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杀人技
萧桂屏也上了树，她就在袁定珊的对面站着，袁定珊往这边动了动，接着骑着树枝看着萧桂屏，只是她再没有说什么，袁定珊将目光转了下面——好吧，那她就不问了，反正以后自己也会明白的。
林子里的鸟叫声掩去了大半萧桂屏和袁定珊的说话声，直到圆月升上了中天。
鸟叫声变了。
萧桂屏用脚尖碰了碰袁定珊的肩膀，袁定珊忙抬头看向了她，萧桂屏在枝上蹲下身子道：“一会儿我冲在前面，你跟在我身后收割便好。”
袁定珊点点头，她又望了自己下面的白藏一眼，白藏也冲袁定珊点了点头。
这是袁定珊第一次接触耶律信宏的人，萧桂屏可不敢大意，她的确是要打头阵，若不是有白藏和只狼在，她还不敢带袁定珊过来。
下面出现了人影。
那人谨慎小心地往前走，等他出去了老远之后，他后面才慢慢跟上来了一支小队——有六七个人，个个作汉人妆，只是他们息更重，项还厚。
萧桂屏纵身从树上俯冲下来，她右手上的枪挥退了领头人，那领头人急急往后退，萧桂屏右手的枪往回一撤，枪尾打到背后另一只枪的枪尾，那枪从她右肩上飞出来，她左手接了扔向了那领头人，右手又提枪扑进！
领头人后面的人迅速对萧桂屏成包围状，袁定珊握着一根绳子荡了下来，中途只狼还甩了她一把，她双膝跪在一个外围汉子的肩膀上，不等那汉子反应过来她右手在他脖子上一抹，在那人倒下之前，她顺势滚到了树后。
白藏没动，她得防着其它方向的人有箭。
袁定珊躲在树后看向了萧桂屏，她右手不离枪，又守又攻；左手的枪不沾手，且刺且扫，那身段儿，那招式，袁定珊不知道她是要做多少实战才能达到那种程度，光看她出收枪便是一种视觉享受了！
萧桂屏左手的枪再一次落在了那个领头的人身后，那领头人又退一步，萧桂屏再进一步，她身后有人挥砍过来，萧桂屏只顾欺身往那领头人身上去，那领头人抬脚绊在枪上，萧桂屏右手的枪尖挑了他的护额，左手提了枪往后一掷，那挥砍过来的人刀锋在离萧桂屏头上三寸之处停下，身子直直往侧面倒去了，萧桂屏右手用枪尖抵着领头人的头面，抬脚踩着自己侧面的人，将另一只枪也提了起来。
那领头人看自己的人一个不落地倒了，他动了动下巴，萧桂屏侧枪在他下巴上一拍，那领头人下巴一歪，连带滚出来了两颗牙。
袁定珊伸着脖子感叹着：“妈呀……这才是杀人技呀……”
萧桂屏回头看看袁定珊，她笑笑问：“过瘾么？”
袁定珊连连点头。
萧桂屏收了枪道：“走吧，你是不是饿了？”
“回去么？那他呢？”袁定珊瞄了一眼下巴破破烂烂的领头人。
“暗处有村子里巡逻的人，我们一走，他们就会过来把他拖走，他们不轻易露面，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桂屏又道。
袁定珊点点头，她忙跟在了萧桂屏身后——现在萧桂屏已经结结实实成为了她的偶像了。
“大姐，我觉得你的枪法跟一个人很像。”袁定珊抬头望向了萧桂屏，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脸上的疤有些刺眼。
“只在三目山坟集里我才敢用双枪，出了山只用单枪的，这个枪法的辨识度太高了，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用这种枪法的人。”萧桂屏说起这话来时，她眼里好像落寞了许多。
袁定珊知道萧桂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她也就识趣的收口了，本来她是想问她认不认识杨蝉的，可明显，杨蝉那功夫还不到家，也可能是杨蝉生活的地方比起萧桂屏来太过安逸了，他没有必要将枪法学的这么精。
等袁定珊回到贺良培那里时，贺良域也回来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少年，这三个人正一起站在院子里等着袁定珊呢。
袁定珊瞧瞧他们三个，他们三个看她的眼神儿好像不是很友善，袁定珊不由有些心虚起来，她笑笑问：“你们……特意等我啊？”
贺良域看了看萧桂屏，他道：“原来是由大姐带着，我说呢，书手胆子怎么这么大。”
瞬间，这三个人的脸色又松快了下来。
“你没见过他吧？他叫贺良堰，他们兄妹三个除了长得不一样，性子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萧桂屏扬了扬嘴角。
袁定珊打量贺良堰去了，他却是像个木头人一样盯着自己脚下，好像没有人给他发指令，他就不会动一样。
“大姐，落霞山西收了两窝匪，我看书手不能在这里呆着了，我们只怕要和那些人起大规模冲突了。”贺良域道。
萧桂屏扭头看向了袁定珊，袁定珊立刻道：“我现在走？”
“不必，你睡一觉，再补充些干粮，不急的。”萧桂屏说着又看贺良域去了。
贺良域的喉结动了动，他试探着问：“大姐，我想让良堰跟着书手，她身边缺少一个不会动脑子，只会动手的人。”
萧桂屏又看袁定珊去了，袁定珊立刻笑笑：“好啊，我是没意见的。”
对面的贺良域松了一口气：“堰，你以后就跟着书手。”
说着贺良域还指了指袁定珊，生怕他弟弟不认识袁定珊这个人似的。
贺良堰点点头，眼睛也眨了眨，这个时候他的一举一动才告诉别人，他是个活人，不是个死物。
“我和良域要去山南，你休息好了就回去，我送不了你了。”萧桂屏伸手搭在了袁定珊的肩膀上。
“嗯。”袁定珊又应了一声。
萧桂屏看看贺良域，这两个人又一起往外去了。
等他们出了门，袁定珊才轻声道：“大姐不用休息么？”
“大姐有自己的休息方式，书手也快些休息下吧，眼看天要亮了。”贺良培也道。
落霞山。
袁定珊回来了，她身边多了一个跟班儿。
脚下的石字咯脚的厉害，袁定珊抬眼往南望去，一时，她的眉头压下来了。
第77章：狭路相逢
脚下的小山峰有些燥，它不像其它山峰一样有草有树，它也好像是这一片山中最高的，袁定珊看看自己身后，又望向了南方。
积雪山庄。
端宅。
从这里望向南边，能清清楚楚看到的，也就那两个地方，而如果这两个地方起火，那……不就是峰火么？
袁定珊蹲下了身子——这个小山峰之所以秃的厉害，是因为经常有人来吧？
“小燕儿，你来过这个地方么？”袁定珊已经给贺良堰起好了外号了。
贺良堰点了点头。
袁定珊想到了贺良域对萧桂屏说过的话——落霞山西有两窝匪被端了。
“我们下山！”袁定珊望着南边吐出了一口长气。
深深浅浅的绿将这一片山区晕染的层次分明，山路上的袁定珊越走越远，山腰的巨石顶上落下来了一个像山风一样料峭的身影，他将带血的双枪往背后一送，叉着腰看着袁定珊一行人慢慢下山，没一会儿，一只松鼠爬上了岩石，又沿着他的腿攀上的他的肩膀。
袁定珊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了双鱼城，又光明正大地往双鱼楼去。
武娘子从后厨出来时被吓了一跳，她扶着帘子看了袁定珊好几眼才敢过去搭话儿。
“袁……袁书手？”
袁定珊看看武娘子，她笑笑问：“武娘子，有饭否？”
“有有有……书手且等着。”武娘子说着，忙转了身往回走了。
没一会儿，有两个人从双鱼楼的后门出去了，一个奔南，一个往西。
袁定珊的桌子上有只有她一个人，她吃着小菜正望着窗外呢，她在猜，最先到达双鱼楼来看她的，会是谁。
而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是杨蝉。
杨蝉背着枪就往里面跑，他进门进的急，他的枪还被卡了一下子，袁定珊抬眼冲他抿着嘴笑，武娘子也着人上菜了。
“呼……”杨蝉卸了枪三两步抢坐到了袁定珊的对面，他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似是在分辨这个袁定珊会不会是人假冒的。
袁定珊才不管杨蝉呢，她先拾了筷子吃饭了。
杨蝉四下望了一圈儿，轻声问：“小妹，白藏和只狼呢？”
“找东西吃去了吧。”袁定珊笑笑。
“你这一阵子去哪儿了？”杨蝉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袁定珊往杨蝉那里凑了凑，也压低了些声音道：“三目山坟集。”
杨蝉那双大眼睛就又瞪圆了。
“杨蝉哥哥，我问你个事儿呗。”袁定珊歪了歪头。
“嗯。”杨蝉眨着眼睛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袁定珊说。
“你这双枪谁教你的？”袁定珊看了一眼杨蝉手边儿的枪，好像他的在形制上和萧桂屏的是有些不一样的。
“祖传的呀。”杨蝉说的正经。
“只有你家的会呀？”袁定珊又问。
杨蝉摸了摸后脖子：“不能吧……我爷爷也有师兄弟的。”
袁定珊就点了点头。
再接着，吴代蓝也匆匆赶来了。
袁定珊又抿着双唇去看吴代蓝了，吴代蓝却是怔在了门口那里。
他在想事情。
他可能在想自己要不要进去，要不要和那个杨蝉坐在一起，而坐在一起之后，自己如何打开话头。
直到袁定珊吃下了半碗肉粥，吴代蓝才垂头理了理袖子往那边去。
杨蝉很是嫌弃地看了吴代蓝一眼：“吴公子真不当我们是外人，把自己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了，你一坐过来，尴尬的反而是我们了。”
“我又没做亏心事，心里想什么，让杨校尉知道了又如何？”吴代蓝在慢慢把场子找回来。
“亏心事？你我各事其主，只要吴公子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亏心事，那就不是喽，可对于我们来说，指不定那比亏心事还要让人难以容忍一些。”杨蝉又斜了吴代蓝一眼。
吴代蓝笑笑道：“我倒轻看杨校尉了，以前只觉得杨校尉是个武人，没想到杨校尉也颇通诡道。”
说完这一句，吴代蓝转眼看向了袁定珊，袁定珊正冲着吴代蓝笑呢：“吴公子这么着急来见我？是吴公子想见我，还是端学士想见我？”
“我也想见你，先不说别的，姚娘子他们是如何离开的？我知道你身边有只狼，他能带你来去自如，可姚娘子他们好几个人呢，他们不会身手不说，身边可没有像只狼这样的人呐。”吴代蓝轻轻压了压眉毛。
“人家做什么要告诉你？方便你下次行事把那个口子堵上？”杨蝉顶了吴代蓝一句。
吴代蓝就瞪了杨蝉一眼：“怎么？你以为他们还有住进端家的机会？所以告诉我又何妨，同样的法子，他们也没有机会用第二次了！”
“那也不想告诉你！你是谁？凭什么你问我们就得说？”杨蝉的眼睛本来就比吴代蓝大，他见吴代蓝瞪眼睛去了，他也将睛瞪的更大了。
“我又不是在问你，我是在珊儿！”吴代蓝提高了些嗓门儿。
杨蝉便冷笑：“切，你都不知道我小妹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就珊儿珊儿地叫……哎呀，我这刚吃下去的干粮，生生要往上返呀！”
“杨校尉不是擅长使枪么？什么时候也擅长打嘴炮了？”吴代蓝来劲儿了。
“说的好像你与我很相熟似的！我擅长的东西多了，我一样儿一样儿向你汇报？你认了端曾其为义父，在端家你是吴公子，你在我面前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呢？”杨蝉脖子上的大筋儿起来了。
“对了，我还没问呢！你在这儿做什么？”吴代蓝又想起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儿。
“我在这儿怎么了？我来陪我家小妹吃饭呀。”杨蝉挑眉。
“你家小妹？这饭是我家武娘子做的吧？”吴代蓝反问。
“我管他谁做的，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在这儿吃一顿饭，还受你掣肘了？”杨蝉也问。
“你这句话算是说对了！”吴代蓝的嘴角扬了扬。
杨蝉还要说话，袁定珊抬手制止了他——她觉得若是自己不动，他俩能吵到自己把这顿饭吃完。
“端宅有个密室，密室通往废弃的下水道，我娘他们穿过下水道从旧望火楼那里走的，我也没想到，端家的人真的没发现他们。”袁定珊笑笑。
第78章：些许确定
吴代蓝正想着怎么怼杨蝉呢，袁定珊突然坦白了，这还让他好好反应了一会儿。
“德性……”杨蝉又冷哼。
吴代蓝又斜了杨蝉一眼，这个时候他可顾不上和杨蝉绊嘴了，他往袁定珊那里凑了凑问：“珊儿知道端家有个密室？”
“啊……只狼没事儿就喜欢往各种角落里钻，他发现了就告诉我了。”袁定珊当然不会告诉吴代蓝自己是怎么发现端家有秘密的藏身之处的。
吴代蓝就不说话了。
“小妹，你快些吃，楚大哥和随大哥还在着急呢！”杨蝉故意催着。
“珊儿现在和杨校尉在一起？他们那里安全么？”吴代蓝也故意问。
杨蝉不悦地看向了吴代蓝：“我们那里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大火！自然是比端家安全的！”
“你怎么跟个家姐儿似的喜欢秀嘴皮子呢？”吴代蓝侧脸看杨蝉。
“哼，我可想和你动手了，这不是不能么？若是我能，你那会儿都走不进来！”杨蝉拍了拍自己的枪。
“啧，杨校尉还想和我动手呢！巧了，我今天出门带剑了！”吴代蓝将自己的剑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好让杨蝉看见。
杨蝉提了枪猛地一站，居高临下地扬起了下巴：“走，去外面打？”
“杨蝉哥哥，坐下。”袁定珊抬眼看杨蝉去了。
吴代蓝瞧着杨蝉乖乖坐下，又冷笑一声，袁定珊扭脸看吴代蓝去了：“吴公子，你回去告诉端学士，我没事儿，我接下来会去山西走一趟，你和端学士就在双鱼城里呆着吧，你们身手不济，我也怕你们拖我的后腿。”
袁定珊的话里不像有讽刺的意思，吴代蓝也不傻，他知道袁定珊不见的这一阵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他还不能明着去问自己的义父。
“你回去这么和端学士一说，他就不会再让你找我了，不过如果吴公子愿意见我，那我是愿意的，毕竟我喜欢着武娘子的手艺呢！我和杨蝉哥哥先去给随录事报个平安，我想之后的事儿，端学士应该不会让吴公子再管了。”
袁定珊说着起了身，杨蝉提了自己的双枪往袁定珊一起往外走了。
的确，吴代蓝一头的雾水。
瞧着这边儿就剩下吴代蓝了，武娘子轻手轻脚过来了，她看看吴代蓝，慢慢坐在了他的身侧：“公子……奴家怎么没有听懂刚才袁书手的话儿呀。”
吴代蓝没理会武娘子，他起了身，也快速出门去了。
回去时，杨蝉走的并不是去旧粮仓的路。
袁定珊坐在马车边上问杨蝉：“杨蝉哥哥，咱们去哪儿？”
“去县太爷的宅子。”杨蝉挥着小马鞭道。
“县太爷敢出来见人了？”袁定珊就笑了。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现来透透风，那些蛮人就像苍蝇一样，过来一批，我们着手清理一批，县太爷看着外面干净了，就出来露个脸，好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呢；等那些苍蝇又开始往这里飞了，县太爷可就聪明的又躲着去了。”杨蝉的话里带着狡黠，似是他看不惯县太爷这样做，却又无力改变现状一般。
袁定珊感觉杨蝉算是承认了自己猜想的事情，她也就又问：“杨蝉哥哥，总得来说，县太爷比鲁提辖、比杨督头、再者比我们县太爷可幸运多了，他身边最起码有你们呢！保护他的人有的在明，有的在暗，他多享受啊。”
杨蝉扭脸去看袁定珊，他也笑了笑：“是啊……没人愿意来这种地方，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我们只能辛苦一些了；看样子，小妹什么都知道了。”
“没有，只是杨蝉哥哥不对我设防，有些事情我猜到了一些，有些事情我也不明白，比方说，鲁提辖到底是在自己人的手里，还是在对面的人手里。”袁定珊挑眉。
杨蝉的脸色也就正经了起来：“小妹要插手这事儿？”
“嗯，我有点儿事儿想弄明白。”袁定珊道。
她想弄明白，为什么屈少冲被列为了“局外人”，他是认定端学士是个坏人的。
下过雨的土道泥泞无比，杨蝉的马车陷在泥坑里半天没出来。
袁定珊看看自己裤角上的泥点子，她伸着脖子冲和车轮较劲的杨蝉道：“哥哥，往前也没有几步了，咱们就不能下来走么？”
杨蝉抹了一把汗看了看袁定珊：“行啊……”
于是，只狼落在了马车辕上，马儿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不等马惊只狼便揽了袁定珊蹿向了前面没泥的地方，他们刚一落地，就听到身后的马嘶鸣了一声，接着就是一声重重的“嗵”，杨蝉被掀翻在了泥里。
袁定珊忙从只狼的背上下来了：“哥……哥，没事儿吧？”
杨蝉从泥里站了起来，他也不吱声儿，也不管马车了，只垂着头往前走了。
“下回你可得注意点儿。”袁定珊嘱咐着只狼。
只狼应了一声，往前去了。
前面便是一片老宅了，这里的路也没修，虽说路上还是有泥坑的，倒是好走了不少。
随略开了破旧的黑漆大门出来，他一眼看到了袁定珊和满身都是泥的杨蝉，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把伸出去的手指指向了袁定珊：“小妹！你几时回来的！杨蝉找到你的？”
“随大哥，不着急，杨蝉哥哥得先擦下身子了，咱们进去说话吧。”袁定珊裂嘴一笑。
不等随略的手再指向杨蝉，杨蝉已经上台阶进门了，袁定珊上前几步，她按下了随略还伸着的手指又笑：“随大哥，咱们也进去吧。”
“嗯……对了，这一阵子你跑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跑了？你是想到什么要紧的事儿了？当时我和楚年就在你身边呢，你就不能和我们说一声儿？”随略边走边问。
袁定珊不好意思地摸后脖子去了：“当时嘛……我感觉你们和端家的人有些像，虽说我不确定你们有坏心眼儿，可我一个人行动，我心里就不用再防着谁了。”
“啊……原来当时在你眼里，我和楚年不是什么好人呐……”随略的脸色就好看起来了。
第79章：端学士来见
院子里，楚年正一脸惊讶地站在北屋的门口，他看着随略和袁定珊进了大门，怔怔的眨眨眼睛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楚大哥！”袁定珊笑眯眯地叫了一声。
楚年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又一脸迷惑地看向了随略。
“我去冲茶，他得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呢。”随略说着往屋子里去了。
袁定珊上了台阶，她从楚年身边走过，还俏皮地歪着脑袋又多看了他一眼。
“你能痛痛快快地去，又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可见你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如虎入林，那么，小妹，你知道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吧？”随略笑笑看着袁定珊，她已经很不客气地坐下了。
不过她没有接随略的话，而是问：“不是说县太爷不躲着了么？”
“县太爷刚走，身为文官，县太爷惜命的很。”随略又道。
门口的楚年回过神来了，他扶着门框转身，好好打量了袁定珊一番才问：“小妹，你去哪里了！”
“三目山坟集。”袁定珊又重复着。
“为何小妹能找到那个地方？我们也试着找过几次的，不过都是无功而返。”楚年也坐下了。
随略也等着袁定珊的回答呢，袁定珊想了想：“兴许，人家就是要我找到它。”
楚年与随略对看了一眼，并不明白袁定珊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杨蝉已经清理好身子也往这边来了。
他从西屋出来经过院子时看了大门一眼，随即他盯着那里问：“谁？”
北屋里的人也一起往向了这边，就见大门被缓缓推开，门缝那边露出的是端学士的脸。
杨蝉望了北屋里的人一眼，袁定珊和随略先后起身了。
跟着端学士过来的是端管家，杨蝉小跑着过来接客，随略也快步过来了。
“进去说话。”端学士沉沉地望了杨蝉和随略一眼。
端学士和端管家进了门，杨蝉又看了看外面，见外面无人，他才忙将门又重新关好。
而这一次，袁定珊看端学士的眼色便比她第一次见他时缓和了许多。
端学士与随略对坐了，他先是垂头盯着桌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抬头看向了袁定珊：“书手猜到鲁提辖的下落了吧？”
袁定珊动了动眸子道：“如果端学士这样问定珊的话，那鲁提辖便不是在自己人手里了。”
随略和楚年的眼色便重了。
“是，本来他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可是落霞山西边是有三个寨子的，三个寨子里的人都没有固定立场，再加上……再加上完颜宗斫深入双鱼城，我们切了他的后路，他是忙着整顿自己的队伍去了，可耶律信宏却当了一回黄雀，我们的眼线被拔掉了好几个，现在我也不知道那边的寨子是什么情况。”端学士道。
“我带人过去看看。”袁定珊又笑笑。
端学士没说话，随略的眼神一直在端学士身上，他似是感觉端学士依然不可信一样。
今天端学士的表现完全不像个迂腐的书生，他也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只是将重要的话儿放下了自己便又带着端管家匆匆地离开了。
杨蝉陪着袁定珊呢，袁定珊坐在了北屋的台阶儿上，她捧着脸看着天空发呆，杨蝉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敢轻易打断她。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三目山坟集是黑暗中的屏障，而落霞山才是真正的明面儿上的南北屏障。
从端学士的态度来看，杨督头和鲁提辖还没有被他归入自己的阵营中，也可能他们理解不了端学士和贺家的做法，不想与蛮人有任何交集，可这并不妨碍端学士与百手会继续按自己的方式做事。
显而易见的是，县太爷是完全听百手会和端学士的话的，随略挂了个闲职，而随略杨蝉与端学士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与楚年关系极好，而楚年，他的身份，在崔家，也就比姚素娘低上那么一些；要不然崔院司做何给他那么多钱，让他盖自己的“三窟”，还处处规格都挺不错。
所以，完颜宗斫在入双鱼城时，淡定的很；他知道自己与双鱼城的人是存在着一种奇妙的平衡的，只要彼此不互相打破，还是可能相对和平地来往一下子的。
而袁定珊刚来便赶上了这一切，在她猜着别人想对自己不利时，其实那时候的事儿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真的是她想多了；可现在姚素娘急着南下，她确实是要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儿了。
“天一黑我就走。”袁定珊突然说话，把杨蝉吓了一大跳。
“走？哦哦哦，去西边的山上？我肯定要陪你去啊，楚大哥也要去的。”杨蝉忙道。
“不行，我觉得你们会拖我后腿，那回你和贺良培交手我就看出你功夫不济来了。”袁定珊半点面子没给杨蝉留。
“我？功夫不济？”杨蝉往袁定珊那边一挤，差点把她挤倒了。
袁定珊坐好了道：“我见过和你一样使双枪的，萧桂屏……人家那才叫拿得出手，你这个……不要出门丢人了。”
到后面袁定珊的声音越发的低了，杨蝉却是反应过来了：“怪不得你那会儿问我呢，你怀疑我家这枪法和萧桂屏的出自同宗？”
“差不了多少，大姐在世人面前是不用双枪的，估计怕别人看出来，她在三目山却是可以的，人家用双枪跟多长了两对手臂似的，你这个确实菜。”袁定珊说完就抿着嘴笑了。
杨蝉冷哼一声：“我也是鲜有敌手好不好？不过你既然这样说，我倒要写封信回去问问我家阿翁了，话说……你挺喜欢萧桂屏的？她可不是汉人。”
“哼……往前走二百年，人家也是我朝之臣，不能因为现在中原被分为了大大小小的势力就觉得人家是外人；耶律信宏和完颜宗弼那样儿的才是外人；再说了，人家从来不带人来落霞山以南，哪像完颜宗斫似的，那叫个光明正大。”袁定珊说着说着就开始挑眉了。
“啊，你这么说也倒是，我只听说过萧桂屏，但是我还没见过她……若是你觉得她不错，那她定是不错的。”杨蝉也道。
第80章：入寨
袁定珊便又道：“我觉得她有一样东西比她的身手还要厉害。”
“哦？”杨蝉又去看袁定珊了。
袁定珊冲杨蝉抿嘴笑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天色一黑，袁定珊便准备出门了。
楚年在北屋的台阶上坐着，他看着袁定珊出来忙起了身。
“真不让我跟过去啊？”楚年问。
袁定珊笑笑解释着：“楚大哥，我一个人过去目标小，别人甚至不一定能发现我，而且去那边的不只有我一个人的，端学士的人，贺家的人都会想办法过去，寨子里的人也想知道百手会会采取什么行动，他们彼此试探着，反而没人会注意我，楚大哥身手是不错的，可只狼带着我方便，我们若再顾忌楚大哥，难免会给对方留下马脚。”
“我懂，你万万小心，遇事不可逞强。”楚年又提醒着。
“嗯。”袁定珊很是郑重地答应了一声。
杨蝉已经将马给袁定珊牵过来了，袁定珊接了马，她又看看楚年，楚年只能冲她挥了挥手。
要说山西边的寨子是好找的，但是鲁提辖在哪里，便不好找了。
山腰上亮着一串儿火把，只狼背着袁定珊从漆黑的树丛穿过，到了寨子的后面。
袁定珊从只狼北上下来了，她看着前面亮堂堂的寨子发起了愁。
白藏也落在了袁定珊的身边，她轻声道：“书手，这寨子看起来挺寒酸的，那关押鲁提辖的地方应该好找，他们恐怕没有条件建造隐蔽的囚牢。”
“话是这么说的，可这片寨子地方也不小，而咱们来的是最近的一个寨子，那边还有两个呢，只怕找起来是费时费力啊。”袁定珊也道。
白藏便不说话了。
“进寨子里去找。”是贺良堰的声音。
袁定珊扭脸寻贺良堰去了，白藏也看向了他，侧面的贺良堰压低了声音道：“这三个寨子的人员都乱的很，我们换了破旧的衣裳在里面晃荡起来不会有人问我们是谁的，我们只管光明正大地找就是了，若是能遇到寨子的头目，那就更好了。”
“嗯，白藏和只狼就在暗处吧，你们两个特征太明显，我和燕儿去明处。”袁定珊也道。
于是白藏和只狼没动，袁定珊和贺良堰起身从破篱笆那里钻了进去。
果然，正如贺良堰所说的，他们进去了，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有醉酒的老翁倒在火堆前睡着，看起来像是巡逻的人勾肩搭背说着笑，还有两个人因为修驴蹄的钱谁出打了起来，旁边也没个拉架的，反而起着哄让他们打得更热闹一些。
“就这？他们这势是怎么起来的？”袁定珊小声问贺良堰。
“他们多是狗盗鸡鸣之辈，来这里求个庇佑的，势，可不是他们造起来的。”贺良堰小声道。
一颗小石子正打在了袁定珊的脚面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又抬眼往前寻了一圈儿，正好寻到坐在一旁啃干粮的“萧雪屏”。
袁定珊眼睛一瞪，她小跑着过去了。
“雪屏姐姐？你怎么来这儿了？”袁定珊压低了声音问。
萧赫州递给了袁定珊一块干粮，袁定珊坐在他身边也像模像样地啃着，贺良堰则是蹲在了萧赫州的对面，他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赫州一眼，没作声儿。
“我来做作业。”萧赫州小声道。
“作……业？”袁定珊看了看“萧雪屏”的背后，她的枪没带；所以，她是出来做她师父给她布置的作业了？
“我大姐能三步杀一人，我师父说我不着急练到那个程度，我十步以内能灵活抄起两只枪来就行，但是我觉得我师父太过看不起我了，刚好，你也在，你给我作个见证，看我这枪用的怎么样。”萧赫州笑笑。
袁定珊叹了一口气：“我可没时间看你做作业，我是来找人的。”
“那行，我先帮你找人，随后你见证我做任务。”萧赫州又笑。
“哦……那姐姐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了？”袁定珊挑着眉毛问。
“好几天了啊。”萧赫州也挑眉。
“这个寨子的领头人你知道在哪儿吗？”袁定珊又问。
萧赫州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后面的林子里还有几间土房，那人应该在那里。”
“他不住寨子里？”贺良堰也问。
“他信不过这伙人吧，我听那伙人叫他特勤，好像他是新来的，对这片地方也不怎么熟悉，我前几天还听他们说捉到了一个什么提辖，好像还从他身上搜出来了一个什么名单，但那个提辖……已经自杀了。”萧赫州又道。
袁定珊的眉眼重了起来，贺良堰点着头道：“应该就是鲁提辖了，我们就是来找他的，他若是自我了断便不用受苦了，若是那份名单是加密的，他们拿到了也没用。”
萧赫州瞄了一会儿袁定珊的脸色，他又碰了碰她带着几分安慰道：“那些官员都有自知之明的，只要来了落霞山以北，自己的命就算是被老天收了一半儿了；鲁提辖一被抓便自杀了，这样，他在南方的一家老小会受朝廷优待；若是他犹豫不决，等人来救，时间一长，他秉性不变，别人也会将传言放出去，那样一来，不管鲁提辖是忠是奸，他的一家老小都保不住；鲁提辖是聪明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做。”
“那鲁提辖的尸首呢？”贺良堰又问。
“头被一个叫卫速的人带走了，身子太大，他弃了。”萧赫州又道。
袁定珊便又压了压眉头：“如果有条件的话，我想把提辖的身子带出去。”
“我知道埋在哪儿了，不过天气也热了，只怕尸身烂了也臭了，你得请个皮匠来用药材处理一下，那样，才好往南运，运就好说了，直接交给惠生递铺的人就行，多出些银钱。”萧赫州又道。
袁定珊便也点起了头：“嗯……”
“百手会的人应该在这里，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知道鲁提辖已经死了，如果我们这边有官员被害，那按照规矩，他们也得死上一两个要员，要不然百手会的场子找不回来。”贺良堰又道。
第81章：于首领
“场子？”袁定珊扭头看向了贺良堰。
贺良堰明明看起来年纪比袁定珊还要小，偏他稳重的很，说起话来也能让人情不自禁地凝神去听：“官家管不了北边儿，所以只能我们自己管，而且不能做的太过份，以防树大招风；落霞山以北的人也痛恨蛮人，但也无可奈何，若是大家都伤了人命，那就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这个就看谁的本事大了。”
萧赫州点着头，他又啃了一口干粮。
“我们去后面看看吗？”袁定珊扬起下巴冲向萧赫州的身后。
“白天的时候吧，夜里人家也警醒的很。”萧赫州提醒着。
“月已西沉，书手不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们也爬了半宿的山了。”贺良堰也道。
袁定珊四下看看，她冲萧赫州挑了挑眉，拾着自己没吃完的那半块干粮和贺良堰又往没光的地方跑了，萧赫州看着她猫着身远去，抿嘴笑了。
浓密的林子里，白藏在树上放哨，袁定珊和只狼便在树下休息。
袁定珊在只狼怀里翻了个身，她轻声道：“一个叫卫速的把鲁提辖的头带回去了，这个卫速应该也像路叔一样，是三娘的朋友吧。”
只狼稳稳地道：“卫速真名右师敏。”
“哦……避衹山的……哈呜……”袁定珊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一串儿清丽的鸟叫声惊醒了袁定珊。
她睁开眼睛时白藏已经在侧面睡了，树上换了贺良堰。
袁定珊起了身，她四下去望时，见“萧雪屏”正背着自己的枪往这边来。
“雪屏姐姐，你这么早。”袁定珊笑着和人家打着招呼。
“我们去西边第二个寨子里吧。”萧赫州靠在了树上。
“那边出事儿了？”袁定珊忙问。
“领头的特勤去了那边儿，好像他们和人家约了架，我在他们屋后听了半宿，如果我猜的没错，三个寨子里，只有这个暂时不受汉人控制了，我们现在走，应该能赶上他们厮杀。”萧赫州又道。
袁定珊看了看只狼，只狼也道：“走。”
所谓的“第二个寨子”离这里只有三个小山坡的距离，等袁定珊赶到这里时，山谷里已经起了火，有喊杀声从不远处传来，袁定珊看了“萧雪屏”一眼，他先沿着山坡背后往那边冲了。
“我去探路。”贺良堰也往前面去了，他是沿着山谷直接往前的，并未像萧赫州那里隐藏一下自己的行迹。
只狼背着袁定珊往这片地方的最高点去，眼见山谷中有一队人且杀且退，虽说他们也是汉人妆扮，但后面劫着人质的几个汉子用的却是弯刀。
他们对面的人就有些寒酸了——大家用的可是木棒、砍刀和锄具。
袁定珊扫向了山谷，萧雪屏站在了那队正在后退的人后面的大石头上，贺良堰也在侧面的小山破上立定了。
“走！”袁定珊拍拍只狼的肩膀，只狼纵身从小山峰上跃下，他抓了一把垂下来的藤蔓，顺势将袁定珊甩了出去，袁定珊坠落下来伸手去够那队后退的人的旗子，她的指撑在她摸到旗杆时便将她的双手护好了。
“咯喳——”
旗子断裂的声音惊醒了护着人质后退的人，他们面前突然落下了一个小姑娘，这让拿着弯刀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救于首领！”有人喊了一句。
姓于的首领？
袁定珊正发着呆，一把弯刀向她劈了过来，她侧身往前扑去，伸手在那人的手腕上摸了一把，那人惨叫一声松了刀，袁定珊趁机将人质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同时，她和人质也被这伙人包围了。
小队的前面和后面同时传来了惨叫声，有人往前看去了，有人往后看去了，袁定珊身边的人想抢回人质，不想只狼稳稳地落在了袁定珊的身边。
袁定珊拉了人质就往侧面跑，白藏正在那里接应他们呢。
白藏在袁定珊靠近自己时便扶了她一把：“书手，这位首领身上有伤，不能再跑了。”
袁定珊忙看了自己拉着的人一眼，他一停下便双腿一软跪在了草里，白藏忙架了他一把。
“不必管我……杀……杀了朝鲁……杀……”男人红着眼睛艰难地吐出一串字，这串字还没吐完，他便吐了两口鲜血。
袁定珊望了那边一眼，只狼一接触到袁定珊的目光便往回撤，他一撤，有人要追，白藏立刻张开双手往那边扑去，她的指撑迅速张开，还冒出来了尖刺。
只狼单膝跪在了男人身边，袁定珊轻声道：“回寨子。”
只狼背起了男人，袁定珊紧紧跟在了只狼身后。
寨子里好像也起过了一场大火，见只狼背着男人回来，有人喊了一声：“于首领回来了！”
一票老弱病残立刻围了上来，只狼将那男人放在了土坡旁，可那个男人已经断了气了。
“于首领！于首领！”有个老人喊了两声，终于垂头抹泪去了。
袁定珊紧紧抿着双唇不作声，她对面有人小声道：“首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他身上本来就有伤……”
“啊，对了，这位小妹如何称呼？”寨子里的老人不傻，就袁定珊和只狼这个样子，他们自然分辨的出来谁是主子，谁是仆从。
袁定珊忙眨了眨道：“我叫贺良在。”
“贺姑娘……三目山坟集的人？”又有老人问。
“姑娘快进来喝口水吧！福生，找些人收拾一下于首领。”旁边一个年轻一些的汉子也吱声儿了。
寨子里一片狼藉，袁定珊所谓的“进来”，不过就是找处能坐的地方。
“原来是三目山也得到了消息，只是贺姑娘到底是晚来了一步啊。”那个躬着腰的老人又道。
“二叔本不该这么说的，三目山那边的人更不好对付，贺姑娘能赶过来，她手上的活儿是要平摊给别人的！”那个年轻但是跛脚的汉子说着，他的语气里有些责怪老人的意思了。
“是了是了……”老人忙道。
袁定珊正听着他们说话，贺良堰一路小跑过来了，而瞧着他过来，袁定珊忙站了起来。
第82章：顾不上
“朝鲁的人头在白藏手里，白藏一会儿就到。”贺良堰言简意赅。
“太好了！那个蛮人终于死了！于首领总算是没白死！兄弟的血总算是没白流！”跛脚的年轻人立刻喊了起来。
袁定珊眨眨眼看向了那位年轻人：“这位大哥，这个朝鲁是谁？”
跛脚的年轻人抹了一把泪道：“这个朝鲁极像汉人，他还曾以汉人的身份与我们于首领相处过一段时间，两人称兄道弟，不想那朝鲁竟然是耶律信宏的手下！
最初我们于首领也是个能见光的大英雄，还得到过官家的封赏，只是被朝鲁暗算之后，于首领突然就变成了叛贼，便只能窝在这片寨子里与那伙人周旋了！”
袁定珊点着头，又抬脸问：“这位于首领的全名可是叫于力？”
“是了。”年轻人又道。
袁定珊看看贺良堰，贺良堰的胸口一起一伏，似是叹了一口气暗气。
再接着，白藏和只狼也赶来了，白藏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面，朝鲁的人头便由只狼带了过来。
看到朝鲁的人头，寨子里的人又恨恨骂了一道，袁定珊没有在这里多呆，她拉着贺良堰往寨子外面来了。
“雪屏姐姐呢？”袁定珊小声问贺良堰。
“他让我们先来找你，他去找鲁提辖的尸身去了。”贺良堰道。
袁定珊便叉着腰盯着那个几乎烧没的寨子发起了呆。
一时，有人往这里跑来了，那人看到往寨子去的路上站着袁定珊，半刻都没有犹豫便往回跑了，袁定珊还在出神，贺良堰看看她，抽身往下面的草丛里去了。
很快，只狼落在了袁定珊的身边。
袁定珊回头追了贺良堰一眼，可小路上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袁定珊看看只狼问：“百手会的人和端学士的人没来？”
只狼摇了摇头：“不知道。”
袁定珊又看了看贺良堰追去的方向，她眨了眨眼道：“原路返回！”
虽说袁定珊并不知道自己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是由什么引起的，但是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最开始他们来的那个寨子也起火了，寨子里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外逃，有直接往山坡下跳去的，还有被别人绊倒了之后便再也没起来过的。
“冷静！都冷静下来！你们慌什么！都别跑了！”
路边上，吴代蓝提着小马鞭嘶喊着，只是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甚至他还差点被挤下水沟。
袁定珊稳稳地坐在树上，她摘了一颗发黑的果子扔向了吴代蓝，吴代蓝扭了头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袁定珊，袁定珊抿嘴笑笑还冲他挥了挥手，吴代蓝转身往这边来了。
吴代蓝一路跑的急，袁定珊早就从树上下来等着他了。
时至晌午，外面的天气是有些热了，但这片林子里却是清凉的很。
吴代蓝扶着一颗大树缓着，他抬眼看看袁定珊，挤出来了一道抬头纹：“珊……珊儿？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义父呢？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义父和百手会的人怎么迟迟不到？”袁定珊反问。
“别提了！我义父着人去寻杨督头了，也不知道杨督头的人肯不肯来帮忙，毕竟我们没什么交情，百手会就更别提了，偏在这个时候他们还内讧起来了！我义父处理完百手会的事儿就会过来，说真的，双鱼城里的百手会，是上不了台面的！真正能上台面的，都在这三个寨子里呢！”吴代蓝又道。
袁定珊想了想，她轻轻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吧？这第一个寨子里的全是些混吃混喝的；第二个寨子里的只剩老弱病残了；至于那第三个寨子里，我还没来得及去。”
吴代蓝一惊，他道：“你……你已经去过第二个寨子了？”
袁定珊简单把事儿同吴代蓝捋了一遍，吴代蓝惊的半天没合上嘴，他扶着树慢慢坐下，像是失了魂儿一般。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像义父所说的……出大事儿了……”好半天吴代蓝才挤出这么一句来。
袁定珊接着看吴代蓝，吴代蓝忙撑着身子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得快些去第三个寨子里！”
可他说完这话又折回来道：“不行！我义父还在双鱼城里！”
袁定珊扭头看向了白藏：“白藏，去寻雪屏姐姐，让她去第三个寨子里，我回城看看端学士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白藏一点头，沿着树枝跃向了远方，袁定珊又攀上了只狼的背，只狼直接爬上树尖，纵身一跃，往下面的山坡那边去了。
林子里就剩下吴代蓝了，他看看白藏去的方向，又看看袁定珊去的方向，终于选择了往城里的路去。
双鱼城里也乱了。
有壮实的汉子在街上抢劫店铺，双鱼楼的二楼上已经着了火，袁定珊往那里看了一眼，她又往只狼背上一伏，只狼往城西去了。
袁定珊并没有来过百手会，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杨蝉和随略一定会在那里，所以她只要找杨蝉和随略便可以了。
果然，只狼很快找到了杨蝉，杨蝉身边也果然站着随略。
两个人正在一处高墙下窃窃私语，袁定珊站在他们身后的高墙上看了他们一会儿；等他们不说话了，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抬眼看一眼袁定珊，袁定珊干脆坐在了高墙上等着这俩人——她想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
“光凭我一个人，恐怕救不出端学士来。”杨蝉拧着眉毛道。
“你不必和他们光明正大地过招，只要偷偷找到端学士就行了。”随略小声道。
“就怕找都不好找！”杨蝉又道。
“贺家兄妹进山了？”随略又问。
“他们进不进山无所谓，那对兄妹也是半斤八两，你指望他们啊？”杨蝉嗔怪了随略一回。
“那怎么办？我看完颜宗斫和朝鲁怕是商量好了，他们就等着今天呢！城里与寨子里同时起事，百手会里早就有他们的人了，我们可真手忙脚乱了。”随略轻轻摇起了头。
“哥哥，你要这么说的话，把端学士救出来没用啊。”杨蝉好像反应过来了。
第83章：混乱亲子
而听杨蝉这么一说，随略便又拧着眉不说话了。
袁定珊默默脱下了一只鞋子，她眯着眼睛将鞋子对准了杨蝉的后脑勺，谁知道偏这个时候杨蝉警觉了转过了头来！
于是本该打到杨蝉后脑勺上的鞋子结结实实拍在了杨蝉的脸上。
鞋子上还有泥。
杨蝉捧着鞋子看向了高墙，在看到袁定珊惊讶的眼神时，杨蝉一喜，他咧开嘴叫了一声：“小妹！”
随略则是道了一句：“小妹，你坐那么高做什么，怪危险的！”
袁定珊扁着嘴没说话，杨蝉忙将鞋子扔给随略，他笑嘻嘻地冲袁定珊张开了双臂，那表情就是在说：来呀，跳呀！
袁定珊只能往下一扑，刚好落在杨蝉怀里。
“小妹，你不是去落霞山了？那边情况如何？你一个人啊？你的那个挺厉害的坐骑呢？”杨蝉将袁定珊稳稳地放在地上，问出了一连串儿的问题。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袁定珊冲杨蝉挑挑眉，杨蝉看随略去了，随略也点了点头。
旧粮仓。
也就这里还算消停了，袁定珊过来直接往干草堆上坐了，杨蝉挨着她坐了，随略则是倒水去了。
“杨蝉哥哥，你们一直在双鱼城，就一点察觉都没有呀？”袁定珊仰在干草垛上问杨蝉。
“察觉？察觉什么？”杨蝉反问。
“百手会的内讧啊。”袁定珊压着眉去看杨蝉了。
杨蝉扁了扁嘴，他正想着如何与袁定珊说呢，随略端着茶碗出来了，他将茶碗递给了袁定珊也坐在了她身边：“对于人家来说，我们是外人，就算是察觉了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插手。”
“对啊，他们很排外的！我和随大哥也是新来的，倒是县太爷过来蛮久了，不过他更不管事儿，估计啊，关于百手会，他知道的都没有我和随大哥知道的多。”杨蝉也道。
袁定珊坐起来了，她提了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地上划出了四个名字：
贺阳、贺庸、贺聪、贺音。
“有你们认识的么？”袁定珊写完了就看随略和杨蝉去了。
杨蝉摇了摇头，随略却是笑了。
“随大哥认识？”
“贺庸……百手会就是贺庸创建的。”随略说的肯定。
袁定珊和杨蝉一起看随略去了，随略伸着脚抿着地上的名字，他问袁定珊：“这四个名字就是小妹记下的那个什么名单上的吧？”
“嗯，这四个是一组，都姓贺，咱们也没有别的突破口，我本来以为随大哥不认得他们呢；若是随大哥认得一个也好，最起码咱们知道怎么破这个局了。”袁定珊笑笑。
随略望向了天空，他似是在回想什么：“当初这里招录事的时候，给的工钱极高，我就知道这个地方不寻常，果然，县太爷说他要一个能过目不忘的，因为他那边的文书只给我看一眼，然后他就躲起来了，我看啊，咱们县太爷除了胆子小，没别的毛病。”
“这倒是，咱们县太爷一看就是比猴还精的人。”杨蝉附和着。
随略用脚尖抵着刚才写“贺庸”位置的地方道：“现在百手会的当家的叫做贺尘山，贺尘山就是贺庸的儿子；小妹之前见过的贺思昭和贺思晓就是贺尘山的一对儿女，他们之前并不在双鱼城里活动，而是在落霞山以北活动；县太爷那里还存着一些不知道如何得来的书信，我也看过，这个贺庸是有兄弟的，只是信中并没有提到他兄弟的名字。”
“他有一个哥哥叫贺阳，三目山坟集里的村庄，就是贺阳从耶律信宏手里抢来的。”柴垛旁突然响起了贺良堰的声音，把杨蝉和随略都吓了一跳。
杨蝉和随略瞪着眼睛去看贺良堰了，袁定珊忙向他们解释着：“他叫贺良堰，良域大哥知道我要管落霞山的事儿，特意让他来帮我的。”
随略抚着自己的胸口点了点头，他问贺良堰：“然后呢？”
“没有然后，与耶律信宏交过手之后，贺阳也身负重伤，没能挺多久。”贺良堰又道。
“哎，你怎么直呼他的名字呀！这个贺阳是你们的长辈吧？我是说三目山坟集里的人。”杨蝉也道。
贺良堰也坐下了，他淡淡地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的三目山坟集，大概是我爹娘躲债或者有仇家才带我去的那里吧，从我记事儿起，就没完没了地练功，关于贺阳的事情，是我从良域哥哥那里听来的，当时也没留意，原来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
“那百手会突然软禁端曾其做什么……在双鱼城里能只手遮天的是他百手会啊；端曾其顶多是爱结交几个朋友而已，他的朋友多数也是向他借些银钱便离他而去了。”杨蝉也道。
随略斜眼看看杨蝉，他放轻了声音道：“你们知不知道其实端青远和端青珠并不是端曾其的种。”
“真的呀……我说呢……他都不怎么管那两个草包的！他倒是对他的义子吴代蓝挺上心的！”杨蝉立刻往随略那边凑了。
袁定珊也看向了随略，随略便又轻声道：“这个是我听县太爷随口一说的，兴许他说的时候也没想着我留意听；吴代蓝的确是端曾其的儿子，好像端曾其还有一个儿子，早年夭折了；于是他和端夫人也就是沈琴雪这才闹翻；看来端家那个公子的夭折是人力所为了！”
“亲娘呀！还真是！”杨蝉一脸惊讶。
随略挑眉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端青远、端青珠的亲生父亲和吴代蓝的亲生母亲，还都是百手会的。”
“妈呀……他们是在玩儿一场给别人养儿子的大型游戏么？”袁定珊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随略叹了口气道：“别的不说，我能肯定的是，百手会出事儿，和落霞山那几个寨子应该是一样的，里面混进了耶律信宏或者完颜宗斫的人，关键是咱们不知道谁是那个搅局的；人家百手会那么多人，咱们也不能进去抢人啊，万一误伤自己人就不好了。”
“百手会还挺大，找人也不好找啊。”杨蝉也道。
第84章：突破口
袁定珊瞄着杨蝉问：“杨蝉哥哥，你说我们能不能混到百手会里面去啊？”
杨蝉揪了手边的草根放进了嘴里：“进去是好进去啊，万一人家让你对下暗号什么的，你不就傻了？我看啊，不如先抓个有份量的，威胁一番，跟着他进百手会就好了。”
“人家为什么要受你威胁，万一要巧不巧你抓的就是耶律信宏或者完颜宗斫的人，那就更妙了。”随略也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也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啊，前面死了个鲁提辖，现在于首领也死了，只怕我们混进百手会的时候，端学士已经凉了。”袁定珊压了压眉头。
“既然双鱼城里面我们还没找到突破口，那就去外面。”随略就笑了。
袁定珊坐正了身子看向了随略：“随大哥是说去落霞山第三个寨子那里看看？”
随略看着袁定珊点了点头。
袁定珊动了动眸子，她叫了一声：“只狼！”
只狼转过身蹲在了草垛边，袁定珊刚要往他背上去，杨蝉扶了她一把笑眯眯地问：“哎，小妹，这玩意儿好骑么？”
“你想试试？”袁定珊也笑着问。
“不了不了……我这么大人了……”杨蝉嘴上这样说，眼里却一副向往的神情。
“等双鱼城这事儿完了，我借你……”袁定珊的话还没说完，只狼一下子蹿出去了老远。
杨蝉看着很快没人影儿的只狼扁了嘴，随略在一旁道：“人家不喜欢你哎……”
“啧。”杨蝉挑了挑眉毛。
只狼奔北而来，袁定珊将头埋在只狼的肩窝里提醒了一句：“去鬼手峰！”
鬼手峰。
萧赫州正背着双枪站在山峰最高的那块石头上，他看着只狼上了山腰，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袁定珊的铁手攀上了大石头，她探出头来看了看“萧雪屏”，“萧雪屏”冲她笑笑，伸手拉她去了。
“姐姐去过第三个寨子里了？”袁定珊抹了一把额角上的细汗问。
“嗯。”萧赫州点头。
“我们交换一下情报？”袁定珊又笑笑。
两个人席地而坐，白藏和贺良堰一人朝南一人朝北，生怕这个时候有人再上来。
“寨子里是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他们突然被拉向了北边，我到第三个寨子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可也为时已晚了，于力已经死了，还是死在只狼背上的，他们的领头人姓沈，别的我便不知道了，人家警惕性很高的；我想如果是这支队伍和朝鲁对上了，第一个寨子不至于失守。”萧赫州轻声道。
“嗯……我还没去百手会，杨大哥也说人家戒备森严。”袁定珊也道。
萧赫州笑了笑：“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回截流谷了，再不回去，我师父要加倍罚我的。”
“哦？你再等我一个时辰呗，我给你做些好吃的，你带回去和你师父一起吃，若是你师父喜欢或许就不罚你了。”袁定珊抬眼看萧赫州。
“好吃的……你做什么？”萧赫州颇为期待地问。
“姜片鸭翅吧，也不知道你回去要多长时间，做点儿不容易坏的吧。”袁定珊挑挑眉毛。
“行，你回去做吃的，我替你探探百手会。”萧赫州也开始挑眉了。
及近黄昏时，萧赫州来旧粮仓见袁定珊了。
杨蝉是第一次见萧赫州，而他头一次见他便被他惊了一下子——长得太好看，而且那深邃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一看就不是中原汉人，长得这么招摇还敢光明正大在双鱼城来去自如的，肯定没什么立场，而且身手了得，最重要的是年纪挺小，不会被怀疑有什么不纯的目的。
可等杨蝉看到他背后也背着双枪时，他的眉毛就压下来了。
“怎么好像这么多人用双枪似的……”杨蝉努着嘴道。
萧赫州抬着下巴问：“这位是杨蝉哥哥吧？杨蝉哥哥是见过很多人用双枪？”
杨蝉抖了抖肩膀道：“别叫我哥哥呀……你这容易让人误会是给我们使美人儿计来的……”
正说着，袁定珊出来了，她手上提着一个大油纸包，萧赫州伸手接了她的油纸包道：“时间太短了，我没仔细探，反正百手会里面现在也挺乱的，他们好像在吵架。”
“哦豁……你这东西是给她做的？你又认一干姐姐？”杨蝉戏谑地瞄向了袁定珊。
“又认一干姐姐是什么意思？”萧赫州也瞄了袁定珊一眼。
“我上哪儿认那么多干姐姐去？原来萧将军不是救过我嘛，我叫人家姐姐，我就那么一个干姐姐。”袁定珊冲萧赫州挤了挤眼。
“也是，人家长这么漂亮，你长这么含蓄，你俩一起出门儿，再姐妹相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人家有求于你，你多半是个为富不仁或者仗势欺人的……”杨蝉开始打趣袁定珊了。
袁定珊斜眼瞄向了杨蝉：“就因为我没让你吃鸭腿？这么寒碜我？”
“嘿嘿嘿……”杨蝉就笑了。
“我走了。”萧赫州提了油纸包转身就跑远了。
杨蝉呆了一下子才将手伸向了萧赫州跑远的方向：“哎……怎么来的这么突然，走的也这么突然，我还想试试她的双枪练到什么程度了呢！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嘛！”
“人家练的比你好，幸亏人家跑的快，万一人家答应了和你切磋，你技不如人，丢的是你杨大哥的面子呀。”袁定珊说的认真。
“你怎么就觉得我不如她？我不如萧桂屏我认，她一个胎毛没退干净的也比我强？”杨蝉冲袁定珊瞪大了眼睛。
袁定珊叹了口气道：“杨大哥，你这练功没什么压力，当然就练不精了；我为什么说她的枪法比你好，因为她就是萧桂屏的妹妹呀！虽说是庶出的，人家不好好练功，自己是没法儿活下去的，大家处境不一样嘛；若是杨大哥你生在萧家，呵，指不定你比萧将军都厉害。”
“哦……我说那妹妹怎么长得妖里妖气的，原来也是西北那边儿的……哎，萧桂屏是不是也长得特漂亮？”杨蝉垂头看袁定珊。
第85章：坟集出事儿了
“在我眼里她是挺漂亮的，但是她破相了，而且很严重。”袁定珊抬眼看杨蝉。
“啊……这样啊……”杨蝉眨眨眼不再追问关于萧桂屏的事儿了。
袁定珊又坐在草垛里提了提自己的鞋子，她看看杨蝉道：“杨蝉哥哥，一会儿我再跑一趟寨子，你身手比随略哥哥好，多去百手会探探，万一碰到他们转移端学士，你可以见机劫人。”
“我可不敢，你以为那伙人是吃素的！我看这样儿，我偷偷摸摸去探，若是我得了什么准信儿，你教只狼或者白藏去，他们身手不比我厉害呀！”杨蝉挑眉。
“不过……他们百手会劫端学士做什么？他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袁定珊又问。
杨蝉想了想道：“他身上能有什么秘密，尤其是他还去东京做过一阵子馆阁学士，那他全身更干净了，关于端学士，百手会对他知道的也一清二楚呀。”
“若是这样，可能他们只是押着他，不让他多插手寨子里的事儿；对了，若是你对百手会的事儿无从下手，你得多留意一些吴代蓝呀。”袁定珊又提醒着。
杨蝉听了这话便又叹起气来：“小妹，我哪里管得的了那么多！若是百手会里耶律信宏和完颜宗斫的眼线行动起来，只怕我保随大哥都费劲儿呢！”
“也是……这边真是又乱又让人无能为力；那……那你和随大哥保重，我先进山了！”袁定珊只好这样说了。
“你也小心些，刀看得见，箭可不长眼。”杨蝉也提醒着。
再一次往寨子里来时，袁定珊感觉自己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了。
这已经很难为她这个十岁多的身子了。
与前两个寨子不一样的是，第三个寨子有秩序多了，放哨的人也明显更加训练有素。
只狼攀在了一颗树上，他眯了眼睛看向了自己的侧面，在他有所反应时，那边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只狼。”
“是卫速。”只狼提醒着袁定珊。
那边有人从树上落下来了，只狼也背着袁定珊下了树。
对面的男人身形和月将差不多，只是那人一身的阴郁，满眼的厌世，他往这里走那神情，似是在往悬崖边上去似的，若没有人拉他一把，他就能跳崖自杀。
“你不在杨督头身边？”只狼问。
“杨督就在附近，我来探路。”卫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探到什么了？”只狼又问。
“那支队伍的首领叫做沈尧北，不过队伍只在这片山区听沈尧北的，他想将队伍带出山区，出了山北，有耶律信宏的人在等着。”卫速又道。
袁定珊从只狼身上下来了，她往树上一靠问：“所以是沈尧北想把队伍拉到山北去，好让耶律信宏打？”
“杨督头是这么猜的。”卫速道。
“队伍里的人不知道沈尧北的心思么？”袁定珊又问。
“从表面上看，他们能全歼耶律信宏的人，而且三目坟集的人没有来，这说明，耶律信宏那支队伍不足为患。”卫速压低了些声音。
袁定珊立刻看向了贺良堰：“不会是……三目山坟集出事儿了吧！他们拦下不耶律信宏的人了？我出来的时候，良培姐姐说，他们要去打一场的！”
贺良堰靠着树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呢？”卫速轻声道。
“如果是，那沈尧北便不必将队伍拉到山北去了……耶律信宏的人只来了一小队，说明……三目山那里就算出了问题，大姐他们也是能撑一撑的……”袁定珊迅速冷静了下来。
“袁书手！”不远处又传来了行教头的声音。
袁定珊抬眼看去，行教头这下确信了是袁定珊，他更是加快了速度往这边来了。
卫速看向了行教头，行教头忙先向他解释着：“督头看你一直没回去，怕你有个闪失，叫我来看看。”
卫速扭头去看袁定珊了。
袁定珊磨着后槽牙，好一会儿她才道：“这里最起码还有一支队伍；哪怕百手会里有蛮人伪装的汉人，也是少数的；若是三目山坟集那道屏障破了……燕儿！我们回三目山吧！”
“光我们几个？”贺良堰问。
袁定珊扭脸看向了卫速：“路怡在不在？”
“在。”卫速道。
“白藏去喊杨蝉哥哥和楚年哥哥，卫速去叫路叔，够了吧？”袁定珊轻声琢磨着。
“什么三目山？为何我们要去三目山？”行教头忙道。
贺良堰虽说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开始着急了。
“就这样吧！我们一样儿一样儿来！在最外一层的屏障还没有破的时候，先亡羊补牢！”袁定珊扫了自己周围人一眼。
“我去同督头说，他应该听说过三目山坟集。”卫速立刻道。
白藏与卫速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袁定珊叉了一回腰，没有立刻往只狼身上去。
“书手累了。”只狼道。
“我尽量不动了，在最大程度上减少体力消耗，你就背着我就行，如果我不去，你们怕是找不到那个地方。”袁定珊道。
行教头垂头看看袁定珊的腿，她的两条小腿正轻轻颤着，她伸手够了一把只狼，只狼弯了身将她背起来，一路往东而去。
“你们小心，我们随后就到。”卫速提醒了贺良堰一句，贺良堰看了卫速一眼，立刻跟上了只狼。
三目山坟集。
正如袁定珊预料的，当他们又一次来到这个村子时，村子里已满是伤员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直奔着只狼而来，袁定珊看了她一眼，那小姑娘满眼兴奋地道：“是袁书手吧！萧将军就说你会来的！我还以为她在逗我们玩儿呢！毕竟我们村子里从来没有来过外人的！”
袁定珊也不废话，她下了只狼的背冲小姑娘道：“快带路！”
小姑娘应了一声扭头就跑，白藏他们立刻跟上了。
只狼没动。
袁定珊拍拍只狼道：“你也去吧，我在这里没事儿，给我一只信号筒就行。”
只狼多看了袁定珊两眼，他倒是没给他信号筒，而是给了她两片圆圆的树叶儿，他一惯带上腰上的那种。
第86章：元三娘
袁定珊疑惑地看看那两片树叶，她心里想的是——这是让她被敌人捉了服毒用的吧？只狼吃的东西，自己能吃么？
不过……她应该相信只狼才对呀！
抛开这些不说，她已经累极了，她看看来来往往补药的、抬伤员的，她终于是没支撑住，寻了一个墙角往包裹死人的席子上歪着睡下了。
耳边似是有窸窸窣窣的动作声，又有枝叶交错划过的声音，还有一些袁定珊听不懂的细细的说话声，只是她还困的很，累的很，她想着还是等自己休息好了再睁开眼吧。
有冷风灌进了袁定珊的衣领，她缩了缩脖子，额头碰到了一个滚烫的肉身，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
可，这人身上并不是只狼的味道，虽说这人的体温和只狼有的一比。
很快，她被放进了一顶小轿里，小轿晃晃悠悠地起来，慢慢的袁定珊也清醒了。
轿外的说话声让她明白了，自己不是在耶律信宏的人手里就是在完颜宗弼的人手里。
袁定珊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方对自己这样好，还能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在小轿里睡着，应该不会对自己太过不利。
于是，她将小轿的帘子挑开了，当她探着脖子往外望去时，正对上了一双像只狼一样的眸子；那双眸子深深地印进她的脑子里，她便又困了；她缩了头眯了眯眼睛，靠着轿子又睡了。
雨声。
袁定珊像溺水重获空气一样猛换了几口气，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稳着自己的思绪。
她还是在轿子里，轿子轻轻晃着，外面有雨声。
上一次的吃亏让她没敢轻易往外面探去，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轿子停了，外面的雨声也听不见了。
有人挑了帘子，袁定珊抬脸看去，见是一个很和善的妇人，那妇人伸出一只手来，袁定珊扶了她的手从矫子里出来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矫子停在了走廊里，天色已经黑透了，带雨的灯笼也蒙上了一层细细的雾气。
妇人将袁定珊扶下轿子来没有立刻带着她离开，而是摩挲起了她手腕上的东西。
袁定珊正瞄着妇人的脸色，就听那妇人轻声道：“我儿也有一对，只是颜色和你的不一样。”
袁定珊没说话。
妇人松了袁定珊的手，她往屋子里去，袁定珊也就跟着她往屋子里去了。
屋里站着两个男人，都不是汉人装束，他们说的话袁定珊也听不懂，她只跟着那个妇人到了偏房，妇人去小火炉上给她盛粥去了。
等两个人都坐下来了妇人才问袁定珊：“你叫什么？”
袁定珊抬眼看向了那妇人——几个意思？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就把自己劫过来了？难道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三目山坟集被人攻下来了？而这个妇人是看到自己手上戴着指撑才把自己带回来的？
“我看你也不像害怕的样子，在想什么呢？到了这个地方你就别指望逃出去了，你能活着坐在这里，全是因为你手上戴着那个，又因为我发现了你。”妇人又道。
袁定珊抿了一口粥，她道：“我叫萧银屏。”
妇人盯着袁定珊的眼色就暗了下来：“真名字？”
“大家都这么叫，应该是真名字吧。”袁定珊垂首喝粥。
“在这儿，你可不能说自己叫萧银屏，我们那首领恨姓萧的，也恨名字中带屏的，我发现你的时候正是初五，不若我就叫你初五吧！以后别人问起，你就说自己叫初五，听明白了？”妇人嘱咐着，不像是有恶意。
“明白了。”袁定珊也乖巧地回答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袁定珊看看妇人，她小声道：“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屈少冲？也叫元十六？”
妇人抬眼看向了袁定珊：“你见过他？”
“那你就是承认了？你知道不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袁定珊又问。
妇人沉了眉，她盯着自己的碗发了一会儿呆才道：“我护不到他的地方，他得学会自己谋生存。”
“他一直以为你死了。”袁定珊又道。
“如果他不这样以为，他就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妇人又小声道。
“你就是元三娘了？你在这里也用元三娘这个名字么？”袁定珊又问。
“用的，他们都叫我三娘，可是有多少人知道我姓元，我便也不知道了；你见着我儿时，他的伤如何了？”元三娘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
袁定珊放下了碗：“我们遇到了一个叫紧那罗的，她说她能治十六的伤，十六就跟着她走了。”
元三娘压了压眉头，她怀疑地问袁定珊：“你们就那么信她？”
“不信又如何？若是她想杀我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她说要治十六，我们凭什么不相信人家？”袁定珊反问。
元三娘便点起了头：“说的也是……那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袁定珊眯了眯眼睛，怎么元三娘看起来一幅不认识紧那罗的样子？
“三娘，你不会没有听说过紧那罗这个名字吧？她好像挺出名儿的，而且她的功夫出神入化的，真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不是人间之物。”袁定珊试探起了元三娘。
而元三娘，她摇了摇头道：“我听说过紧那罗，可是我总感觉那是什么人为了造势而编造出来的流言，你说你见过紧那罗，也见得她一身功夫出神入化，那这个就不是流言了，我是真的没见过她。”
互相交了些底儿，袁定珊便也敢问一些自己关心的问题了。
“三娘，这里是什么地方？”袁定珊问着，还看了看那边屋子里的人。
“这里是浮将军的庄子，就在三目山北，庄子里是有个望景楼的，从那上面还能看到三目山坟集那边的水车。”元三娘道。
袁定珊便明白了，为何元三娘说她到了这里就别想再逃出去了，恐怕这个庄子和三目山坟集一样，是个普通人根本找不到的地方，只有维度一样，才能互相抗衡，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逃不出去。
“这个浮将军是谁？”袁定珊又问。
第87章：那样死的
元三娘看看袁定珊，她轻声道：“就是浮将军。”
瞧着元三娘一副恹恹的模样了，袁定珊知趣的没有再问。
快到天亮时，雨停了，有人跌跌撞撞扑了进来，袁定珊刚要随元三娘去休息，就听隔壁有人在喊：“浮将军，救救我娘！”
袁定珊的脚步停在了偏房门口，元三娘却是脸色一变，拉着她就要离开，一个留着八字小胡子的男人迅速冲出来拦在了元三娘面前。
元三娘没敢抬眼看那个人，只是和袁定珊停在走廊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男人眯了眼睛打量着袁定珊，好一会儿，他嘴角才挤出些笑意来：“沈尧北能找到这里来，与三娘怕是有些关系吧？”。
元三娘依然垂着头道：“将军真是说笑了，他能找到这里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斜眼看向了袁定珊：“三娘的孩子不是个男儿么？这个是个女娃吧？”
“将军是从哪儿听说的？我们母女为将军效力这么久，将军对三娘防备依然如此之深，真教三娘寒心呐。”元三娘抬眼看那男人去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冲元三娘挥挥手，元三娘拉着袁定珊离开了。
东边的走廊又长又绕，元三娘拉着袁定珊急急踩着小水洼往远处去，直到离刚才那个屋子很远很远了。
屋檐上还有水滴落下来，元三娘垂头推开一扇门，她将袁定珊拉进去，把门关严了，松了一口气。
袁定珊看看元三娘小心翼翼的，她也小心翼翼地问：“原来三娘是报谎我是三娘的女儿。”
元三娘有些无力的往桌边去了，她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又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我竟然在这里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袁定珊往元三娘那里凑了凑，她问：“三娘想家了？”
“想家？这里就是我的家，只不过它暂时不是汉人的地盘，浮文渺在这里也没关系，哪怕我现在也算是无力自保，我也没有丝毫想逃离这里的心思，若有一天我死在了这里，也是叶落归根。”元三娘又道。
“这里？是三娘的家？”袁定珊眼里的迷惑便更浓了。
元三娘又看了一眼袁定珊手腕上的东西，她颇为惆怅地道：“十六并不是寅时行走的人，他爹才是，只不过他爹遇害后，怕他孤苦无依，才将那对指撑给了他，这里，还有积雪山庄，都是我家那死鬼建的。”
袁定珊捧了脸看元三娘：“积雪山庄么？可……别人说那积雪山庄是县太爷着人建的。”
元三娘就笑了：“哦……原来外面的传言竟是这个样子的。”
袁定珊便点了点头。
“无所谓了，不过是外面的一个庄子，这个时候那个庄子大概也毁了，这里却是毁不掉的。”元三娘苦笑。
袁定珊想起了屈少冲嘱咐过自己的话，她看元三娘并不反感这个话题，便接着往下问：“三娘，原来十六对我说端学士不是什么好人，莫非端学士与十六的爹的死有牵连？”
元三娘便又开始沉默了。
袁定珊已经不指望元三娘再回答她的问题了，可就在袁定珊起身往里屋去时，元三娘却是开了口：“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一直想知道，可还是忍不住去恨，去怨，去做回不了头的事情。”
袁定珊看着元三娘的眼圈儿快速变红，她又轻手轻脚地坐回去了。
“我想，时至今天恐怕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他的名字了，连十六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是契丹人，可他是由汉人养大的，他叫崔梦童。”元三娘将这个名字说出口时，她的泪瞬间滑到了下巴。
“是崔家的人……”袁定珊小声道。
“端曾其能深入百手会，拿的就是他的人头。”元三娘的双唇轻轻颤抖了起来。
袁定珊猜到后面发生什么了。
“他只是一个弃婴；只是被汉人收养了；只是头脑好使些；只是肯勤加练功……他只是做着一份最普通不过的脚力，只是被崔家收入了队伍；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做！”元三娘眼睛一垂，伸手捂住了口鼻。
“他和端学士是好友？”袁定珊放轻了声音。
“是……三目山失守之后，他和崔家断了联系，于力、端曾其、贺尘山和沈琴雪合力蛊惑他，他便愿意献出自己的人头，不管是为了什么大义也好，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也好，那个傻子，他竟是那样信任那几个草包！如今他们活的好好的，可他呢？”元三娘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像那里极疼一样。
“三娘为何说那几个人是草包？”袁定珊伸手替元三娘抚了一把泪。
元三娘扭了脸去看袁定珊，她苦笑道：“人家说让于力南下，会封他个大官儿做！结果呢？人家给他们的是一桌毒酒！于力的儿子于若之，还有端曾其的儿子端经义，全死了！于力对那些人是颇有怀疑的，喝下去毒酒的不多，这才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他逃回落霞山之后，便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做人了，因为人家已然当他是反贼了！”
袁定珊惊讶的不得了，原来竟还有这种事情，也原来端曾其的儿子竟是这样死的。
元三娘用手背抵着脸，她的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眼神却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娘，我们逃出去吧，十六的伤好了定还会回来找你的。”袁定珊小声道。
元三娘却是垂着泪温和地对袁定珊道：“这里就是我的家，是我家那死鬼一手建起来的，虽说花的是崔家的银子……我哪儿也不去，关键时刻我还能和浮文渺他们同归于尽，这是我家死鬼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我不想再没了它。”
“十六也是你家死鬼留给你的东西呀！这庄子是死物，十六是活人，你竟是选宅子不选十六？”袁定珊刻意将惊讶的表情做的夸张。
元三娘便又一次怔住了。
“不是么？”袁定珊又加了一句。
元三娘垂头动了动眸子：“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第88章：人头到手
“三娘所说的回头指的是什么？”袁定珊又问。
元三娘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还不明白么？我在帮浮文渺他们做事。”
“三娘有什么好回头的？明明是浮文渺他们强占了崔家的庄子。”袁定珊又道。
元三娘惊讶地看着袁定珊，她一时竟是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才好。
夜已过半了。
元三娘没敢睡，她在守着袁定珊，而袁定珊虽说侧着身子躺在里面，她却也睡不着。
屋顶上传来了动静，元三娘立刻坐了起来，她看到有个影子落在了门前，不过那人没有推门而入。
“初五！”元三娘摇了摇袁定珊。
袁定珊起身也看向了门口，那道影子一转身往走廊深处去了。
“三娘不必担心，是我们自己的人。”袁定珊冲元三娘笑笑。
“自己人？你是说……是三目山坟集的人？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来！庄子外面是密林，还有浓雾，只要是靠近这里的人就一定会迷失方向的！”元三娘一脸的震惊。
“万一人家不是按照方向来的，而是闻着味道来的呢？”袁定珊又笑笑。
元三娘便又不理解袁定珊说的话了。
突然，外面喊杀声乍起，元三娘被吓了一跳，袁定珊忙扶了她一把，她道：“三娘在这里等我。”
说完这一句，袁定珊也往门外扑去了。
院子里的砖已年久失修，墙边还长着丛丛的荒草，就是这样斑驳凄荒的院子突然热闹了起来。
袁定珊扶着掉了漆的柱子往那边看去——只狼如一只饿极的猛兽扑着院子里惊慌失措的护卫，萧桂屏提着枪往北屋里去了。
东墙那边闪过一串残影，等袁定珊定晴去看时，卫速已经背对着她站在了走廊外，他反握着的手刀上还滴着血。
袁定珊惊了惊——卫速这速度，和紧那罗有的一比呀！
突然，里屋里传来一声怒吼，袁定珊忙扭了头去看那边，见萧桂屏已提着那个小八字胡的男人的人头出来了。
她一眼就看向了袁定珊。
袁定珊抿着嘴笑着，抬手向萧桂屏挥了挥。
萧桂屏将人头扔给了只狼，她快步过来看了看袁定珊，又抬眼看向了她的身后。
元三娘正站在自己房门口。
“大姐，她是元三娘，是屈少冲的母亲，也是寅时行走崔梦童的妻子，是她护着我来着；不过你们来的可真快！我想着得等几天呢！”袁定珊忙道。
萧桂屏垂眼看看袁定珊道：“走吧，你那个使双枪的哥哥要急疯了。”
袁定珊回头看了元三娘一眼，元三娘笑笑道：“这里是我家，我就在这儿守着吧。”
“若是十六再提到你，我就告诉他怎么来找你。”袁定珊道。
“不，别告诉他，若是他有个母亲是元三娘，他在你身边也是无脸见人的，他已经有了新身份了，不是么……”元三娘又苦笑。
袁定珊抿抿嘴，终是什么也没说，跟着萧桂屏离开了。
只狼背着袁定珊出了庄子，卫速实在好奇问了一句：“书手，你说屈少冲的母亲姓元，他父亲姓崔，他怎么姓屈呢？”
“崔梦童是契丹人，崔梦童这个名字是他入了寅时行走之后才有的，他本来姓屈的。”萧桂屏解释着。
“元三娘说，崔梦童幼时是被一对汉人夫妻捡到的，他从小就生活在汉人的地界儿里，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汉人。”袁定珊又道。
“那些喜欢打仗的总觉得自己人手不够用了，才把自己是什么人讲得清清楚楚，你等他们烧杀抢掠的时候，又等他们坐上高位的时候，他们还记不记得这些挥汗酒血的人？”萧桂屏望着远方念了一句，提了速度。
落霞山南。
杨蝉在山脚下出了一身的汗，在看到只狼背着袁定珊稳稳落在他身边时，他“哎哟”一声，大大松了一口气。
白藏立刻也迎了上来，她望着袁定珊一脸的急切。
袁定珊忙从只狼身上下来了，她冲杨蝉笑道：“我没事儿！”
随略摇着破旧的蒲扇问：“浮文渺的人头拿到了？”
“拿到了。”袁定珊提了提手上的包袱。
“走，我们去找县太爷，他说有了浮文渺的人头，百手会和落霞山的寨子就好说了。”杨蝉也忙道。
袁定珊和杨蝉走在一起，她仰着头问他：“不对呀杨蝉哥哥，你不是说县太爷胆子特别小么？他怎么要出来主持公道了？”
随略便笑笑解释着：“百手会和落霞山的寨子之所以乱了，就是因为背后有浮文渺在作怪，这个人阴险的很，也有几分小聪明，只是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他偏又像只苍蝇一样，总在附近转，这下儿可好了，你们寻到了他的落脚之地，拿了他的人头，乘下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对了，我在那个庄子上时，有个人找到那里说什么浮将军救他娘，听着是个汉人。”袁定珊又道。
“不必想了，是沈尧北，白藏追着他来着，只是到了雾林里便没了他的踪迹，我嘱咐过白藏，追不到便不必追，沈尧北不足为惧。”随略笑笑。
“沈尧北……他姓沈？”袁定珊好像猜到了什么。
“他是沈琴雪的干儿子！”杨蝉解释着。
双鱼城北。
县太爷正在那里守着，他身边还跟着楚年。
袁定珊这还是第一次见县太爷，在这双鱼城里，能见到肥头大耳、红光满脸的人可太不容易了，这位县太爷偏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这幅模样不光与双鱼城格格不入，而且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富商，而并非文官。
“那位定是袁书手了？”县太爷的声音还尖细的很，他扭着头和楚年说话，袁定珊看着他转个脖子都能出半身汗。
袁定珊上前与县太爷做了礼，她刚要将浮文渺的人头往上递，县太爷忙后退了两步道：“啧啧啧……我这一双干净的手，怎么能拿那等脏东西！袁书手快将它拿得离本官远些！”
袁定珊无语地看看县太爷，楚年忙伸了手：“小妹，我来吧！县太爷胆子是有些小的。”
第89章：好不热闹
袁定珊把小包袱往楚年那里递去，楚年接了，县太爷立刻离楚年远了几步。
“走，我们去百手会！”县太爷很是威风地甩了甩袖子。
如今双鱼城的大街上已是一片狼藉了，烂掉的蔬菜堆在墙边，老鼠和蟑螂肆无忌惮地在里面爬过，平日里在南墙根儿上蹲着的乞丐也不知所踪，原来繁华的铺子也早就关掉了，有倒霉铺子的门都倒了半扇。
不过，倒是有个身穿“佟氏制粪”制服的小子背着粪篓小跑着路过，袁定珊看了他一眼，那小子也瞄了这边的人一眼，又忙躲了。
百手会的大门紧紧闭着，县太爷大大方方地上前，他给了随略一个眼色，随略却又给杨蝉使眼色去了。
杨蝉提了自己的枪狠狠撞着百手会的大门，不一会儿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开了门吼着：“谁踏马的这么大胆！敢戳我们百手会的门？”
杨蝉后退一步看向了县太爷，县太爷挺着肚子指着那汉子道：“刁、刁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那汉子瞅了瞅县太爷，冷笑一声：“这不就是一个成了精的球儿么？上哪儿弄来的戏服？你再喘两声儿给小爷听听？”
“嘿！竟敢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杨蝉兄弟，咱们是官，嚣张点儿！给本官揍他！”县太爷气得眼里都竖起来了。
杨蝉便扭了头看随略去了。
随略冲那位满脸横肉的汉子笑道：“这位兄台，你可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咱们的县太爷，县太爷怀疑你们百手会里面有耶律信宏和完颜宗斫的奸细，县太爷要亲自进去查看。”
满脸横肉的汉子一脸怀疑地看着随略，楚年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包袱一抖，露出了浮文渺瞪着大眼的尸首：“浮文渺的人头在此，不管你们庄子上都有什么人，都别想再折腾起什么风浪来了！”
那汉子并不认识浮文渺，但他看着这帮人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他忙弃了门转身往里面跑了。
县太爷扭了头看向了袁定珊：“袁书手，咱们打一下草，蛇就会跑，你还不趁这个机会让你那两个高明的手下去高墙上盯着？跑一个咱们宰一个，跑两个咱们宰一双，你的功劳，本官全给你记上，袁手书回头便可去杨会忠杨县令那里领赏了！”
“多谢县太爷。”袁定珊抬眼看向了百手会的高墙上，除了她身边的只狼，白藏和贺良堰早就奔着里面去了。
“只狼，你也去。”袁定珊又嘱咐着。
只狼犹豫了一下，没动。
袁定珊笑笑道：“这里是双鱼城，我身边不是有杨蝉哥哥呢么，再说了，我现在体力充沛，别人近不得我身，放心去吧！”
只狼看看杨蝉，杨蝉冲他点点头，只狼这也往高墙上扑去。
随略又摇着自己的破蒲扇道：“这下，东门、西门、北门全被看住了，敢从正门走的，咱们也就敢请他们去县太爷那里吃茶了。”
日头上了中天便更热了，县太爷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他抬眼看看天空，又咬了咬牙道：“哎呀，我们何苦在这里等着呢！咱们可是官，嚣张一点儿！随录事，你先进去！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在里面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
随略挑挑眉，他正要往前去，杨蝉先他一步进去了，一行人进了大门，小心翼翼地往迎碑后面转去。
前院子里静悄悄的，北屋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穿过头排房，到了中院时，后面的动静就大了起来。
抢东西的、翻墙的、打架的……这中院儿真是好不热闹。
袁定珊往高墙上看去，墙上已经没有了白藏他们的身影，看样子他们已经下墙捉人了。
再往里面走，袁定珊看到了吴代蓝。
他急匆匆地往后面的马棚跑去，袁定珊和杨蝉一前一后追了上去。
马厩的侧面有被人拨开的干草，干草后面是一扇矮小的铁门，铁门还是打开着的，吴代蓝似是受到了惊吓，他立刻打开了铁门往里面钻去，袁定珊不敢贸然跟上，她看了杨蝉一眼，杨蝉提了枪道：“我先进！”
“哎！杨蝉兄弟，你们等等本官呐！”后面的县太爷快要追不上他们了。
铁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别看外面的门矮小，里面的通道却很高，就像是……像是下水道改的；吴代蓝已经跑没影了，袁定珊和杨蝉加快了速度往前追，眼见前面是个弯道，袁定珊突然听到吴代蓝凄厉地喊了一声：“爹——”
杨蝉一惊，他看看袁定珊，他干脆抱起袁定珊来往那边跑了——实际上，袁定珊跑的并不比杨蝉慢，只是杨蝉见惯了只狼背着她跑，他便以为她跑的不快。
拐了弯，袁定珊和杨蝉看到了吴代蓝，同时他们还看到了端曾其和另外一个妇人。
端曾其靠着墙滑了下去，吴代蓝忙扶住了他，他们对面的妇人手上握着一把短刀，刀还在往下滴血。
“沈琴雪！你怎么忍心下的手！”吴代蓝叫着。
“哼……我有什么不忍心的？不过是个没用的书生罢了，我儿被送往南边时，才十一岁，他都没有枪高呢！你怎么不问问端曾其，他是怎么忍心的？”妇人瞪着吴代蓝道。
“我的儿……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我愿意给她赔命，这么多年，我心里也一直……一直不好受……”端曾其望着吴代蓝，眼里有万分不舍。
袁定珊和杨蝉没敢动，他们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哎——哎哎哎——”身后传来县太爷惊恐的叫声，不等袁定珊和杨蝉去看，一支羽箭穿透了沈琴雪的后胸。
袁定珊和杨蝉同时怔了，吴代蓝和端曾其也怔住了。
另一个妇人从柱子后拐了过来，她手上还拿着长弓。
“我不是提醒你们了么！”县太爷急急换着气儿。
杨蝉斜了县太爷一眼——谁知道他那两声“哎哎”是什么意思！
中箭的沈琴雪扶着满是灰尘的石桌坐下了，她扭了脸看看自己身后女人，冷笑：“贺玉仙……我就知道是你！”
第90章：一头雾水
“知道是我你不也中招了？”贺玉仙越过了沈琴雪，她一把将吴代蓝提了起来。
吴代蓝惊恐地看着贺玉仙，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贺玉仙看了看地上的端曾其，端曾其伸手够了吴代蓝一把：“儿……儿啊……她……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吴代蓝的瞳孔颤的更厉害了。
还在静观其变的袁定珊和杨蝉又一次怔住了。
县太爷紧走几步到了沈琴雪面前，他指着她道：“贼人！死之前先说出你们百手会哪个和完颜宗斫的人勾结了！”
沈琴雪斜了县太爷一眼：“哼……临死之前自然是先把自己的恩怨了了，县太爷，您出现的可真是时候……”
“本官可不管你们这些破事儿！反正你们一死，本官命人将你们全部拿下！”县太爷抖着脸上的肉又道。
“拿我们？县太爷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怎么拿我们？”贺玉仙也开口了。
县太爷瞬间尴尬了。
“不劳县太爷动手了。”
后面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袁定珊扭了头望去，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提着一个人头往这边来了。
“尘易！尘易！贺尘山！你——你竟然……杀了……唔！”
胸口带箭的沈琴雪呕出一口鲜血来，她跌在了地上往那个提着人头的男人身边爬去了。
“大哥！你！”贺玉仙也喊了一声。
“尘易……尘易……”沈琴雪趴到了贺尘山的脚边，她又呕出一口鲜血来，贺尘山将手里的人头松了，沈琴雪立刻将人头拾了抱在了怀里。
贺尘山向县太爷跪下了，县太爷反而吓的后退到了袁定珊的身边。
“百手会会长贺尘山见过县太爷，勾结浮文渺与完颜宗斫皆是尘山兄弟二人所为，与百手会其他弟子毫无瓜葛，在贺家兄弟死后，还忘县太爷对贺家小辈网开一面。”贺尘山这么说。
“这这这……”县太爷一脸茫然，他大概没想到贺尘山会主动找上自己，还自首了！
后面，白藏钻了进来。
她掠到了袁定珊的身边轻声道：“杨督头的人将百手会包围了，想从百手会逃出去的共有七人，皆被只狼和小燕儿斩杀，那几个人左胸下皆有狼头纹身。”
“狼头纹身？那那那……那定是浮文渺的人！”县太爷立刻道。
贺尘山抬眼看向了县太爷，县太爷的目光一触到贺尘山，他竟是又后退了一步，还好杨蝉在后顶住了县太爷，不然他就要上墙了。
随即贺尘山的目光转向了袁定珊：“书手，尘山有一事相求。”
袁定珊一点儿没反应过来。
“看在三目山坟集的份儿上，还望书手保住我一双儿女。”贺尘山这么说。
袁定珊正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事儿呢，贺尘山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儿，袁定珊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短路，可当她去看杨蝉，询问他的意见时，侧面的贺玉仙突然叫了一声“大哥”，袁定珊忙回过头来看贺尘山，他已经抹了自己的脖子！
“大哥！你唔！”贺玉仙闷哼了一声。
袁定珊和杨蝉去看贺玉仙时，见吴代蓝居然背后捅了她一刀！
“我娘早死了，我没有一个做反贼的娘！”吴代得咬着牙道。
端曾其撑着身子往贺玉仙那里爬，他再也没看吴代蓝一眼，只是握了贺玉仙的手，和她死在了一块儿。
“嘿！这是怎么回事儿！老爷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百手会！你们让老爷带你们的尸首回去！一个活口都不给老爷我留！”县太爷急了。
袁定珊的眉头压了下来——这个贺尘山挺排外啊，死都不让他们弄清楚这双鱼城里的势力是怎么回事儿！
“县太爷，我们出去再说吧，这人都死了，也问不出话来了，这里面还憋得慌！”杨蝉轻声提醒着。
“走走走！真晦气！”县太爷第一个往外面跑了。
行教头正在院子里搜人，看到袁定珊和杨蝉他们从一个小矮门里出来，他怔了怔，随后道：“哎呀！袁书手，你们，你们没事儿吧！”
袁定珊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她道：“行教头，贺尘山他们的尸首全在里面，行教头命人收拾一下儿吧，我……我有点儿事儿没想明白，我得找个清静的地儿想一想。”
“好。”行教头立刻答应了。
百手会现在已被杨督头的人控制住了，袁定珊看着行教头的人在外面清点人数，她坐在走廊里眯了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人出了神。
没一会儿，卫速提着一个人过来了，袁定珊松了撑着下巴的手，她看着卫速过来，也看清楚了他手上提着的人——端管家。
端管家被吓的瑟瑟发抖，他看到袁定珊时更是双腿一软跪下了。
袁定珊忙起了身，她小声对卫速道：“哎，这边儿有县太爷，还有杨督头，再不济还有随录事，你把端管家提到我面前来，这让别人怎么看嘛？”
卫速嘴角一扬，这才显得他没有那份过度“厌世自尽”的心了：“书手放心，县太爷，杨督头还和随录事已经审过这老货了，县太爷怕自己落下了什么，这才又让我把他提来给书手，看书手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哦……”袁定珊这才重新坐下。
卫速转了个身背对着走廊，端管家垂着头盯着地面不敢说话。
袁定珊拍了拍自己侧面的位置道：“端管家坐吧。”
端管家怀疑地看看袁定珊，袁定珊又笑笑道：“说实在的，在端家住着的时候，我是颇受管家照顾的，管家看我像不讲理的？怕我？”
听袁定珊这样说了，端管家才颤颤悠悠地坐下了，只屁股边挨着凳子，不敢放松。
“管家，端家兄妹呢？”袁定珊问。
“青……青远他们在吴公子那里，一会儿还要挨县太爷的审的。”端管家道。
“啊……是了，总要问话的，端青远的娘是沈琴雪？那他们的父亲呢？”袁定珊又问。
“是……是百手会的二当家，贺尘易。”管家回答的倒是老实。
“吴代蓝的母亲是贺玉仙，那吴代蓝和端家兄妹也算是有血缘的？”袁定珊理着这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