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宝地
还是那个废弃的臭水池塘。
骆凛也掩着鼻,沿着杂草丛生的岸边仔细的绕走了一圈,最终目光停在那座孤零零的八角亭上。
正驻足沉思,他敏锐的感觉到什么。
“出来!”他一改倨傲的神色,冷厉喝斥。
竹叶和阿青一听,飞身扑向动静来源处。
很快,树后转出一名平淡长相的妇人,衣着看还算整洁干净。
骆凛认得她就是昨晚那个站在多寿身边的仆妇。他扬手示意两个跟班,目光一扫四周。
竹叶机警,明白了。拉着阿青去做外围警戒。
“奴婢见过骆公子。”粗使婆子施礼。
骆凛面无表情,指指这里问:“就是这里对吧?”
“是。”
“人手,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是,本来已准备好,今晚动手。只是姑娘说事出有变,一切听公子调度。”
骆凛点头问:“找的是什么人?”
听粗使婆子说完后,骆凛冷峻:“找个借口打发掉。我自有信得过的人手。”
“是。”
骆凛目光掠一眼臭池水,皱起眉头:“还是那句话:稍安勿动。城里另有势力盯上她,以不变应万变。事成后,我自会信守承诺。”
“老奴明白。”粗使婆子恭敬点头。
钱财虽好,也要有命花呀!
多寿和这个当年的生母心腹婆子自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潜出来冒个泡了。谁知,才一冒头就被人揪住了。好在,揪她们的是骆凛,换成任何一方势力,后果都不是她们能承担得起的。
别的不说,先帝抄家处斩的圣旨之下,霍指挥使竟然还有后人留存?单就这一点,足够在京城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浪。多寿的性命不保是肯定的,还会连累好心收留的纪府。
所以,那批财宝,她宁可分一半给骆凛,只要换求一方平安无事就足矣!
粗使婆子也是听了多寿的分析后,惊出一身冷汗。
她还以为两人偷偷摸摸的行为,很隐秘呢!没想到,所有老底细都让人给查出来了。
好在,来人是骆凛,多少可以放点心。
骆太尉家的这位三公子,在京城的名声说不上极佳,但也不太差。比那些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的败家子强太多了。而且,他身份是太平县的县尉,他敢包庇,她们就敢相信。
分走一半财宝算什么?若是认真追究起来,那才叫人财两空呢。
粗使婆子这次出府的主要目的是将财宝埋藏的具体地点一五一十的告诉骆凛,并且在府外为了方便行事租住的那个小院子也退掉,足不出户的等在纪府静候佳音。
骆凛走出那片臭水塘,低头寻思:怎么又快又省事的把财宝起取?
他明白,魏三娘的动作也是相当专业快速的。
“公子。”竹叶飞快的跑回来。
骆凛出了废园,阿青已经牵出黄膘马等在路边。
“说。”
竹叶抹把汗,左右张望,小声报告:“有消息说,丝馆的人接近纪府老太太所住的朴方堂。”
“魏三娘还真是一刻不停呀。”骆凛不得不砸舌。
“还有……”竹叶轻声说:“方才我跟了那个婆子一路。发现,暗处,有人在盯着她。”
“是什么人?”
竹叶挠挠头:“不像是魏掌柜的人。看起来就是纪府的人。”
“纪府的人?”骆凛跨马鞍上,忽然扭头,看向吴家别院方向:“莫非是她?”
“谁呀,公子?”
骆凛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多寿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现在知情者除了骆凛还有魏三娘。
丝馆的魏三娘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就是爱钱了一点,其他无可指摘。更加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来。大不了,魏三娘会转而向骆凛敲诈一笔封口费而已。
最担心的还是纪府内部。
据说当年多寿初入府,保国公是极力反对的。说明,他是清楚知道多寿身份的人。那么,保国公会不会在多年后无意中泄密呢?
保国公是不会存心透露这种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只是架不住他年纪大了,会犯糊涂。
听说,他在国公府,宠妾冷妻。而他的妾?据骆凛侧面了解都不是省油的灯。
近黄昏,吴家的别院外,拥挤又热闹。
玩乐了差不多大半天,大伙也尽兴一回,天色不早,于是纷纷告辞,时间没有错开,都堆在一起。因为各家马车婆子丫头们叽喳加上各位小姐们互相亲昵的告辞客套话,整条街顿时喧哗起来。
最不受待见的纪浅夏是最先上了自家马车的,纪安蕾两姐妹还在跟吴惠如和其他小姐妹们客套,笑语盈盈难分难舍。
聂其仰趁乱叩叩挪过来,敲敲她的车窗,小声笑:“四姑娘,你明天还出门不?”
纪浅夏如实的摇头:“明天不出门。你还有事吗?”
“你想不想去游宏河?我知道有一处芦苇荡有个野鸭巢,那蛋比我拳头还大。烤起来美味得很。”聂其仰难得遇上一个心性跟自己差不多的伙伴,虽然是女生,却不做作不矫情,非常想把她拉拢一块玩。
纪浅夏轻轻扯扯嘴角,宏河可不就是本尊被推下然后失去意识那条河?对河水,本尊应该有心理阴影了吧?
“谢谢,但是我恐怕最近几天都不会出门了。”
聂其仰掩不住失望,垂下长长眼睫毛轻应一下:“哦,知道了。”
看着他面净如玉的娃娃脸那一抹期待过后的失落,纪浅夏于心不忍了。眼角左右一扫,轻声道:“不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好啊,你说。”聂其仰眼光蓦的放亮。
“令尊是刑部尚书,家中想必有刑律之类的书吧?能借出一两本给我瞧个新鲜吗?”纪浅夏眨一下眼,特意显得无辜可爱,又补充:“不要让第三者知道哦,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好吗?”
“好啊好啊。”聂其仰点头如啄米,明亮的眼里满是知己般的喜悦:“纪四姑娘,不用借,我送一份给你。”
“那就多谢喽。嗯?”纪浅夏想了想:“过几天我们可能会去吕家贺寿,你会来吗?”
第68章 投缘
“吕家呀?”聂其仰想了想:“哦,相国夫人寿辰。我来,我一定来。”
纪浅夏笑吟吟:“记得带上书。”
“好嘞。”聂其仰喜的合不拢嘴。
他的小厮挤过来,木然说:“小少爷,小姐四处找你呢。”
“就来。”聂其仰冲纪浅夏挤一个心领意会的眼神,挥挥手,笑眯眯去了。
纪浅夏缩回头,安然的闭眼靠在车壁上。
这一趟还是有很有收获的。
见着骆凛了,算他有诚意,但是纪浅夏琢磨不透他,并不打算跟他继续劳什子的交易。进一步证实聂其仰是个有着孩子气抱负的贵公子。
他的人缘很好,吴家今天的世家贵女们对他都格外厚待。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点的,还拉着他讲一讲刑部曾经大案,问最后的结局。
他的爱好与其他贵公子如此不同,背地里不知被讥笑多少回,街坊谈资说到京城著名纨绔子弟,他总是榜上有名。可是大多数世家贵女却不嫌弃,反而暗中支持。
多一些这样爱好独特的公子,少一些寻花问柳的败家子,世家闺秀以后的日子也好过点不是。
“小满,你跟聂小公子倒是很投缘呀?”轻微摇晃的马车,纪安蕾和气的笑问。
因为聂其仰自告奋勇带着她短暂出了趟门,这是大伙有目共睹的,纪浅夏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嗯。算是吧?”
纪安蕊又掩齿笑:“我听说,他还没订亲哦。”
“哦,为什么呢?”纪浅夏真实的惊讶。
纪安蕊摇头叹笑:“四姐姐,你故意的吧?他那么喜欢冒充刑部的官差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要冒充呢?聂大人给他安排一个差事不就行了?”
纪安蕾也笑了:“真是孩子气!聂大人手眼再通天,也不可能把聂小公子给安排进刑部呀。再说,聂小公子爱做的事破大小案子,聂大人怎么可能顺他的心意呢?就为这,聂小公子没少挨训。”
纪浅夏睁大了眼睛。
纪安蕊笑嘻嘻:“其倩说,家里一直严防死守的盯着,就怕聂小公子又出门闯祸。今天还是打着护送其倩的名义才准许他出门的。要不然呀,聂小公子一准不知跑那个角落去了。”
“我觉得是这是好事吧?”纪浅夏吞吞吐吐道:“聂小公子虽然爱好特别了点,总好过吃喝嫖赌吧?”
车内沉寂了点,最后还是纪安蕾轻轻笑:“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长辈们不这么想。”
纪安蕊点题:“所以,至今聂小公子的亲事没有定下来。”
原来是遭到世家长辈们的嫌弃啊!在他们看来,聂其仰的举动无异于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不如那些寻花问柳但会钻营的公子哥。
“四姐姐,你们很投缘哦。”纪安蕊窃笑,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纪浅夏听得出来她的潜台词是这样的:你们这么投缘,不如凑做一对好了!说实在的,如果将来嫁的人是聂其仰,纪浅夏表示很满意,一点不反感,甚至庆幸。
“嗯,我也觉得跟聂公子很投缘。”纪浅夏顺着她的话承认。
纪安蕊眼角瞄一眼大姐,眸里全是促狭的笑。
纪安蕾倒是收敛了笑意,认真的看四妹一眼。
聂其仰虽然行为乖张了点,但到底是聂家的小公子,很得聂夫人宠爱,又是正经嫡子。亲事没着落,并不表示会自降身价求娶国公府的庶女呀。
“小满,你大概不知道,聂小公子是最受聂家老夫人和夫人最宠爱的。他呀,别看整天惦记着查案破案呀之类的琐碎不相干事,却很得世家姐妹的欢心呢。”
“哦。”纪浅夏挑眼:这与她何干?
纪安蕊猛点头:“对对,就比如今天来的那个刘家二小姐,看把聂小公子给缠的……啧啧。”
纪浅夏扭开脸,不想接话茬。
“这位刘家小姐年岁倒也相当……”纪安蕾若有似无的嘀咕一句。
纪浅夏打个哈欠:“姐姐,咱们今天出门,又没去学堂,会落下不少功课吧?要不要补课呀?”
成功把话题绕开。
“补课倒不至于,顶多多练习几张字贴罢了。”说到这个问题,纪安蕾语重心长:“小满,你的字也该多练练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
“是,大姐。”
纪安蕊忽然来一句:“四姐,你上次绣的那个香包怎么没带出来?”
“我放家里了。”
“没绣成时我瞧见了,绣活好精巧,正想着也请四姐姐帮我绣一个呢?”
“嘿嘿,该天有空我一定为五妹绣一个。最近太忙不得闲。”纪浅夏最怕别人考她的绣工。
纪安蕊高兴:“那可说定了,四姐不许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姐妹仨一路闲话,马车轻快的就回到了纪府。
天色不算早了,先去后院正房见过狄夫人,说起吴家的招待,闲谈一会,各自回房换了家常服就到了摆晚膳的时间。
通常,保国公在家,与狄夫人共餐,子女们便回各房差小丫头去厨房端分例膳食。若是国公爷不在家,狄夫人一般会把子女们招至跟前一家人围坐吃饭,图一个热闹。
今天,国公爷破例在家,所以,除了众妾室团团侍膳之外,其他子女都各回各院。
襟霞阁。
夜色渐临,外间小厅点上蜡烛了。
烛光中,纪浅夏一人独坐,面对眼前热气腾腾的佳肴,胃口大开。
“姑娘,老太太差人送人一碟新鲜点心来。”丫头报。
纪浅夏忙站起来,却是一愣。
这不是那个跟多寿合谋的粗使婆子吗?衣着倒是整洁,不像是个做粗活的下人。
倚樱递上一碟新鲜花俏样式小巧的点心给她过目。
“多谢祖母。”纪浅夏不忘先微施礼谢过纪老太太,又含笑对着跑腿的婆子说:“也辛苦妈妈了。”
偎蕉早就备好赏钱递过去。
婆子理所当然的接过,低眉含眼:“老奴谢过四姑娘。”然后稍稍招眼:“四姑娘,老太太身边的多寿姑娘托老奴给姑娘捎句要紧话。”
纪浅夏眼眸睁大,明白什么。勾勾手:“这边请。”
把她引到里间,才含笑小声问:“不知多寿姑娘捎带什么要紧话?”
第69章 带话
婆子屏声静气,低声:“没什么大事,只多寿姑娘一件绣活出了差错,想改好。思来想去这后宅,只有姑娘绣工既好,心眼也好。想请姑娘在关院门之前,过去一趟。”
“好,我一准去。”
婆子点点头,告退出去。
真?还是假?
漱口换上清芬茶盅的纪浅夏还在思考。
为了验证心里疑问,悄悄唤上倚樱,低耳吩咐几句,倚樱却也是带着满腹疑问而去。
初夏的夜,格外迷人。
树影婆挲,墙角虫鸣,花香四溢,星光点点,月明如灯。
悠哉在廊下慢走消食的纪浅夏眉头却紧皱着。
多寿这件事,怕是要告一个段落了吧?接下来,她该怎么整顿襟霞阁的内鬼呢?呵呵,到底是纪映芙还是纪君蔓,还是蒋氏,花氏在搞鬼?
为什么排除履园的纪吟萼和简氏呢?
一来纪六小姐不过七岁,心智再早熟也不可能如此布局?二来,简氏一向有点墙头草的姿态,她又是低贱的丫头爬床成功,只生一个纪六小姐,再怎么野心勃勃心有不甘,却是只有心而无力的。
苦恼中,倚樱面色古怪的回来,悄悄附耳报:“奴婢方才打听清楚了,老太太并没有差人送点心给各院姑娘们。”
“水绘园那边呢?”这是指嫡大小姐纪安蕾的院子。
倚樱摇头:“也没有。”
“明白了。倚樱,这事,你知我知,不许瞎嚷嚷。”纪浅夏心里有数,特意又叮嘱一遍。
倚樱直觉古怪,倒一向谨守本分,知道大家宅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自家姑娘这么严肃神色,马上表态:“姑娘放心。就是偎蕉问起来,奴婢也自会拿别的事搪塞过去。”
纪浅夏很满意,轻轻拍拍她:“好倚樱,不枉我疼你。”
“谢谢姑娘。”倚樱狗腿的跟上一句。
纪浅夏继续在院子里慢走。
灯光已掌起,廊下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姑娘,细纹姐姐来了。”偎蕉眼尖,先看到挑着灯笼进来的是白氏身边的贴身丫头。
纪浅夏怔了怔,随后笑眯眯迎上细纹的见礼:“四姑娘。”
“什么风把细纹姐姐吹来了?”纪浅夏故意打趣,一面向屋子:“是白姨娘有话带过来吗?”
细纹落在她身边半步,笑说:“姑娘说的没错。”
“怎敢劳烦姐姐跑腿?”
主仆二人说着入了屋内,细纹打量下左右。
“你们先下去,我这里一时半会不要人侍候着。”
“是。”
偎蕉和倚樱先退出,她们也得用餐不是。她们用过后,方换下小丫头用餐。规矩如此。
“是不是又发现什么?”纪浅夏心急,扯着细纹催。
细纹抿嘴笑:“姑娘怎么急性了?……倒是有了新发现,姨娘拿不定主意,叫奴婢过来跟姑娘说一声。”
她便将今天白天跟踪监视多寿和粗使婆子的事报上来。
“那个婆子今天去见了骆凛?还把外头租的院子退了?”纪浅夏呆了呆。
“是。还有朴方堂那边,陈姨娘的丫头彩玉今日破天荒去寻了多寿说话。”
“这可就热闹了。”纪浅夏失笑。
细纹摊手:“不过,好像也没说别的,就是打听老太太的病。彩玉也没多待一会就回去了。”
“还是奇怪。陈姨娘********这么久,一心只盼望着五哥出人头地,早就不掺和后宅是是非非,怎么突然就打听起老太太那边的事来?”
细纹也点头:“白姨娘也是这么说的。是古怪点,但暂时没看出什么来。”
沉吟良久,纪浅夏点点头:“我知道了。”
“姑娘可有话带回给白姨娘?”
纪浅夏张嘴欲言,想了想又闭嘴。然后摇头:“我暂时没什么话带回给白姨娘。一会我去趟朴方堂,等我回来再亲自跟白姨娘细说疑点。”
“那奴婢先告退了。”
纪浅夏亲自送出来,看一眼门口守候的小豆子。
等倚樱回来,纪浅夏问起抄写的法华经可完成。倚樱苦恼回报:“还只抄好一半。”
“一半就一半吧。整理出来,我一会送去给祖母过目。”这是最好的借口掩护,只是时间上有点晚了。
“好的。”倚樱便去整理。
偎蕉不解:“这个时候姑娘还要去朴方堂看望老太太?”
“是。正好今日在吴家也听来些趣事,想必老太太也爱听,我也讨一个巧去。总不能事事让凝翠坞的三姐讨得便宜。”
偎蕉欣慰之余也略有疑惑。
这等跟姐妹攀比的风格,着实不想那个低调本分乖巧的四姑娘。
一行人挑着灯笼慢慢向朴方堂来。
朴方堂在夜色中格外静谧,也格外冷森。
堂堂煌煌的明亮灯光都没有把纪浅夏最初的那点阴恻印象给消除。也许是朴方堂长期住着一位病重老人,所以这里气氛不轻松,久而久之就沉重了。加上偏僻又花草树木繁多,白天还好,晚上看,实在渗人。
听到动静,当值的长福和长荣迎出来,小声说:“老太太才吃了药歇下了,姑娘来的不巧了。”
“那我就在厢房等片刻吧?”纪浅夏知道老人家的瞌睡是很浅的,也不长久。尤其是吃了药才歇,十之八九歇不了多久。
长福两人笑笑,也不再多说,请她入内去西厢坐等。
抄写好的一半的法华经,长荣接了过去,等老太太醒来再验看。
纪浅夏就一个人等在厢房喝茶。稍顷,最漂亮的多寿手里托着上等精巧的点心果子亲自送过来。因她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丫头,纪浅夏还得起身接着:“多寿姐姐客气了。”
“四姑娘有心了!难为你这大晚上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多寿看着她笑了笑:“听说四姑娘今日去城东吴家别院放风筝了?”
“是呀。”纪浅夏抱以微笑。
多寿又说:“都是京城名门世家的小姐们,欢聚一堂想必趣事多多。”
“多寿姐姐说的没错。”
“唉!”多寿轻叹一声,却生硬的转了话题:“我有件绣活一时无心差了针线,是老太太的活计,怕不好改。还想烦请四姑娘帮我改改,好让我明天交差。”
第70章 定金
纪浅夏马上就说:“这有何难?竟然是老太太的活计,多寿姐姐怕改不好,我自当义不容辞。”
“如此,先谢过四姑娘。”多寿嘴角翘起,巧笑倩兮敛襟施礼。
纪浅夏忙虚扶一把,说:“何须如此客气。快把活计拿过来我先瞧瞧。”
多寿神色为难:“四姑娘不嫌的话,还请移步奴婢房中,可好?”
略迟疑了下,纪浅夏谅她也搞不出妖蛾子,便点头:“还是多寿姐姐考虑周全。如此,请带路。”
想了想,对丫头等人:“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多寿也对长福等人说:“听着动静,若是老太太醒了,只管去唤我过来。”
“嗯,你去吧。”
老太太歇下,丫头们是可以偷会懒的,只是不能太走开。不过今天轮值的是长福和长荣,多寿走开小会,在情理之中,何况她是带着四姑娘办正事去的。
远远就看到多寿的屋子有一抹明亮的灯光。
纪浅夏心头微跳:不会是骆凛吧?他怎么还敢来?一而再的,旁若无人的进出纪府,当护院家丁吃干饭吗?
还真让她猜中了。
骆凛翘着二朗腿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茶,看到她进来,抬眼,勾勾唇。
“真的是你?”纪浅夏侧头看一眼多寿,从容的迈进屋子。
多寿轻轻掩上门,使手请纪浅夏落坐,她安静的奉上茶一声不吭。
骆凛看着对面的纪浅夏明显防备的神色,竟然轻轻‘呵’的笑了。
“四姑娘是贵人多忘事啊。不是说好咱们谈一笔交易的吗?”
“可以不谈吗?毕竟我并不缺银子。”纪浅夏语出惊人。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不按牌理出牌,骆凛都愣怔了神色,很快变恢复正常,不紧不慢还抿口茶:“不缺,但我相信四姑娘不会嫌钱多,对吧?”
好吧,一针见血。
纪浅夏眼珠转向安静的多寿,又转回成竹在胸的骆凛,端起面前的茶盅也缀一口,才笑问:“那么万金呢?”
“在这里。”骆凛拍拍放在桌下的一个箱笼,四四方方很像是后世的男式提包。
“有万金?”纪浅夏很怀疑。
别欺负她是现代人不懂常识。一两银子是可以惴怀里带走,但万贯家财那得专门找个库房保存吧?
“要验看吗?”
“要。”
骆凛单手提到桌上,拧开锁头,一片金光闪闪,刺的纪浅夏举手挡眉间。
等她适应金光后,慢慢睁眼细看。
四方的箱笼里整整齐齐码着好几层个头比较大的金元宝,那宝光,那金气,杠杠的,不是作假。
“这,这是多少呀?”纪浅夏活了两世,从来没看到这么多现金的,露出惊疑又欢喜的神情。
“这只是一半。”骆凛语气很司空见惯。
纪浅夏飞快掠他一眼,暗暗吸口气,装做见过世面的,抬抬下巴镇定问:“给我的定金?”
“是。”骆凛勾唇微笑:“另一半嘛,事成后,自然会准时送上。”
这么大手笔,必定难度极高吧?
纪浅夏回归理智,重新坐下,开门见山问:“你们要我做什么?先说明啊,杀人放火之类的坏事不要找我。我胆小做不来。”
骆凛嗤的笑了,顺手合上箱笼,下巴扬向多寿:“很简单,只愿纪四姑娘在府里护着多寿姑娘即可。”
“哈?”纪浅夏下巴一掉,马上又装回下巴,苦笑不得:“骆公子,你实太不了解我们保国公府了。明跟你说了吧,多寿姑娘还得着我护?我求她护还差不多。”
听到这里,多寿露出浅浅的笑容,眸色玩味的看着纪浅夏。
骆凛也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坦率的纪浅夏:“那是以前,我指的是以后。”
“哦?”纪浅夏拖长了一下尾音,默默端起茶盅,掩下密密翘翘的睫毛。
她实在太爱脱口而出了。骆凛连多寿的底细都打听出来了,纪府那点破事应该不陌生吧?多寿被老太太当成女儿一般宠,而她这个庶女不怎么受重视,精明的外人多少知道一点吧?
骆凛眼里带着笑意,眉头轻轻一展,和气不过问:“四姑娘,敢问你是怎么发现多寿的秘密的?”
“这个呀。”纪浅夏放下茶盅,严肃道:“我若说是无意之中发现蹊跷,你们信吗?”
骆凛跟多寿对视一眼,犹豫了下:“信。”
纪浅夏也没计较他们的迟疑的语气,手指敲下桌面,干脆道:“说话别拐弯抹角的。你们不要管我怎么怀疑多寿的,我也不追究多寿有多少秘密。现在,告诉我,以后怎么护多寿?我该做什么,这笔交易才算正式成交?”
“好!快人快语,闺中女杰。”骆凛这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调侃。总之纪浅夏并不领情,而是瞪着眼:“说正事。”
骆凛给多寿使个眼色,后者起身将房子四周检查了一遍,确认隔墙无耳。
“正事就是,除了在下与四姑娘,还有其他人对多寿蠢蠢欲动。为了多寿的安全,也为了纪府平安,四姑娘请务必将这些隐患给扫掉。”骆凛最后还做个一拨拉的手势。
纪浅夏眨巴眼,压低声音问:“那些人也是看中多寿知道的那笔财宝?”
骆凛和多寿又交换个眼色,意思是:她果然知道的挺多的。
“有为财的,也有为一己私利的。”骆凛说的义正严辞。
纪浅夏真吃惊了,忙问:“还有好几拨?”
“是的。”
“为财的我想得通,我就是为财。一己私利的,能解释一下吗?”
骆凛又是无声扬扬嘴角:这丫头还真是爱说直白话。
于是他很好心开解:“多寿的真实身份是忌讳,如果暴露于世,受害的绝对不是她个人,而是会牵连你们纪府。哪怕当年的保国公有护龙之功,这事如果传出去,谁都护不了。所以说,另一拨查她的,是想毁了你们纪府,很可能是为一己私利。”
“啊?”纪浅夏杏眼一睁,目不转睛的盯着多寿看,看了半晌,把多寿看的心里毛毛的,小声唤:“……四姑娘?”
“……原来,我猜错了。”纪浅夏喃喃自语:“你真是京卫指挥使的后人,而不是侥幸逃生的心腹后代。”
第71章 成见
原来纪浅夏跟白氏也猜过多寿跟已故去的京卫指挥使的关系。先是猜后人,但很快又否决了。
满门抄斩的圣旨的,谁敢不从?谁敢循私。
所以后来就猜测是指挥使心腹逃走,临死之前将废园藏宝告诉多寿,才令多寿投奔保国公而来。
万万没想到,还真是漏网的后人,只怕是唯一的。
多寿眼里有惊惶之色闪过,求援似的看向骆凛。
“对,她是。”骆凛很从容的承认了。
纪浅夏手肘抵桌,手掌抚面,半晌才甩甩头:“窝藏朝延犯官之后是杀头重罪啊!祖母是怎么想的呀?”
“四姑娘有所不知,老太太早年与我祖母交情极好。所以,当年我被奶母带过来求府上庇护,国公爷不敢作主,愣是老太太坚持才得以苟活至今。多寿很感激老太太的庇护之情,也希望保国公府世世代代荣华福贵,好人有好报!”
多寿低头敛礼,说的轻轻柔柔又充满感恩之情。
打开天窗说亮话,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纪浅夏也没有回头路了。
别说给钱,就是不给钱,多寿的身份也绝对不能暴露,否则纪府一夜之间就是完蛋!她还想赖在纪府过千金小姐的奢华日子呢。
“唉!”纪浅夏先是重重叹气,然后伸手想握一握,惊觉不妥马上就拍拍桌面,无气无力:“成交!”
骆凛和多寿并不意外。
纪浅夏虽然不是嫡小姐,到底是白氏生的,又是府里的嫡派。长远看,为着整个纪府着想,答应保秘和加入庇护是理所当然的。
“这些元宝……”
“你们为何……”
骆凛和纪浅夏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还是骆凛发挥风度,轻轻笑:“四姑娘请。”
那她就不客气了,清清嗓子,问:“为什么你们会找上我而不是大姐和五妹?又或者是知情的夫人呢?”
“那在下也就实话实话了吧。”骆凛竖起一指:“狄夫人虽然精明能干,但她家事繁忙,未必照顾周全,一旦被人钻了空子,后患无穷。”
多寿补充:“夫人忙不过来,又挂记这么回事,必然会转交白姨娘代管。白姨娘是四姑娘生母,所以,交托四姑娘,跟交托白姨娘没两样。”
纪浅夏想起作用,就一定会动用后宅的资源,绝对绕不过有实权在手的白姨娘。所以,是对等的关系。
骆凛又竖一指:“至于府里两位嫡小姐嘛。在下打交道甚少,不明底细。多寿姑娘也说过,两位嫡小姐一举一动都有数人盯着抓错。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四姑娘比较合适。”
纪浅夏轻松口气,闷闷:“明白了。”
所有脉络都理清了,却让她很郁闷。
这两个小狐狸,真是考虑的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啊!她幸好有白姨娘这座靠山护身,不然玩起手段来不得被他们玩死才怪。
纪浅夏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和先机了,没想到人家三言两语就让她处于劣势了。
伸手摸上那只箱笼,她很虚心请问:“竟然后果如此严重,我也只有一条路选择,为什么还答应给这么优厚的回报?所以这是一个诱饵对吧?这笔意外之财,只是用来给我过眼瘾的,是吗?”
骆凛慢慢敛起全部的和气神态,眼底露出嘲笑:“纪四姑娘,你一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纪浅夏抿紧嘴角,眉宇渐拢怒气。
“你们,两位,骆公子,四姑娘,有话好说。”多寿一看气氛不妙,赶紧打圆场。
两人眼光纠缠,定定不动,四目对峙。
‘哧哧’空气中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闪冒。
“骆公子,你误会四姑娘了。”多寿先转向骆凛:“将心比心,得知真相,谁都会有有这样的疑问吧?”
“哼!”骆凛冷哼。
多寿又扭头向纪浅夏:“四姑娘,你也误会骆公子了。公子竟然说是交易,那么原先许下的承诺公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切!”纪浅夏不屑,还斜眼瞥她:干嘛帮他说话?是不是有一腿?
“好啦好啦,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多寿实在急了,拍桌定调:“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能一条心吗?不然,我还真是不放心呢。”
“谁跟他一条心?”纪浅夏小女孩心态,还嘴硬顶一句。
骆凛却只是抬抬眼皮,又扭开脸对多寿:“我得走了。等那边顺利,我再派人过来一趟。”
“好,公子慢走。”多寿眼里隐有兴奋。
他说的顺利,是指起取那笔埋在废园的霍家财宝吧?就算分得一半,那也是巨大的财富。
骆凛视线在箱笼上一定,又移到纪浅夏面上,淡淡道:“我君子做到底。纪四姑娘,这笔金子要不要帮你存入银庄?”
纪浅夏狐疑看过来,嘀咕:“你会这么好心?”
把骆凛给憋气的差点吐血。
“告辞。”他忍着最后那点风度,拱拱手咬牙转身。
“骆公子,等等呀。”多寿反而急了,忙拦住:“这一箱笼元宝,还是……”
骆凛停步转回头。
纪浅夏却鼻子皱皱,伸手提起:“我自己处理。”
哎哟,还挺沉手的啊!纪浅夏肩膀一倒,差点歪了。
“四姑娘,别赌气。你这会提这个出门,难保不引人怀疑。别说其他姨娘的人,就是白姨娘问起你来,该如何回话?”多寿耐心劝。
纪浅夏放下箱笼,挠头想了想。不情不愿的看向骆凛:“好吧,看在多寿的面上就信你一回。”
“呵呵。”骆凛要翻白眼了。
明明是求他,非得硬拗到多寿身上,这是多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呀?
骆凛走过去,只手很轻松的提起,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办妥后我会尽快将银票转交给你。”
“嗯。”纪浅夏保持优雅的垂眸颔首。
多寿先探头出门,左右瞧瞧。
暗处的粗使婆子上前小声:“没有人。”
回头把烛光移开调暗,骆凛借着夜色掩护,纵身掠入黑暗中,眨眼消失不见。
纪浅夏还昂着头感慨:神奇又古老的技艺啊!可惜跟她无缘!
“四姑娘,差不多了,奴婢领着你过去吧。”多寿小声。
“嗯。”纪浅夏掸掸衣摆,举步沿着小径,步步向朴方堂正房过去。
第72章 花氏
走上回廊,灯笼被风吹的东摇西摆。
“多寿,现在这种局面,只有我们两人知情吗?”
多寿低声:“是。奴婢还未来得及跟老太太通气。”
静默数秒,纪浅夏又问:“你就这么相信他?”不用点名,多寿也知道这是指骆凛。
“奴婢别无选择。”
突然找上门,把她的点滴底细全都摊开,多寿还有第二种选择吗?依骆凛的行事风格,他想要不露声色劫动多寿易如反掌吧?
“他,还做了什么令你如此信任?”纪浅夏脚步放慢。
多寿沉吟少许,从怀里掏出那张有关她身份的文谍。
纪浅夏接过就着廊灯从头到尾看一遍,静静的还给她,最后说了句:“真是腹黑的老狐狸!也亏他想的周全。”
连假身份证明都造出来了,并且看不出破绽,这个骆凛真有两把刷子!
朴方堂正房,她们刚踏进来,纪老太太就醒了。
多寿忙着进里屋服侍老太太,纪浅夏还略等了等,听到里间动静平息了,才堆满笑进屋哄老太太开心。
纪老太太脸色不好,就着多寿的手里抿口茶,吐在盂盆里,看见她进来,还是有气无力的。
纪浅夏今晚的本意也不是为她,所以献上法华经,陪着说了几句白天吴家别院的趣事,便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差不多也到了关院门的时辰,纪浅夏加快脚步。
风过,光乱。
“谁?”偎蕉忽然冲前方娇喝。
狭路相逢,另有一队打着灯笼的人马跟纪浅夏这队正面撞上了。
那边的灯笼不停,越来越近。
偎蕉和倚樱看到正中被簇拥的人,马上就息了气焰,低头见礼:“花姨娘。”
来者是花氏!
花氏如一道艳光刷的亮过灯光。
她穿着牙黄色折枝花鸟纹暗暗花缎夹衣,高领宽袖。领边与袖口用滚针丝线绣着边,腰上系五角丝扣玉诀,缥色衬裙,系一条湖绿绞染双比绫裙。头上珠光宝气,不是金玉就是翠玉,手里捏着条豆绿色单丝罗帕。
衬得她俏丽白嫩如玉的脸更加生动光彩,眼眸灵活,眉梢全是风情,加上高挑有致的身材,夹杂在一众仆妇之中,说鹤立鸡群一点不为过。
尤其是这种天色之下。
清风朗月,星光与灯光齐映之中,她噙着笑,挽着臂纱款款而出,愣是把纪浅夏魂都看掉了。
绝色啊!尤物啊!
就冲这姿态,哪个男人能逃得掉她的温柔乡。
纪浅夏有些理解她爹了!
就这么一个身段一个眼神,她一个小姑娘家家都招架不住,何况保国公。
“原来是小满呀。”花氏的声音也是娇媚的。
“花姨娘。”纪浅夏回过神来,上前问候一声,笑问:“你这是打哪儿来呀?”
花氏轻轻启齿,笑的很亲切:“打你三姐姐院子过来。可巧就遇上你了。”
“呵呵,那可真巧。”纪浅夏干笑。
这条路跟纪君蔓的凝翠坞并不顺路好吧?
花氏亲昵的挽着她,笑说:“小满,你这是从老太太那里来吧?真是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多谢姨娘夸奖。”纪浅夏轻轻挣开她,有礼道:“天色不早了,该关院门了,我就不留姨娘过襟霞阁小坐了。”
花氏格格持帕掩齿笑:“真乖!我哪里有最新的花样了,赶晚儿差人送过来。”
“谢谢姨娘。”纪浅夏道谢。
路虽不太宽,两拨人马各自侧让避一避,也就相安无事的交错而过了。
花氏一行人,渐渐远去。
纪浅夏却回头看了几眼,又看一眼她走过来的岔路。
“算了。”自会有人过来报告。
回到襟霞阁没多久,关院门的梆子就响起来。
梳洗一新窝到拨步床上,纪浅夏还在琢磨着跟骆凛的会面一事。
外间,偎蕉倚樱跟小丫头们有轻声的嬉笑传来。
正房此时没人,纪浅夏翻出正式的日记本,趴在床上记录。
她好久没写日记了,忙的有点昏头。
咬着笔头想了想,她还是不记多寿身份。只是写下自己的感受。
“没想到人的第一感觉是对了。”纪浅夏写道:“从废园,从偷听到的三言两语之中,我就第一时间猜想多寿会不会是京卫指挥使的后人。因为多种顾虑,白姨娘有理有据的否决了。我也就信了。没想到呀没想到,却原来第一直觉是最真实的。”
纪浅夏在京卫指挥使涂黑,防止别人看出来。
继续记下:“过程种种就不提了,关于那笔回报。其实我真是不理解。明明可以不付账的。就算他一毛不拨,我也会誓死守卫着这个秘密,不让外人查实了去。没想到,他还来气了,真是矫情。”
这个他,她也不能具体点明是谁。反正她自己看懂就好。
“……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交给他去处理呢?那么大一笔天外横财,是藏不住瞒不了人的。我就算安全运回襟霞阁,难免人多嘴杂泄露出去,徒然给自己惹麻烦。好,退一万步说,箱笼由白姨娘接手,更安全吗?不见得吧?这后宅吃饱撑着,暗处盯着她的小人只怕比盯襟霞阁的还多。所以,还是交由他去妥善处理最保险。”
歪头转转眼珠,纪浅夏又添上最后一笔:“反正最好的结果就是这笔回报真的落入我名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已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过对方了,那什么样的后果,也就在意料之中,可以承受了。”
写完后,她标上日期,等墨迹干透一点,才掩上日记册。
鼻子耸一耸,她好像闻到陌生的味道。
一股不太属于她屋子的味道。
她岿然不动,眼睛转来转去,思忖:是谁?悄然无声的潜进来了?还躲在暗处偷窥?
她的卧房,有花香有檀香也有属于她及两个贴身丫头的脂粉香,更加有书墨气味,独独没有她此时闻到的淡淡陌生人膻味。
说明,此人很少进这个屋,是上不得台面的粗使丫头婆子。
她的气味与屋子气味格格不入。
纪浅夏将日记册揣入怀中,轻轻翻身而起,慢慢穿鞋。仔细分辩那淡淡的膻味。
第73章 钓鱼
嗅嗅!再猛吸一下鼻子。
纪浅夏眯起眼睛,视线却扫向左边那架雕花绘彩八扇屏风。没记错的话,屏风过去就是一间净室,净室是留有一个小门的。
深吸口气,纪浅夏猛的拨足而起,冲向那架屏风后。
还是晚了,一道单薄的身影惊慌失措的溜向净室小门。
“站住!”纪浅夏扬起手里悄悄握着的镇纸石砸过去。
身影踉跄一下,明显是砸中了,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窜出净室小门。等纪浅夏箭步追出去,净室外是一道回廊,还正好有三岔道。加上廊下的灯笼可能暗了一只,光线很不明亮。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出对方逃向哪个方向。
当然,如此熟悉地形也由此判断出的确是襟霞阁的下人。
“姑娘,出什么事了?”偎蕉和倚樱匆匆赶过来,惊惶不安。
纪浅夏看一眼跟她们身后的大小丫头,面色很冷峻,吩咐:“把襟霞阁所有丫头婆子召集起来。记住,是所有。不管是扫地还是烧火的,全部都给我叫过来。”
兴许是她眼神太过凌厉,两个大丫头不敢问原因,缩下头,不安的应一声,马上就安排人手通知到位。
捡起那块镇纸石,纪浅夏心里冷笑:本想等两天再设个套收拾内鬼,正好没腾出空来,倒好,自己作死撞上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掂了掂,镇纸石不轻,沉手。被它砸中,不说受伤,青一块是肯定的。
短时间内,对方也来不及消除青紫吧?消除了也好,把柄更充分了。
纪浅夏就安心的坐在内室,等人员到齐。
大晚上的关院门时间,襟霞阁所有婆子丫头很快就聚集在廊下,人人眼里带着惊疑之色,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纪浅夏站在廊下正中,半垂眸从左扫到右。
廊下的灯被风吹动,光线洒在她面上,忽明忽暗,叫人更加胆战心惊。
“姑娘,人都在这里了。”偎蕉低声报告。
“请假当值的呢?”纪浅夏目光定在某处,不紧不慢问。
偎蕉迟疑少许,回话:“当值的也来了,请假的……”她真的无能无力呀!人家请假了,总不能这时候出院门把人叫回来吧?
“有请了假还留在院里的人吗?”纪浅夏的意思是,有请了休假,但是无处可去,还在襟霞阁的人。她们用请候当借口不来集合。
倚樱想起什么,支吾一下:“好像有一个。”
“谁?”
“小豆子的姐姐,豆青。”
纪浅夏眼里就冷气嗖嗖了。
见势不妙,偎蕉忙使眼色,让婆子去殷豆青叫过来。
纪浅夏对豆青没什么印象。一来,她是粗使丫头,那些精细一点的活计轮不到她,自然就没有在主人面前露面的机会。二来,她相貌平淡,标准的路人脸一张,见过即忘。
个子不高,瘦小。虽然年纪不大,但并没有多少青春气息。相反,因为长期做粗活,表情带着底层下人的苦大仇深。
豆青低眉顺眼的给纪浅夏见礼。
纪浅夏摆摆手,移开打量的目光,挪向廊下。
“你,你,你,还是你……”她手指飞快的清点了几个嫌疑最大的单瘦丫头,冷静:“你们这几个留下,其他人可以退了。”
底下不出意外,大伙交头互盼,想接耳议论一番,让当值的婆子大声喝斥:“还不散去?”
“你们几个进来。”纪浅夏转身迈进门槛。
被点名的丫头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吉是凶,磨磨蹭蹭的顺从入内。
外间的灯烛映的屋子更明亮。
纪浅夏坐在榻上,看着眼前这五六人,笑了笑说:“别怕,我就是例行问问你们方才都在哪里?做了什么?可有人证。”
“呃?”丫头们一齐抬眼,更迷糊了。
“你先来。”纪浅夏手一指豆青。
豆青怔了少许,立马上前一步:“回姑娘。奴婢今日轮休,白天出门一趟买了针线,就再也没有出过院门。方才一直在后廊,正要去灶间拎壶热水洗澡,热水还在桌上,就来个妈妈说姑娘叫奴婢过来。”
“哦。”纪浅夏稍微咧咧嘴,然后又指另一个:“该你了。”
“奴,奴婢方才在自己屋里缝袜子。”这个小丫头有点怯生,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说完了。
一般来说,晚上丫头婆子们只要不当值,主子们没有太多吩咐,就可以在自己屋里自由活动。当然,串门是可以,串院是不允许的。
有人带头开口,剩下的就好办了,个个都如实交待自己方才的行踪,有的有证,有的没人证。
纪浅夏端起茶盅低眼轻缀一口。
偎蕉欠身询问:“姑娘,你看这……”
纪浅夏抚抚额,慢腾腾起身,绕着她们转了一圈,心里大致有数了。
那股浅浅的膻味还没完全消散,且只有她身上散发的最明显。看来,不用强制她们脱衣服验背就能知道偷窥她的是何人?
是当场赶出去还是引蛇出洞呢?
能不能放长线钓大鱼?钓出她幕后究竟是谁?
一步一步的转回正中,纪浅夏定了主意,便扬脸一笑:“没事了,都回去歇了吧?”
“啊?”个个低低的惊呼。
这是闹哪样呀?大晚上的大呼小叫把她们聚集起来,然后还点名了几个,问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又随便就打发了?这,也太任性了吧?
四姑娘一直不任性的呀?这是咋回事?
纪浅夏才不管她们心里转了多少问题,一概不理。抬下巴就吩咐倚樱:“关门移灯。”
纵然这几位瘦小丫头有再多的不满和牢骚,也再不敢当面发作出来,鱼贯退出主屋后,便左右分散回屋。
豆青紧走几步,在暗处抹抹汗,回头看一眼掩上门的主屋,心有余悸。
昏暗的豆油灯。
豆青盘腿坐在简陋的床上,上衣脱落在腰间层层堆积。
一只枯老的手在她还算光洁的背上揉搓。那里青紫一小块。每搓一下,豆青就从牙缝里轻嘶一下。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让姑娘起疑了。”豆青压低声音。
那只在昏暗逆光的手停了停,也同样压低抑细嗓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过这段时间你别乱动,免得被抓正着。”
“知道了。”
第74章 虚实
一夜好眠。
纪浅夏一如既往的梳洗吃早餐,然后去见狄夫人,等姐妹们凑齐后,便去西府学堂上课。日子又按部就班的开始。教书先生容先生夸了纪浅夏几句。说她字虽然长进不足,但字面理解意思常别出心裁有独到见解。
惹的纪君蔓和纪吟萼两个频频盯着她看。
下学后,姑娘们相约着回院,几位少爷则在外书房继续刻苦攻读,尤以纪安诫最勤奋。
“你去。”纪君蔓拿手肘捅捅纪吟萼。
“三姐,你去。”纪吟萼也不甘示弱撞回去。
跟她们走在一起的纪映芙好奇,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问:“三姐,七妹,你们说什么呀?”
纪君蔓精致的脸上滑过浅浅的鄙笑,却只笑不语。
纪吟萼沉不住气,快嘴说出来:“四姐喽,她呀,昨天晚上不知发什么疯,把襟霞阁的小丫头聚在一起大骂一通,也没有原因哦。”
纪映芙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更加圆汪汪的,充满不可置信:“怎么会?四姐她,为什么呀?”
“不知道嘛。”纪七小姐天真摊手。
纪映芙看一眼前面跟纪大小姐跟一块的纪浅夏,还是不敢相信:“小七呀,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六姐姐,你真的一点消息没听到?”纪小七同样不敢相信了。
纪映芙摇头,无辜:“我真的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昨晚上的事吗?我哪能这么快就听到消息了。”
“切!”纪君蔓听不下去了,又是撇嘴扭脸望向一边,对着空气说:“装的挺像。”
由于她并没有指名道姓,所以纪六和纪七小姐只是瞪她一眼,不好直接对号入座。
“六姐,你要不信的话,去问问四姐嘛。”纪吟萼人小鬼大,眼珠子一骨碌就挑唆。
纪映芙这才明白,方才老三跟老七两人想知道真相,却互相推诿不敢上前直接询问纪浅夏。
她摇头很单纯说:“我压根不信。”
她都不信了,就根本不需要跑去多嘴问了。
纪吟萼显的很失望:“可是我很好奇呀。四姐到底为什么要大晚上的打骂小丫头们?”
“你直接问不就行了。”纪浅夏笑盈盈转头站到她面前。
“啊?四姐,你偷听我们说话?”纪吟萼跳脚大窘。
纪浅夏手指一划:“这不叫偷听,风吹过去的。”
走在前头,她们在后头乱咬舌头,声音也不控制下,想听都不行。
纪君蔓三人面上微讪,不过很快当没事人似的。
却是纪安蕊不识深浅,站定一旁不解问:“四姐,是真的吗?”
她一问,纪君蔓几个马上竖起耳朵细听。
纪浅夏也不恼也不避,大大方方笑:“是,也不是。”
“到底是不是嘛?”纪小七性子急。
“各位姐姐妹妹都是识得几个字明事理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像市井泼妇那般以讹伟讹呢?”纪浅夏先不解释,而是指桑骂槐一句,才慢悠悠补充:“我昨晚是把几个小丫头叫在一起问了几句话,但绝对没打没骂。至于为什么连夜突击问话,那是我的一只钗子不见了。那只钗子是我在院角玩刺花,顺手放在台角,一时不慎忘了。等我想起去找时,却不见了。”
偎蕉和倚樱两个眼珠子快掉下了:姑娘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纪浅夏却若无其事继续:“一只钗子丢就丢了吧?我也不在意。我只是想不到院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就那么一会的功夫我的东西竟然顺走。她若是捡了送回来,我也就做个顺手人情直接送把她了,偏这等偷偷摸摸勾当,我是忍不了。对了,大姐三姐,五妹六妹七妹,你们能忍吗?”
她最后还把抛出个问题为难大伙。
纪安蕾和纪安蕊相视,严肃道:“小满,你做的对。一只钗子不值什么,那手脚不干净的下贱胚子绝对不能容忍。否则助长气焰,奴大欺主。”
纪君蔓面皮不经易抖了抖,干咳一声:“四妹妹做的对。”
纪映芙和纪吟萼还能说什么呢?一个下人手脚不干净的理由,强大到无可挑剔。尤其她们也是有院子,有不少服侍的下人。人心总是隔肚皮的。她们再存疑,这个时候也绝对说不出风凉话来。
“嘿嘿,四姐,原来是这样呀。”
“你以为是怎样?”纪浅夏笑眯眯的咄咄逼人。
纪映芙讪讪的扭开脸,视线也她不交接。纪吟萼也满眼珠乱窜:“四姐别恼,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那条道途听说的?”纪浅夏却揪着不放。
纪吟萼就气鼓鼓不干了:“你抓着我不放?又不是我传出来的。不信,你问三姐?”
本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可贵精神,纪小七小手一指,转到纪君蔓身上。
“哎,小七,你可别乱指。”纪君蔓大惊失色。
“我哪有乱说。”纪小七仗着年小,肆意挥霍她的天真无邪:“你在课堂休息时,悄悄告诉我的。说是听到一个笑话。”
“你,你……”纪君蔓花容惨变。
“哟,自家姐妹院子闹出点小事,就这么迫不及待传成笑话啊?”纪安蕊阴阳怪气,斜着眼睛看纪君蔓。
其他姐妹也面色不太好的盯着她。
纪君蔓恼了,跺足:“小七在胡说八道,你们怎么就偏信她了?”
“什么?你还不承认?”纪吟萼蹦跳,气恨恨指:“就是你偷摸告诉我的。找证人是吧?你的丫头小沫,我家棉花都听到了。”
小沫表示:“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棉花护主:“奴婢听的清清楚楚的,可以作证。”
纪浅夏饶有趣味的望着纪君蔓,亲眼看到她那张白玉般精美艳丽的脸越来越变形扭曲,漂亮的大眼睛更是要喷火似的。突然就连接狠狠剜了纪小七和她一眼,跺足扭腰:“哼!我懒的跟你一般见识。”
她看似款款而去,实则落荒而逃的架势取悦了纪浅夏,她看着看着就哈哈哈笑出声。
她无来由捧腹大笑,其他姐妹就一旁干瞪眼。
纪小七扁嘴又扁嘴,实在忍不住:“四姐,你笑什么?”
第75章 扰乱
“我笑,她心虚喽。”纪浅夏抹下眼角,状似亲昵的捏下纪吟萼的婴儿肥脸,笑的十分亲切:“七妹,谢谢你。要不是你呀,我都不知道咱们姐妹里最爱背后嚼舌根的原来是三姐呀。这一次,真要谢谢你。”
“啊?”纪吟萼脑子没转过弯来,傻愣愣的。
纪浅夏凑近小声笑说:“你看,她心虚才会嘴硬不跟你一般见识,若是平时呀,还不得跟你闹起来不可?”
纪吟萼被她带了节奏去,点头小声:“对。就是她告诉我的,却偏不敢承认。”
纪浅夏慢慢凝重神色,认真的点头。
从外人的角度看,好像是纪吟萼在跟纪浅夏说很重要的悄悄话,才令她突然把笑脸换成肃脸。
纪安蕾心念一动,目光慢慢四处扫瞄。
纪映芙却轻轻垂下眼睑,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伴随纪吟萼读书的丫头叫棉花,也不过比她大两岁。再怎么早熟懂事也只是一个孩子,所以看到这一幕,略微怪怪的点,没别的。
但是,等回到履园,纪吟萼的乳娘婆子接着,照例询问时。听到棉花的汇报,却在为错愕。
“等等,棉花,你再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一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不要漏掉。”
棉花还嫌烦,道:“你老这是折腾人呢。我不是说了一遍吗?你当听书呢,一遍又一遍。”
乳娘瞪起眼睛:“死丫头,你还嘴硬,死到临头都不知道了。”
“你老这又是吓唬谁呢?”棉花才不信了。
乳娘气的拍案怒:“谁跟你嬉皮笑脸的,再不老实说,我把你送回你老子娘那里去。”
棉花见她真动怒了,也就收起笑容,神色却多有不满:“好好,我再说一遍。你老这次可听清了。”
她清清嗓子,把下课回来回这边府里在路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再叙一次。
乳娘怔怔不语。
半晌扭头冲一个小丫头:“扶我去见简姨娘。”
棉花傻眼:“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不管你的事。”乳娘不耐烦挥手。
棉花一听这话,福福身赶紧溜回纪吟萼身边偷偷附耳。
纪吟萼趴在榻上玩,拧起秀眉:“她搞什么名堂?”
“奴婢不知。”
“吃饱撑的,随她去。”反正纪吟萼现在不吃奶了,却总是被乳娘管着,也不爱搭理她。
棉花也就安安心心的陪着她玩。
简姨娘听了乳娘悄悄的禀报,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这四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怎么就偏挑拨我们七姑娘呢?”
乳娘砸砸舌指指一个方向:“只怕是冲着那一位来的。”
“她们斗就斗吧?非得拿我们七姑娘作伐子。可恨!”简氏气恼的扭着手绢走两步,又问乳娘:“其他姑娘们都在?”
“除了西府的二姑娘和先离开的三姑娘,都在。”
简氏叹口气:“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又没人听到她们到底说什么,真要扣屎盆子,还真不好办。”
乳娘也跟着叹:“谁能想到四姑娘是那样的人呢?”
“且看吧。咱们也不能主动做些什么,反显得真有什么似的。且看四姑娘使什么坏招。”
乳娘附合:“姨娘说的是。”
简氏想想又不甘心:“我还是去趟履园敲敲七姑娘的紧箍咒。”
“那,花姨娘那边……”乳娘试问。
简氏沉吟:“我晚间再过去。”走几步,来到妆台,扭头对贴身的丫头秋栗:“把我那支白玉凤鸟海棠钗找出来。我要送人。”
秋栗低声:“是。”
简氏这边暗中忙着打点,襟霞阁却是乌云未散。
昨晚发生的事不知哪个多嘴的嚷出去,上午时分就合府皆知。
为这,狄夫人还专门留着纪浅夏过问原由。
借口早就编好了,纪浅夏只要重复一遍就行了。狄夫人家事繁忙,又要准备几天后吕夫人那边的寿礼,还得应付其他世家的人情往来,也就听信了。
放行后,纪浅夏心事重重转回襟霞阁,谁知又遇上花氏和蒋氏在园中赏花,把她叫住,以关怀之态打听昨晚的事。
蒋氏本来也是个美人,瘦高个,细皮嫩脸,眼睛也是水汪汪的,纪六小姐完全遗传了这一点。
可是她错就错在跟花氏并排站。
花氏的容光那是夺目的。单独看也是美人的蒋氏被她衬托的跟通房丫头似的。
“两位姨娘,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问完好不好?要不,我可回院子去了。”纪浅夏不得已又再三重复,口水快说干了。
花氏关心问:“钗子可寻回来了?”
“没有。估摸着被当了吧?毕竟,大胆偷拿,不代表她敢胆大包天的戴起来。”纪浅夏回的也是滴水不漏。
花氏疼惜,拉着她的手:“府里人多手杂,还好四姑娘胆大心细。”
“姨娘说的是。府里人多,且人心隔肚皮,那起势利小人眼皮子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花姨娘,蒋姨娘,你们也得小心提防。”
两位姨娘对视一眼,含笑接受建议:“对,谨慎点好。还是四姑娘细心。”
“没什么事,我先回了。”纪浅夏咧咧嘴。
蒋氏正色:“四姑娘快回吧,指不定那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谢谢蒋姨娘,我这就回去清理门户。”纪浅夏心里哼一声。
天气明媚正好,襟霞阁却愁容惨雾。
除了偎蕉和倚樱外,大小丫头都战战兢兢的。
纪浅夏也暗暗咬牙切齿。
她今早还跟白姨娘身边的细纹暗中透气,以观静变。等着院里的马前卒露出马脚,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没想到,这么一闹,这只马前卒肯定是裹足不前了,很可能将成为弃子。
那么一切就半途而废了!她将无从知晓是什么在襟霞阁安插了内鬼,也查不到是谁五月初一,将她故意推下宏河?
气死了!纪浅夏手里跺着毛笔,愤愤不满无处发泄。
怎么办?布局被打乱,她该怎么继续深挖下去。
闷闷有心事的纪浅夏趴在桌上沉沉睡过去。窗外云淡天清。
第76章 灭口
豆青一连休两天假,今天也是假期。
小豆子窝在灶间守火,抱着膝盖打瞌睡。一只懒猫趴在她脚边,也打个哈欠,闭上眼。
豆青扶着柱,远远看着,眼底酸涩。
在府里她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她们的父母还在乡下,艰难的抚养两个弟弟,每月就指着她们两个那点微薄的月例银子。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乡下,豆青和妹妹长到五岁就被一齐卖入纪府为奴。活契,十年。
已经五年了。万幸是纪府,吃的饱穿的暖,主家也和善,只要不犯大错,很少无故打人。
只是乡下来的孩子,一直是做粗活,难免眼皮子浅,有时手脚真的会不由自主的乱拿乱动。看着那些锦绣华服流口水就罢了。那些样式精巧的首饰真的很勾人眼馋。
豆青是个乡下村姑,可也有颗爱美的心。
她悄悄的伸手,几次得手,总有一天失手。
抓她现行的人没有打她没有骂她,也没把她交给夫人处理,而是送了她不少小巧好看的首饰,但同时提出一个条件。
年纪小小的豆青好歹也在纪府待了几年,知道这叫软刀子威胁。以她不干净的手脚为挟,听从于对方。
只是如今,事情败露了!不对,是半遮半露。
纪浅夏并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刻意为难她。可是,知情者都明白,她在放长线钓大鱼。
大鱼却不肯咬钩,很可能在剪这条无用的线。
豆青跟几个相熟的粗使丫头说出门去买掉针头线脑回来,然后顺着墙根出了襟霞阁。
初夏午后,凉风习习,天气正好,非常适宜午睡打盹。
一路无人,豆青分花拂柳小心的出了纪府侧门,真的朝街上去了。
偏僻的街角,一茶肆布招儿迎风摇摆。店堂嗡嗡,不多的几张破旧八仙桌上坐满了市井清闲的茶店。地下满是瓜皮果壳。苍蝇乱飞,腥臭一片,污黑的板壁上居然还挂着几张泛黄的名人字屏装点风雅。
豆青捋捋耳边碎发,顾盼四周,咬牙走了进去。
最里边安着一张四方桌,独坐着一名戴着斗笠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极普通,慢慢低头饮茶。
豆青掩着鼻子走过去,径直坐到旁边,低声问:“什么事非得出府说?”
那名中年男子仍是低着头,却从身边板凳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声音低沉:“这里有两百银子,拿去回家度日。”
“哈?”豆青惊讶。
她可是有卖身契的奴婢,府里还有一个妹妹呢?
“你只管离开,夫人是慈善人,不会计较你的私逃。至于你妹妹,自有人会护着她。”
豆青沉默了。
她相信狄夫人对于她的私逃的确不会怎么样?又没拐带贵要东西,也没教唆姑娘,逃就逃了。狄夫人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而卖身契虽未到期,相信纪府也不会报官捉拿她,毕竟她郊力的主子手段不差,哄哄国公爷就是。
她最担心的是小豆子。
她就这么逃了,成了逃奴,妹妹在府里的日子会好过吗?
四姑娘看起来也不像个省油的灯。
“嗯?”对方扭头盯她一眼。
“能,能带着小豆子一块走吗?”豆青小心翼翼试问。
对方沉默。
豆青又抠着污黑的桌角,压低声音道:“其实四姑娘是什么用意,大家都明白。我何必非得当逃奴?隐忍不再闹动静就好了吧?”
“呵呵。”斗笠的中年男人干笑了。
只要顺着豆青这条线深挖,迟早会被揪出老底。豆青不懂,他可清楚着,当然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先拿着。我再帮你问问主子。”
豆青一下就脸色舒缓,欢天喜地:“谢谢大叔。”
“来,喝口水,压压惊。”中年人亲自推茶至跟前,豆青毫不迟疑的喝了。
“好了,你先回去等消息。”
“行。”豆青拿起沉甸甸的布包,夹在肋下悄没声的出茶肆。
豆青脚步比出府轻快多了。
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四姑娘就抓不到她的证据,自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才不是那么没脑子的长线呢?
抄近路走巷子,豆青突然感到腹痛难忍,不会是闹肚子吧?她正在这么猜测,那痛却极其迅猛的加剧了。真的很痛,好像有双手在绞着她的肠子。
这不是闹肚子那种痛,是无来由的剧痛。
豆青弯腰抱肚,想多走几步,实在痛的挪不开步,只能慢慢跌坐在地上,嘶嘶呼痛:“好痛!好痛!救命!”
正值中午时分,多数人都窝在家里,这条巷子又偏静,此时除了几只野狗没看到人影。
“啊~痛死了!救命啊!”豆青已经跌在地上打滚了,豆大的汗涔涔而下。
窄小空荡的巷子响着豆青绝望的呼救声。
正当豆青被痛的已生无可恋,频频用头撞地时,一双黑层布鞋出现在她眼前。
豆青满脸狼狈的抬眼,对上一双居高临下审视又鄙视的眼睛:“……你,你不是?”
“给。解药。”对方递上一粒黑色丸子。
“解,解药?”豆青嘴唇惨白,呆滞的眼神极快的闪了下光,马上抓起药丸吞入口中。
药效是过了一阵才显灵的,这期间,豆青一直在满地打滚叫痛。
巷口停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豆青被一名妇人扶进去,轿夫很快就抬起,健步如飞的拐进另一条巷口。
树荫下,骆凛手抵着下巴,看一眼随着轿子消失方向,若有所思。
竹叶满头大汗飞跑过,气急败坏:“公子,让他跑了。不过,以小的的看,就是纪府的人。”
“被发现了?”骆凛诧异问。
竹叶羞愧:“是,小的一直在茶肆附近盯着,等他出来就跟上了,他也没拐到街上去,就专挑巷口窜,一个眼错,就不见了。”
“笨蛋!”骆凛抚额叹气。
“对不起公子。他实在太狡猾了。”
骆凛没好气瞪他,明明是自己在意轻敌了,还怪对方狡猾?
竹叶低头不敢看他。
“行了,总算有收获,收拾善后,这回做的干净漂亮点。”
“是,公子。那个女人……”竹青指轿子离去方向
“那是他们纪府后宅家事。”骆凛冷哼一声:“她们知道该怎么做。”
第77章 拌嘴
申时三刻。
襟霞阁热闹起来。
纪安蕾特意邀着纪似蓉,纪安蕊过来陪她解闷。四姐妹看会书,议论一回绣活,不可避免的说起过两天将要去吕府祝寿的事。
大家都很期待,唯有纪浅夏心里忐忑不安。
拒绝了吕文音的好意邀约而跑去跟吴家小姐亲近,不知她心里会不会记较太过?
屋里笑语不断,气氛和洽。
倚樱借着添茶上点心的机会给纪浅夏使眼色。
纪浅夏接收到了,正在想借口离开一会,还好纪似蓉要告辞说是:“母亲今日回府,我得告辞了。”
“二婶今日回来吗?”纪安蕊问。
“是的。”纪似蓉向纪浅夏:“四妹,有空过我略园坐坐。上月你教我的那笔针法,我还是没学透。”
纪浅夏闷口气:又是针法?要命哦。
“好的,二姐,我有空一定找你玩。”
纪似蓉要走,纪安蕾和纪安蕊也就跟着告辞。
把她们仨人送出院门,纪浅夏正要松口气,纪安蕊去拉着她袖子,埋怨:“四姐,说好帮我绣香包的呢?”
“哦?我,我过几天给你。”
“几天?”纪安蕊翘起嘴巴:“一个小香包,四姐顶多一天的功夫,还要几天?”
纪浅夏眨巴眼:“呵呵,最近比较忙。”
“四姐都在忙什么呀?”纪安蕊追问。
“忙?忙着练字呢。”
“哦。”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她的字的确需要好好练习。
纪安蕊这才没有纠缠下去。
‘呼’吐口气,纪浅夏回头抓着倚樱问:“什么事?”
倚樱小声禀报:“方才老太太那边来了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说是多寿姐姐有请姑娘。”
“噢。”纪浅夏心里略略纳闷。
多寿有请?难道是跟那笔财宝有关?已经被骆凛给起取来了?还是……
满脑子都是钱的纪浅夏稍加整装便朝朴方堂去了。
纪老太太这会精神正好,正跟纪君蔓和纪吟萼说说笑笑的。
看到纪浅夏进来请安,也很和气的赏个笑脸让坐到一边。
纪吟萼不情不愿给她见礼后狠狠送了几个白眼,满肚子怨气似的。纪浅夏装没看见,凑过去在老太太榻边坐下:“还没进屋就听到祖母笑的爽朗。三姐又说什么逗趣的笑话给祖母解闷了,也让妹妹我学着点。”
纪君蔓正在老太太这里凑趣,来个纪吟萼就算了,又冒出一个纪浅夏来刷存在感,很是不悦。却不得不强起笑容道:“那是妹妹粗心。只要留心,咱们府里趣事可太多了。不说别的吧?今日学堂上六弟调皮给打盹的四哥脸上画几笔猫须可不就有趣的紧。”
说完,纪吟萼就抢先格格笑,挤上来,把纪浅夏撞到一边,挨着纪老太太天真:“祖母,可好玩了。四哥还趴在桌上还流口水来着,再配上六哥那几笔猫胡子,哎哟,笑死我了!”
纪老太太也咧嘴笑,点点手指:“我就晓得诩儿这小子顽劣淘气。”
“可不是,容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说要好好罚六哥呢。”纪吟萼嘻嘻笑:“倒是四哥求情来着。”
纪君蔓笑吟吟帮着老太太顺背,说:“本来就是六弟跟四哥闹着瞎玩,也就容先生当真。”
纪浅夏对着一边的空气翻个白眼。
仗着年小,捉弄叔伯堂哥,也就敢捉弄庶兄长,换成嫡兄长,看纪安诩敢不敢下手?
“是呀是呀。祖母,六弟可顽劣淘气了。”纪浅夏不怀好意非得挤过来,也凑趣说:“前两天还捉了只肥腻腻的毛毛虫吓二姐呢?二姐当时就吓的脸惨绿惨绿的。三姐还一边袖着手夸六弟有趣,完全没管二姐快吓哭了。哎呀,也不知如此顽劣的六弟是跟谁学的这一肚子古灵精怪捉弄人的把戏呢?”
纪君蔓暗自闷气的嘴歪了歪,斜眼瞄一下纪老太太的脸色,很快就接腔:“六弟还小嘛。可不是淘气,好在他读书习字一向拨尖,容先生都夸多少回了。”
纪浅夏针锋相对,也笑:“这满府里最小的可是七妹妹呢。咋不见七妹妹这么淘气呢?七妹,你最懂事了,对不?”
纪吟萼本来闲闲看好戏的,见把她扯进来,愣了下意识点头:“对呀。”
“四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七妹懂事,也不能贬六弟不懂事吧?六弟若不懂事,能小小年纪考中秀才?”纪君蔓气的要死,又不能当着老太太横眉坚目。
“我哪有贬低六弟?三姐,你这么聪明内秀,不好歪曲我的语意好吧?”纪浅夏垂眸委屈道。
“我哪有歪曲你?”纪君蔓不由提高嗓门。
“好了好了。”纪老太太早就垮下脸色,不高兴挥手:“要吵出去吵,让我清静会。”
纪君蔓马上就敛了恼气,垂手下气:“祖母,我错了。”
纪浅夏更加垂头:“对不起祖母,我再也不跟三姐争辩了。”
纪吟萼也小心的闭嘴,眼珠子转来转去打瞄她们。
“去吧。”纪老太太有气无力摆摆手。
“哦。”纪浅夏马上就施一礼准备走,却发现纪君蔓跟纪吟萼还赖着不走,才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再赖一会。
“祖母,我再陪陪你吧?”纪君蔓乖巧可怜的依着纪老太太坐下。
她本来就生的极美,又如此无辜表情加上低眉顺眼态度,纪老太太看着就不忍心,点头:“也好。长华,去把二太太新送来的经书拿过来,让阿罗给我念上一段。”
长华答应一声,转头去了。
纪君蔓得意的笑看向纪吟萼和纪浅夏。
纪浅夏翻她一个眼皮,对上身后服侍的多寿,暗暗点头,悄没声息的退到廊下。
没多久,纪吟萼沮丧着脸怏怏出来,看到她还在廊下赏花,就讥诮:“祖母只单留下三姐,四姐快回去吧。”
“七妹先回吧。”纪浅夏笑眯眯又凑近她,悄悄问:“三姐方才理你了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想跟你说说话而已。”纪浅夏站直背,帮着纪吟萼整理衣襟,十分和气:“我再赏会花,一会就回去了。”
纪吟萼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十分不解。眼角忽然扫见,老太太屋的一扇窗微开,正好可见纪君蔓盘坐榻上的模样。
而纪君蔓显然也把窗外她们的一举一动收纳眼底,淡然的与纪小七对视一眼,扭回头接过长华递来的经册。
第78章 后雀
“你,你不怀好意!”纪吟萼气的指责。
纪浅夏故做无知摊手:“七妹所怨从何而来?”
“你?总之,你就是阴险。”纪吟萼跺跺脚,扭头就跑了。
纪浅夏撇撇嘴。以纪小七的洞察力,肯定是背后有人指点,不然她不会用到阴险这个词。
阴险就阴险吧?总比被别人阴要好。
纪浅夏还在朴方堂晃悠,已经转到后庭赏了好久的花,多寿才姗姗来迟。
“四姑娘,我听说了你昨晚的事。”多寿开门见山。
“是,我想这事在有心人扩散下,传遍府里是迟早的事。对了,祖母怎么说?”
多寿摇头笑:“只我略提了提,老太太什么也没说。”
“哦。”纪浅夏就静等下文。
“四姑娘,借一步说话。”多寿指指院中一块水榭。
纪浅夏移步水榭,摆手让倚樱和偎蕉退开些。
多寿漂亮的脸上有一抹复杂的神色。
“到底什么事?”纪浅夏低声问。
“奴婢想说,姑娘还是太大意了。”多寿先不说事,而是下定论。
纪浅夏挑挑眉头。
“竟然是查贼赃,却又只把丫头们召集,然后又无故放回……四姑娘,你这么做,瞒得过不知情者,却瞒不过知情人。”
纪浅夏大怔,张口结舌:“多寿,你知道什么了?”
多寿微微一笑:“奴婢进府也有十来年了,虽然一直服侍老太太,却也不是坐在井里观天。这府上大大小小什么事能瞒过我去?各房都有那手脚不干净,人品难以保证的下人。姑娘院里,自然也不例外。”
纪浅夏咽咽喉:“你,接着说。”
“奴婢虽然不知道四姑娘昨晚为什么闹那么一出,却在今早听到消息后,感觉不妙。”
“啊?”浅夏又是一愣。
多寿看看四周,轻轻笑:“其他奴婢也不多说了。总之,奴婢今天就吩咐了玉妈妈盯着襟霞阁。果然看到姑娘院里的豆青出了府。”
“豆青?你怎么知道是豆青?”浅夏懵了。
她放话说查贼,可没把重点嫌疑人说出去呀!大伙都知道她的钗子不见了,她昨晚查丫头,可最后又好好的收场,并没有哪个丫头受到到了训斥也没有谁被赶出来的。
多寿笑:“我不知道是豆青,我只知道如果四姑娘是放长线的话,那么大鱼会今天跟线碰头吧?因为,不知情的人对姑娘的话半信半疑,知情者自然明白你的用意。”
好吧,纪浅夏这一刻很为自己的智商捉急。
她在放长线钓大鱼,鱼又何尝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呢?不但没钓上来,估计还得把这长线给掐了。让她线索彻底中断。
“后来呢?”浅夏端正神色,定定盯着多寿。
多寿知道她听明白了,莞尔,道:“我让玉妈妈去找了骆公子……”
“什---么?”浅夏怪叫一声。
惹的远远的倚樱和偎蕉都看过来,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多寿歪头:“姑娘怎么啦?”
“你,你怎么让骆凛介入府里的私事?”浅夏脸色通红。
多寿叹气:“奴婢无能为力制止,况且就算告之姑娘,恐怕也是鞭长莫及了。所以,只能求助骆公子。四姑娘,奴婢与你是一条船的蚂蚱,不希望你陷入这种焦头烂额的琐事中。”
浅夏抚额转圈,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无奈招手:“好吧,你继续。”
“豆青出府后,去了个破烂茶肆见了一个,给了一包银子,说是让她回家避风头……”多寿将豆青那些事,慢慢说给纪浅夏听。
纪浅夏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是真没想到,府里还有这等列毒凶残之人存在。不就是她想挖出是什么指使豆青潜伏在襟霞的吗?至少下毒杀人灭口吗?多大的事啊。不就是后宅这些争风吃醋的破事吗?用得着下死手?
“豆青暂时性命无碍,被安置起来。不过,那个跟她说话的男人,没查到是什么人?”
浅夏沉寂半晌,才缓缓道:“我一直以为是针对白姨娘和我来的后宅女人们常见的伎俩,看样子,事情更严重。是什么人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后宅争斗而动用外头的人互相呼应?”
多寿也凝重:“奴婢深以为然。不在府里灭口而是引出府外,手段很高明,撇得一清二楚。”
“没错。试想,豆青被发现死在巷口,身边还有一包银子,那么襟霞阁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就是她。死在外头,还可以解读成她去银庄起取这么多年的私房想一逃了之。”
多寿接下:“还很可能连累四姑娘成众矢之的。府里会罚你过于严苛下人,外头流言那肯定传的更离谱,更加不利于姑娘的名声。”
“呵,好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呀。”浅夏磨牙霍霍。
多寿认真看着她:“是。豆青若真死了,对姑娘十分不利。”
纪浅夏承认,豆青真的死在外头,她非常被动,以后她就别想在府里蹦跶了。而且最坏的可能还会连累生母白氏。有心人再一操纵,白氏的地位也不保。
“真死了,我就真的惨了。不过,现在她没死,不如就来一出将计就计,看是那些妖蛾子显出原形。”纪浅夏咬牙切齿。
多寿轻轻笑:“姑娘倒敏捷。”
听她这么夸,想必多寿也是这么转动的脑瓜子。
“多寿,谢谢你!”浅夏这回是真心服了。
这位老太太身边第一红人不是盖的,真有几把刷子。反正比她高明,比她高蟾远瞩。
“姑娘,奴婢说过了……”
“多寿,你过谦了。我们不是蚂蚱,是同盟伙伴。你能为我着想,并且机敏的将后患完美避开,我真心感谢。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浅夏合起掌。
多寿静默片刻,又轻笑了:“嗯,骆公子眼光还是不错的。能得四姑娘为伙伴,是奴婢的荣幸。”
浅夏绽颜笑了笑:“咱们俩人相处,多寿姐姐叫我小满就行了。”
“这?”多寿可不敢就这么直呼小名。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再怎么说也是丫头。
“就这么定了。对了,豆青是中了什么毒?”
多寿摇头:“我不知道。”
第79章 怪招
“那,骆公子他,有没有说其他的话?”浅夏一直很介意纪府的后宅破事让骆凛给知道。
多寿低头抿嘴一笑:“骆公子没有二话。跟踪,给解药,安置豆青一手包办,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顿了顿又道:“哦,骆公子传了一句话说:善后处理妥当。豆青的消息绝对不会轻易泄露。”
“这句话的意思是……”浅夏抵腮沉吟。
多寿淡然道:“我猜骆公子是隐晦提醒姑娘,不妨将计就计。反正真正知晓豆青活着的人,只有咱们几个。”
浅夏汗颜的同时又恼羞。
这个骆凛做了件为她好的善事,可为什么心里总是很别扭呢?以后怕是不能甩脸色给他看了。
“多寿姐姐,再次感谢。”浅夏想了下又补充:“也一并感谢骆公子。当然,我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我将会拿出百分的诚意感谢你们。”
多寿忙:“四姑娘,你不必这么郑重其事。”
“要的。”浅夏深吸口中气,自言自语:“好吧,尾款我不要了。”
“……四姑娘?”多寿没听懂尾款是什么。
“哦。多寿姐姐,谢谢啦。接下来,你瞧着,看我的吧。”
多寿眉眼一弯,启齿浅笑:“姑娘想好怎么做了?”
“嗯。差不多知道该怎么做了。多寿姐姐,如果有麻烦你的地方,我会再来讨教。”
“好。”多寿看着这个忽然斗志昂扬,脸色恢复神采的纪四姑娘,不禁油生一种期待感。
大多数印象里老实本分隐忍又乖巧的纪四姑娘怎么转变成这般神采飞扬不惧不畏勇敢往前冲的模样,她是不太清楚。但她很期待接下来她该怎么将计就计让妖蛾子自动跳出来?
靠着豆青的证词并不能完全将对方掀翻。一个末流丫头的话对幕后主使是不起什么实质性的危害的。
哪怕,现在豆青出面指证某个姨娘就是大坏蛋,就是想害纪四姑娘。谁会信?单靠一个丫头动动嘴就能定罪一位主子?谁家也没这样的规矩。
纪浅夏满腹心事又隐生斗志的从朴方堂回来。
将计就计是肯定的!但如何将如何就呢?
豆青隐在暗处是一张王牌也是最大的底牌,这张牌打好了,一举成功。打早了或打晚了,自食苦果。
要不要跟白氏通气呢?
只怕是要的。谢绝多寿继续帮忙,纪浅夏能动用的资源也就只有白姨娘了。
只是这事不好开口!
如果开口对着白氏讲明整件事来龙去脉。必然会把骆凛牵进来,然后就是浅夏跟骆凛多寿的交易等等,很麻烦也很让人错愕。
纪浅夏缓步行来,腹内转了无数念头。
深思熟虑后,纪浅夏回到襟霞阁的第一件事就把昨晚那几个点名的小丫头再次召到廊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颜悦色的安抚。毕竟,府里都在传她那套钗子丢了的传言。这些人都是她怀疑的目标。当然,她是主子可以对下人做任何事。但此一时彼一时,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下的。
语言安抚后,浅夏又破例让偎蕉拿出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赏下去。
这几个丫头今天本来也有些憋屈的。外面的传言暂时还没波及她们几个,襟霞阁的人却已经开始对她们指指点点,明显疏远了----谁也没那么心大,敢跟手脚不干净的做朋友呀。
“怎么又没看到豆青?”浅夏故意这时候诧异。
一个婆子陪着笑上来说:“豆青今日还在休假中。叫人去唤过了,说是出门买点针头线脑的,也就没报给姑娘。”
浅夏很和气大度的点头:“那就把赏下的物件交把小豆子吧。”
小豆子闻听,欢喜的上前磕头代领了。
做完这一步后,浅夏就歪回榻上。后宅长舌妇三八婆们自然会把她的举动迅速扩散的满府皆知。她暂时按兵不动等着见招拆招好了。
她们的手段浅夏也预测了一下,无非就是:豆青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就会把矛头指向她暴虐下人,逼走丫头之类的指控。
她倒要看看是谁跳出来第一个指控这些罪名。
出乎意料之外,并没有人傻乎乎的跳出来指控她,在出门去吕府之前,纪府后宅一片风平浪静。
纪浅夏这个郁闷呀!这个挫败啊!
她都做好迎战的架势了,对手却不出招,只抱着手闲看。这叫什么事?难不成等她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固然有道理。但在不明敌情的状况下,保存实力才是王道吧。
别说她不解,就是一直冷眼闲看的多寿都纳闷。这么好反咬的机会,怎么那些吃饱撑的女人不利用呢?是怕了还是觉得时机不多?
明天将要去吕府赴寿席,浅夏在房里挑出门的衣服。
是浅湖色罗衣配碧青色月华裙还是耦荷色纱裙配水红色绣花纱衣?这件月白色夹衣不错?这条石榴裙好看,这件翠烟衫淡雅?
正在举棋不定时,外间小丫头报:“白姨娘来了。”
浅夏丢下满铺衣裳出帘迎着。
白氏脸色有点阴沉,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喝令:“偎蕉倚樱,你们先出去。”
两个丫头唬一跳,忙忙退出门外,也不敢走开,守在那里。
“姨娘这是怎么啦?”
白氏眉头紧皱说:“我还想问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呢?”
纪浅夏就更不解了,亲自奉来茶,坐到白氏身边,认真:“姨娘先冷静,我是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停顿了半晌,白氏才长长叹气:“你院里的豆青是不是不见了?”
“是呀,已经跟夫人禀报过了。府里也说派人去她原籍查探,还去报备过了。”这事,前几天白氏也是知道的,并无不妥。
签活契的丫头无故失踪,于情于理当家人都要过问。
“唉!已经找到了!方才来的消息。”
“啊?”浅夏怪叫一声,眼珠一骨碌,忖:不可能呀?豆青还在藏身处好好的呢?莫非自己又私逃回来了?也不对。
白氏看着她,愁容满面:“在城河找到的。面目全非,伤痕累累,已经死去多日。”
“什么?”浅夏下巴一掉,旋即明白对方出招了。还是剑走偏峰不按她的设想出招。
第82章 相府
“四妹妹,你这一身看着真素雅,只是今天是吕夫人寿席,怕是不妥当吧?”纪君蔓以一种姐姐关心妹妹的姿态说话。
纪浅夏低头看看身己,再看一眼她那花里胡俏,明媚色彩闪瞎眼的装扮,噗哧就笑了。
本来纪君蔓就是属于艳光四射型的,再加上她隆重的打扮,那头上金呀玉的头饰,五彩缤纷像只招摇炫耀求偶的孔雀。生生的把她的艳丽本色掩盖,俗不可耐。但是呢,很吸睛。
“四妹妹笑什么?”纪君蔓脸色不好看了。
“没什么。多谢三姐热心指点。不过,我们是做去祝寿的,不是去别人家孔雀开屏去的。还是低调素雅点好。”
纪君蔓一下就对号入座了,低头看一眼刺金绣的袖边,咬牙:“胡说八道!”
“三姐,我胡说什么了?”纪浅夏无辜的睁大眼睛。
纪君蔓狠狠:“什么叫孔雀开屏呀?你会不会说话?”
“哦,就是穿的五颜六色,狠不得把所有家当穿在身上好吸引所有目光的意思。小妹我确实不太会说话,还请三姐多指点。怎么才能说出长辈们喜欢听的甜言蜜语呢?三姐可不要藏私哦。”
纪君蔓气咻咻瞪眼。
纪浅夏却扭开脸,还若无其事的轻挑马车窗帘偷瞄街面。
忍,再忍!纪君蔓决定在穿着打扮上不跟她计较。过了一会,才掩嘴笑:“四妹,可听说了,你家失踪的丫头找着了。”
“没有。”纪浅夏神情严肃认真:“三姐,你听谁说的?”
“府里人都在传。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浅夏装傻。
她不接茬,纪君蔓一时语塞。
又过了阵才撇撇嘴:“你就装吧?明明夫人让人去把你屋的小豆子叫去了,还敢说不知道?”
“哦。夫人只说叫小豆子过去一趟,到底是什么事,我并知情,也没过问。”浅夏也有应对之策。
“你就不好奇?”
“没有啊。夫人做事,我好奇什么?我对管家事不感兴趣。才不像有些人念念不忘想上赶着帮夫人管家,才时时刻刻留意夫人那边的人事动静吧?”浅夏说的轻描淡写,纪君蔓听的心头大怔。
上赶着的可不就是那几个闲得无聊的姨娘!自然,花氏是最明显的一个。
纪君蔓彻底哑火,也扭开脸挑起车帘看外面。
相国吕府很快就到了。
这一条街已是车水马龙,来往的各世家马车络绎不绝。华车宝马,脂香丽影。
吕府倒不愧是相国府,早就安排了不少人手给各位宾客指点停马车的地点,一一安排,周到又稳当,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保国公纪府在京城这一片富贵锦绣地只能算是中等人家。
她们的出现没有引起骚动,车夫按着吕府迎宾的指引将马车停好。
不过呢,纪君蔓的出现还是引起了惊叹声。
太艳丽了!太夺目了!也太过目难忘了!一群精心打扮的世家贵女中,她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纪君蔓得意洋洋!纪安蕾悄悄撇嘴。纪似蓉与有荣焉。只有纪浅夏想挪开,不愿跟她走一块。
如果说纪君蔓是孔雀开屏,与她并列的纪浅夏被衬的像灰麻雀。我去!
吕家迎客的换成老成的婆子,恭敬又有分寸的将狄夫人一行人迎入内院。
相国夫人的内院已是花团锦簇,正堂更是坐着不少前来贺寿的故交亲友们。
丫头挑起帘子,大声唱报保国公夫人到!
纪浅夏脑袋暂时放空,只知道紧跟狄夫人步伐,拜见相国夫人,与众在客夫人见礼,得了几句泛泛夸奖,便由相国小姐,堂小姐们接待。
还没到寿席开时,夫人们有自己的寒暄。小姐自然都不肯陪坐,就由相国府待客的姑娘们陪着游玩。
不出意外,纪浅夏见到了吕文音。
因为是母亲的寿日,吕文音见了她脸色还是很正常的。特意当着很多人的面手挽手闲话家常一回。又为了不冷落其他小姐,将她交给裘五小姐后去周旋忙碌了。
裘益旋还是那么壮实。今天打扮也是一新,就是衣服有点紧,勒出她的腰有好几层。
内宅的花园,亭子游廊到处是嬉闹玩笑的姑娘家们。
裘益旋逮着机会,终于把纪浅夏拉到游廊一角落,质问:“小满,为什么爽约?若真有事倒也罢了,偏你还舍了我们去吴家别院放风筝。什么意思嘛?”
浅夏眨眼,又眨眼,苦笑:“小五姐,我,我有苦衷,但不方便说。”
“怎么?也不方便对我说?”
“是的。有关家事。我不得不如此。要不然,怎么会爽约呢?你跟吕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再怎么不通情理,也不会舍弃你们啊。”
裘益旋小眯眼盯着她,半信半疑:“可你后来也没递个话解释呀?”
“我想着,吕夫人寿日,总是要见面的。不如当面说清岂不更好。”浅夏拉起裘益旋的手,情真意切:“小五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有难言之苦。请你相信我。我一直当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好吧。”裘益旋看一眼花园中吴惠如。好像跟纪浅夏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怎么太熟络?
“对了,小五姐。吕姐姐一定是误会了。只是她今天忙,我也没机会当面跟她解释。能不能请你有机会帮我解释一下?”
裘益旋拍厚实胸:“放心,交给我吧。”
纪浅夏暗暗吐口气,神色舒朗,关心问:“上次那件事,令嫂可释怀了?”
谈及不体面的家事,裘益旋就敛起快乐的笑容,叹气:“大嫂休养了几天后就回了娘家,一直没回来。哥哥去接了几回都碰了壁。”
“那个丫头呢?”
“自尽了。”
“啊?”纪浅夏吃惊。
裘益旋拉低她,小声说:“这事你也只告诉你一人。千万别说出去。”
“我懂。”
世家嘛,有个非正常死亡的事件多少影响不好。就算丫头是羞愧自尽而亡,但若是让政敌抓着把柄穷追猛打,安国公也招架不住吧?
想必,裘府是当做丫头病死掩盖过去,难怪裘益旋一直没跟她联络,也不怎么串门找她玩。家里到底也在整顿中吧?
裘益旋对她的领悟很满意。
第83章 带话
两人又嘀嘀咕咕,像大多数十几岁的小姑娘那般笑语一回。
忽然,花园起了阵骚动。
正廊下又过来一批打扮亮眼的小姐们。
“高家两姐妹果然也来了。”裘益旋伸脖子望一眼。
驸马家的两位千金小姐个子都高挑,同行的除了吕家待客小姐,还有一个看起来冷艳的少女。
“那是谁?”浅夏眼生。
裘益旋愣愣回头,嚷:“小满,你不认识吗?”
“呃?”浅夏调动记忆库,一无所获。
多亏裘益旋直肠子,快人快语就给出答案:“那是大将军顾家的小姐。她一向不合群,不跟咱们一块玩的。”
“为什么?”
“嫌我们烦吧。”裘益旋耸耸肩:“人家志向可远大了。骑马射箭枪法样样精通,我们念四书,人家可是学兵法哦。不屑于跟我们玩在一块吧?”
“哇哦。”浅夏来个怪怪的声音,盯着顾家小姐:“还真是恃才傲物啊!”
可不是。
因为公主缘故,大伙都迎着高家小姐凑趣,顺便也跟顾家小姐打招呼。要知道,这位顾家小姐一向不爱在小姑娘们堆上凑的。也不怎么出席这些女人多的交际场合。难得看到她,大家也是新奇又有心结交。
可是,顾家小姐比驸马府小姐还目空一切。
长的倒是很英气,就是眼神冷冷的。对着这些凑上来的小姑娘们打心里不耐烦应付。两道黑眉一直紧皱着,嘴角也抿的紧紧。
浅夏扫一圈,可喜的发现,纪安蕾并没有凑上去讨无趣。
纪似蓉被纪君蔓拉着也跑过去凑热闹了,丢脸!
“哎,小满,咱们也过去吧?”才不忍直视堂姐庶姐的行为,裘益旋就开心的拉着她也在奔过去。
“不去。”纪浅夏直接拒绝。
裘益旋瞅她半晌,自以为明白什么,笑着拉她:“好,咱不去凑那种虚热闹。”
浅夏也握着她手,笑说:“小五姐,我是说我不想去,但是你想去,尽可以。不用管我的。”
“那怎么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裘益旋还很义气。
纪浅夏只好干笑:“谢谢小五姐。”
日头渐高,花园中虽树木繁密,阳光还是斑斑点点洒下来。一些骄滴滴小姐转回内阁避凉,另一些仍在树荫下的亭子里兴致勃勃闲聊。
裘益旋长的壮实,却很怕热。拉着纪浅夏要躲回屋子。
浅夏借口要去跟聂其倩打声招呼。
聂其倩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在水榭内跟两位相熟的小姐逗池中锦鲤玩。纪浅夏真的过去跟她们见礼。
“是纪四姑娘啊。咱们别了几日,还真刮目相看了。”聂其倩上下打量她。
浅夏这一身不艳丽不张扬,素雅养眼,令人看着很舒服,很配她清新脱俗的气质。
“谢谢聂小姐。”浅夏也没想跟她多聊,无非是做个样子,好让裘益旋事后查问起来有个正当理由。
“一起玩吧?”聂其倩倒不嫌弃她。
“好。”纪浅夏果真走过去,跟她们一起俯身看池里锦鲤争相啄食之景。旁边聂其倩关注着她,忽然轻轻笑说:“果然是个乖巧可人。怪道我家小哥一直念叨。”
纪浅夏镇定回望她。
“本来我家小哥今天也要过来的。不过,他做了件错事,让家父禁足了。”
“聂小公子怎么啦?”
纪浅夏就疑惑:跟聂其仰说好今天见面的,怎么一点信都没有?
聂其倩先撇撇嘴,扯她一边压低声音:“小哥他偷闯我爹的书房,不知翻找什么,被发现。如今在家禁足呢?”
“啊?”纪浅夏瞪大眼无辜问:“为何?”
“说是找律书,却把爹爹书房翻个底朝天,要不是我祖母母亲拦着,非得挨打不可。”
“那,禁多久?”
聂其倩耸耸肩:“大半月吧。反正小哥也不是第一次被禁足了。”
“令兄真的顽皮啊。”纪浅夏讪笑。
聂其倩古怪看着她:“我哥还托我带一句话给你。”
“哦?”纪浅夏也怔怔了。
这个聂其仰怎么会托人传话,不知道这样会引起误会吗?
“他说,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聂其倩还是那么眼神古怪,小声问:“四姑娘,小哥他答应你什么事了?”
纪浅夏眨巴眼,似笑非笑:“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上回在吴姐姐别院,聂小公子好心带我去挑风筝,挑好的也一直放不高,他私心很沮丧。后来还负责任的保证,一定会挑一个最大最好的送我以示补偿。”
聂其倩失望:“就是这个事?”
“嗯。”纪浅夏微笑。
聂其倩还以为有上演郎有情,妹有意的戏码,然后再把她拖进去当中间牵线人呢?原来不是戏文里演的那样呀。
她就脸色平常,纪浅夏也暗暗吁口气。
很快就到了寿晏开席时辰。
相国夫人的寿辰,不比吕相国本来,但格局也不差多少。
宾客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
男客安排在前院,自有相国公子几个招待。女客安排在内院。吕夫人亲自陪着夫人们,小姐们就交把吕文音姐妹和两个儿媳。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规矩严整,务必做到宾至如归。
寿堂不但摆着面点做成的寿桃,还供着皇宫里和礼部赐下的礼物,以示皇恩浩荡。
因是做寿,自然寿星为大。
吕夫人还受了男客的拜寿。
纪浅夏被安排在靠后的席面,跟纪君蔓,纪似蓉同桌外,其他的都半生不熟不太认识。
她也无所谓,安静的等着开席。
坐她右手边的纪君蔓却是老大不服气:凭什么按嫡庶分桌?不是该按地位分桌吗?那位尚书家的小姐凭什么坐的靠近?她爹的官还没保国公大呢?
再说,她是这群嫡庶贵女中最出挑最漂亮的一个,凭什么坐在这么角落的位置呀?
她相貌最出挑,她要坐在靠近主桌的位置,她要引起所有来客的注意,她要用自己的外貌挑一门好亲事。
这么想着,纪君蔓便盈盈起身。
“三妹,你去哪里?”纪似蓉诧异问。
“哦,我忽然想起有件要紧事忘了跟大姐说。”纪君蔓随意找个借口,便向纪安蕾那一桌走运。
纪似蓉忙:“三妹不可以。”
“二姐,让她去吧。”纪浅夏老神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