……耶律信宏都来了……怎么感觉南边要乱……”袁定珊搜索着脑子里的历史知识,可她又感觉自己脑子里浆糊一片,不清醒的很。

    若是南边要出大事,那他们也要趁早做准备,对了,她那名单上还有三组人名儿呢,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想到这里,袁定珊忙搜索自己脑海里的东西,一时,她的额角开始冒汗了。

    月将感觉袁定珊不大对劲,他忙捉了她的手问:“珊儿?如何?”

    袁定珊抿了抿双唇感叹了一声:“你们记不记得我根据十六的提示得到的那份名单和小地图?”

    “对上了?”贺思昭问。

    “不是,是我们不记得后面有什么了,说的更清楚些,是,除了我们现在已经破解的信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信息,我忘了。”袁定珊说的认真。

    贺思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月将,他握紧了袁定珊的手道:“如果珊儿和司鸿春一样了,那岂不是说明珊儿可以活过成年了?这不好么?”

    袁定珊心里乱了。

    她习惯了依赖自己这份奇怪的外挂了,她不知道自己变成普通人之后她身边的人是否会依然想以前那样对她,而她,是否又有能力活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贺思昭还处于茫然之中。

    “这个只怕我们要回去之后再同你解释了,现在还是顾着自己眼前的事情吧,而,若是完颜宗弼真的来了,恐怕我们也没有必要怕他了。”月将看向了贺思昭。

    贺思昭没有太明白月将的话,但是他若是不担忧,那事情便十拿九稳。

    “有人过来了。”月将提醒着袁定珊,袁定珊忙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小仙穗儿。

    他端着水过来了,他看看月将与袁定珊,又将视线落在了贺思昭的身上:“客人过来了,不过现在人家也警惕地很,若是贺大哥要看,只怕要等上一会儿了,好歹也要人家喝过几盏之后。”

    贺思昭点点头,小仙穗儿添了茶又出去了。

    袁定珊的眉头重新压了下来——她早该有这种觉悟的,好多她貌似做好的准备,其实并没有用,有些事情就是发生的这么猝不及防,在自己意想不到的时间,也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点。

    “珊儿,你还好吧?”月将轻声问。

    袁定珊只是下意识地点头,她还适应自己重新迟钝了的大脑,那种不通透感,就像她去了好几趟厕所,却依旧拉不出。

    烦闷又让人捉急。

    “小仙穗儿不是说了么,我们且等等……”袁定珊自言自语着,她也有些饿了,瞧着桌子上精致的差点,她先提起了筷子。

    贺思昭往月将那里凑了凑,他问:“书手怎么好像遇到了大麻烦?我们是不是帮不上忙?”

    月将靠近贺思昭的耳边对他低语了一阵,贺思昭的脸色也变了。

    “怎么来的这么突然,怎么又会在这个时候!”贺思昭也自言自语着。

    月将没有说什么。

    画舫里的华灯都陆续亮了起来,船上有不同音色的唱声此起彼伏,小仙穗儿也给贺思昭他们换过了一回茶饭了。

    袁定珊似是缓过来了,她也似是愉快地接受了现在的自己,她看看外面已然落黑的天,起了身:“我去换衣裳,也四处走走。”

    月将说着也要起身,袁定珊冲他笑笑:“你起来做什么?你太显眼了,我只是脑子变迟钝了,我身手还在呀,你和贺家哥哥且在这里等着我吧!”

    月将尴尬地看看袁定珊,贺思昭把月将按了下来。

    袁定珊往亭子外走,到了栏杆边上,有夜风缓缓拂面而来。

    这也算不错,最起码她还活着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她能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崔家各势力的斗争。

    她望向了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画舫上的小仙穗儿也望了过来,只是他笑笑,又忙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袁定珊扮作送茶粉的小童在画舫上游荡着,没一会儿,她便到了小仙穗待客的那一艘上。

    上面的客人似是十分爽朗,他们的说笑声都要盖过戏子的唱曲儿声儿了,袁定珊提着小竹篮慢慢往前走,她靠在船边上假装休息,斜对面的客人便尽收她眼底了。

    那几位虽说是汉人装扮,但是那胡子长得确实是扎人眼,袁定珊望向了坐在最里面的那个人,然后她提着小竹篮又往画舫深处来了。

第199章:负担

    有小娘子搀着醉酒的客人往船边上去,呕吐声和劝解声交缠在一起,袁定珊提着小竹篮绕着客人往灯笼照不见的地方去了。

    现在她确信了,里面的人就是完颜宗弼,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以前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当初她有着过硬的专业知识,无论她要做什么,有经验和固定的公式支撑着,这让她无论面对的是谁,她说起话来都是有底气的,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以前学的东西,在这里派不上半点用场,而且人家想人想事的方式与自己那个年代也完全不一样,她越发有一种自己这台“设备”是一种“低配置”的感觉。

    “在发什么呆?”

    头上传来了萧赫州的声音,袁定珊抬眼看看他,他提了身子从船舷上跳了下来。

    袁定珊迫切地想把自己发生变化了的事情告诉萧赫州,可又一想,若是自己如此直白地告诉他,他又会不会嫌弃自己。

    萧赫州看着袁定珊,她分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赫州同她一样靠在船边上,他道:“我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儿了,我本来在杏花沟里拉架的,突然,我感觉我这脑子里一空,我想着,是不是你这边出事儿了,我便立刻过来看了;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不是你身外的事儿,而是你身内的事儿。”

    袁定珊将手臂上的竹篮换了个边儿,她问:“拉架?”

    “嗯,我姐姐不喜欢耶律信宏嘛,但是耶律信宏一直向她求婚嘛,我姐姐要打他,他就满村子跑,我想着拉一把,怎么说人家耶律信宏也是辛辛苦苦越过白眉山和落霞山追过来的人,他如此擅离职守,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追杀他呢!”萧赫州又道。

    “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想要杀你?我是说耶律信宏。”袁定珊歪头看萧赫州去了。

    萧赫州却是笑笑道:“我觉得,若是他有脸追着我姐姐到南湖来,我姐姐又没打算真的杀他,那我那次遁死指不定别有玄机;而且我可真的是萧家的独苗儿了,我姐姐不会给耶律信宏制造伤害我的机会。”

    “也对……”袁定珊点起了头。

    “接着说你吧,你怎么了?”萧赫州问。

    袁定珊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里空了。”

    萧赫州立刻懂了:“这不是好事儿么?听说崔家上一代的童子没有活过十五的,耶律信宏说,你的上一个,也就是另一个袁定珊,在十二岁上没的,眼看你马上要十二了,我还想着,我师父是知道咱们的关系的,他怎么不说帮帮我,现在我这心也放下了,你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你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吗?”

    “我哪里不懂,可落差也会显露出来,而且别人可不一定会放过我。”袁定珊又道。

    萧赫州很是认真地点起了头:“嗯……听耶律信宏说,上一代童子全死了,最大的没活过十五岁生日,不过崔行川十五了吧?司鸿春和你一样,已经下了神坛,可你看看人家,依旧野心不减,我倒不是说让你也像她那样,只是你别消极起来呀,而且哪怕你没有自己的差事了,你也得为了保命奋斗呀,你看看镇北司和崔家的人,哪一方像是能放过你们的?”

    袁定珊扁扁嘴,这个她也懂,若是自己的情绪出现了问题,按照她以前的方法,她会学一门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而且一定要考个基础的证书。

    那么现在她稳定自己情绪的方法嘛——自然是去找韩密云了。

    “你看到那边的完颜宗弼了吧?”袁定珊想起了正事儿。

    “看到了,可我觉得人家不是冲着你来的,你想想,他们敢过来,说明他们有人是可以和寅时人抗衡的,要不然人家过来送死啊?”萧赫州又道。

    被萧赫州劝解了一番,袁定珊感觉轻松不少,若是以前,哪有人会听她吐苦水又如此开导她,果然,她上辈子是个工具人石锤。

    月将正站在船这上往外张望,他颇有些担心袁定珊,怎么论,在他眼里她还是个孩子。

    贺思昭望了月将一眼,他端着酒杯出来了:“不用担心她,我觉得她并稀罕那个东西,她只是不适应自己的思绪而已。”

    月将扭头看向了贺思昭,似是没有理解贺思昭刚才说的话。

    贺思昭看着远处的画舫淡淡地道:“一个人从一无所有到荣华富贵,容易疯;可一个人从荣华富贵到一无所有,反而会很快冷静下来;书手跟韩密云相处过一阵子,她应该从他那里得到过不少感悟,你担心的事情,在她身上都不会发生。”

    月将舒出一口气,这话他知道,可是他还是不由自由地担忧。

    没一会儿袁定珊过来了。

    虽说她脸上的神情不寒不暖,可这不就代表她其实是不在意那个的么?就像是她捡了一块金子,它本来也不是自己的,现在她又把它丢了,她反而没有负担了。

    “珊儿。”月将叫了一声。

    袁定珊回头看了看自己去过的那只画舫,她轻声道:“我确信是完颜宗弼,咱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我现在的能力也下险了一些,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吧,或者向别人打听些消息,这个完颜宗弼过来倒底是为了什么。”

    “你们先走,我还得在这儿稳一稳,我怕你一时不小心,被别人反跟踪了。”贺思昭又道。

    “你也小心些,那帮人也是有神通的。”袁定珊嘱咐着。

    “我记下了。”贺思昭也道。

    说来也奇怪,袁定珊想见司鸿春,她去找了她两三次,总归见不到,当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完颜宗弼这里来时,司鸿春反而现身了。

    贺思昭依旧会去故人庄找他那两个老相好,而他的妹妹贺思晓则不同,她的直觉更敏锐一些,她则是去杏花沟盯着耶律信宏去了,关于萧桂屏和耶律信宏都在杏花沟这件事儿,贺思晓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分明是一万个不真实。

第200章:不妥

    这算是袁定珊第一次见到司鸿春。

    她是个像素娘一样的少女,任是谁和这姑娘在一起,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会觉得那是对的;不管她做什么,你总会觉得那是应该的;若是她不高兴了,定是别人的错,就算是她的错,那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袁定珊看了她便不喜欢——可能这是同一个位置的人互相嫌弃,也或者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互相看不上,袁定珊想,司鸿春一定也不喜欢自己。

    而且,她想的是对的。

    又一次来故人庄,给袁定珊上茶水的依然是雨水,只是这屋子里多了司鸿春,也多了崔珑。

    司鸿春娇俏的面容下透着几分急躁,她看看袁定珊,眼里藏不住那份嫌弃:“你以后大概都要在南边生活了,何必还把自己弄的这么粗糙?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以后啊,找个小倌儿,人家也是嫌弃你的,哪怕嘴上不说。”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袁定珊很是顾忌崔珑,在她“失智”之后,她反而平和了许多。

    自然,开始的那两天是无尽的焦躁与慌张,她回了趟杏花沟,韩密云还赖在那里不走,袁定珊稳着心神去看韩密云的书,几天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身处的境遇其实还好。

    那份焦躁与慌乱消失的很快,也消失的莫名其妙。

    面对司鸿春的“劝告”,袁定珊捧着茶水笑了笑:“人各有志,我喜欢舞刀弄枪的,司鸿姑娘更喜欢精致的生活,这没什么,我这也不算粗糙吧!总比处处依赖别人的好,若是有一天蛮人要拿我,最起码我能逃命。”

    “你身边那么多厉害的人,你还需要逃命?”崔珑也开口了。

    “崔姑娘觉得我身边有厉害的人?”袁定珊反问。

    “不是么?韩密云和你走得近,以至于他都不听镇北司的话,死活不回去了,朱宝仪的人也让你用,好像你身边还有避祗山的人吧?这可都是高手呀。”崔珑又道。

    “所以呢?有人一记冷箭射过来,我还不是得被穿个透心凉?比方这茶,我不得不喝,可又担心它不干净,这种情况下,可不得靠我自己?”袁定珊的嘴角扬着,她根本没打算和眼前这两位好好说话,因为她们见自己的时候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司鸿春冷笑了一声:“担心茶有问题你还喝?”

    “我自然可以随时和你翻脸,但总有我不能翻脸的时候,比方对着那个我打不过的伏贤的时候,再比如我的人被捉了的时候。”袁定珊挑眉,她说的也可都是实话。

    司鸿春斜眼去看崔珑了,崔珑笑笑问袁定珊:“是啊,镇北司的人可不好对付,尤其是他们里面大多是退风口的叛徒,难缠的很,所以你前几次找春儿,为的就是个她谈镇北司的事情吧?”

    袁定珊看着崔珑脸上的得意,又看看司鸿春眼里的不屑,她忙摇了摇头:“你们来找我,是觉得我失智了,定会像司鸿姑娘一样急着找退路吧?那你们可就误会了!”

    “哦?此话怎讲?”崔珑问。

    “之前我不知道朱宝仪在暗中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颇为担心司鸿姑娘的,就像我第一次遇到韩密云一样,我是想帮忙的,而不是要从你们这里拿走、获取些什么,眼看你们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我又失智了,那我反而释然了,这一次是你们找我,可不是我找你们呀。”袁定珊的眼色冷了几分。

    司鸿春就笑了:“小妹这说话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你以为你失智了你就可以安心生活了?我告诉你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人,都是崔家的人,必要的时候,你得为崔家去死。”

    “我没说要脱离崔家,只是现在没有那么汲汲营营了而已,原来我知道的事情少,别人说的话我未免会会错意,现在懂的多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动,除非别人实在是想要我的命,我现在依然和以前一样,别人不招惹我,我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至于崔家……司鸿姑娘这话主的,好像我是崔家的叛徒一样,别人要对我做什么,我又应该回应什么,我和我身边的人心里有数。”袁定珊又笑。

    崔珑摇起了自己的团扇,她淡淡地问:“所以,你不打算和我们合作?”

    司鸿春挑挑眉看袁定珊去了,好像她们找她,而她又这幅样子,是她袁定珊不知好歹一样。

    而袁定珊,她叹了口气道:“我喜欢吃独食,我看谁没饭吃我分给他可以,但是那人从我这里抢便不行了;合作……有什么好合作的?我本来便胸无大志,可也不至于去讨饭,合什么作?”

    司鸿春扭了脸看向了崔珑:“看见了吧?我早就说我们不是一路人的。”

    崔珑便提茶去抿,没有再说什么。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便退了。”袁定珊说着起了身。

    司鸿春和崔珑都没有动,倒是外屋里的雨水将袁定珊送了出来,在袁定现离开的时候,雨水还轻声道:“我觉得姑娘挺明智的。”

    袁定珊笑笑道:“你在这边也小心些吧,毕竟在她们眼里你是宝儿的人。”

    “谢姑娘提醒,雨水会小心些的,还有就是……姑娘,您是个明眼人儿,宝儿是个什么人的人,您心里一定有底儿,若是将来宝儿做了什么蠢事,还望姑娘看在她本性不坏、又先出手对姑娘示好的份儿上,拉她一把。”雨水又压低了声音道。

    听了这话,袁定珊不由又笑了,她道:“我都失智了,你怎么会觉得有一天会轮到我去帮宝儿?明明是她把寅时人全拉到了自己这边儿,我可是一个都没有分到啊,论实力,我算是弱的吧?”

    雨水便长叹了一声,她道:“虽说姑娘依然是崔家的人,可是我就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姑娘从来没有入局,姑娘是旁观者,所以,姑娘比别人看得也更清楚,至于她们……那些东西最容易迷了人的眼睛,我怕宝儿失智的时候,她挺不过来。”

第201章:自作

    对于雨水这么说,袁定珊只能笑笑了,她可不认为朱宝仪有那么脆弱,她用人才是一把好手呢。

    可,雨水才前脚这么嘱咐了她,她也没怎么在意,崔行川便来找朱宝仪了,若不是只狼来提醒袁定珊,她还在把重点放在完颜宗弼的身上。

    只狼的伤好的极快,不过他的伤好了之后便总是黑着一张脸,这个袁定珊心里明白,他从未伤于人手下,他在叠暮峰上被伏贤所伤,这让他狠狠把伏贤记住了。

    袁定珊匆忙赶到了佟氏制粪铺子后面那条街,她到了秋娘家里就发现大门半开着,她心里“咯噔”一下,提了裙子就往里面跑了。

    院子里站着一票人呢。

    崔行川也在站在那里,不过他身后跟着的人不是梧枝,而是海纳赫。

    他对面就坐着朱宝仪,朱宝仪还正坐在小木凳子上,她面前的矮桌上有吃了一半儿的饭菜,朱宝仪身后也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戴着黑皮面具,看起来身手不差的样子,这个男人,袁定珊好像以前没有见过。

    一想到这个,袁定珊的脑子就又混沌的了起来,她现在似是每天都没睡醒,又似喝了许多酒,总之只要她一动脑子,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自己得立刻要躺下才能阻止自己要灵魂出窍似的。

    看到这幅景象,袁定珊心里立刻明白了,这朱宝仪正在用饭,崔行川突然找了来,于是这几个人就这么对峙上了。

    现在袁定珊和只狼也到了这里,若说朱宝仪原来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现在却是不得不要起身同袁定珊说话儿去了。

    袁定珊看看崔行川,她往朱宝仪那里去了几步,朱宝仪接了袁定珊一把,她笑着问:“姐姐怎么来了?”

    “这不废话吗?是只狼看到他来了,我也才过来看看。”袁定珊忙道。

    崔行川苦笑了一声,他扭头看向了袁定珊:“你在想什么?以为我要害她?你就不担心她要害我?在她变得与你、与司鸿春一样之前?”

    “你说的对,我就是怕这个,所以我就赶来了。”袁定珊忙道,她只是不再有那个外挂了,这可不代表她变蠢了,眼前的人可是崔行川,他是镇北司的,只不定这个海纳赫也是镇北司的,光一个伏贤就让她难以就对了,她自然要对崔行川客客气气的。

    崔行川叹了一口气,他又看向了朱宝仪:“你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你之前也与我说好了,你要跟我走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你真不怕你以后变得像她这个样子了?”

    袁定珊慢慢扭脸去看朱宝仪了——听着崔行川的意思,她之前还和崔行川结盟了?

    朱宝仪没着急回崔行川的话儿,她看着袁定珊那脸色问:“姐姐看我这脸色是什么意思?”

    袁定珊扁扁嘴道:“啊,我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朱宝仪又问。

    “唉,我还想着你年纪最小,不会太过防着别人的,你这想的也让太让我意外了,你又和他结盟,又与司鸿春关系不错,现在与我关系也不错,关键你筹建这些的时候,大家还不知道是互为敌人,还是互为友人,我若说你两面三刀,不过份吧?”

    朱宝仪便笑了:“姐姐也说我年纪最小,那当然要多为自己谋个出路了。”

    “你暗中做了什么,我就不多问了,人家这算是催债上门了吧?你曾答应人家什么?若是你答应过人家,还被人家找上门来,这就是你理亏了。”袁定珊又道,她现在巴不得崔行川快些走,她好理一理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关系。

    “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什么大姑娘,我一个孩童说的话,行川哥哥如此认真,奇怪的是他才对吧?”朱宝仪斜了袁定珊一眼,似是在责怪她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袁定珊又去看崔行川的脸色了,他还好,他并没有责怪朱宝仪的意思,可是他好像也没的打算就这么算了。

    倒是她袁定珊,尴尬的要死,她转了身去水缸那边舀水喝了,只狼小声醒着她:“别喝生水。”

    “啧!”袁定珊瞪了只狼一眼,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还提醒她别喝生水。

    崔行川被只狼这一句逗笑了,他转了身靠在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他将双臂往胸前一抱,看着袁定珊道:“听说你当年进崔家的时候,是被人从北边送过来的。”

    “是吗?我倒是不记得了。”袁定珊道。

    “当时你才几岁,你当然不记得,而宝儿是我抱过来的。”崔行川道。

    这便让袁定珊惊讶了,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崔行川一会儿,问他:“我说这位哥哥,你所说的当年,你年纪也不大呢吧?我都怀疑你能不能抱得动她。”

    “抱她的力气还是有的,我当时是不愿意的,可是青娘说这可是我未来的娘子,不抱不行的。”崔行川又道。

    听他这么说,袁定珊就懂了,她看朱宝仪去了:“啧,你们这算是从小私订终身了呀?”

    朱宝仪没说话。

    袁定珊瞬间明白了,她指了指朱宝仪,又指了指崔行川道:“也就是说,你后来又同她提过这事儿,她曾答应过?”

    崔行川摆了摆手:“我不会强迫她做什么,小时候是小时候的事情,我只是在前不久叮嘱过她,崔家的人要动起来了,大家免不了一场厮杀,我要带她回镇北司,她也答应了的。”

    “可没想,她又反悔了?”袁定珊问。

    崔行川扭头看朱宝仪去了。

    “也不能说是反悔吧,事出有变,我怎么能放下我手里的人不管,自己躲在镇北司呢。”朱宝仪说话了。

    袁定珊没再说什么,她抬腿往外走了。

    只狼忙跟上了袁定珊。

    袁定珊听到崔行川在自己身后轻声来了一句:“她这是生气了?”

    外面的天气阴了下来,袁定珊没有走远,她出了这条巷子便靠在墙边不动了。

    只狼靠在了袁定珊的身边,他轻声问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可不是……果然,人不能自作多情啊。”袁定珊道。

第202章:通透

    只狼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道:“这叫什么自作多情?你来看一眼,好歹他们没做威胁你的事儿,这不好吗?”

    袁定珊扭头看看只狼,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啊……是我的自卑心理在作怪了,你说的对!”

    只狼的表情便又茫然了。

    这个袁定珊是懂的。

    前一世,她与“漂亮”这个词儿是绝缘的,若说起她的形象,算得上是周正吧,要不然她不能考上兵校;她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理工女,别说初吻了,她初次的动心还在她心里封沉着呢,当然,那是在见萧赫州之前。

    她知道自己的条件,便也会下意识地避退——看到小情侣,她会避退;一群人出去团建,她会提醒自己不要当灯泡,若是有同行的男同事与女同事多话,她会很自然地闪到一边儿去;哪怕是团里组织的相亲,她也一样应付不来。

    人家小哥哥会拿着花送给自己心仪的小姐姐,她则是那个坐在角落里旁观的,直到相亲大会结束,她才想起来,她也是这帮女兵中的一员,可她一朵花也没有收到;甚至,人家小哥哥还以为她是志愿者在这儿帮忙呢。

    她从来不曾主动出击,所以,她在遇到崔行川和朱宝仪这种情况时,她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总归那是人家的私事,与她无关,只要他们两没有算计她就好。

    “哎……只狼,你说……他们所说的花花世界、红尘万丈是什么样子的?”袁定珊问只狼。

    只狼先指了指故人庄的方向:“所谓的花花世界、红尘万丈无非就这几种——一个是像贺思昭那样主动去青楼找姐儿,或者找小倌儿,大家逢场作戏,为的是做生意,为的是银钱,可是若恰好客人是个风流俊俏的,那就更好了;

    一个是像去湖心亭听戏一样,遇到小仙穗儿这样的人,两个人好上,并纠缠在一起,这个是小仙穗儿对贺思昭起意,两个人有才貌,也有情调,一拍即合,反正旁人看着是挺快活的;

    一个是像崔行川与朱宝仪、司鸿春这样儿,都是人中龙凤,彼此仰慕,可又不能过多的彼此干预,因为彼此互为珠宝,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落得个玉碎的下场,心里有痛,面上有伤,听起来是那些说书人能用的好段子;

    一个是萧世子与珊儿你,你救过他,再加上他大姐的原因,他就认定你是他命中之人,无论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他把你镶里了心里,扣不出来的,也分不清别人是美是丑了;

    一个是像姚家大姐儿那样,梦的想的突然就变成了现实,她不光有了谷雨,甚至若是她愿意,她与无梦的接触也会越来越深,而且,她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

    还有一个……”

    只狼说到这里没有再往下说,袁定珊瞄了他一眼问:“还有一个什么?”

    “还有一个,你身边的忠仆恰好是名士,偏又是缔结契约的奴才,这就像是,天帝贬下来两颗星辰来佑你,你却是个瞎子,这才是那些唱戏的人最喜欢唱的一码,他们能打动听戏的人,靠的就是戏里的痛点与恨点。”只狼轻轻扬起了嘴角。

    袁定珊挑着一只眉毛看向了只狼:“哟,你这等我长大,还等出痛、等出恨来了?你着急啊?要不先拿司鸿春顶一顶?她倒是长大了?”

    “我们是奴才,没有这些东西的,就算你长大了,首先,你得是萧世子的,然后你才能分出多余的东西来给我和月将。”只狼忙道。

    袁定珊冷哼一声,她又看看秋娘家的巷子,她一拍大腿,轻声道:“呀!出来的早了!我应该在附近听一听的!”

    只狼试探着问:“要不……再回去?”

    “我不要脸的?”袁定珊问。

    “这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你把他们也当奴才,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只狼出着主意。

    “对哦……下次我再有这种现场尴尬综合症时,我就下意识把他们当成是奴才,这样不但不会怯场,还能冷静地分析自己所处的境遇!你这个方法好的很呐。”袁定珊说的认真。

    只狼靠着墙低头看袁定珊:“崔行川他们以下的人,都不配让你尴尬。”

    袁定珊摆摆手道:“哎呀,做人嘛,不要这么嚣张……”

    “嗯,你以后的确要好好做人了。”只狼也一语双关。

    一想到这个,袁定珊便又苦恼了起来——她自然是要做个普通人了,可是她也不想拖累姚家,那她便只能去杏花沟,再在姚宅住着,她不能保持下一次刀厚臣找她不会来这里。

    可,若不在姚宅,姚家兄弟被人欺负怎么办?更何况她已经把自己的退路安排在姚亭香身边了。

    而袁定珊并没有明白过来的是,她自己其实也是有野心的,她与朱宝仪与司鸿春并没有区别;若非要说她们之间的区别,那就是司鸿春已经与崔珑一样,可以站在崔家那个戏台上与别人勾心斗角了;朱宝仪是先下了手,将散乱的寅时人找到了一起;而袁定珊,她选择的是将自己身边的普通人升格。

    只狼看着袁定珊又开口了:“珊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你送别人金子,别人又不问金子的来处时,他就已经做好自己手上的金子被抢,或者自己也死于非命的准备了;可这样的几率总是小的,大多数的人,是和你抱团,一起起势了。”

    袁定珊笑笑没说话——姚家二老爷当然不傻,他们心里跟明镜儿一样,他们接受了袁定珊带给他们的所有红利,并且什么也不问,这不就是只狼说的那样儿么?

    “杏花沟里可不只是一批流民,那里有萧桂屏和萧赫州呢!”只狼又提醒着。

    袁定珊点点头,她道:“走,回姚家。”

    只狼挑眉,他起身跟在了袁定珊的身后,她回姚家,这就说明,她想通了。

    天色一黑,小雨就下起来了。

    袁定珊的院子里亮着灯笼,淅淅沥沥的小雨与烤肉的“滋滋”声融合在一起,分外的让人惬意。

第203章:楼台

    姚素娘在,姚愉心也在。

    月将剔着肉,袁定珊和姚愉心便负责吃,姚素娘虽说也在吃,不过她大多是在喝茶汤。

    姚愉心多看了袁定珊两眼,袁定珊只顾着吃自己的,她也不回应姚愉心的眼神。

    没一会儿姚愉心用力碰了一下子袁定珊,将她即将送到嘴里的一块肉碰掉了,袁定珊不得不去看姚愉心了:“做什么……”

    姚愉心提着肉串儿问袁定珊:“你是不是改变想法儿了?”

    “什么想法儿?”袁定珊装傻。

    姚愉心往她那里凑了凑,又从她手上抢走了一串肉才笑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儿的;关于那个朱宝仪的事儿,关于崔家的事儿,你是避着我们的,我也怕你有难言之隐,便也主动不闻不问;可是……你懂的,你都那么做了,是不是现在这形势发生变化了?所以,你也就改变想法儿了?”

    月将也瞄了袁定珊一眼,袁定珊只能点头了:“是啊……现在改变主意了。”

    “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姚愉心又问,她是特别接受袁定珊这样做的,她本来也喜欢这个妹妹,虽说她干巴了点儿,丑了点儿,黑了点儿,可是和她一起,姚愉心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因为啊,别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就我单枪匹马的,那肯定不行啊,一遇到什么事儿,败的肯定是我,我败了不要紧,别人稍微查那么一下子,便牵扯到了姚家,与其让姚家成我的软肋,不如让它成为我的靠山。”袁定珊也冲姚愉心笑笑。

    姚愉心玩着手里的签子,她问:“靠山?你怕不是在说梦话?就我们这些个歪瓜裂枣,怎么成为你的靠山?”

    袁定珊便看着自己眼前的小火炉道:“我还在犹豫。”

    “犹豫?你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是你努力就能成的事儿吗?看看我们兄弟姐妹哪个能帮你?”姚愉心又问。

    袁定珊看了姚素娘一眼,她又看向了姚愉心:“表姐,你知道骡子是怎么来的么?”

    “知道啊!马和驴生下的骡子嘛!这普通百姓喜欢用骡子,因为它又温顺,力量又好;关键是大家喜欢用马,但养不起呀,只能退而求骡子了。”姚愉心又笑。

    “我这不就等着时家出一个骡子呢么……”袁定珊小声道。

    姚愉心瞬间懂了,她怔了一会儿,突然扔掉了手里的签子扑到了月将的身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好妹妹,我自己个儿挑行不行?”

    月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姚愉心呢,他没想着这姑娘好好和袁定珊说话儿呢,怎么突然发起疯来。

    而袁定珊她则是瞪了姚愉心一眼道:“月将不是种啊马。”

    “你说是他就是!”姚愉心立刻道。

    “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袁定珊又道。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姚愉心也道。

    “你放开他,我没想好呢!”袁定珊抬签子吃肉。

    姚愉心松了月将,她瞄着袁定珊挑着眉毛道:“我以后啊可不一定嫁人,我可最是个胆子小的,我也怕与崔家相关的人找上我,等你们互相撕咬的时候呀,我就躲进杏花沟,安安稳稳地养膘。”

    “你这么想,只怕舅妈不答应。”袁定珊抬手拾茶汤去了。

    “她有什么不答应的?自然是活着最重要,到时候是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反正我不算大,我前面还有一个姚亭娇呢!我告诉你吧,咱们是一家人,若是有一个姐妹有一只漂亮的钗子,别的姐妹也一定想要,我可不信姚亭香身边的那个能一直瞒着姚亭娇,等姚亭娇发现了,你看她会不会向你要人!她们早就厌倦了枯草任人踩踏的日子,她们的心思,可比这姚家读书的男人野呢!”姚愉心也挑眉。

    袁定珊抬眼看姚愉心:“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们心都野,我上哪儿去满足你们的野心?”

    “那就是你的事儿了,反正分赃不均,姐妹们是要打架的。”姚愉心说的毫不客气。

    “你怎么还学会不要脸了呢?”袁定珊斜眼看姚愉心。

    “脸是什么?能给我那两个哥哥交学费当盘缠么?”姚愉心反问。

    袁定珊没再理会姚愉心,她又垂头吃自己的烤肉去了。

    雨一过,天气还是那般热,不过这秋老虎也热不了几天了。

    屈少冲来了,是和鲁九顺一起来的。

    姚素娘准备酒菜去了,袁定珊在外面的树荫里坐着,鲁九顺正坐在她对面与她说话儿。

    “鲁团练近来可好啊?因着递铺事忙,妹子都好久不去看团练了。”袁定珊笑笑。

    “书手说哪里话,团练知道书手在忙。”鲁九顺说话心不在焉的。

    屈少冲将帐本放好了,他也出来了。

    袁定珊看了他一眼,屈少冲主动道:“怎么,九顺哥哥还没同姑娘说正事儿呢?”

    袁定珊又去看鲁九顺,鲁九顺却是满脸为难的样子。

    “十六,你知道九顺要同我说什么?”袁定珊只能这样问了。

    屈少冲倒没有什么忌讳,他道:“哦,是这样儿的,望重城里的督头请团练去做教头,那泻湖的团练便换了人了,只是人一换,人家便也想提携自己的亲朋好友;原来鲁团练手下的亲信全被换了,也包括九顺哥哥,如今九顺哥哥只能去官府充当捕快,可是……这泻湖一带大家彼此认识,九顺哥哥突然去做了人家的短工,他脸上挂不住事儿小,若是别人问起来,兄弟们不小心得罪了新团练才是事儿大呀。”

    袁定珊便翻起了白眼儿:“这事儿鲁团练知道么?”

    “他们自然不敢告诉团练,团练是个讲义气的,怕他回来惹是非,咱们也不是怕那新团练,只是鲁团练迁升,兄弟们不好给他添麻烦。”屈少冲又道。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九顺哥哥,你那里有多少没有差事的人?”袁定珊问。

    “有……有八九个。”鲁九顺道。

    “若九顺哥哥不怕吃苦,就去开济递铺做事,工钱我给几位哥哥开双倍的。”袁定珊笑笑。

第204章:明白

    “这这这……这怎么好!”鲁九顺忙摆起了手。

    屈少冲便也笑笑:“咱们的文书都下来了,因着开济递铺大部分的活儿是跑北方的,官府便给了不少贴补的福利,也有些惠生递铺没有文书,这是官府对咱们的特殊照顾,咱们这里不比鲁团练那里差,因着这表面上的负责人是书手,书手的上头又是杨县令,咱们行走方便呢!放心吧,书手不缺银两,只缺人手!”

    “哎呀,这可多麻烦书手了……这多教我等不好意思,回头团练问起来,我们这不得臊进地缝儿里面去呀!”鲁九顺涨的满脸通红。

    “九顺哥哥不必有负担,咱们这碗饭不好吃呢!你问问有几个人愿意往北边跑的?都是怕丢了性命的,我是真缺人手,实际上咱们还是惠生递铺的分支,还得靠着惠生递铺呢,不过惠生递铺里可一个跑北边的人都没有了;若不是咱们把那些英烈的尸首往人家的老家运,咱们也得不了这些补贴,这些都是苦差事,九顺哥哥不说什么,只怕你那边的兄弟还不肯做呢。”袁定珊也摇摇头。

    “他们不过也就是个脚力,有什么挑拣的!我知道书手承揽的是什么活儿,是个男儿心里多少都是有那么一腔热血的!这活儿别说是让咱们拿着银子做了,就是不拿银子,咱们该做了还得做!”鲁九顺也忙道。

    袁定珊便又笑了,她抬眼看看屈少冲道:“十六,这事儿交给你了。”

    “没问题书手。”屈少冲立刻应了。

    袁定珊又看向了鲁九顺:“九顺哥哥,我还有一件事儿得和你说明白。”

    “书手且说。”鲁九顺忙坐直了身子。

    袁定珊咽了口唾沫道:“咱们开济递铺的工钱比惠生递铺高很多,是有缘由的。”

    鲁九顺怔了怔,没说话。

    “咱们发工钱的机制与别家不一样,别家是死工钱,咱们是根据往北边跑的次数递增的,你可知道为的是什么?”袁定珊问。

    鲁九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就比方说十六吧,他要跑北边儿,可能这便是他最后一次跑了,所以这次的工钱在他上次的基础上会再加多一些,他总共的工资,其实就包括他的棺材钱和家里老少的保险钱,若是兄弟们有意来开济递铺,九顺哥哥要同他们讲清楚,这活计儿,可不是那等稳当的活儿。”袁定珊又解释着。

    鲁九顺郑重地回答着:“书手,小的明白!这等工钱,就是把命折上也是值得的,还能落个英烈的名声!这不比一辈子碌碌无为,遭人白眼强的多?”

    袁定珊便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说好了这事儿,鲁九顺人也轻松了许多,他和屈少冲喝酒去了,袁定珊起身进了屋子里。

    放好的帐本上面有吴代蓝给自己写的信,袁定珊提了那信坐在了窗子边上。

    信很厚,袁定珊烦吴代蓝有的没的和自己说一大堆,可,她还是会认真看完。

    信上说,杨蝉要来看她,因着杨蝉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他会偷偷来,但具体什么时候来,吴代蓝没说。

    如果杨蝉做了这个决定,楚年又没有反对,那说明北边是出了小事故了,恐怕是杨蝉要回来与自己说清楚。

    袁定珊的心里有些烦燥,她提着破蒲扇给自己扇着风,压着眉看向了不阴不晴的天。

    泻湖寺。

    自从姚愉心知道了袁定珊的打算之后,她便放肆了起来,来泻湖寺的次数也多了。

    袁定珊的饭量已经从五碗面涨到了七碗面,姚愉心的饭量也渐长,可姚愉心还好,尤其是同坐在一起看袁定珊吃饭的,人家看她的眼神儿便有些奇怪了。

    侧面跑过来了两个少女,两个少女坐在了袁定珊与姚愉心的对面;袁定珊是不认识她们的,不过她却是听到她们提到了自己认识的人。

    就听一个道:“哎,听说那时家的新妇终于是受不了,被气的哭回娘家了!”

    另一个也道:“是吧?谁能受那气!要是我,我直接在时家养起来!”

    姚愉心抬眼看那两个少女,袁定珊忙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多事。

    对面的两个少女接着聊:“那个秦姑娘是真的有了身子吗?”

    “当然是真的,那时家公子都把她接到时家来了!秦家老两口虽说生气,可他们也不能过份责备自己的宝贝女儿呀!”

    “时家新妇的公婆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有意思!”

    “难道时家与那姚家要和离?”

    “谁知道呢!”

    姚愉心碰碰袁定珊,袁定珊忙把最后一口面吃了,和她起身了。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姚愉心才道:“刚才那两个人什么意思?姚亭香在时家受欺负了?”

    袁定珊啧啧道:“去她家看看不就明白了!”

    “现在?”姚愉心问。

    “你想明天也行啊。”袁定珊还打了个嗝儿。

    “不行,我现在就去!若是那些婆子传闲话也就算了,这两个小姑娘都知道了,可见姚亭香是受了大委屈的!”姚愉心又道。

    袁定珊叹了一口气——到底都姓姚,姚愉心平时不喜欢姚亭香,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向着她的。

    两个人往马车那里去,不过等袁定珊到了马车旁时,那里已经有一个挺拔的少年在等着她们了。

    “小妹!”杨蝉笑的灿烂。

    袁定珊又打了嗝,她冲杨蝉挥挥手,姚愉心怀疑地看看袁定珊道:“找你的?这小哥是何许人也?”

    “人家可是公门中人,在双鱼城做事的,可不是奴才,你可别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儿。”袁定珊立刻警告着。

    “啧!说什么呢!别吓着人家!”姚愉心立刻道。

    杨蝉牵了马道:“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怎么就你们俩?只狼在附近,还是月将在附近?”

    袁定珊看向了侧面的大树,杨蝉立刻懂了:“啊,只狼呀,我说呢,若是月将,他见了我定是要与我打招呼的;我在这儿站了半天没人理我,那定是只狼了。”

    “你还挺了解他。”袁定珊笑笑,和姚愉心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第205章:探望

    小马车里做了三个人便显得有些挤了,杨蝉又长高了,这马车里坐着袁定珊和姚愉心还好,杨蝉是要弓着身子垂着头的。

    而且,只狼就盘腿坐在马车顶上,这让杨蝉感觉自己被压迫着。

    姚愉心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杨蝉,杨蝉这身子窝的实在难受,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去外面跑一跑吧,这车实在是小。”

    说着杨蝉下了车,袁定珊又看看姚愉心,她可算是收回她那太过露骨的眼神儿了,袁定珊默默扁扁嘴,翻了个白眼。

    姚愉心冲袁定珊笑了:“哎,那小相公是谁?”

    袁定珊懒得搭理姚愉心——还小相公,她怎么不叫人家小郎君?袁定珊把眼一闭歪在软垫上没有再动弹。

    回了姚家,姚愉心千万个不愿意也被袁定珊赶去了她的院子,就这,袁定珊才带着杨蝉回了自己的院子。

    姚素娘在准备宵夜了,贺思昭过来蹭饭,袁定珊招呼杨蝉坐下了,贺思昭直在一旁打量着杨蝉。

    杨蝉听说过贺思昭,但与他不相熟,他斜了贺思昭一眼,贺思昭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杨蝉问袁定珊:“这位贺兄弟是不是还带着一位妹妹?却是怎么不见她?”

    “她在杏花沟。”袁定珊笑笑。

    “哦,你的递铺那里。”杨蝉忙道。

    “杨蝉哥哥怎么南下找我来了?”袁定珊问。

    杨蝉垂头,他反手去自己的后腰解东西,没一会儿,他托着一个小卷轴向袁定珊伸出了手。

    袁定珊眨眨眼,接了。

    卷轴上是一幅稍显精细的工笔画儿,画上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袁定珊还认得——是梧枝。

    “这个是?”袁定珊不解了,她带着一脸的疑问看向了杨蝉,旁边的贺思昭倒是懂事儿的很,他没有去看袁定珊手里的小卷轴,只是很本份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他们说话。

    杨蝉道:“是随大哥画的,督头整治百手会,刚好柳三娘的好友路大哥颇有身手,这活儿便交给他了,我以为那路大哥不会答应,毕竟他是江湖人士,居无定所,还天南地北的跑,他怎么会承接这种活计,不想他却是答应了;随大哥看到路大哥与这位女子来往密切,他假装没有看到,只是将画像画了下来,叫我递给你看看。”

    “所以,杨蝉哥哥就是为这事儿来的?”袁定珊问。

    “这只是其中之一,楚大哥想让我亲自看看小妹,他怕小妹在这边是被人束缚了,总要我亲眼看一眼,才能相信你的处境不用我们着急。”杨蝉又道。

    袁定珊便又将视线落在了那小卷轴上:“楚大哥想的周到。”

    “你还能去游园会,这说明你这边的小日子过的是不错。”杨蝉接了一句。

    袁定珊叹了口气:“游园会只是借口而已,我是去看看无忧有没有做什么让我想不到的事儿,他和无梦师父是寅时人,只是他们自由很大,不怎么受人管束。”

    “寅时人?那岂不是能为你所用?”杨蝉忙道。

    袁定珊便摇了摇头:“寅时人现在全是朱宝仪的,就是录图五童子中最小的那一个,人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全纳入了自己的身边,我身边的白藏身子不大好了,她在杏花沟休养,所以实际上我身边就只有月将和只狼,还有良堰了。”

    杨蝉怔了一会儿,他轻声道:“啊……这样说来,小妹还是在这儿受了欺负的呀;可寅时人是崔家的,你们都是崔家的童子,那你们之间可以互相抢人吧?”

    一旁的贺思昭扬了扬嘴角,好像他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袁定珊却是认真地回答着杨蝉:“何必呢?寅时人是不会与童子作对的,虽说那些人现在听命于朱宝仪,但是像我、像韩密云也算得上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也不会害我们,我们何必为难奴才们呢?若是我们之间开抢,就如同两个客人抢花儿,最后的结果就是花儿都死了,受灾的会是卖花的店家,崔家的人是不会让我们这么做的。”

    “也对。”杨蝉点起了头。

    “只是,梧枝与路怡为何来往密切?梧枝可是崔行川的人。”贺思昭开口了。

    袁定珊努努嘴道:“怕是他有事要做了,且不用着急,赶明个儿我问问韩密云,他应该知道。”

    杨蝉又看看袁定珊,只是他没有再说什么,袁定珊捧着茶碗又冲杨蝉笑了笑:“杨蝉哥哥有话且说,与我还顾忌什么。”

    “哦,也没什么,只是原来觉得小妹挑剔的很,怕你在这里孤单无援,既然小妹也是知道寻个帮手的,我倒放心了。”

    贺思昭的嘴角又开始往上扬了,袁定珊颇为惊讶地问:“杨蝉哥哥说我挑剔?我挑剔什么?”

    杨蝉便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贺思昭在一旁小声提醒:“大概是说书手您身边的人吧!不光要人长得好,还要身手俊俏。”

    “这个不是巧合么?我倒没刻意留意,啊哦,在你们眼里,只狼也算是这一卦的?”袁定珊也问。

    屋顶上的只狼就不开心了——他怎么不算这一卦的?

    “那个……总之,你在这里安好便没有问题了!”杨蝉感觉自己打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所以他只能快速收尾了。

    袁定珊哪里不知道杨蝉是好意,她一时想起什么来,又冲杨蝉笑了笑:“杨蝉哥哥在这里多住几日吧!可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兴许杨蝉哥哥能帮我看出什么来呢!”

    “小妹这样说,哥哥便这样做。”杨蝉笑笑。

    贺思昭阴阳怪气儿地来了一句:“还挺听话。”

    杨蝉去看贺思昭了,贺思昭忙起身躲了。

    袁定珊也斜眼看了看贺思昭,他今天的话好像格外的多呀。

    入夜之后,杨蝉便睡在月将的屋子里,反正后半夜月将要值夜。

    袁定珊没了睡意,她起身往屋顶上去,月将看看她,一矮身子坐了下来。

    “这风,凉快的很。”袁定珊笑笑。

    月将点点头,他问袁定珊:“珊儿怎么睡不着?是不是杨兄弟过来,让珊儿想到了什么?”

第206章:巧合

    袁定珊犹豫了一下,她往月将那里凑了凑道:“我不大确定,但是我能想到这一点儿不就说明它太明显了么?”

    “嗯?”月将应了一声。

    袁定珊又不大确定地道:“就是那种感觉,我无意为什么而来,但什么都往我那边去了。”

    “我和只狼?还有良堰?”月将又问。

    袁定珊摇了摇头,一幅不大确定的样子:“我肯定是不知道韩密云的,最初素娘是带着我往北边走的,我自然也不清楚……”

    如果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呢?

    袁定珊的脑子里又多出来了这么一个想法,如果她不以这个为前提告诉月将,那她接下来说的话,便全是伪命题,因为那个前提就是错的。

    袁定珊叹了一口气,是时候对月将说实话了,若是再不说,她可就真看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境遇了。

    于是袁定珊对着月将勾了勾手指,月将凑近了袁定珊,袁定珊揽着月将的脖子在他耳朵边上低语了好一会儿。

    月将的脸色变化着,也越发的迷茫了,直到袁定珊离开了他的耳边。

    “如何?”袁定珊问月将。

    月将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深深地看着袁定珊,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你到了想什么都可以同我说,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主意。”袁定珊道。

    “珊儿的意思是,你借尸还魂也在人家的算计之中?”月将问。

    袁定珊又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算是录图童子么?”

    “当然不算,录图童子已经死了,他们早夭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司鸿春运气好一些,她熬到了成年。”月将又道。

    “如果我不算,我这借尸还魂怎么就偏挑中了录图童子?”袁定珊又道。

    “这……”月将又开始迷茫了。

    袁定珊又叹了一口气:“我感觉我就是个半路出家的,身份尴尬的很,说是人家那一派的吧,自己之前又不是;说自己不是人家那一派的吧,我现在的确也是,别人也认我这个身份,这便不好说话,也不好办事了。”

    月将扭头看向了墨蓝的天空,天空上的弯月惬意地挂在那里,丝毫不知道这屋顶上的人是何等的心事重重。

    “珊儿,你介意我给我的老师写封信么?如果你接受别人帮你的话。”月将又问。

    “当然不介意!在这方便我可没有什么忌讳,人家帮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生怕还不起人家这个人情。”袁定珊道。

    月将笑笑道:“我身手练的差不多的时候便被派了出来,其实我也有很多东西要学,如今你到了这一步,我能帮你的少之又少,我得问问我的老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尤其是你这身份……怪迷幻的……”

    袁定珊抖了抖肩挽上了月将的胳膊,她夸张地道:“若是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把我当怪物一样绑在柱子上烧了怎么办?”

    月将翻了个白眼儿道:“你们这个圈子里没有蠢货,我是说镇北司、崔家寅时人还有退风口的人。”

    “啊……这不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信息啊……”袁定珊还露出来了些小失望。

    “对于常人来说,可能会吓死人,可……我怎么觉得退风口的人,会时不时遇上一两个这样的人?我出来的早,也跟着杨督头走过一些地方,关于退风口,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可是珊儿你刚出了白眉山,紧那罗就找上了你,我怎么觉得,关于你,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明说呢?”月将挑眉。

    “啧……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袁定珊往月将那边缩了缩。

    “可你也不必害怕,你是有秘密的,那几位未免就没有,我看啊,大家都藏着一手呢。”月将又笑笑。

    “也有道理……”袁定珊又道。

    东边的天色很快泛白了,只狼也上来与月将换班了。

    若是平日,这个时候施文玲会起来读书练字,如今,她已经搬去了杏花沟,屋子里起来的就只有姚素娘了。

    袁定珊在后院里提着自己的枪耍,这回不用只狼在她身边看着她了——有萧赫州呢,只狼自然不必班门弄斧。

    杨蝉也起来了,他听到了后院儿里的动静,当他推开窗子往那边看时,他不由惊了一惊。

    因为萧赫州,也因为袁定珊练的枪法。

    杨蝉忙穿好鞋往后院儿去了。

    萧赫州正坐在刀架上看着袁定珊挥着长枪,杨蝉急急往这里来,萧赫州看了他一眼,他从刀架上跳了下来,不远处的袁定珊也转过身来看杨蝉了。

    “哎……你们这是……”杨蝉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是却不知道从哪一个问起。

    “怎么了杨蝉哥哥?”袁定珊笑笑问。

    “这这这……这不是我家的枪法?怎么我家祖传的枪法,你练的倒比我还好上几分?”杨蝉的眼睛瞪的不能再大了。

    他知道袁定珊在练枪,之前袁定珊也暗示过他萧桂屏的事儿,可杨蝉并没有亲眼见到,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在他看到萧赫州和袁定珊练的枪法时,他真的是被震撼到了。

    萧赫州问:“这枪法是你家祖传的?”

    “是呀!楚大哥也知道!随大哥也知道!我老家的乡亲们都知道的!”杨蝉忙道。

    萧赫州努了努嘴,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可……这也是我家的祖传枪法……”

    “所以,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我自己是学艺不精,但是我家有几个长辈枪法是很精成的!我绝对没有看错,这就是我家祖传的枪法!”杨蝉说的肯定。

    “你老家哪里的?”萧赫州问。

    “鹿阳山。”杨蝉忙道。

    萧赫州便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杨蝉忙道:“哦哦,我没有贬低萧世子的意思,我当然知道萧将军也用的一手好枪,我只是没有想到会与我家的一模一样!看样子,我家祖上与萧世子家有渊源呀!”

    萧赫州想了想道:“赶明个儿我问问我师父,他老人家可能知道些什么,我太年轻,没有听过我家祖辈的事儿。”

第207章:准备

    杨蝉直接怔在了那里。

    他突然反应过来,萧赫州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

    与自己不同,杨蝉看到这件事他激动的不得了,虽说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萧赫州却是不一样,他只是在很平淡地回答自己的问题,似是,他是个局外人一样。

    杨蝉略显尴尬,他摸着自己的头往回走,袁定珊看看萧赫州,又看看杨蝉,她也有些许尴尬了——这个事态发展的动向和自己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屋顶上的只狼很是淡定地看着这一切,他感觉那几位的反应有意思极了。

    过了早饭,袁定珊和姚愉心一起去看姚亭香——袁定珊可是记着呢,昨天晚上吃面的时候听那两个小姑娘说的话。

    果然,姚亭香在家。

    姚家大夫人知道袁定珊和姚愉心来了,她只吩咐厨房准备茶饭,别的倒是没有多事。

    姚愉心很是奇怪:“大伯母不对劲嘛,若是按照平时,她定是指着姚亭香骂起来的!怎么她都没打个招呼就回娘家了,大伯母却没有发火的意思?”

    窗子边上,姚亭香正绣着一丛绿叶,她也不看姚愉心,只道:“你可叫我一声大姐吧!指不定什么时候时家的人来了,听到你这么没规矩,又该传我们姚家女儿不懂事了。”

    姚愉心扁扁嘴不说话,姚亭娇也道:“我母亲知道,我大姐压根儿不在乎这些委屈不委屈的,左右不能太丢姚家的面子就好,你们看看她,哪有半点伤心的样子?都是人家的妇人了,我娘才懒得管。”

    “那时家的人什么时候来?他们不来,我们去泻湖寺玩儿一遭?”姚愉心笑着。

    “做样子也要做全套,万一你去了泻湖寺,刚巧那时公子和秦姑娘也去了呢?”袁定珊提醒着。

    “珊儿说得对。”姚亭香也道。

    姚愉心问姚亭香:“那,大姐,你回来几日了?怎么也不同我们讲?”

    “有几日了,说不说吧!好像我把你们凑起来去时家闹事一般,这街坊邻居看着不好看。”姚亭香又道。

    姚愉心迷了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她道:“不对……大姐什么时候这么为别人着想了?这可不想平时的大姐呀!”

    “时家那么个破地方还勾心斗角的呢!我姐姐就不能长点心眼儿?”姚亭娇也道。

    “也对……”姚愉心立刻接受了姚亭娇的说法。

    没一会儿,听说有脚力把肉糕送过来了,姚愉心和姚亭娇去厨房蹭吃蹭喝了,这边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袁定珊和姚亭香。

    袁定珊捧着自己的茶汤问姚亭香:“大姐,若是时家迟迟不来人,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和离,只有丧偶,反正我们洞房过了,我在家传出有身孕的消息都无所谓喽。”姚亭香挑眉。

    袁定珊脸上浮上来了一层惊讶:“我说大姐,你这做得是不是太明显了?这些日子从常理上来说,你们不可能洞房呀!”

    姚亭香冲袁定珊眨了眨眼睛道:“在时文翰看来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已经做给时家全家人看了!”

    “看什么?”袁定珊立刻问。

    “那天一大早时文翰是从我屋里出去的,我还故意和他大吵一架,快把房顶喊翻了,引来不少人看热闹呢!所以,哪怕时文翰和他父母都觉得我不可能有身孕,那也无所谓,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许他们欺负我,就不许我暗算他们?”姚亭香挑眉。

    “嗯……有这个环节便好……对了,那位秦姑娘也有了身孕?”袁定珊又问。

    “这也是真的,放心吧!我可不会对她下手,自然他们也动不了我,我就是要让南湖的人都看清楚,时文翰是滩烂泥,他的种儿也是滩烂泥,有了我的儿做对比……哼,他们欺负我的,不知不觉就双倍还回去了!”姚亭香又道。

    袁定珊没有说话,姚亭香看看袁定珊,她忙问:“是不是我这么做太冒险了?若是给你添了麻烦,你可千万告诉我,我怎么样都行的!”

    袁定珊忙笑了:“没有的事大表姐,咱们没有惹是生非,只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咱们没有做什么嚣张的事儿,待人对事邻里也都看在眼里,咱们就是小市民家的普通姑娘,哪怕是任性也在大家都意象的范围里,大表姐千万别误会,我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哦,你想到了什么?”姚亭香忙问。

    “不是时家的事儿。”袁定珊忙道。

    姚亭香想了想,她压低了声音对袁定珊道:“对了,那个十六在初九的时候给了我一锭银子,虽说我也有些嫁妆,但是咱们小门小户没有档口铺子,我这钱怎么个来头?我给你存着吧!以后这还是你的!”

    袁定珊摆摆手:“大表姐,这么想是不对的。”

    “啊?”姚亭香停了手里的绣活儿看袁定珊去了。

    “只怕这个递铺以后会不太平,银子就是要分开来,万一哪天我被查,好歹大表姐这里还有让我东山再起的本钱,我手里的钱,怕是会被收缴干净,所以我手里不能有很多钱。”袁定珊小声道。

    “哦……我懂!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帮你分不了多少呀!”姚亭香道。

    “放心吧,有别人呢!”袁定珊又笑。

    姚亭香又点头:“千万要找可信的,只怕那银子就不能姓姚了。”

    “嗯……我心里有计较呢……”袁定珊抬手喝茶。

    本来是,袁定珊没想这么快与姚亭香说这个,可话赶话儿就说到这里了,姚亭香不但不反感她,还帮她出主意,这让袁定珊又彻底地放下了心来,看来之前是她多想了,这姚家的姐妹几个,个个胆子是比她大的。

    杨蝉要走了,姚素娘自然免不了又给他做上了一桌丰盛的茶饭,萧赫州也在,不过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枪法的事儿。

    果酒坛子已经见了底儿,杨蝉冲袁定珊笑笑道:“小妹吩咐哥哥的事情,哥一定都给你办好了。”

    “你和楚年大哥不嫌麻烦才好。”袁定珊也笑笑。

    “对了,我大姐也要走了。”萧赫州也道。

第208章:参与

    袁定珊立刻坐直了身子,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萧赫州:“嗯?姐姐要走?”

    萧赫州反而意外地看着袁定珊道:“她当然要走……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着左右她也全身而退了,在南方享受享受,这里吃的喝的都好,人也温和委婉,她大可以在杏花沟住着。”袁定珊笑笑。

    萧赫州瞄了一眼小厨房,那边,姚素娘和姚愉心正在那里有说有笑,还在收拾着青菜,萧赫州伸着脖子小声对袁定珊道:“北边才是你的地盘,我姐姐回去帮你守着!再说了,三目山坟集那么好的地方,我们不占着,会有别人抢占的;我家表面上是全身而退了,可那边一直有人在追查我家人的下落,我往南面来也算是个障眼法,我姐姐在南边也露过面之后便会回去!我家里人全在那边儿呢!而且……三目山贺氏一族还得靠我姐姐训练呢!以后若是那几个童子找你麻烦,你不会只靠着月将和只狼这两个人吧?”

    袁定珊心里惊恐万分——倒不是她害怕,而是萧赫州也在帮着她想退路,她在努力赚钱,把递铺做大,而萧赫州则是在帮她张罗人手。

    “北面虽说战事不断,但就是这样儿,那边的人才有武力,你北方有人,别人才欺负不得你;你可千万别总想着自己是个孩子,别人也是个孩子,这样想,你自己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萧赫州又道。

    “为什么?”袁定珊眼里的惊恐又浓了几分。

    “什么为什么?”萧赫州问。

    袁定珊咽了口唾沫,她小声道:“为什么……贺良域他们也会帮我?没理由的吧?当初在双鱼是大家恰好在一处利益点上,现在却不是这样儿了,人家没理由帮我吧?”

    萧赫州就笑了。

    袁定珊不解地看看萧赫州,又看杨蝉去了。

    杨蝉解释着:“小妹还不懂吗?他们这类人是见不得光的,这就好比是,一窝夜蝠洞里有一只大象,既然有现成的血喝,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出洞觅食?更何况这头大象目前还是公家的人,那这窝夜蝠便藏在大象的耳朵后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呃……我是那头大象?”袁定珊问。

    “你看你愿意当这头大象呢!我一来发就发现你比以前心思重了许多,是不是自己在偷偷藏夜蝠?还是见不得人的那种?”杨蝉笑笑。

    袁定珊便只能无奈地笑了:“倒也不是,不过我确实是有些害怕,毕竟我那几个所谓的崔家兄弟姐妹,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最重要的是,她的外挂掉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缺一个身家清白的人当掌柜的。”杨蝉笑笑。

    “嗯?”袁定珊不解地看杨蝉去了。

    杨蝉瞄了萧赫州一眼:“若想贺家那伙人能见光,便只能在三目山坟集建递铺,而且这个就不能以珊儿的名义了;我们得找个身家清白的人。”

    “啊……你们都想到这里了?想的比我都长远!”袁定珊啧啧着。

    萧赫州与杨蝉也一起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杨蝉是在入夜的时候走的,一个人骑马往北,袁定珊站在南湖的旧望火楼上看了他很久。

    萧赫州靠在墙上等着袁定珊,直到月亮西沉了,她才慢慢从上面下来。

    “是杨蝉这次过来让你想到了什么事情么?平日里也不见你多愁善感的。”萧赫州问。

    “我只是没有想到。”袁定珊扶着楼梯往下走,沾了一手的灰,她也不在意,反正一会儿到湖边她可以好好洗一洗。

    “没有想到什么?”萧赫州问。

    袁定珊下来了,她拍着自己手上的灰看向了萧赫州:“我没有想到,有人会这么在意我,我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们什么都做了,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而且他们已经这样做了,那我便也不能吊儿郎当的了,我得好好为我自己打算,也为他们好好打算,我呀……估计会活很长时间。”

    萧赫州也想起什么来,他道:“哦……对,月将对我说了,他说你已经是一个常人了。”

    袁定珊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关于萧赫州,袁定珊从来不怀疑什么,也不忌讳什么,因为他认识自己的时候,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难民”,他不像月将和只狼那样见识过自己的“神通”,他喜欢自己归初是因为自己喜欢他大姐。

    所以,对他来说,自己是不是一个有用的人,根本无所谓,也于是,她在他面前,可以完全不用拿架子;他也让自己最轻松。

    虽说看起来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轻松的日子了,可袁定珊却感觉心里越来越踏实了,就像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突然就一下子清楚了,问题来的不明不白,甚至问题本身也不明不白,她也踏实的莫名其妙。

    让袁定珊在意的是,韩密云还在杏花沟。

    萧桂屏已经准备往回走的行李了,韩密云半点表示都没有,就像萧桂屏与袁定珊的动向,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至少是目前,袁定珊不觉得韩密云是敌人,所以,她干脆也不表示什么。

    而,司鸿春与朱宝仪那里却是出事了。

    细雨过后,院子里越发的晾爽了。

    袁定珊和姚愉心在院子里剥豆子,贺思晓上了屋顶,她先看了月将一眼,这才看向了院子里的袁定珊和姚愉心。

    袁定珊也扭头去看贺思晓了,她冲她挥挥手道:“下来吧,以后咱们的事儿,不必瞒着我表姐了,以后关于我的事情,恐怕他们也会慢慢参与进来。”

    姚愉心立刻坐直了身子冲贺思晓笑笑,以示友好,在她眼里,贺思晓是个她无论如何活不成那个样子的姑娘,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向往贺习晓的,她会飞檐走壁,还会使刀弄枪,最重要的是,她是袁定珊的得力助手之一。

    贺思晓下来了,她长长舒出一口气道:“书手,雨水死了。”

    袁定珊紧眨了两下眼,姚愉心的眉毛也猛跳了几下——她这么快就听到这样关乎人命的大事儿了?

第209章:不解

    袁定珊轻轻掂了掂手里的豆子,她看看姚愉心,姚愉心很是自觉的起身了,她知道,人家说这种事儿的时候,她得自觉地避一避。

    可她刚要往外走,袁定珊瞄着她问:“表姐去哪里?”

    姚愉心回头看看袁定珊,她不大确定地问:“你们不是要聊正事么?”

    袁定珊看着姚愉心说的很是认真:“以后这对表姐来说,恐怕也会成为正事。”

    姚愉心看着袁定珊怔了一会儿,她深呼了一口气又回来坐好了,她看看贺思晓,贺思晓那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而姚愉心又看向了袁定珊,她问:“嗯……你是说,以后你们再聊这些事情的时候,便不会再避着我了?”

    “若是我没在,表姐就要处理这些事儿了,以后啊,我可能会往北往南的跑,看轻重缓急呗。”袁定珊接着剥自己的豆子。

    “我懂!”姚愉心瞪了瞪眼睛,就像是她读书困了,强行给自己提神一般。

    接着袁定珊看向了贺思晓:“说吧,你是打哪儿来的消息,还是说,你亲自看到了。”

    贺思晓压了压眉头,她道:“我是亲眼看到的。”

    姚愉心虽说是又坐下了,她却是不由又咽了一口唾沫——贺思晓这也不像是亲眼看到的呀,她怎么一点儿慌张的样子都没有?还是说,是她太上不了台面了?

    “你说说看。”袁定珊又问了。

    贺思晓沉着声音道:“我去故人庄打听消息,看到了佛手进了雨水的房间,他们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我看到佛手捏断了雨水的脖子,雨水也没有反抗,我想,雨水再不济也是个寅时人,若是她想,佛手不会这么容易得手;就算他得手了,别的寅时人也能限制住佛手,若是司鸿春能及时出现,佛手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出故人庄。”

    袁定珊手上依然剥着豆子,可眼神却盯着眼前的盆子放空了。

    贺思晓没有打断袁定珊的思绪,她看了姚愉心一眼,姚愉心突然想起来,这种事情自己现在是可以插手的,她忙对贺思晓小声道:“在一定程度上佛手和那个雨水是同一类人吧?会不会是因为侍奉不同的主子了,所以就开始动手了?”

    “佛手和雨水从来都不是一类人,雨水就是个有些巧技的常人而已,而佛手是有神技的,佛手真正的主子是崔行川,而雨水只是逃散的崔家家奴,只不过最近被朱宝仪找回来了而已。”贺思晓向姚愉心解释着。

    姚愉心瞪大了眼睛,她快速消化着贺思晓的话,她猛地一起身道:“啊,那……那大姐……我是说姚亭香身边不是还有个谷雨么?他们不会有危险?”

    “愉心,你别急,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的,谷雨身边还跟着一个小雪,虽说我不知道小雪为什么跟着他,但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而且那里又是时家的大宅,佛手不会做招人耳目的事情的。”袁定珊瞄了姚愉心一眼。

    “嗯……”姚愉心又坐下了。

    “放心吧,我会时不时去看亭香表姐的,她那里不光是你,我也不放心。”袁定珊又道。

    贺思晓带来的这个消息没有吓到袁定珊,可她着实疑惑了一阵子——她不明白的很,雨水是朱宝仪的人,佛手是崔行川的人,若是没有崔行川的点头,佛手怎么会去杀雨水,而且崔行川不是疼爱着朱宝仪么?他这样做算是什么?因爱生恨?

    想不通的事情袁定珊没有让自己多想,她只怕自己的脑筋也会打结,只是她得去探探韩密云的口风,若是必要的话,恐怕她要找个借口赶韩密云走,不能再让他住在杏花沟了。

    时家的人来接姚亭香了。

    袁定珊和姚愉心一路小跑到了姚家大房那里。

    两个姑娘也不作声,只是往姚亭香的院子里跑了。

    姚亭香半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要命的是,袁定珊进去的时候,谷雨正在屏风后面大大方方地梳头呢;他腰间的衣带也松着,明显这是刚刚伺候过主子的样子么。

    袁定珊去看姚亭香了,她歪在塌上拨着茉莉香,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

    “姚亭香!时家的人来了!”姚愉心提醒着。

    “是吗?我不知道呀。”姚亭香盖上小香球,起身给袁定珊和姚愉心冲茶去了。

    姚愉心扁了扁嘴道:“也是,说是时家的人来接你了,可来的却是你院子里的那个婆子,那时文翰没来,算什么接人。”

    “所以表姐打算回去么?”袁定珊问。

    姚亭香扭过头来冲袁定珊笑笑道:“你说呢?我可是个懂事儿的儿媳,别人稍微给我一个台阶下,我当然要下了!”

    “可若就这样回去,还不知道时家的人怎么想你呢。”姚愉心有些愤愤不平。

    姚亭香将茶汤往桌上一放,她斜了姚愉心一眼道:“狭隘!”

    “什么意思?”姚愉心问。

    姚亭香坐下了,她捧着脸看着姚愉心道:“你知道我时家二老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新妇么?”

    “好拿捏的?”姚愉心问。

    “不止如此,我在他们眼里,是一个胆子小,脾气好,很是照顾长辈脸面的新妇,所以……”姚亭香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屏风后面,谷雨已经退出去了,她扭过脸来,还带着一幅得意的样子,“所以,有些事情在他们眼里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做的,哪怕我做事遗漏了什么,哪天那二老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们也是不信的,当然,我自然也会打死不承认。”

    姚愉心的脸上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袁定珊也道:“天呐……就这一点儿,我得跟大表姐学好久呢!若不是知道你在家是个什么样子,恐怕我也会像时家二老那样被蒙蔽过去。”

    “我也懂了……看来,我也得塑造起我在外人眼里的形象来了。”姚愉心挑了挑眉毛。

    “谷雨一直在你这里?”袁定珊问。

    “当然,他是我的人,自然是我到哪里他就到哪里。”姚亭香道。

    袁定珊看了看姚愉心,她想着,关于雨水的事儿,还是稍后再与姚亭香说吧。

第210章:不识

    天色刚刚亮起来,露水如一层水网铺在草上,袁定珊提着镰刀往深山里走,小路边有屈少冲做的标记,那是通往杏花沟的,袁定珊站在标记前立了一会儿,将它捣毁了。

    月将就戴着草帽站在袁定珊的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若是没有标记,恐怕他和只狼以后也不能随随便便进杏花沟了。

    “就算毁掉标记,韩密云也知道杏花沟怎么走吧?”月将扭头看向了袁定珊。

    袁定珊提着镰刀看向了远方:“嗯。”

    “那珊儿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月将又道。

    袁定珊笑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杏花沟怎么走了呀。”

    月将一下子怔住了。

    “以后,我也不会知道三目山坟集在哪里了,而那个地方,恐怕也就只有萧桂屏萧将军知道了,或许她也知道杏花沟怎么走,我们慢慢把里面的人迁出来,做一个光明正大的递铺,长工短工都可以进来干活儿的那种,我们的铺子也会从山里转移到闹市里。”袁定珊也道。

    月将看着袁定珊没有说话。

    袁定珊不知道月将那是什么神情,她提着镰刀划着过膝的草,又笑着问他:“怎么了?你觉得还是杏花沟比较安全些?”

    “不是,我只是在庆幸。”月将也笑笑。

    “那又是什么意思?”袁定珊问。

    “我觉得珊儿很难得,在你遇到这么大的困难时,你最想的是你不能再照顾别人了,而不是你以后怎么办。”月将道。

    袁定珊斜眼看了看天空,她问:“哦?有吗?”

    月将往前走,他边走边道:“我想大概不只是我一个人想不通吧,别人一定也会这样想,他们会想着,珊儿你身手不算顶好的,头脑也不算顶好了,可是你身边的人聚心力很强,我和只狼也真的愿意跟着你,就说良堰吧,按理来说,他那样的人是不会服你的,不过他在你身边也不多话,你吩咐的事情他只是照做,而且大部分时候也是他主动去做,这不就是说明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主子么?”

    “这是在夸我?”袁定珊又笑。

    “算是吧,你和朱宝仪最大的不同在于,她身边的人是她自己去争取的,而你不用,你想用的人,全部会到你身边来,所谓的天运,也不过如此吧。”月将也笑。

    袁定珊紧走了几步跟上了月将:“也别这么说嘛,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没有办法呀,最初是我要招揽这些人的,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总不能不管他们吧!现在递铺也算是走上正轨了,杨蝉哥哥回去之后会处理三目山贺氏的事情,那里的递铺也很快会开起来的,以后呀,可有得忙了。”

    月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杏花沟与外面无异。

    这里的有新建的山庄,村落也成形了,这里的人们不认识袁定珊,他们只是来来回回忙自己的。

    袁定珊往铺面那边去,屈少冲正里面往外走,他看了一眼袁定珊,脸上带着惊讶,袁定珊把他拉了一旁问:“韩密云呢?”

    屈少冲指了指东边:“那边儿的小楼里呢。”

    袁定珊正抬脚准备往那里去,屈少冲忙问了一句:“书生,你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找韩密云说说话。”袁定珊笑笑。

    屈少冲疑惑地看看月将,可月将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和袁定珊一起往那里去了。

    有一条细细的河流穿过杏花沟,韩密云在这里建了个阁楼,这个时候他便正在阁楼里看风景。

    玄采正坐在河边钓鱼,袁定珊望了阁楼一眼,她先往玄采这里来了。

    如今玄采和气势与以前又大不一样了,他身上的神格已经很浓了。

    玄采转头,看到了袁定珊与月将,他放下鱼竿起身了。

    “书手来的目的,云儿已经知道了。”玄采先开了口。

    袁定珊又回头去看阁楼,见在窗子边上趴着的韩密云不见了,他应该是看到自己之后,下来了。

    “他就没有说什么?”袁定珊又回过头来问玄采。

    “云儿马上就过来了,我想他会与书手说的。”玄采又道。

    袁定珊也往河边去了,她看看对岸的风景,没有再问玄采话。

    谷风带着几分凉意,月将站在了迎风的地方,他本是想替袁定珊挡风的,袁定珊却是拨了他一把:“赶了好半天路,正热呢,你还把风给我挡上了。”

    月将无奈地后退了几步,玄采看看月将,又坐在了自己的鱼竿旁边。

    很快,韩密云过来了。

    现在他不喜欢玩眼睛球了,他也喜欢上了吃肉糕,可不一样的是,袁定珊光吃却是长不胖,因着她运动量在那儿呢;韩密云却是不一样,他是光吃不动,也所以,当袁定珊看到过来的韩密云时,她竟是怔了一下子。

    他胖的可不只是一圈儿了。

    “你这么吃不健康吧?”袁定珊只能这么说一句了。

    韩密云虽说人胖了不少,但声音却是一点儿没变:“你懂什么?我就是发胖,才能活过十二岁,一直这个样子,我这命里哪来的变数!”

    “呃……”

    关于这个,袁定珊便不懂了,不过听着韩密云这样说,好像他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因为她是见过一些人的——若想发家,就得先变胖,或者胖了,气运就慢慢好起来了,可这又是一个什么道理,袁定珊自己便讲不清了。

    “可,你变胖了,同时也变丑了呀。”袁定珊是丝毫没有客气。

    “我丑能有你丑?你又黑又丑。”韩密云更不客气。

    袁定珊的眉毛一压,她伸脚绊了韩密云一下子,正在把肉糕往嘴里塞的韩密云歪在了草里,他忙捧着肉糕坐起来瞪了袁定珊一眼,袁定珊将双臂往胸前一抱,笑了:“怎么样?我丑我能欺负你,你打得过我吗?”

    “我是个男人,我才不会打女人,再说了,你欺负我怎么了?左右我也是你弟弟,你打我都行,反正现在来看,是你在养我,哪天你不顺气了,打我出气我了不计较,看在银子和庄子的份儿上。”韩密云自顾起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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