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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雁紫     庶女日记txt下载     庶女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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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水

    大夏朝,庆隆三年,五月初一日

    节气:芒种,天气微晴。

    宜祈福,祭祀;嫁娶,出行,动土。

    忌伐木,作梁,安床,入宅,理发。

    记风俗:凡交芒种一过,便是夏日,花神退位,设摆礼物,祭饯花神,为闺中时兴。

    芒种这种节令,加之天气温爽宜人,大伙自然是不屑困守闺阁饯行花神的。

    夏朝民风较开放,闺阁娇女每逢节气假日或上好天气,便如男子般呼闺唤蜜,乘车驱马游山逛水,不亦乐哉。

    于是,京城郊外的芒山,每棵低矮的树上,每一枝权上,用花瓣柳枝或绫锦纱罗叠成旄尾执事,彩线系上,汇成绣带飘飘,花枝招展的绮丽壮观。

    更兼诸送春娇女环肥燕瘦,打扮的争奇斗艳,颜色明艳,桃羞杏让,人比花娇,一时赏心悦目,引无数士子浪荡子趋之。

    纪浅夏清楚的记得,她就是这天被推下河的。

    这条河叫宏河。贯穿京城南北,流经郊外,一脉缓缓蜿蜒去东海。

    ‘扑通’声并不引人注意,因为画舫满满当当都是人-----都是保国公家的女眷。

    迅速的下坠感令她一头栽进幽深的水中。浑浊的水挟带着腥气四面八方灌入眼鼻嘴里,她根本来不及呼救,只能徒劳的扎舞双手双脚,希望蹬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坠沉,一直坠沉,水压越来越重……旱鸭子的她除了对死的恐惧,还有忿满不甘心的绝望。

    她们母女已经尽量低调谨慎,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恭顺的平衡各房关系,为什么还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她不过是名战战兢兢生存在国公府的庶女,没挡着谁的得宠道,也没夺其风采吧?干嘛非得把她弄死才罢手?

    到底是谁借故支开她的两个大丫头,趁着祭祀水中花神,抛洒祭物之际推她下水。

    纪浅夏残余的意识中清楚记得,她后腰突然袭来一股大力,生生将她掀推下舷边。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一看就是有预谋精心设计的局。

    绝对绝对不是失手!

    隐隐约约中,纪浅夏好像听到有个惶急的哭腔在尖声高喊:“来人啊!四姑娘落水了!救命啊!”

    是倚樱还是偎蕉?可怜的两个近身丫头,只怕回去也没好果子吃了!

    但现在,她飘飘幽幽沉向水中,除了听天由命等死,别无自救之法,更不用说揪出凶手泄恨。还因为水流颇急,惯力作用之下,她被动的朝下游挪去。

    就这么窝囊死,真不甘心!母亲还在府里盼着她平安归去吧?为端午绣的荷包还差最后几针就大功告成了,还有关系最好的定国公五小姐,相约着端午一起泛舟呢,也要毁约了!

    还有那么多人和事放不下,就这么死于一场女人间下作的阴谋,太不甘心了!啊~~

    腥臭的江水争先恐后的灌入大张的嘴中……纪浅夏呼吸艰难,双眼翻白,嘴唇乌紫,身体开始软瘫,最终失去意识。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灌了一肚子水的纪浅夏浑身抽搐着,睁开双眼。没来得及整理混乱的思绪,就意识到目胶处境堪忧。被湍急的水力推着向下飘移,她急忙奋起调整姿势,甩开双手劈波划水,如一尾突然苏醒的鱼,直直的冲向一团光晕的水面。

    呼~呼~呼~冒出脑袋的纪浅夏大口大口的呼吸氧气,同时聚起茫然的眸光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芦苇荡?

    等等,她竟然眼睛能看清东西了?不是瞎了八年了吗?难道被毒枭敲头,无意之中又恢复过来了?就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凑巧?

    还有,毒枭敲了头只是把她扔下水这么简单?不信!

    纪浅夏调整着呼吸频率,认认真真的重新扫瞄环境。

    没错,是在大片开阔的芦苇荡,肥大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一点不怕她这个冒然闯入者。水面垃圾是有的,但不是工业垃圾。

    抬手抹下汗水与河水。

    咦?这是什么?窄袖,还镶着绣边,粗粗一看,就很精美。

    纪浅夏把四处乱瞄的眼光缓缓收回,低下头,注焦在身上。

    湿透的上衣是浅蓝色,绫罗面料,摸起来很舒服,还有暗绣。是斜襟,绣着几片花瓣,栩栩如生,出自名家之手。

    “怎么回事?”纪浅夏敲敲头,想不通。

    有人给她换上古装了?图什么呀?恶趣味!

    她记得清楚,因为父亲刑警的工作性质,得罪了不少黑恶势力,多次扬言要报复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让恶棍们逮到机会,把她这个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女儿弄瞎了。

    此后八年,纪浅夏就处在失明状态中,好在她并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被困难打倒,勉强励志的活下来,并且越来越适应了。

    可是,前一次特大毒品案,毒枭损失惨重,老窝连根被拨起。无处撒气,又把目光瞄准了她这个英雄的女儿。端午节这天,她跟同事凑热闹感受节日气氛,就在人潮拥挤的地方被绑走。想用她做为人质,招来她的父母。她反抗,被敲了后脑勺,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难道,被当做死人扔进水里了?可是,这古装怎么解释?这明亮的眼神怎么解释?

    正当纪浅夏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远远飘来敲船板的呼喊:“四小姐,四小姐……”还有‘噗通噗通’抛掷东西落水的声音,接二连三,一直没断。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纪浅夏咬咬唇,揉着额角打算游出这片芦苇荡先上岸再说。

    她虽然会游泳,可老是待在水里也累啊,体力也不支了!

    呼喊声和‘噗通’声渐渐近了。

    纪浅夏奋力游向声音来源方向,拨开遮挡在眼前的一丛芦苇时,她惊呆了!

    日光照映的水粼粼河面,劈波斩浪驶来三艘古朴的快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船上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古装!没错,式样有变化,颜色各不相同,但基本款就是电视里看过,书里记载的古服饰。

    纪浅夏一口气没抽匀,浮尸般仰翻河面。引起快船的注意。

    “看那边,是四小姐!快,快划过去……”

第2章 适应 一

    五月初三,阴,有风。

    襟霞阁气氛持续低迷。

    四小姐纪浅夏被救回来的第二天,还是傻傻愣愣的,除了吃饭吃药张嘴,其他时候都闭口不言。太医一再保证,不碍事,只是受惊过度,疲乏累着了。生母白氏还是暗暗淌了不少眼泪。

    半躺半卧的纪浅夏不是受惊过度,而是蒙了!

    她从初一蒙到初三,还在震惊之中。

    什么?这里是夏朝?不是历史上那个夏商周的夏,而是另外的夏朝?

    什么,这里是保公国府?纪浅夏是国公府排行第四的庶女?

    我靠,这里也有一个叫纪浅夏的同名女子?

    哦,这个纪浅夏还有个小名叫小满,因为出生在小满这个节气。还好,她可是出生在端午,总算同名同姓不同日。

    等等,庶女纪浅夏的记忆呢?为什么只有零星碎末闪现,那她这个现代的纪浅夏要怎么在夏朝的国公府平安混过去呢?

    是的,在发呆出神到下午,纪浅夏接受了不可能的事实。

    那就是,她,一个来自现代的名字也叫纪浅夏的灵魂记忆完全占据了夏朝的保公国府的庶小姐纪浅夏的身体。除了身体,这名纪浅夏庶女没留下其他。连她在保国公府的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都不完整。偶尔灵光一闪,随即消逝。

    这很令人沮丧且抓狂。

    现代的纪浅夏用两天的时间平抚不安惊疑的情绪后,打算将错就错,既来之则安之,听从老天的安排。只是担忧没有原主的记忆,怕穿帮然后迅速领‘盒饭’谢幕。

    不过,唯一值得可喜可贺的是,她终于能复明看清世界了。

    现代的她有八年处于失明之中,那种滋味不可描叙,不想再重复。反正她对得来的明光倍觉珍惜。这也是她能很快接受魂穿这个事实的条件。

    为了纪念只在小说传说中才有的划时代大事件,纪浅夏决定隆重记下来。

    “呃?”清清嗓子,纪浅夏要首度开腔了。

    一个圆脸,模样很喜庆的丫头惊喜交加凑过来:“四姑娘,你要什么?”

    “茶。”纪浅夏小心翼翼开口,为免突兀,她惜字如金。

    “是,是。奴婢这就倒茶给你。”圆脸丫头背过身,抽抽鼻子,带着哭腔。

    听到动静,又进来几个丫头加外一个老成的婆子,似乎很开心:“四姑娘果然没事了!快,快去告诉夫人,白姨娘一声。”

    “太医的药真管用。小豆子,快去把煎好的药端来。”

    “是。”

    又要吃药?连续被灌两天苦的要死的药水,纪浅夏胃里开始翻腾。

    她没病,只是泡在水里,受了点惊吓,四肢无力了点,真没啥毛病。连个风寒感冒都没有好吧?

    正要开口拒绝,圆脸丫头端着一杯茶小心递过来。

    另有一个瓜子脸的俏丫头将她扶正,胸口叠了张绣巾,只差没喂她喝水了。

    就着圆脸丫头的手喝了碧绿温热的茶,润了润喉咙,纪浅夏轻轻推开道:“行了。”

    嗯,声音软糯之中带点清脆,还有点点童音。

    童音?难道这位四小姐还是未成年?

    纪浅夏再度清清嗓子:“我要下床。”

    果然还有点娇娇的童音!她要照镜子!她要照全身镜子?咦,这年代有全身镜吗?

    “小姐,太医说了,需静养数日。”

    纪浅夏看着床沿边两个挨最近的丫头,叫什么来着?这两天隐约听到她们互相叫唤。好像一个叫倚樱一个叫偎蕉。因为她失足落水,还没罚了月例,差点被罚挨板子。是白氏求情,才暂时记下的。

    纪浅夏木着脸悄悄回想了下,国公府的庶女是该态度强横还是夹起尾巴做人?

    该用什么样的面色对待底下人?

    “我没病。更衣。”纪浅夏板着脸命令。

    屋里诸人都愣了愣,四小姐病的不轻吧?怎么性子倔强了?一向不是很好说话的吗?

    “小姐?”两个贴身丫头还试图劝解。

    “更衣,听到没有?”躺坐了两天,一把骨头快散架了,纪浅夏现在急需动动筋骨。

    “……是。”

    大小丫头一起行动起来。

    找出一件家常薄罗纱,料子是极其舒服的,穿上身也很合身慰贴。还有绣鞋,平底,大小合适,缎面绣着缠枝花,兼具美观效果。

    终于来到梳妆台前,丫头灵巧的手开始为纪浅夏挽起松松的双髻。

    屋里没有全身穿衣镜,只有这面圆形的镜子,可以照到锁骨位置,已经很难得了。

    呼~吐口气。

    纪浅夏看着镜中人,果然是未成年,含苞未放的年纪。虽未完全长开,五官很精致,皮肤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眉目入画。配上懵懂的眼神,娇俏又憨美。

    联想到前两天都要过来暗暗抹泪的那个美妇白氏,纪浅夏了然:她继承母亲的外表了。

    不过,想想也是,古代不是讲究贤妻美妾吗?她生母若是不美,怎么会被国公爷纳为妾呢?这一点,她猜错了。白姨娘成为妾室,倒不是国公爷图她的美色。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呃,倚樱呀。”纪浅夏决定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来。

    “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圆脸丫头近前半步。

    是她啊?可把人跟名字对上号了。

    纪浅夏故做镇定的端端发型,装做无意问:“我是前些天的生日吧?可有礼单?”

    国公府庶女过生日,怎么说总有人姐妹送礼吧?

    “有有,小姐现在要再看一遍吗?”倚樱不疑有他。

    “嗯。”纪浅夏还想知道,原主到底多少岁了?满十五没有?因为,她刚刚下床时,发现自己并不算太矮,按后世的标准,得有一米五六,五七的样子。这在后世女子中也不算很矮了。

    倚樱去找礼单了,另外这个贴身的就是偎蕉了吧?

    “你们先出去。”纪浅夏挥挥手打发余下的小丫头,单唤上:“偎蕉,留下。”

    “是,小姐。”

    其他人屏退后,偎蕉试着扶她起身。

    “偎蕉啊,自打前天我落水后,记忆力有点减退。小满那天,来的客人多吗?”纪浅夏轻声细语套问开始。

    “啊?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再传太医看看?”偎蕉护主心切,只听到前一句就着急了。

第3章 适应 二

    “不用了。慢慢调理着会好起来的。”纪浅夏给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

    偎蕉却忧心:“小姐,那你还记得什么?”

    纪浅夏赧然,她啥都不记得了!

    当然,她也看出来,这两个贴身丫头是忠心的,但也不能吐露实情,会吓坏她们。

    “你给我说说这府里的事,看我都记得什么。”纪浅夏巧妙闪避,同时继续套话。

    偎蕉看着清秀俏丽的模样,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小姐,你在国公府排行四。”

    “我知道,出生日是小满。”纪浅夏适当的抢题,掩盖她无知的真相。

    偎蕉略略放心,还是记得的嘛,不是完全失忆,看来暂时不用报告夫人请太医。

    “前些天小满****过十三岁生日……”

    “啊?”纪浅夏脱口低呼,才十三岁,就窜起这么高,是国公府伙食太好,还是基因原因?

    偎蕉不解的看着她。

    这时,倚樱把生日礼单打过来,双手递上:“小姐,都记在这里了。”

    “我看看,偎蕉,你继续说。”纪浅夏走了几步,就坐到外间的靠窗的书案前。

    哎哟,四小姐几时学会一心二用了?倚樱和偎蕉对视一眼,眸光都装着讶异。

    礼单列的很详尽,送礼的人和物一目了然,都是家世相当的侯府小姐,国公府小姐,尚书小姐等。礼物无非都是些穿戴首饰,光看名字就知道价值不菲。

    什么水晶耳环,石榴醉红串,金步摇,穿花镯,珊瑚钗,镶珠臂圈,另有檀香扇,单丝罗帕等等。还有长辈的礼物,就比较贵重了。

    纪浅夏暗暗砸舌,原来国公府庶女过生日,有这么些闺阁名嫒送礼,看起来有几家是嫡女。本尊的同性缘这么好吗?还是说夏朝嫡庶没那么严格区分?

    翻阅的同时,纪浅夏听着偎蕉的缓缓帮她回忆,慢慢勾勒出夏朝保国公府诸人的雏形。

    保国公袭三代,这是第二代了。皇上亲口封的,因为第一代救驾有功,皇恩浩荡开的先河。

    这代保国公没什么丰功伟绩,除了袭爵外,还在兵部挂着个虚职,没实权单领俸禄。但他却在京城很有点名气。没别的原因,人丁兴旺。

    保国公正妻狄夫人二子二女外,还有五个妾给生了四女二子。

    真是相当会生啊!而且还都养活了。这可羡煞其他名门豪族了。

    其他名门豪族,也有会生的,也有纳无数妾求子孙旺盛的。可是要么正常夭折,要么非正常夭折,能活下来的嫡子机率比较大外,庶子们活的格外小心翼翼。

    连带着狄夫人的贤名也水涨船高,被许多高门人家拿来当典范。

    纪浅夏听愣了,不由感慨:“姐妹兄弟真多啊!”

    倚樱憨直,笑笑回:“小姐,你忘了,还没算上二老爷府里的二少爷,四少爷和二小姐呢?”

    “二,二叔家的二哥,四哥和二姐姐。”纪浅夏放下礼单册子,抚抚额头。

    头疼!这么多同辈,她脑子不够用了。

    真是的,没事生这么多干什么,害得她记得艰苦。

    纱窗外,小丫头脆生生道:“柳莺姐姐来了。”

    这又是谁?纪浅夏抬眸定定望去。

    倚樱和偎蕉两个丫头已经堆上笑迎上掀帘而入一名高挑少女,亲热唤:“柳莺姐姐来了,快快请进。”

    柳莺带着笑脸看一眼坐在外间书案前的纪浅夏,微微一愣,立马抢上前,屈身行礼:“四姑娘。方才襟霞阁的婆子传信说,姑娘无碍了。夫人正在忙端午节的节礼,所以遣了奴婢过来。”

    原来是正牌夫人身边的丫头,那就是有点体面的大丫头喽。

    难怪,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变,是因为没有起身相迎吗?

    纪浅夏有错就改,马上也笑吟吟起身,还一礼是给夫人的,道:“多谢夫人挂记着。请柳莺姐姐回复夫人,为免给夫人添乱,我晚点过去给夫人请安。”

    “是,姑娘好生将养着,奴婢这就回去,好叫夫人与白姨娘放心。”

    自然,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跑腿,打赏钱是少不了的。

    偎蕉和倚樱扶着纪浅夏把柳莺送出门。

    两天没出闺房门,纪浅夏站在台阶上吸了吸清新空气,感受了夏朝的古风,暗叹一回世事无常,发了一阵愣,果断掉头:“偎蕉。继续。”

    偎蕉和倚樱是从小跟在纪浅夏身边服侍的丫头,一路陪伴成长,见证着她的喜怒哀乐。所以,不到半天,纪浅夏就把本尊原身的情况摸查个七七八八了。

    天色越发阴沉了,窗外的树梢被风刮的沙沙作响。

    纪浅夏再次发愣,且时间长达半小时。

    完蛋了,清闲的国公府后宅原来也有吃饱撑着的宅斗痕迹。

    死定了!她,不懂宅斗!

    她现代在十五岁之后就一直失明,虽然有盲文,也正常上学毕业就职,可是看闲杂小说的机会不多啊!并且不怎么听国产电视剧的,那些复古戏,是一个不熟。

    怎么办呢?会不会出场不超过十场戏就领‘盒饭’谢幕算了。说不定,一缕现代的灵魂又给穿回去了?

    两个贴身丫头只当她病症又犯了,赶紧张罗着上茶端药。

    外头传来个银铃般笑声:“四妹妹,听说你病好了。”

    人未至,语先入。

    纪浅夏回过神来,表情怏怏的看过去。

    眼前一亮,一名个子高挑的红衣少女步伐轻盈的近前。浅红衣配着白绫罗裙,先在色上夺人眼球。再观其面容。纪浅夏不由倒抽口气。

    什么叫绝色?今天算见识到了!

    一时词穷,她形容不出来,只觉得红衣少女无不一处不美,五官精雕细琢一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皮肤那是不用说,白里透红,粉嫩水灵灵的,更妙的那双眼睛,顾盼生辉,流光溢彩,眉梢隐有浅浅风情滋生,假以时日再长大一点,妥妥的万人迷!不对,现在就已具倾城之姿。

    急速回忆了下方才得来的快餐消息,纪浅夏盈盈笑着迎上:“三姐姐,你来了?快请坐。看茶。”

    “哟,小满妹妹,瞧瞧这脸色,果然清减许多。”这位国公府三小姐名纪君蔓。据偎蕉提到,也有个小名,长辈昵称阿罗。极得宠。

第4章 挑拨

    纪君蔓亲昵的拉着纪浅夏,仔细打量一回,笑的格外甜美顽皮:“小满妹妹啊,有句民间俚语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纪浅夏可记得这位绝色姐姐这两天从未登门探望过,却在她好了的消息传出后,第一个上门,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瞧着赏心悦目的份上,懒得计较了。

    “谢谢三姐吉言。”

    纪君蔓掩着红菱小嘴格格娇笑,似乎很满意她的乖觉。

    “实不相瞒,我才从老太太那边过来。”

    纪浅夏忙规规矩矩站好,准备接受祖母的口头传达。

    “祖母说你病也才好,节前都不用去请安了。安心把身体养好。”

    “多谢祖母关心。”纪浅夏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虽然祖母疼爱,浅夏却不能任性。”

    纪君蔓正色传完老太太的话后,又绽开笑容拉着浅夏:“这么乖巧伶俐,怪道太太疼你。”

    这个赞美纪浅夏可不敢当,马上笑吟吟道:“太太贤慈,一视同仁,视几位姐姐妹妹如己出,哪有单疼我的道理。三姐姐真会开玩笑。”

    纪君蔓稍稍撇嘴,不置可否,放开她,坐下。端起茶杯低眸轻啜一口。

    一时安静,纪浅夏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默默陪坐不语。

    她是病中,哪怕怠慢这位三姐,也情有可原。

    “你们先出去。”纪君蔓忽然呶呶嘴,示意她的丫头跟纪浅夏的丫头都退出去。

    倚樱和偎蕉以目视自家小姐。

    纪浅夏心思打个转,这位绝色三姐此来,怕不只是探望传达祖母的话那么简单吧?鉴于自己初来乍到,许多人和事都陌生,多听多看,很有必要。

    她向两个丫头呶呶嘴。

    屋里清静了,纪君蔓漂亮的灵眸扫扫四周,把座椅挪近,欠着上身小声问:“小满,你可还记得前两天芒种节,你在画舫是怎么失足落水的?”

    这个问题,本尊纪浅夏迫切想知道。现代的纪浅夏也很好奇,歪着身严肃又轻声道:“三姐姐,我记不太清楚了。想来是咱们国公府女眷太多,祭祀时拥挤不小心造成的吧?”

    纪三小姐俏脸一扭,露出个‘你好天真’的鄙夷眼光。

    “难道三姐姐看到了什么?”纪浅夏如她所愿追问。

    纪君蔓翘着兰花指,又抿口茶,把她的胃口吊的足足的,才慢条斯理道:“我没看到你是怎么落水的。只不过,看到你两个丫头是被大姐姐身边的牛妈妈差使着去搬祭品,然后,你身边是六妹妹的丫头小沫暂时服侍着。”

    挠挠面,纪浅夏没抓着重点的‘哦’了声。

    看她这副呆相,纪君蔓恨铁不成钢似的磨磨牙,又补充道:“当时是有点乱了套,你身边挤着的是五妹妹。”

    心里算了算,这个五妹妹,是狄夫人的嫡次女纪安蕊。

    纪浅夏排行四,但是庶出。按正常仪式,她不可能被安排在嫡女身边,要轮也是纪三小姐挨着才对。

    又是一声‘哦’纪浅夏还在算国公府的诸位小姐排行。

    纪君蔓洁白贝齿轻咬不描而红的下唇,提醒她:“小满,可猜出来怎么落水的?”

    “没有。”纪浅夏诚实的摇头。

    纪君蔓有些急了,拍拍她的手背,提高嗓子:“你这丫头,咋不开窍呢?别的不好说,那六妹妹一向与你不合,偏生她的丫头又临时跟在你身边,最可疑了。”

    纪浅夏静静的望着这张宜喜宜嗔的精美脸庞,恍然悟过来,惊讶反问:“三姐姐,你怀疑我落水不是失足,而是人为推下?”

    呼~可算上道了!纪君蔓松口气,嘴角扬起好看的翘角,淡笑道:“我这可是为你打抱不平。怎么别人没事,单单就你落水了?当然,我也只是存疑,没别的意思。”

    “谢谢三姐姐提醒。”纪浅夏感激的起身道谢。

    纪君蔓虚扶她落坐,又捋捋头发,状似无意道:“不过,小沫个子矮小,平时又胆不大,似乎也不像是那样凶残的刁奴。”

    纪浅夏眼珠子转了两下,虚心请问:“当时我身边个子最高壮的是谁呢?”

    “红莹!”纪君蔓脱口而出,马上又掩齿,小声叮嘱:“我没说是她。不过,她在丫头中是最高壮的嘛。”

    红莹?谁的丫头?

    偎蕉没时间帮她回忆这些小姐们身边的丫头,是以,纪浅夏茫然中。

    纪君蔓狐疑问:“小满,你怎么啦?”

    “哦,我在想努力回想前天的事。”纪浅夏不得已掩盖。

    “想到什么了?”纪君蔓兴奋催。

    纪浅夏摇头:“人太多,正好是最杂乱的时候,我真的不记是被人推下还是自己不小心跌落。”

    “你?”纪君蔓觉得自己白费口舌了。

    “不过,三姐姐,我还是要谢谢你好心提点,不然我可就吃了个哑巴亏而不自知。”

    “当然喽,咱们姐妹一向亲睦。怎么能看着你吃暗亏了。”纪君蔓又高兴起来,拉着她语重心长:“这事,你也别声张,慢慢来。”

    “嗯,我知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这就对了。“纪君蔓揽着她肩头,咬着耳朵亲昵说:“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问我。”

    “好。”纪浅夏微笑应下。

    纪君蔓的嘴角翘的弧度更大,笑容也格外的灿烂。

    两姐妹又闲话了一回,纪三小姐才心满意足的告辞出门。

    呼~纪浅夏嘟嘴长出口气,跟这位绝色三姐说话可真累。初次打交道就发现,她不是善茬。话里有话,还总喜欢用眼角瞄人,神情总不自觉带出鄙视。

    可以想像,本尊原身这位庶女,是长期处于纪三小姐阴影之下的。

    怪了,同样是庶女,难道她长的好看点,就可以瞧不起另一个庶女?

    看着丫头收拾残水,纪浅夏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疑点还真有!嗯,倚樱,过来一下。”

    “小姐。”

    “红莹在丫头中个子最高吗?”

    倚樱一头雾水,怎么问这个?明摆着的嘛。

    “是呀,小姐。红莹和红秀两个是咱们这伙人中个子稍高的。我们还笑趣她们说,五小姐园子最养人,独她们两个窜的比同龄姐妹高。”

    “五小姐?”哦,原来是纪安蕊的贴身丫头。

    纪浅夏右嘴角一撇:原来如此!

第5章 日记

    襟霞阁迎接的第一位平辈客人纪君蔓果然不安好心。

    纪浅夏的稍后日记是这么记录的:绝色三小姐她先是神神秘秘的提醒落水是人为的,接着又提供最大嫌疑人六小姐的丫头小沫,更加直白的讲出姐妹之间的不和。当时我以为她是暗指六小姐居心叵测。

    谁知,话锋有意一转,又自动因为小沫个子稍矮排除。再无意中装作脱口而出道出丫头中个子最高的是五小姐身边的红莹。偏生,祭祀那会又凑巧挨着五妹妹。

    呵呵,她转弯抹角遮遮掩掩的最后无非是把疑点引向嫡次小姐纪安蕊而已。

    她想隔岸观虎斗吧?她自己不出面,就想拿别的庶女当枪使去跟嫡小姐撕起来吧?长的美,想的也美!

    据偎蕉透露:纪三小姐的生母花氏生一子一女,目前最得宠,风头都要盖过狄夫人了。却还是不满足,时不时就在府里起妖蛾子。

    仗着清闲国公爷的宠爱,有些人心不足的,鬼迷双眼的想取而代之成为正妻。当然,这一条是偎蕉的私下猜测。

    纪浅夏最后记录:真真可笑!调拨我当枪使,真以为别人都是傻瓜。

    本想掩卷的,纪浅夏叨着笔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PS,落水这事的确可疑,暂时先按兵不动,谋定而后动,必须证据确凿方一击即中。否则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倚樱端起烛台进来道:“小姐,天黑了。明儿再写吧。”

    掩上日记,浅夏后知后觉发现,果然暮色深沉,她伸个长长懒腰:“嗯,写完了。”

    偎蕉带着小丫头上前收拾笔默整理书案。

    半掩的窗前一阵风过,吹起薄薄的书册。

    偎蕉无意中瞄一眼小姐的最新手笔,眼珠一突:这是什么鬼画符?

    她是不怎么识字,可书架上的书及小姐以往写的字,跟今天的完全不一样啊?说是字吧?一个不认识;说不是字吧?也是方方正正的,形状还是有相似点。

    “小姐,这是什么?”

    纪浅夏讪讪拿过来,亲自收好,笑眯眯回她:“我前些天跟定国公五小姐新学的蛮夷字体。”

    亏她急智,脑子转得快。偎蕉只略提了提她跟定国公五小姐关系最为要好,马上就派上用场了。

    “噢。”

    这么一说,偎蕉很快接受了。

    定国公府那位五小姐是个不怎么安生的主子,别说寻回蛮夷字体,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曾经还女扮男装想混入边关去打仗呢。被她老子拎回去,听说罚了半年的禁足,抄写了五百遍佛经,绣了二十个荷包,最后胖了十斤了,哄动京城,成为久经不息的谈资。

    晚间,襟霞阁又涌来国公府几位姐姐妹妹。

    有嫡小姐纪安蕾,二老爷府上的庶小姐纪似蓉,排行第六的纪映芙。拥满内室,关怀一番。见她虽然说话有些迟钝,表情也呆呆木木的,真没大碍了,各各很欢喜,相约着端午还出城泛舟去。

    六小姐提议的泛舟一出,屋里气氛就别扭沉寂下来。

    四小姐纪浅夏才失足落水,按常理必定对舟呀水的之类留下阴影了吧?怎么还敢泛舟出游呢?

    “对不起,四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六小姐纪映芙比她小一岁,个子稍矮,模样很娇俏,尤其有双水汪汪的眼睛,望之惹人爱怜。

    “没事,我早先已经跟定国公府的裘五约好端午泛舟了。”纪浅夏很大度的挥手。

    嫡大小姐纪安蕾掩着袖,优雅的低笑:“只怕不能成行了。”

    “为什么呀?”

    纪大小姐嘴角一抿,有个小小梨涡顿现,给她英气的脸平添几分灵动俏皮。

    “因为四妹妹前两天失足落水,咱们府里端午节安排不再是泛舟宏河,而是改为去胜善寺礼佛听大师讲法。”

    “胜善寺?就是北郊那个胜善寺吗?”二老爷府里的纪似蓉惊喜嚷。

    纪浅夏和纪映芙掉头看着她,不解:“二姐姐何故激动?”

    纪似蓉五官较淡,难得却有股天生的弱态,就是古画里眉眼浅淡的仕女,面容不甚出众,气度古典。

    “四妹妹,六妹妹没听说吗?五个月前胜善寺来个挂单的高僧。年纪不大,却精通佛理,引得众善男信女争相拜入门下。城里世家大族多次延请做法事,很是抢手呢。可惜他一一回绝,只专心一意在胜善开坛释法,多少人幕名求见呢。”

    纪似蓉眼眸闪亮,看得纪浅夏直撇嘴:不就一个和尚吗?口水都快流出来。难道,这个夏朝佛教是国教?

    纪映芙晃着纪二小姐的手,也是喜不自胜:“我竟不知道。二姐姐说的可真?”

    “怎么不当真?我亲口听我们太太说的。”她口里的太太想必是二老爷发妻谢氏。

    纪映芙娇俏笑:“那必是真真的。二婶最是喜佛法。”

    原来谢氏喜欢拜佛?纪浅夏一点一点把有用的信息记在脑海里。

    “这可是托小满的福哦。”纪安蕾轻轻的挽着纪浅夏笑眯眯插一句。

    “谢谢四妹妹喽。”纪似蓉古典面容下,也有颗活泼的少女心。

    “呃?”纪浅夏眼珠转转,这是好事吗?年轻少女不是更喜欢泛舟游吗?突然因为她改为去佛寺一日游,闷不闷啊?

    脸上肌肉不安的抽了抽,纪浅夏纠结的苦笑:“不用谢。你们高兴就好。”

    纪安蕾瞟她一眼,噗哧就笑了。

    纪映芙也咧嘴笑笑上前端详她:“我怎么觉得四姐姐变了个人似的?”

    “错觉,你的错觉。”纪浅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

    “哦?”这下招得纪似蓉也歪着头盯着她瞧。模样一点没变,唯那双总是闪躲不自信的眼神格外清澈明亮,眉宇间还有丝无所谓的懒态。

    纪浅夏被她们探照灯似的巡睃着,不自在的拢拢头发,唯唯不自信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三姐妹齐摇头,还是纪安蕾打破这种僵局:“小满病才好,精神不济,咱们别烦她了。”

    大姐发话,便一一告辞。

    纪浅夏送出门,留意到纪映芙临行回眸,深深看她一眼。眸光意味不明!

第6章 生母

    夜幕低垂,初夏的风慢慢轻拂,廊下的灯轻轻摇摆,阁外,花香四溢。

    咽下今天次最后一盅药水后,纪浅夏拖着疲乏的身体歪靠的锦榻上,背后还枕着一个大大的靠枕,很柔软又舒服。

    晚间的请安也被免了,主要是狄夫人忙着出门去参加某个同等级官员夫人的酒席了。

    至于纪老太太那里,襟霞阁自然也是托了老成的妈妈去请安,纪老太太精神不济,一概不见。倒是打发老太太身边得力的丫头长福过来瞧看了一回。

    纪浅夏有心想打听一下纪府长辈们的往事,又怕偎蕉和倚樱两个年纪小,也不知情,平白惹人怀疑。

    正在闭眼沉吟之时,门外丫头大声:“白姨娘请进。”

    白氏是纪浅夏生母,少不得起身相迎。

    灯下的白氏身量细长,穿着对襟罗衣,一袭暗蓝色长裙,窄袖上也绣有花枝,淡雅精致。头发很浓很黑,盘着层层髻,插着两枝钗,斜耳边一只时令鲜花。

    她面容端正,五官精致,眉长而清,眸光清正,无一丝狐猸气质,这通身气度,不像是做妾的。

    “……”纪浅夏本想张嘴叫娘,忽然想起古代的妾生子女只有嫡母才配叫娘。生母再怎么得宠,一律称姨娘。当然,私底下怎么样?也许可以通融。

    “小满!”白氏已经快步过来,一把搂住她了。

    纪浅夏被箍入个温暖的怀中,鼻端闻着淡淡的薰香还有书墨的味道,无端的酸酸鼻,小声叫:“姨娘。”

    “嗳!”白氏先头听人报信,又不能抽空过来看望,原来女儿真的开口说话,变得正常了。

    她喜极快要泣了,将纪浅夏推后半臂远,眼眶红红的打量,开心笑:“果然是好了!姨娘这就放心了。”

    “姨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纪浅夏尽量模仿古代女子礼节。

    白氏抬手抽出一条线罗绢,拭拭眼角,拉着她欣慰感慨:“小满,这次真是凶险。落水那么长时间,你又不会游水,迟一步就……”说到这里,忽然双掌合什望空拜了拜道:“谢谢观音菩萨保佑。”

    纪浅夏就迷糊了:“姨娘?”

    白氏兴致勃勃说:“前两天你病着,还不肯说话,可把姨娘吓的哟……你忘记了,姨娘屋里挂着一副你亲手绣的大慈大悲千手观音绣像。于是,姨娘就在菩萨面前许下心愿,唯愿你平安健康。可巧,才许下,你就好了。可不是菩萨显灵了。”

    好吧,纪浅夏原本是个无神论者,经过这次的事件后,她就半信半疑了。

    也许,这世上真有神秘力量吧?

    夏朝的古人们见识有限,有个精神寄托也是好的。等等,亲手绣像?

    纪浅夏眼珠子一下放大。

    白氏却还在喜滋滋的念叨:“多亏菩萨显灵,你才好的这么快。这过两天姨娘去跟夫人请假,带着你去福灵寺还愿。”

    “福灵寺?”不是北郊的胜善寺?

    “没错,就是城里供奉观音菩萨圣尊的福灵寺。烧香还愿,最是灵验了。”

    纪浅夏闷闷的‘哦’了一声,由她安排。反正出门的机会,她是不会推辞的。

    白氏看出她今天情绪不高,又担心的摸摸她额头,关切问:“怎么啦?可是哪里不妥?”

    “姨娘,我没事。”

    白氏觑眼仔细看一回,面色略苍白外,其他都正常。那双极像她的眼睛,也比平时清澈灵动些。她思虑心重,转头唤:“偎蕉倚栅。”

    “是,姨娘。”两个贴身丫头半垂手从帷幕后转过来。

    这是白氏来襟霞阁的惯例。她来了,其他丫环婆子就自觉退后,留下足够的空间给这对母女好生叙话。当然,有人听墙根恐怕也是难免的。这大宅院,吃饱撑着人不少!

    “四小姐是几时开口说话的?药都吃过了吗?谁来探望过?这一下午都做了什么?”白氏虽是个妾,这个权力还是有的。

    偎蕉和倚樱规规矩矩的把纪浅夏的举动一五一十的呈上。

    大问题没有,白氏蹙起的秀眉渐渐舒展。不过,听到纪君蔓来访,还说了些悄悄话后就不无忧心的看向纪浅夏,微微欠身拉着她的小手,语重心长:“小满,你可不要轻信他人的话。府里的事,多看多想少说为妙。知道吗?”

    纪浅夏一听,眼睛一亮,也凑凑上身,压低声音问:“姨娘是说,三姐姐是个惯会挑拨的人?她的话水分太多,信不得?”

    白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国公府后院女人一大堆,个个都吃饱撑着,没事也要搅三搅。所以,说话做事呢,尽量平和低调藏拙。说到某个人时,不要带出名字,免得被抓到话柄。

    没想到,一贯温顺老实默默低调隐忍的女儿听明白她的暗示,却直接就把人名给锁定了。

    “小满啊,你这个脾气,要改改了。”白氏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苦笑不得。

    纪浅夏不以为然:改来改去,改的没棱角没脾气,后宅女人还是不容她。差点就没命。不对,是真的没命了!自己是个替代品。

    “是,我知道了。”纪浅夏温顺的垂眸认真听训。

    白氏按按额角,脸色带出疲态。

    “姨娘可是累着了?要不,在我这里歇歇?”纪浅夏立即就要拿靠枕过来。

    白氏忙摆手:“这成何规矩?姨娘这两天帮着夫人定端午的节仪,明天还有得忙。行了,你竟大好了,姨娘这就先回去了。”

    “姨娘慢走。”纪浅夏不便挽留,带着丫头送出廊下。

    她留意了下,白氏身边也只两个大丫头,年纪稍长些,容貌一般,看起来利索而已。

    再把目光转向星空。

    果然是星空!已是初夏,繁星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月亮也皎洁如玉,配上不知谁在吹横笛,一缕飘过矮墙而来,徒然令纪浅夏生出孤零寂寞之感。

    古代的身,住着现代的魂。不知这月下可还有同为异乡人的同道在感怀?今天的古月是否曾经照明过后世的她?

    唉~~长长叹息过后,纪浅夏收起那点惆怅的心绪,怏怏吩咐:“关院门落锁。”

    “这……”偎蕉和倚樱面面相觑,迟疑着。

第7章 安之

    纪浅夏扭回头,不解问:“吞吞吐吐做什么?”

    “小姐,府里规定,后宅统一为一更四点各院落锁。若出入二门,还须有夫人或者当夜值班管家娘子的对牌方可。”

    “一更四点啊?”纪浅夏蒙圈中,然后就努力的回忆。

    换算成现代是几点呀?十五岁之前,她没学过这些啊。失眼后,盲文里也没教这个啊?怎么换算?

    瞧这夜色深沉,不早了吧?古文没什么娱乐活动,不是早点睡大觉吗?

    好在,卧房外间有个小小书架,上面不少书籍。不顾偎蕉等丫头婆子的劝告,纪浅夏挑灯,临时抱佛脚。还好,朝代不同,繁字体相同。

    她愣是从书籍中找到有用的常识了。

    一更为晚上戌时,也就是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亥时为二更,子时做三更,丑时为四更,寅时为五更。古代把一夜分为五更,按更击鼓报时。

    又把每更分为五点,每更就是一个时辰,相当现代两个小时120分钟。换算下来每更的每点只点24分钟。那么一更四点,相当于八点36分钟。

    嗯,记住了。保国公府,八点三十六分的样子后宅关门落锁。也就是敲了一更的击鼓后半小时不得随意走动。

    要是换算成刻呢?这个更麻烦。一刻相当14分24秒。

    那就是……纪浅夏掐指半天算不出来,无奈只好用笔在纸上算。又惹得大伙一顿劝:“小姐,夜深了,别写了,小心熬坏了眼睛。”

    纪浅夏把笔一扔,背靠椅。她又想起个大事来。

    “偎蕉,把我绣花绷子拿来。”

    “小姐,你病才好,天又黑了,就算要赶端午的香包,也挪到明儿再绣不迟。”

    “我就瞧瞧,不动针线。”开玩笑,纪浅夏一点把握也没有。本尊小姐的记忆没留下多少。

    倚樱一向最听她的话,赶忙去把做剩下绣活递上给瞧。

    是朵小小白荷花,含苞待放,两片碧绿的荷叶,一尾鱼加两只蝌蚪,活灵活现,鲜活可爱。

    哟,绣工着实不错。就连一窍不通的纪浅夏也看出来,真的养眼又漂亮。

    还差着最后的收尾针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纪浅夏没有感觉,手很生疏,一点不想完工。

    完了,要穿帮了!

    不可能落次水,基本的绣活都不记得了吧?

    两个贴身丫头用眼角互使眼角,用眼光交流:小姐怎么啦?一脸生无可恋的挫败。

    “收起来吧。现在是多少时辰了?”纪浅夏决定了,先过好今晚再说。

    外间小丫头报:“才敲了一更。”

    “哦,那就,先沐浴吧?”

    “是,小姐。”

    洗濑片刻,可不就到落锁的时间,然后就可以上床睡美容觉了!

    反正,睡的太早,纪浅夏没睡着,梳洗一新后,在床上反复不停。

    她把枕头下抽出下午才写的穿越记录本,才写了第一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记录下她在夏朝的点点滴滴。不是她有多么良好的写日记习惯。而是魂穿这么怪诡的传说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不白纸黑字记下来岂不白活了。

    这也是证明她来过一场的证据啊。最好死时候跟着陪葬,然后被后世现代考古队挖出来,公布于世。于是乎就成为哄轰动世界的第九大奇迹。

    哎呀呀,想想就好激动!

    光想美事去了。纪浅夏却没想到怎么保存啊?纸制的东西不经过特殊工艺能流传多久啊?会不会出土就风化了?再遇上个把盗墓的贼,胡乱扔出来岂不浪费了。

    ……

    五月初四,天放晴。

    纪浅夏醒的早,睁开眼睛适应了撒花床账和屋里盈绕的浅香味道后,叹气:今天,要出去见国公府上下人等了。传说中久病的老太太,还是贤名在外的狄夫人,外加一堆姨娘。头疼中……

    “小姐,该起床了。”偎蕉是大丫头,有义务提醒她不要赖床迟到。

    纪浅夏闷闷应一声,帐子就被分开两边,挂在雕花银钩子上。

    小丫头端着一应洗漱用品进来侍候。

    别的倒罢了,就是清洗牙齿竟然也有专门工具。看起来跟后世牙刷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手柄,不太长。刷毛软硬刚刚好。还有漱口的盐。

    难道这个世道有同样的穿越前辈?这牙刷是他们发明出来推广的?

    纪浅夏心里存疑,不过没表露出来,按部就班的梳洗好后,喝了口备好的热茶和几样小点心,便带着丫头出襟霞阁。

    第一站,当然是纪老太太所住的朴方堂。

    纪老太太自打第一任国公爷过世后身体一直不好,早就交家里财政交给长媳打理,出门应酬也谢绝了。因为图清静,她所居的朴方堂在国公府的东南角,比较偏远。

    纪浅夏这一路慢慢行来,注目观察。

    国公府占地宽广不说,后宅园林布置倒是错落有致,显示设计者良好的审美。花木尤其繁盛,亭台水榭廊庭宛在林中。穿行其中,闻着花香,听说鸟语,逛公园似的。

    “四姐姐,等等我。”一丛柳条下分出来一队人。

    为首者看起来不到十岁,是个梳双环,穿金戴银满团锦绣的小女孩。还带点婴儿肥的脸上天真带笑。

    “七妹妹早。”纪浅夏利用的是排除法。

    国公府所有嫡小姐庶小姐差不多都打过照面了。只有嫡二小姐安蕊和最小的纪吟萼不曾见到。这位想都不用想是老七。

    纪吟萼的屋子履园跟襟霞阁其实不在一条线上,只是通向朴方堂有交叉。

    “四姐姐早啊。”纪七小姐小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仰着头笑:“太好了,姐姐果真大好了。”

    纪浅夏一时拿不准七小姐是发自真心呢还是做秀,抿着嘴,笑着回:“谢谢七妹妹关心。”

    纪吟萼纯真的眼里闪过一抹戏谑,撒娇的晃着她的手,笑盈盈说:“四姐姐,等会,你一定要来看我的宝宝哦。其他姐姐们都看过了,只差你了哦。”

    “什么?”纪浅夏皱眉。

    纪吟萼却抿着嘴不等她回答,就放开手,提着裙子朝前跑去了。

    纪浅夏本想回头唤上偎蕉和倚樱问个清楚,偏生,纪映芙也从另一条花径小碎步过来,朝她微施礼:“四姐姐。”

第8章 偏心

    “六妹妹,你来的正好。七妹她……”纪浅夏才张口,纪映芙就指前边月季花丛一闪而过的小身影,问:“是七妹妹?”

    “是她。”

    “哎哟,四姐姐,咱们也快走吧。可不能落后给七丫头。”

    “哦。”

    这也要争?慢几步,没什么吧?

    偎蕉和倚樱都面带忧色的欲言又止。

    朴方堂到了。

    纪浅夏首先看到黑瓦和颜色稍旧的墙,门上竟然张挂上着钟馗像,还有艾叶。

    好奇的要昂头好好打量这幽深高大的堂屋,堂前的小丫头已经打起帘子报:“四姑娘,六姑娘来了。”

    扑面而入先是药味,浓浓的挥之不去的药味。

    纪浅夏悄悄吸吸鼻子,还有掺杂其中的花香,脂粉香,雄黄酒味,更有一丝涩味在其中。最后,就是混杂的体味了。

    现代纪浅夏就有个灵鼻子,没想到这项功能带过来了。

    “给祖母请安。”纪六小姐已经熟门熟路的对着温榻上的老妇人见礼了。

    纪浅夏马上有样学样,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叠一起放腰间屈膝见礼。

    “四丫头也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沙哑,好像喉咙里堵着东西似的。

    纪浅夏乖巧抬头笑:“是,祖母。我的病已大好了。特来给祖母瞧瞧。”

    “过来瞧。”纪老夫人声音带着喜悦朝她伸手。手指枯瘦,腕上戴着金银镯子,还有一枚祖母绿戒指,衬的无血色的手更加老态。

    纪浅夏秀气的挪着小碎步向榻上去,眼光偷瞄到,纪老夫人的面容已被病魔折磨的枯老皱巴巴,嘴角也斜拉着深深的八字纹,歪躺在一个俏丫头身上,眼睛还是有点光彩的。

    本来挨着纪老夫人坐的两边的分别是纪三小姐君蔓和纪七小姐吟萼。

    纪浅夏上前,她们两个纹丝不动,也不说让一让,斜着眼角还望她笑。

    “祖母,你瞧。”纪浅夏便总不能挡着老太太的光线吧?她只好歪向纪君蔓边上,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任老太太观察。

    纪君蔓不高兴了,她在老太太心目中可是头一个最得宠的,盖过了两嫡小姐。平时纪浅夏都唯唯诺诺的,今天一反常态,敢挡着她的视线。

    虽然,她的视线也没什么好瞧的,但原则问题。更何况,旁边的纪七小姐还得瑟的挑眉呢。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茶盅添满水,挪到榻几边缘。

    两排坐着的大小姐,二小姐,五小姐,六小姐都一致睁大眼睛默不作声。

    “好好,瞧这气色……嗯,不枉你三姐姐来我这里吃两天斋,求得佛祖保佑。”

    纪浅夏蒙圈了。

    其他姐妹也很诧异。

    纪七小姐仗着年最小,童言无忌问:“祖母,这与三姐姐何干?”

    纪老夫人枯皱脸舒展了下,轻拍纪七一下,嗔道:“你三姐姐仁厚,又有心。见你四姐姐病在床上,不言不语心里着急。因瞧着我这里敬着菩萨,逢单日吃素斋,便也陪着吃了一天,说是替四丫头消灾解病。”

    此言一出,除了纪君蔓,人人面上都变了相当难看的色彩。

    什么意思?这也拿来讨巧,手法可谓千奇百怪啊!吃一天素斋,这有什么难的?难怪纪三小姐一个庶女深得老太太喜欢。

    纪浅夏更是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慢慢脸上堆上假笑,掩上心里的大大白眼,稍转身向纪三小姐行半礼:“三姐姐,谢谢你!”

    “自家姐妹,这么见外做什么?”纪君蔓客气的起身虚扶纪浅夏。

    她穿的花团锦簇,这回是个宽袖束衫。没站好,袖角就扫倒了桌上自己那盅茶。‘哧’泼洒到纪浅夏的裙摆去。

    “呀?”纪君蔓花容失色的跳到,随即苦着脸:“四妹妹,你没烫着吧?”

    纪浅夏完全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看着茶水全泼洒下来,裙子瞬间就湿前摆,耳听姐妹娇呼,再看纪君蔓装模作样,看一眼老太太。

    纪老太太原本是懒懒靠着一个俏丫头身上,这时也吃惊坐直,扶着榻几冲纪君蔓:“阿罗,你没事吧?”

    “祖母,我没事。是我不太小心了。四妹妹,我赔你一条裙子,可千万别怪我。”纪君蔓楚楚可怜。

    “呵呵,不怪不怪。三姐姐也是无心的,我怎么敢怪呢?”纪浅夏站开一点,让位给飞快上来收拾的丫头婆子。抖抖湿嗒嗒的下裙。这天气已是初夏,穿着方面比较单薄。

    “唔,祖母,我真不是故意的。”纪君蔓捂着脸扑向纪老太太怀中。

    “阿罗乖。”纪老太太搂着孙女,向另一个孙女瞪起眼睛:“小满,你不敢怪,是心里在怪罪阿罗吗?一条裙子罢了,我赔。”

    “祖母!”这下,不但纪浅夏愣了,纪安蕾都看不过去了。

    她是大姐,有责任带好头。妹妹们不懂事,她这个姐姐榜样没做好。

    “祖母,你别生气。四妹妹这不病刚好吗?脑子只怕还迷糊着,怎么会不识好歹的埋怨三妹妹呢。你瞧,这桌上是二婶子孝敬的素粽,造刑还真别致不拘一格呢。”

    纪安蕾到底是嫡大小姐,年纪也满十四了,快到议亲的时候,纪老太太虽偏爱纪三,还是很给她面子的。

    闻言,她皱巴巴的脸色又和缓多了。

    纪浅夏完全是局外人般的摸不着头脑,怔怔的傻看着。

    这时,另有个跟大小姐面容四五分像,却娇俏玲珑的少女用手肘捅捅她,借着绣帕掩嘴,小声道:“赶紧赔罪啊。”

    纪浅夏悄悄翻她一个白眼:你谁呀?我赔什么罪呀?我哪有罪啊?

    “哎呀,你们瞧这个素粽好玩不?”纪七小姐从盘中拨拉一堆造型各异的粽子,举起来期待嚷。

    众人被她吸引,一齐看去。

    却是个像牛角的造刑,两头搭拉下垂。

    纪六小姐映芙走上前轻拧了一把婴儿肥的纪七,笑说:“无趣得很。”

    “你们看,像不像是四姐姐拉长的嘴角?”纪吟萼这是会心一击,初刀够狠啊。

    原本转愠为喜的纪老太太正靠着纪君蔓的手看纪安蕾拿起二老爷府上孝敬的粽子逗趣,听到纪七这么一说,凌厉的眼光扫过来。

第9章 被罚

    ”果然,喜怒还不能自如控制的纪浅夏嘟着嘴,拉长脸,满心不悦的任两个丫头擦拭裙上的茶水呢。

    感觉屋里一下寂静,纪浅夏心知不妙,慢慢抬眸,对上纪老夫人不悦的眼光,纪君蔓噙着一丝得意的笑,而其他姐妹,有担忧的也有事不关己的。

    那个故意挑事的纪七小姐,忽然双手合什扮无辜:“四姐姐,我随口说说,没有恶意的。”

    纪浅夏的脾气上来了,她冷冷淡淡反问:“难道你是善意?”

    “啊?”纪小七脸色大变,怔怔看她一秒,也反身就朝纪老太太身边扑去,十分委屈嚷:“祖母,你要给我作主啊。呜呜呜……四姐姐冤枉我!”

    纪老太太腾出手搂着最小的孙女,眼神霍然凌厉,扫向纪浅夏:“呵呵,我竟不知原来你是如此得理不饶人?小七一句无心之语,你就恶言相向?亏你还是做姐姐的。来人,去把白氏叫过来。让她好生看看,看她教出的好女儿。”

    这下,纪安蕾唬一跳,忙上前劝解,但老太太正在气头上,难免把她也怪罪上。这时,纪大小姐向坐在榻上当靠枕的俏丫头使个眼色。

    那俏丫头是纪老太太心腹,平时最受宠。接收到纪大小姐的眼色后,便半扶坐着老太太,微微笑劝:“这大节下的,老太太保重身子为重。若为姑娘们的拌嘴生气,划不来。莫说四姑娘七姑娘会寝室难安,就是老爷太太,只怕这个节也过不好了。”

    纪老太太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却只失望的盯着纪浅夏。

    纪家小姐们见老太太动怒,要把白姨娘叫过来,都屏息静气垂手立一旁。

    纪浅夏是又气又恨,凭什么叫白姨娘?有什么,冲她来就好了!

    “还愣着干什么?”纪安蕾扭头冲两个妹妹提高嗓门道:“还不跪下来给祖母请罪。”

    纪小七垂着嘴角,抽抽鼻子,乖乖的依着榻沿跪下。

    轮到纪浅夏了。她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想不被出场就‘领盒饭’只能先当忍者神龟。反正,她算是看出来,这位祖母,心眼偏到胳肢窝去了。而且吧,很不待见白氏。

    臊眉搭眼的慢慢跪下,纪浅夏也换上可怜巴巴表情,使劲眨巴眼睛,眼眶果然就酸涨了,看起来泫然欲滴。然后就声音刻意压低,恭顺道:“祖母,小满错了。请祖母罚我吧?”

    大不了跪祠堂之类的。倒好,清静,她巴不得了。

    “错哪了?”纪老太太看起来精神一下振奋了,歪靠着俏丫头,伸手要茶。

    纪君蔓忙抢先一步,双手奉上,顺势又坐到榻上了,并且还使个眼色给她的丫头。

    “我……”纪浅夏在脑子里组织词汇。

    无端被泼水的是她。被纪小七拿来比粽子的是她?不过是反问一句,就被扣恶言相向,还怪罪上了生母。最后跪地求罪还得单单审她。六月飞雪属她最冤。

    “我跟七妹闹着玩,谁知语气稍重了点,致使七妹误会了。是我不对。瞧在小满病糊涂两天的份上,求祖母开恩,别罚七妹大题小作。单罚小满吧?”

    纪浅夏是实在不甘心,最后一句还是把不安分跪着的纪吟萼给拖下水了。

    “四姐姐,你说什么呢?”纪吟萼原本是偷着乐的,还想等会就撒撒娇站起来。

    纪浅夏无比严肃真诚的昂头:“求祖母罚小满,不要怪罪七妹妹。她还小,不懂事是人之常情。”

    “你,你胡说!”纪吟萼小归小,可不是傻。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扣帽子。

    纪浅夏索性装的更可怜一点。被纪吟萼一通大声指责后,身子还畏闪了一下,扁扁嘴,低头拼命挤啊挤,可算挤出两滴眼泪来,鼻音带着哭腔:“七妹妹,小声点,别吓着祖母了。”

    “什么?”纪小七张大嘴,很想扑过来掐死她。并想问问,这一套跟谁学的?

    屋里数道目光白炽灯一样全聚焦在纪浅夏身上,个个神情讶异。

    这位平时低调温顺,事事不占先,不出彩的老实小姐,有点不一样了。会呛声了!还会顺手扣大帽子了!

    “你这丫头,好张伶嘴!”纪老太太是身体病,脑子可清醒着,抚着额角,指着纪浅夏:“就罚你……”

    身后的俏丫头轻轻笑:“不如罚抄法华经一遍。四姑娘这一病好,倒心浮气燥了。也可能是落水冲了什么水神。老太太,你说呢。”

    纪老太太一点没觉得被拦话有什么不妥,反而眯起眼睛看着气度有所改变的纪浅夏。

    纪似蓉此时跳出来,笑眯眯的拍手:“多寿姐姐这个提议妙。一来,为祖母祈福,二来,也可驱邪,四妹妹就还是原来那个稳重的四妹妹。”

    纪安蕾忙附合几句。

    只有纪君蔓撇嘴翻个白眼的同时,瞄一眼叫多寿的丫头,轻轻哼了哼。

    “嗯。看在你姐妹几个为你求情的份上,起来吧。”纪老太太也虑的一层,明天就是端午节了,罚一个庶女不要紧,可传出去,不好听。

    “多谢祖母。”纪浅夏挣起身,腿有点麻。又向诸位姐妹行礼致谢。

    “行了,你出去吧。”纪老太太摆摆手。

    纪安蕾忙上前推推纪浅夏,笑道:“祖母这是心疼你这一身的湿裙,还不谢过祖母回去换了再来。”

    “谢谢祖母。”纪浅夏是真佩服古人呀,年纪这么小,瞧这话说的真圆滑讨巧。这是门艺术,而她是门外汉。

    纪老太太只看一眼嫡长孙女,微微颔首。

    纪浅夏瞥到纪小七悄悄冲她吐舌头扮个鬼脸,纪君蔓绞着手帕伸长脖子,纪映芙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另外一个面生的可能是纪家五小姐纪安蕊------也就是方才捅她第一个提醒她赔罪的----她却在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走出堂屋。来到廊前,正要下台阶,忽然看到宽大的甬道另一头脚步纷杂,一群丫环婆子簇拥着一名贵夫人走来。

    看绝对正中的位置,纪浅夏猜到这就保国公府的狄夫人。

    她瘦高个,脸偏方,眉清目明,走路生风,一点不优雅秀气。打扮上不艳,但也不省。老远就看得出她的衣料跟旁边的一众人等有天壤之别。

第10章 协管

    咦?白姨娘竟然也跟来了?

    保国公府有妾给老太太请安的规矩吗?纪浅夏记得以前看红楼梦,赵姨娘从来没在老太太跟前露过脸呢?不是免晨昏定省之礼,而是她没资格。

    狄夫人已经上了台阶,同时眼睛也扫过来定在纪浅夏面上。

    “见过太太。”纪浅夏拿不准是叫母亲还是夫人?只好折中一下。

    狄夫人看着她叹口气,门前的丫头已经报进去,并打起了帘子。

    白姨娘没跟进去,等在外面,忐忑不安问她:“小满,你怎么冲撞老太太了?”

    咦?消息传这么快?赶得上村广播宣传了。这是有人惟恐天下不乱吧?不是说夫人正忙着备明天过节的节礼吗?还有亲戚故旧之间的应酬,还得应付府里这些破事。难怪那么瘦?操心操的吧?

    廊下满是仆从,纪浅夏不可能直白的叙说,隐晦低声道:“姐妹间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也不知是谁多嘴把太太叫来。”

    白姨娘愁眉苦脸的轻叹道:“来传话的人,可是老太太院里的人,说你冲撞了老太太,正被罚跪地。老太太正生气呢。”

    “长舌妇真多。”纪浅夏不屑评一句。

    惹的白姨娘好一顿瞅她。

    两母女正在堂檐下低声交谈,忽然屋里传来活泼的笑声,是纪君蔓。中间还有纪老太太跟狄夫人的说话声。

    片刻,狄夫人出来了,正色看一眼纪浅夏,留意到她的裙子还湿着,脸色一平往常,说:“没事了,回去吧。”

    ‘呼!’纪浅夏松口气,欣慰的道谢:“谢谢太太。”

    老太太没把白氏叫进来训斥,一定是狄夫人在中间哄了半天,加上几位姑娘凑趣,这事就丢开了。

    狄夫人轻摇头:“没一个省心的。”说罢,径直下台阶,又一窝峰的去了。

    恭送着夫人和白氏远去,纪浅夏忽然开心问偎蕉:“今天是不是不用去请太太安了?”

    偎蕉低声:“是。姑娘快回襟霞阁换裙子吧。若是太太在家,午安是免不了的。”

    “哦。”

    很快换好裙子,纪浅夏坐窗前托腮发愣的功夫,朴方堂来了两个二等丫头送来法华经及笔墨纸张。

    “有五册?”这得抄几天啊?有没有期限?

    “老太太说,最迟夏至要得。”

    夏至?倚樱马上翻来黄历,一看,还有十来天。

    纪浅夏一下就放松了,懒懒伸展四肢:“早呢,来得及。”

    “可是姑娘,你的字……?”偎蕉忧心忡忡。

    “我的字不好看吗?来,笔墨侍候。”

    一众大小丫头行动起来,很快就搞定了。

    纪浅夏蕴酿了下,提起一管紫毫笔找找手感,又放下。法华经文都看的磕磕绊绊的,怎么写?不死心的提起笔沾沾墨,墨香气淡淡的。

    她试着落笔写下第一个字,就知道。不好!力道还是掌控的得住,就是笔画什么,太生硬,不像是她的意志在写,而是原身的一点残余势力在自然而然行动。

    写下一排后,纪浅夏挫败的扔下笔。

    原主的字也不怎么样?毫无特色,勉强能看。比她写简体蛮夷字体强不了多少。

    “你们谁会写字?”纪浅夏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丫头身上。

    “她!”众人一致手指倚樱。

    圆脸喜庆的倚樱不谦虚的猛点头:“小姐,奴婢的字还是你教的呢?”

    “我教你?那谁教我?”

    “二老爷府上的容先生啊。”

    纪浅夏两眼一摸黑:又冒出个容先生?为什么国公府养这么多闲人啊?

    偎蕉已经善解人意的把小丫头们打发出去,手脚麻利的收着书案上的笔墨,嘴里说:“府里少爷小姐们多,国公爷便在二老爷府那边辟了个单独的院子,请了京城有史的容先生来授课。这些天正值假日,学里也放假。”

    “这么说,过节后,我便要去学堂?”

    “是啊,小姐。辰时去,午时就回了。”

    纪浅夏掐指算了算,还好还好,时间不长。

    “没分男学堂女学堂吗?”

    倚樱摇头笑:“没分。国公爷亲自说的,没有外人,一家人姐妹兄弟一起,何必疏离?”

    纪浅夏就摸着下巴小声:“还真有点期待呢。”

    这算家学了吧?私塾都算不上。一屋子年纪不等的未成年小孩子听一个老夫子讲课?怎么有种进小学的感觉呢?

    “小姐,你放心。以往你抄书什么的都是倚樱代办,从来没出过差错。”偎蕉安慰她。

    纪浅夏眼珠子一突,看向圆脸可爱的倚樱:“敢情你还是个枪手啊。”

    “小姐,奴婢一定在夏至之前帮你抄好法华经。”倚樱还鼓着圆圆腮子保证。

    “我先谢了。”解决这件麻烦事,纪浅夏松口气。

    两丫头眼神又怪怪看着她。

    “肚子好饿,有吃的没有?”纪浅夏原本打算在朴方堂用早餐的呢?谁成想发生不愉快被赶了回来,一时没饿倒忘了要吃饭这回事。

    “奴婢这就去传膳。”倚樱转身出门。

    纪浅夏就坐到桌边,单手撑腮,下意识问:“偎蕉,白姨娘是不是协助太太管家啊?”

    “是的小姐。”

    “其他姨娘没意见?”

    偎蕉瞅她一眼,心里在说:没意见才怪?

    丫头的面上也带出了答案,纪浅夏就摆手:“难怪喽。我说咋这么倒才霉,原来招人嫉恨,迁怒于我身上。呃?为什么夫人单单派白姨娘协管呢?”

    “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偎蕉错愕不已。

    纪浅夏一时忘神了,马脚露出一小截。好在,对方是自己贴身丫头,想必不会大惊小怪嚷出去。

    她手撑着额头,稍加思索就编出个借口,笑嘻嘻:“我当然记得,只是考考你。”

    “哈?”这有什么好考的?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就在偎蕉持续诧异中,襟霞阁摆上早餐了。

    比较清淡,可能是照顾病人才初愈的原因,味道还是不错的,总之纪浅夏吃的很开心。夏朝的食物还是符合她的胃口滴。

    餐后这段时间,就是休闲时光。

    一般来说,可以去其他姐妹院子串门,或者去长辈们面前讨巧,还可以练练琴,学学画,习习书,写写字,做做针线活。总之,就是加强闺阁技能,好去参加贵女小姐们茶话会时,能有一技之长展示。

第11章 三问

    纪浅夏也没闲着,她在俯案写日记。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就够她写满三大页了。

    她是这么记录的:首先,确定了不怀好意的人是纪君蔓和纪吟萼。一个会装乖讨巧,一个是假痴真黑。好好的一场祖孙乐早会非得搞些妖蛾子出来添堵。闹心!这两人仗着老太太偏爱,就捡我这个软柿子当面给难堪做笑料,摆明就是欺负人。

    嗯,原因很可能在白姨娘协助夫人管家这事上,可能威胁了她们生母的地位吧?这点先存疑,有待求证。

    接下来,两位嫡小姐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

    不是说嫡庶誓不两立吗?嫡长姐纪安蕾似乎在护着我?为什么?是长姐的天性还是别的原因?

    最后,就是那个俏丫头,听着叫多寿的。简直是另一个鸳鸯啊!她敢拦老太太的话,敢出主意,还没事人。到底什么来头?

    纪浅夏咬了咬笔头,刷刷的日记上写下小标题:三问!

    歪着头沉思小会,她决定这三问还是直接请教白姨娘为佳。因为偎蕉看她的眼神怪异次数有点增多,毛毛的。

    初夏的早上,微风略寒,阳光在枝头跳舞,活泼灵动的洒进窗前,片片树影就在案头摇晃。

    “小姐,七小姐遣了棉花姐姐过来说话。”小丫头进屋禀报。

    “不见。”纪浅夏懒的跟不怀好意的人周旋。

    倚樱和偎蕉对视一眼,吞吞吐吐道:“小姐,要不,隔着帘见见吧?听听七小姐带什么话过来。”

    “麻烦。倚樱,你去问问有什么事?没事请回。”

    “是,小姐。”倚樱领命而去。

    很快,倚樱就把话带进来:“七小姐说因为一句无心之语惹的小姐被罚抄法华经,心里过意不去。特意准备了好玩的好吃的,请小姐过履园一趟,好生赔罪。”

    “黄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纪浅夏决定不搭理。

    倚樱吞吞口水,艰难又说:“七小姐说了,若是小姐不去,就还在生她的气。那她只好负荆来请罪。”

    “我去!”纪浅夏服了这个最小的纪七小姐,亏她想的出来。这哪是请,这是逼啊。

    好吧,倒要看看她搞什么鬼?

    “竟然七妹妹如此盛情,实在难却,那就去吧。”

    正重新换一件衣服,小丫头端着一碗药进来:“小姐,厨房才熬好的药!”

    “我不是好了吗?谁熬的?”

    屋里有个老成妈妈,忙上前道:“回四姑娘,是白姨娘特意吩咐老奴,说姑娘病虽好,不可掉以轻心,还得再吃上两副药,彻底好才罢。”

    这是生母干得出来的事!白姨娘好歹帮着夫人管家,估计还是有点威望的。她说的话,底下人谁敢不听?

    “拿过来。”偎蕉示意小丫头把药放纪浅夏手边小桌上。

    纪浅夏穿好出门的衣衫,突然耸耸鼻子。

    她好像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顺着味源,目光锁定在还飘着热气的药上。

    倚樱端起来递上:“小姐,喝了好出门。”

    就是这里。药里添加东西了!前两天生病,她吃过的药跟今天的药味道大致相同,只有一点点区别。若不是她鼻子灵,根本闻不出来。

    一定有猫腻!

    纪浅夏压下起伏的心思,不动声色扫一眼屋里诸人,嘴角带着浅笑,说:“好。”

    倚樱递,她伸手接。

    交错的刹那,纪浅夏手掌竖直,药碗垂垂的坠落。‘咣’是砸地面声‘噗’是药水洒出来声。

    “啊?”倚樱失态的惊呼,双手举高,惶恐:“奴婢该死!”膝盖一软,跪下了。

    “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吓成这样?起来,出门去七妹妹院子了。”纪浅夏扯扯倚樱又掉头冷冷一扫:“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打扫干净?”

    “哦?!是是是。”小丫头婆子们反应过来,忙忙上前收拾。

    偎蕉顺便上前检查纪浅夏裙子有没有沾到药汁,同时对倚樱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没泼溅到小姐衣上,不然,又得耽误出门。”

    “我,我……”倚樱眼里含泪,有苦说不出来。

    明明是小姐没接好。不过,这黑锅她背定了。

    “行了行了,一碗药而已,吩咐厨房再熬就是,等我回来再喝。”纪浅夏作主了,提起裙摆:“走吧。”

    国公府就是占地广,每个未成年的女儿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七小姐纪吟蕚住的院子叫‘履园’。跟纪浅夏住的襟霞阁相隔不远。踏上一条碎石路,穿过一条短廊,从月亮门穿过去,望见一堵白色矮墙之下黄灿灿的枇杷,那就是履园了。

    纪吟萼笑眯眯的等在廊檐下,一束阳光斜斜洒在她天真活泼的脸上,倒有几分捉摸不透。

    “四姐姐快请。”她娇憨的脸上带着可爱的微笑,跟早上那个使坏的丫头判若两人。

    纪浅夏挤个僵硬的假笑:“七妹妹,我来了。好吃好玩的准备好了吗?”

    “早备下了,就等着四姐姐了。”纪吟萼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带往旁边的厢屋道:“来,瞧瞧我的宝宝们。”

    纪浅夏狐疑,想问是什么宝宝们,又怕露馅。

    于是,她端着亲切的笑容,跟着纪七小姐过去。

    “小姐……”倚樱两个轻声低唤。

    “嗯?什么事?”纪浅夏稍稍扭头看向倚樱。

    纪吟萼狠狠瞪一眼两个欲言又止的丫头,抿着嘴笑:“怎么?还怕我害我四姐姐不成?”

    “不是的七小姐。”倚樱低头辩解:“我们小姐,她自小就怕虫子……”

    “胡说!我家的宝宝是虫子吗?我会拿虫子吓唬四姐姐吗?”纪吟萼说着说着,还拉着纪浅夏的手摇晃:“四姐姐,你家的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为我好的意思。”纪浅夏看一眼倚樱,心里大致有数了。十之八分,这位纪小姐养着不同凡响的宠物,专门拖她去吓唬人的。

    一句话就把纪吟萼给堵了回去。

    倚樱和偎蕉微张嘴怔怔看着她。好强硬的作派!这不太像四小姐凡事以和为贵的风格!

    纪七小姐难堪了一下,很快就笑嘻嘻道:“不说这个了,四姐姐快来看呀。”

第12章 翻脸

    还没进门,就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听着怪渗人的!

    纪七小姐眼角瞄着纪浅夏,偷看她的反应。

    纪浅夏听着这细沙沙声,听着桑叶的味道,分辩了下,再回想了一下现代生活日常,横糊中有答案了。

    房间没有隔断,显得大又明亮。一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或旧或半旧的书。

    靠窗书案上摆着一张小琴,还有个碧绿的小巧香炉。

    当地圆桌,摆满时令水果和精美点心。书香与花香充斥满屋。

    看这摆设风格,纪七小姐还有点审美品味。就不晓得是不是她装点的。

    “四姐姐,你看。”纪吟萼已经献宝似的拿起桌上一个扁扁的圆竹盘,带着欢快的笑意招手:“看,宝宝们够肥白吧?”

    纪浅夏凑近一看。

    果然是蚕。正是吃桑叶吃的肥肥白白的时候,总有十来只,粘在青绿色的桑叶上,颜色衬的还蛮养眼的。

    没有意外之中的尖叫吓白脸,只有镇定的像看平常物的眼神。纪七小姐的笑脸收敛了。

    纪浅夏心里‘咯噔’一下,轻咬下舌头,想起倚樱的话,四小姐是怕虫子的。蚕也是虫子呀!还肥腻腻的……

    “哎呀!”纪浅夏后知后觉的一扬手,装出害怕的神色。

    而她扬起的手正好打在扁圆竹盘底部,毫无悬念的就朝着纪七小姐面上扣去。

    “啊!!”这个轮着纪小姐惊声尖叫了。

    底下婆子丫头们手忙脚乱的赶紧把蚕盘拿开。有几只白色的肥腻蚕还顽强的贴在纪七小姐眉毛,鼻子和上嘴唇。

    “啊啊啊!”纪小姐浑然发抖,跳脚怪叫。

    养是一回事,可是蚕爬上脸那是另一回事!

    趁着屋里混乱,纪浅夏躲出门,站在廊下透气打量履园格局。

    园子不大,但花草树木布局合理,小巧而精致。适应小姑娘家家的居住。

    “小姐……”偎蕉小声在旁道:“七小姐并非真心喜欢养蚕。”

    “哦?”纪浅夏还不明白,皱起眉头:“那她养来干嘛?”猛然惊醒:她养来就是吓她玩的!

    倚樱偷偷瞅瞅屋里,压低声道:“是奴婢疏忽了。早些天就隐约听到婆子说七小姐在养蚕玩,只当是她小孩心性,没想到……”

    没想到,她却死活要把纪浅夏邀来欣赏。

    纪浅夏也掩饰不下去了,直接问:“我以前怕虫子怕到什么地步?”

    倚樱两个对视一眼,各掩下心里疑问,如实回:“轻则尖叫狂奔,重则晕倒。”

    这么严重?这么怕虫子?纪浅夏收起诧异,扭头看着房里哭哭啼啼由丫头扶出来的纪七小姐,皮笑肉不笑:“七妹妹,你没事吧?”

    “你,你故意的?”纪七小姐没达到目的,当场翻脸。

    “七妹妹说什么,我不懂。”纪浅夏双手一摊,无辜道:“不是七妹妹盛情相邀我来吃好玩好的吗?我故意什么了?”

    纪七小姐气得脸更圆鼓了,跺着脚:“你故意把蚕盘掀我脸上。我告诉爹爹去。”

    “呵呵,七妹妹,你可真会血口喷人。没看到我是被你一吓,无意中碰到蚕盘的吗?”纪浅夏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瞪大眼睛,冷着脸色说:“好呀,要去一起去对质。这府里谁不知我怕虫子,你不但不避着点,反而引着我去瞧蚕宝宝,居心何在?”

    纪七小姐到底是个才八岁的娃。虽然平时扎舞又狡猾,被她这么拉长脸瞪视着,竟然不敢迎视她的眼神。

    “你,你胡说!我,我是好心!去就去。看爹爹信谁?”纪七小姐心虚的嘴硬。

    纪浅夏提着裙摆一扭头就朝院外走。

    “哎……”纪七小姐没想到,她如此果断。一时反而乱了手脚。

    真要告起状来当场对质,她是理亏一方。不过,她也吃不亏。她是最小的,保国公又疼她,顶多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纪七小姐咬咬牙,跟上。

    纪浅夏并不想把这么件小事扩大,只是想找个机会见见名义上的父亲保国公纪之珣而已。

    保国公不在家。

    一直捱到傍晚,保国公才喝的醉薰薰回来。

    只在狄夫人住的存安阁洗把脸,略说说明天节礼的事,抬脚便去了花氏的屋。

    晚间,白氏并没有过来,纪浅夏的‘三问’没有着落。她也不着急,慢慢来。

    ……

    端午节这天,保国公府挂菖蒲艾草,佩香袋,备祭品祭祖先,备有雄黄酒,吃五毒饼,咸蛋和各式粽子。京城天子还与民同乐,驾小型龙船在贯穿南北的宏河游百病。引得百姓争相竞看。

    亲朋好友间,还互赠夏衣。狄夫人大早上就忙的飞起,备夏衣和礼物送娘家外,还有好几家关系比较铁的世家也要把礼物打点到位。

    而郊外宏河,还有热闹欢庆的龙舟赛。

    辰时刚过,保国公府就马车齐备,准备出发胜善寺。

    纪老太太喜静又多病,自然是留下的。保国公要去观龙舟赛,交给嫡长子和次子带着家丁护着夫人和一众姑娘们出门。

    二老爷府上的谢氏带着纪似蓉跟堂姐妹一块去胜善寺游玩。

    就这样,保国公纪府的八位小姐在狄夫人的带领下,乘马车奔向胜善寺。

    纪浅夏很兴奋,就像笼里的鸟被放出来透气似的,坐在马车内,悄悄的掀起窗边竹帘偷看街上风光。

    跟她同坐的是纪似蓉,手里摇着柄圆扇,自然的搭在座垫扶手上,笑她:“瞧你这高兴劲,不知情的以为你乡巴佬才进城呢?”

    纪浅夏笑笑不语。

    不看不知道,街上人流量十分惊人。感觉全京城的人倾巢出动,集体游玩。

    叫卖声,耍杂技声就不提了,一堆追逐打闹的小孩子额头画着王字,手上系着五彩丝彩,穿着虎皮鞋嘻笑跑过。小摊子都要摆到主道上来了。有卖艾草的,卖香荷包的,卖香喷喷出炉粽子的,还有各种时令水果鲜花的。总之,繁华忙碌程度不输现代大都会。

    因为今天不但城里有皇船游过,郊外还有龙舟赛,所以,出城的人特别多。造成一定的交通堵塞。

    保国公府的车队好不容易挤出城门,谁知前往胜善寺礼佛朝拜圣僧的善男信女也不少。马车不好疾驶,只能慢慢夹杂在这些信众之中龟速前进。

第13章 拜寺

    “咦,二姐姐,那是谁家的马车,好气派啊!”纪浅夏忽然看到另一条道上,也夹杂着一支醒目的车队。

    纪似蓉凑过来看了一眼,就瞳仁放大,激动道:“是骆府。”

    “骆府是……”纪浅夏小心试问。

    “骆太尉府上的家眷出行。呶,看,是骆二公子,咦?”纪似蓉指指其中一个骑高头大马护车的年青贵公子,却停顿了下,指着另一个高头黑马的年轻公子,似信非信:“那是三公子?”

    听她语气这么不确定,纪浅夏帮她观望了下:那位三公子肤色竟然有点小麦色的光泽,侧面轮廓分明,从额到下巴线条流畅。穿着一件浅青色束腰袍子,头发全梳上去扎着发髻,戴着一根玉簪,干净利落。

    “二姐,是那位浅青色袍子的吗?”

    纪似蓉看她一眼,忽笑:“是他!小满,你不认得也正常。平常你也不大出门,这位骆三公子在京城的日子并不长。”

    “哦?”纪浅夏不便多问。

    纪似蓉却还在不错眼珠的看着,目光一直追随着骆家有车队,直到人家去远了。

    纪浅夏在她脸上看到少女情窦初开的神色。脸庞渐红,目光恋恋不舍,眉宇间全是爱慕。算了算,她也是十四岁了,到了订亲说婆家的年纪。

    而骆太尉,官职大概跟保国公差不多吧?这么算起来,两家也是门当户对。

    “二姐姐,那位骆三公子,是嫡出还是庶出?”

    纪似蓉的心思都跑到外面去了,也没留意她的问题太小儿科,怏怏问:“嫡子。”

    那就有些棘手了。

    一般来说,嫡子之妻首选嫡女。不过,嫡三子应该不会那么挑了吧?

    纪浅夏想拍着这位堂姐的肩说点打气的话,却听她轻轻叹气,手指抚上腰间所佩的荷包----松石绿缎面上绣着两只上下翻飞的蝴蝶-----似有所思。

    瞧这神态,分明人家心里早有算计。得,纪浅夏明智的闭嘴。

    胜善寺依山而建。山坡上,野树林果郁郁葱葱,长势喜人。墙高门阔,梵音庄重。

    山门外,车辆拥挤,信徒众多,非常喧杂热闹。

    保国公府女眷下了马车,纪家两位嫡少爷带着家丁把百姓给分拨开,生生的扫出一片通往寺门的路。被隔离的老百姓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只好嘀嘀咕咕以示抗议。

    小小的议论汇成杂音,嗡嗡嗡的也呱噪。

    今天白氏没有跟来,花氏和蒋氏又跟了保国公去看龙舟,只有纪七小姐的生母简氏跟来了,由她扶着狄夫人慢慢登上胜善寺的台阶。

    各位姑娘们的婆子丫头也跟了上来,贴身侍候着谨防跌倒出意外什么的。

    夏朝民风较开明,没到那么变态严防死守的程度。可以出门行走,未出阁小姐遮下面也是普通流行。

    胜善寺内,大雄宝殿佛香袅袅,木鱼阵阵,唱经阵阵,加上人头攒动的殿前信众,真有极乐世界的飘飘感。

    胜善寺的知客僧急忙迎出来,与狄夫人合掌施礼后,便带着她们先去上香。

    主殿闲杂人等暂时清理干净,只有骆家夫人带着家眷求神拜佛。狄夫人原也与她相识,上前见过。诸位小姐姑娘互相见礼,不及寒喧,洗手净面后先拜佛。

    纪浅夏麻木的跟着随大流。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好不容易拜完了,又被知客僧请去殿前广场上搭好的帐前看年轻挂单的高僧释讲佛法。

    大家面上都有雀跃之喜。

    久慕其名,今日可要眼见为实了。

    一行人坐定后,纪浅夏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却看到当中临时搭建的佛台上堆着柴薪,围着一个木龛,有松脂味道飘浮空气中。

    狄夫人不解何意。旁边的谢氏微笑:“据传,高僧今天释法讲佛,扬言时机难得,必有虔诚信徒白日飞升。已有信徒愿试之,今日就来验证。”

    “原来如此!倒是意外之喜。”狄夫人也信佛,自然也有相信登天升极乐世界的传言。

    传说中的高僧出场了,赢得一片跪拜。他起一声佛号,底下信众激动万分的附合,山呼海啸一般。

    “还以为是俏僧,原来不过尔尔。”

    坐在纪浅夏旁边的纪六小姐映芙小声嘀咕一句。

    “没错。”纪浅夏难得附合。

    原先听纪似蓉唾沫横飞的形容,以为是个清俊的年轻僧人。原来真容只是一个中等身材,五官平淡不出彩,看起来年纪接近三十的和尚。

    这时,一个宽大素衣打扮的妇人走上佛台,众目之下进了神龛打坐,再由和尚掩上门,开始肃穆讲经。

    悄悄打个哈欠,纪浅夏开始神游太虚。总之,心思和眼神都不在佛台上。

    忽然听到一阵‘噼哩啪啦’动静,闻到火烧柴薪的味道。

    烈火从神龛而起,高僧宣布,信徒吐火升天,鼓乐齐鸣送弟子上西方极乐世界。

    台底下的信众深信不疑,还磕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不好,有人被烧死了!”纪浅夏腾的站起来嚷。

    谢氏却严肃纠正:“是升天了。”

    “反正是死了!快点救火呀!”纪浅夏着急起来。她听到很浅浅的哭号求救之声,还有人肉被焚烧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狄夫人和谢氏都不赞同的看着她。

    来自警察世家的纪浅夏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想冲出去,无奈佛台周围人挤人,根本就过不去。

    她只得大声喊:“快救火!有人在呼救!那个女人快要被烧死了!”

    声音就像滴落海洋的一滴水,消失的太快。

    “小姐,小姐……”偎蕉和倚樱吓白了脸,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回来。

    谢氏显的不太高兴:“四姑娘,这是怎么说的?”

    “婶子,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只晓得,那个进去等升天的女人快要被烧死了!你们没闻到人肉的糊味吗?”纪浅夏满脸通红,忽然看到纪安诤过来,跳过去扯着袖子嚷:“大哥,快救人!”

    纪安诤是看到这边起了骚动,特意过来瞧瞧,观佛帐分了男女区。

    “四妹妹,何出此言?”

第15章 县尉

    “暂停!”纪浅夏摆手:“有锁的?”

    “是。”

    “锁上了?”

    小跟班对视一眼,很肯定的点头:“没错。”

    纪浅夏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冲纪安诤道:“大哥,真的可以报官了!凶手就是那个所谓的高僧。”

    “为什么?”

    “故意杀人。”纪浅夏点出关键:“从外面锁门,并不是助她升天,而是故意送她上西天。如果没锁门,我想这名妇人十之八九可以逃出来。报官吧。审审高僧与死尸的关系……”说到这里,纪浅夏停了下来。

    纪安诤愣愣看着她。

    纪浅夏蹲下来,忍着难闻的气味,盯着焦尸的腹部看。

    然后拍拍手:“可以跟验尸的斜仵作提示一下,看这女人可怀有身孕?”

    这时,一直静听不出声的骆三公子似笑非笑问:“若有孕呢?”

    “查夫家!如果不是夫家的,必与高僧有关。这很可能就是谋杀动机。”

    “证据呢?就凭你一张嘴瞎推测?”骆三公子冷笑。

    纪浅夏不耐烦翻他一个白眼:“我这不是提供了吗?剩下的自然移交官府细审。难不成,我还得亲自上阵解剖给你看。”

    “嘁,没有十足证据,光靠你嘴上说说就定罪,想把官差忙死是吧?”骆三公子说的也够损。

    纪浅夏鼻子一歪,不客气冲他道:“这本来就是官差份内事。这么怕忙,索性不要干喽,回家卖红薯去好了。”

    “你?“骆三公子眼光霍霍,跳着愤怒之光。

    “行了行了。四妹妹,可以了。你先请回。”纪安诤一看,两人竟然乌眼鸡似的打直嘴仗来。虽然前所未有,却不便看戏。忙打圆场,急于丫头婆子把纪浅夏送回去。

    “哼!”纪浅夏冲着骆三公子狠狠甩袖,鼻子一哼,扭头就走。

    骆三公子眉角一挑,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冷笑:“嘁!”

    娇滴滴的国公府小姐琴棋书画玩腻了是吧?玩什么不好,偏学玩验尸?故意显摆的吧?以为引起他注意就能得到更多吸引力。算盘可打错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蹲下身,叫跟班拿来个棍子把焦尸翻个面,看着变形扭曲的腹部,下意识的摸摸下巴。

    纪浅夏怀着愤愤之色大步转回后殿去与狄夫人会合。

    “什么人呐?真是仗势欺人!不就是太尉府公子吗?凑什么热闹?对了,他凑什么?”纪浅夏一直没想明白。这位相貌生的不错的贵公子,干嘛插手这件火烧案?

    一直到告辞回府,与纪似蓉再度同乘马车,才搞清楚。这位骆三公子还真不是多管闲事。这的确是他的份内事。

    当时,纪浅夏是这么震惊反问的:“二姐姐,你说,他,他,他是太平县县尉?”

    “没错。胜善寺离京稍远,已属京府治下的太平县地界,偏生骆三公子正好是县尉,管着这一方治安捕盗命案之职,你说他要不要在场堪验?”

    纪浅夏有气无力回答:“难怪喽。”

    “唉!端午节县衙只怕也放假了吧,没想到还是不得安生。”纪似蓉觉得骆三公子休个假也不得清静,真可怜!

    纪浅夏撑着腮帮子,一言不发。

    “哎,四妹妹,你们还说了什么?”纪似蓉很好奇的打听。

    “没说什么。”

    “那个,神龛里的女人真的被烧死了?”纪似蓉小心翼翼。

    纪浅夏点头:“焦了。”

    “哇,好可怕!”纪似蓉捂着嘴,惊恐瞪大眼。

    “有什么可怕的?”

    纪似蓉忽然展开联想,神秘兮兮道:“升不成天,会不会变成鬼?”

    “二姐,你想多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胜善寺啊?供着极灵验的佛神呢。”

    “哦。也对。”纪似蓉听她说的有理,无形之中害怕也减少了。

    纪浅夏整理下思绪,清清嗓子,装做无意,实则好奇问:“二姐姐,骆家三公子,为什么放着好好京城贵公子不做,偏去当什么县尉?”

    纪似蓉淡眉淡眼的瞅她,轻笑:“你平时可不关心这些个事,怎么今天想起打听来着?”

    “嗯?平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打听来做什么,怪没意思的。而今见着真容了,不免起了几分好奇心。好姐姐,你就说说嘛。我又没别的意思,就当白听个新鲜趣事。”纪浅夏豁出去了,使出妹妹撒娇的戏码。

    “咦呀?你快给我打住吧。”纪似蓉掩着团扇嫌恶的闪到一边,错愕满脸道:“我今日可开眼了,竟然见着四妹妹撒娇了!怪别扭的!”

    呃?表错情了吗?纪浅夏同样愕然。

    这位国公府庶四小姐,你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言行那么难以把握呢?

    ‘噗哧’纪似蓉又忍不住乐道:“可真新鲜有趣!四妹妹这一失足落水,怎么瞧着性子大变样了。”

    “呵呵,变啥样了?”纪浅夏皮笑肉不笑的。

    纪似蓉认真仔细歪头想了想:“更有趣,更可爱也更加合群活泼了。反正,比原来暮气沉沉的要好。”

    “我原来暮气沉沉的吗?”纪浅夏更为疑惑。

    好歹白姨娘跟着夫人管家,怎么也算有点实力吧,作为唯一女儿,不该享点特权吗?

    “嗯。不爱说话,小心翼翼,总想顾全大局,却不得要领。还总让着三妹妹与七妹妹。可惜,人家不领情。”

    纪浅夏羞惭的低头,这是强行八面玲珑,硬装圆滑惹性子,难怪不讨喜。不过心里又在忖:这是夏朝的纪浅夏性格脾气,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纪浅夏。马上又抬起眸光,平静从容说:“二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噢,你说骆三公子为何当县尉的事?”纪似蓉摇两下团扇。

    “嗯。”

    “我也不太清楚。”纪似蓉一句话差点噎死纪四小姐。

    “反正在京城,骆三公子相当有名气,听说从很小就天资聪颖,连太傅都亲口夸奖有状元之才。没想到,往后几年,他没往状元路子上走,倒是在纨绔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翘楚。”

    纪浅夏不明白:“什么意思?”

    轻白她一眼,纪似蓉叹气:“就是打架斗鸡寻花问柳,他最在行了。太尉一气之下,把他送出京,听说是学艺去了。去年刚回来,性情是大变了,也没在京城谋差事,偏去了太平县当县尉。”

第16章 打听

    信息量不大,纪浅夏听的兴趣缺缺的。

    “哦,想起来了。”纪似蓉忽然就双眼放光道:“早前京城就在传,骆太尉想跟吕相结亲家。骆三公子不肯,自愿离京跑去太平县为末流官吏的。”

    “哈?”纪浅夏也来了点兴趣,急急问:“吕相的女儿很丑吗?”

    丑到他宁可跑去干苦羞事,也不肯娶她。

    纪似蓉大吃一惊,怔怔看着她:“你?”

    糟了!一定是见过的。问的太快了!

    纪浅夏马上就敲敲头,面色痛苦:“上次失足,脑子里灌了水,记忆模糊了。二姐姐,你别见怪。”

    “怎么?要紧吗?”纪似蓉关切问。

    “没大碍。再清静休养些日子便恢复如常了。”

    端详了她好一阵,纪似蓉心里虽有浅浅的疑痕,也没太往心里去。娇滴滴的国公府小姐失足落水,还在水里泡了一阵子,没死就是万幸了。有些人和事不记得,大约也是常理。

    “吕小姐嘛。倒不是说特别丑,而是她脸上有一块自胎里带来的黑斑。用了许多秘方也消除不了。如今十七了,还没定人家呢。啧啧,也是可怜。”

    纪浅夏正要表达一下同情,谁知纪二小姐斜眼看着她微笑:“四妹妹,她平日里跟你关系最要好的。不记得了吗?”

    “哦?”纪浅夏嘴角抽了两抽,艰难咽喉道:“记得,一点点。”

    纪似蓉平时在府里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今日对着纪浅夏倒是话痨起来。加之又被她追问一些生活日常,没想到,那些鸡毛蒜皮的细节还能显摆一下,兴致也挺高盎的。

    “你,吕大小姐,还有定国公的裘五,三人平日里最意气相投的。”

    “哦。”纪浅夏记得裘五小姐,是个快人快语的豪爽人。

    “唉!可怜你们三人组哟。”纪似蓉忽然想到什么,掩齿大乐。

    纪浅夏面色阴郁:“二姐姐,我们怎么可怜了?”

    “吕大小姐没人要,裘五沦为笑柄。你嘛,还好点,只是失足落水。”纪似蓉越想越好笑。

    纪浅夏气鼓鼓瞪着她:“二姐姐,你再这样趣笑我们,我告诉夫人去。”

    “好啦好啦,我就这么一乐,没别的意思。”纪似蓉稍为敛了笑意,拿扇柄轻敲了下她的头:“小气!”

    纪浅夏干瞪眼,无反击之法。

    目前为止,她不太清楚纪似蓉的弱点所在,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取笑。

    “还在生气啊?”纪似蓉笑嘻嘻的递块小点心过去:“来,当我赔罪。”

    “就一块点心就完了?”纪浅夏接过,还讨价起来。

    纪似蓉摸摸她的脸,趣笑:“那你想怎样?”

    “二姐姐,跟咱们府上来往的比较多的都是哪几家名门小姐啊?”

    “哦,你也不记得了?”纪似蓉诧异问。

    纪浅夏不肯承认:“倒是记得一点。只是印象不太深了。”

    “这样啊。”纪似蓉看看她手里的点心,就当是赔无礼之罪喽。便轻轻笑笑:“咱们府上在京城人缘还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有什么事,总是会把咱们如数请齐。独有六家跟咱们走的亲近。”

    “哪六家?”

    “定远侯吴府,定国公裘府,刑部尚书聂府,大将军顾府,相府和驸马高府。这几家的小姐跟咱们国公府来往密切一些。”

    纪浅夏听的一愣一愣的,感慨:还有附马府?

    纪似蓉却又不知想起什么来,眼里带着神往,默默盯着车壁发呆。

    想什么走神了?人,还是事?

    纪浅夏不敢再多问,也静静不语。

    ‘唉~’轻轻一声喟叹,纪似蓉垂下视线,掠过腰间的荷包,又发了会愣。

    ……

    回到国公府,已是午后。

    白氏带着婆子丫头迎接着夫人姑娘们一行人。一起拥着先去了朴方堂。

    纪老夫人才吃了药歇下,多寿出来传话,令各自散了,不用过来侍候了。不过,单把狄会人请了进去。

    纪浅夏回到襟霞阁,一众下人忙着帮她梳洗换衣。

    歪躺在榻上,小丫头还捶着腿,纪浅夏就闭眼打盹。

    闭上眼,就浮现出胜善寺神龛起火那一幕。

    滋滋的人肉烤焦味,还有惶急惊吓的哭泣求救声,惨烈如在眼前。

    “啊~~”纪浅夏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原来浅眠之下做个梦。有所思,便有所梦吧?

    “姑娘,怎么啦?”倚樱见她满头是汗,扭头吩咐送水来。

    “做了恶梦!”纪浅夏抓起帕子胡乱抹下额。

    “姑娘梦见什么了?”

    “起火。”

    偎蕉绞着湿巾过来给她擦汗,闻言,忧心道:“可是今日胜善寺……”忽然想到看见的焦尸,不由一阵反胃。

    “我自己来。”纪浅夏接过她手里毛巾,还好心指:“你先去吐完。”

    “姑娘……”偎蕉捂着嘴,很为难。

    “去吧去吧。”

    倚樱本来没往那里想,听她们这么一说,也经不住胃里翻腾,索性也捂着嘴跑去后门吐了。

    这事怪纪浅夏失算。

    保国公府的小姐贴身丫头,只怕也是娇滴滴的。哪里见过尸体,还是烧焦的?不该带着她们进去,应该让她们守在门外的。反正,殿内有纪安诤在,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

    两个大丫头脸色苍白吐回来,小丫头就送来一封信。

    信纸讲究,还香喷喷的。喷的是兰花香气。

    明白写着“纪四小姐讳浅夏亲启。”

    看封口,并没有被拆,纪浅夏先迎着阳光看了看,里头只有一张花笺。

    是定国公府的裘五小姐益旋写来的。写着今天她在去宏河观龙舟的高兴事,并且还邀请她明天来府里,她哥哥新买了一匹温和的小马送她当礼物。特请她过府观赏。

    纪浅夏没辙了,叹气,问偎蕉:“去打听一下,裘五小姐是单请我还请了别的姐妹?”

    “是姑娘。”偎蕉自去安排院子里的包打听长舌妇探消息。

    不消片刻,便传来消息说,裘五小姐单请的四姑娘。

    好嘛,那就去吧!

    只是这夜,纪浅夏派了两个老成的婆子再三把白氏请了过来。

    白氏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巴巴的侍候完夫人用晚膳后,就告个假,急急赶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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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日记介绍:
盲女穿越到一个父母健在,兄弟姐妹齐全的富人家,她可算赚到了!
庶女?却是一名爹不疼,亲娘弱的庶女?
还是选边站嫡派的庶女,这深宅大院站错队,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哟。
到底是夹起尾巴做跟屁虫庶女呢?还是昂首挺胸做一个另辟蹊径的心计女人?庶女日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日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日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