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夜会
夜色深深,屋角的灯火被风吹的影影绰绰。
骆凛跃在自己院子的屋顶,坐在横梁位置看星空浩瀚。竹叶和阿青两个习以为常,倚在院廊柱下看萤火虫飞舞。
‘嗖’骆凛跃下,进了屋。
竹叶和阿青急忙跟上:“公子,要歇息了吗?”
骆凛在书架上翻找一番,淡淡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公子去哪里?”
骆凛没回答,而是转身迈步往外走,走下台阶,他又回头叮嘱:“别叫人知道了。”
竹叶还是灵泛的,马上点头:“公子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骆凛腾身穿墙跃瓦而去。阿青比较呆,傻愣愣问:“公子怎么不走大门?”
“当然是不方便喽。你个呆子,去把院门关紧喽,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公子赶路累了,已经歇下了。”竹叶对着阿青有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阿青果然似懂非懂:“哦。”
他还搔头纳闷:干嘛呢这是?公子出门不带着俺们,难道是喝花酒去了?不对呀,公子不饮酒的呀。
骆凛徘徊在纪府侧门之外。
这么晚了,太冒失了一点。并且,他根本不知道纪浅夏住在哪里?纪府那么大,亭阁那么多,会迷路吧?碰上巡夜的,惊动了反而不美。
思来想去,只有跟多寿身边的玉妈妈联络一下。
襟霞阁。
纪浅夏算是得了几天的轻松。福灵寺遇袭这事,她已经想好怎么双管齐下了。
纪府这边报了官,这是明面上的,她不用管,自然有纪安诤和纪安诺去催促。
老太太和狄夫人还有白氏彻底知道府里有内鬼,重点怀疑蒋氏,所以会更加盯的牢。自己短期内是安全的。
那么暗中呢,她是打算出点钱,请魏三娘帮着查探。
如此双重保险,她就不信揪不出在后的黄雀。
“唉!无聊呀!”纪浅夏在廊下捉萤火虫玩。
聂其仰和顾令娴还没消息传进来,大概一切顺利吧?那么,她现在所要期待的就是隔天京城世家权贵小姐们组织成来的望江亭聚会。
说到聚会,她的新式单衫还没做出来。
“偎蕉。”
“在,姑娘。”
浅夏认真:“去催催绣房,我的夏衣怎么还没缝出来?”
“是。”
天色虽晚,还没到关院门的时间。
偎蕉令一个小丫头提了灯笼,亲自去一趟。
倚樱捧了时鲜葡萄过来请她享用。
浅夏摘了两个,弄的手里都是湿嗒嗒的,掏出帕子擦手:“给我杯水。”
夏夜轻风,月色也正好,就是可惜没什么娱乐活动。
浅夏无比怀念电脑手机和空调。
只是不知道,后世的她那么惨死,凶手有没有马上抓到?父母很伤心欲绝吧?好在,她不是独生女,不然两老得多孤独悲凉啊。
长长吐口气,浅夏无精打采的转回室内趴在榻上无故伤神。
小丫头欢跳进来:“姑娘,多寿姐姐有请。”
“呃?”浅夏迷茫,多寿有什么事赶在这时候。
倚樱给她换衣服,也纳闷:“多寿姐姐最近跟四姑娘很亲近呢。”
“这是好事。”浅夏笑笑。
“那是。”倚樱也笑说:“三姑娘还特意结好多寿姐姐,到底是不能。”
浅夏抿嘴笑笑。
多寿一直跟纪老太太一条心。而纪老太太病久了却没糊涂,一直是十分信任狄夫人的。多寿当然也就向着狄夫人。纪君蔓再嘴甜,可是心思太容易被看破,多寿怎么会跟她亲近来往呢?
而现在,花氏去了怀庆府浮山的田庄,短期内回不来,更加不可能去跟纪君蔓交好。
穿戴好出门的衣瓽,手里拿把八角扇,浅夏向着朴方堂去。
有路的地方都点着灯,只花草树木太多,还是阴森多过明亮。
快步穿过园子,来到朴方堂。
多寿正好出门,看到她来了,迎上笑:“来的可不巧,老太太方才吃了药,正眯眼歇息。”
浅夏轻轻哦一声,不解问:“祖母此时歇息,不利养生吧?”
相当于现代,七点钟睡一觉,下半夜醒来,睡不着了。
多寿轻轻笑说:“老太太瞌睡少,一个时辰便醒了。再喝一次药,能一次歇到天亮。”
“辛苦多寿姐姐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难怪老太太屋里服侍的人,还分班的。就她这样又歇,又醒又吃药的折腾,谁也熬不起。
“有什么事吗?”浅夏低声问。
多寿咬咬唇,低声:“骆公子回来了。”
“哦。”浅夏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多寿很为难,咧咧嘴弱弱道:“他说要谢谢姑娘,所以带了外地特产……”
“好呀,你替我收了吧。”浅夏大大方方表示。
多寿搓搓脸:“他,还说,当面感谢。”
“啊?”浅夏这才皱下眉头:“不用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那个,姑娘要不要见见?”
浅夏扭头抠抠鼻:“他,在附近?”
“嗯。”
思索片刻,浅夏果断:“那就见见吧。我正好追讨一下我的银子。”
多寿嘴角直抽抽:追讨银子?四姑娘,你很缺钱吗?
去了朴方堂后院,浅夏把倚樱留在老太太的厨房里跟厨娘们学做点心,她就跟多寿走了。
这一次并没有在多寿的屋子,而是一处灯光昏暗的廊角。
廊下栽种着一株半人高的海棠,还有一盆大大的碗莲,夏风拂过。花树的影子就在廊内张牙舞爪似的晃动。
多寿低声:“四姑娘,这里偏僻,入夜后一向没人敢来。”
“谢谢。”
“奴婢在前边等你。”多寿很有眼力见告退。
“哎,多寿姐姐。”浅夏跳起来去拦她:“别走呀。”
多寿轻声:“嘘,小声点。”
“嗯。这里太安静了,你可别走远呀。”浅夏瞄一眼廊角直觉阴森可怕。
多寿小声笑:“姑娘放心。”
浅夏很不放心。鬼她当然是不信的。可幽幽暗暗的,心理上就胆怯了几分。
随着多寿细碎的脚步渐远,浅夏认真审视一下:廊下只挂着一盏小小的灯,光亮很有限,还不如月光高度高呢。四周全是花草树木,还长的都繁盛。空气中除了花香还有各种虫子啾啾和悉索。
骆凛人呢?人跑哪去了?
第146章 礼物
骆凛就隐身在光与树的阴影中。
他沉默的看着纪浅夏左顾右盼,面部表情丰富多彩的变幻。直到变成恼怒,才‘嗤’笑出声。
“喂,躲起来干嘛?”纪浅夏瞪向声音方向。
骆凛缓缓步出来,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礼:“纪姑娘。”
“拿来。”浅夏不跟他废话,直接摊手。
骆凛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放到她手心里。
浅夏觉得沉甸甸,不是轻飘飘的银票,凝目一看好像是什么粉彩盒。
小小的盒子只有巴掌大,精巧又美观。打开盒内一看,有四个格子,分别放着一些水粉胭脂,闻起来喷香。
“这,这算什么?”浅夏迷糊。
“谢礼。”骆凛倒是干脆。
“哦。”浅夏左看右看:“这就是外地的特产?”
“不是。”
“那还你吧。”浅夏不收礼物,直接退货。
骆凛没有接,只盯着她:“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
“我也有原则,无功不受禄。”
“你帮我一个大忙。”
浅夏好心:“我知道。所以,你只要把属于我的银子交还给我就行了。”
骆凛扭开头,不言语。
“收回去呀。”浅夏才不要粉盒呢。这种东西,他来送,不合适吧?
“要么你收着,要么你扔了吧。”骆凛也倔强了。
这,这么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扔了,多可惜呀。
浅夏又舍不得了,略一思忖只好收起来:“行吧,我恭敬不如从命。”
然后呢,又讨要:“我的银票。”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帮你保管。”骆凛就笑了。
“我现在急需用钱。”
“多少?”
纪浅夏迟疑:“还不知道具体数目,起码五百两吧。”
骆凛一愣:“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不管你事。”浅夏板正脸色。
她要用来打通魏三娘那个财迷的关节,不给钱是不行的。还得提防着魏三娘狮子大开口呢。
冷场中。
骆凛走到廊栏边,看着阶下海棠拂动,忽然说:“不兑。不过,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商量。”
纪浅夏怒极,狠狠叉腰:“你凭什么呀?那是我的金库,你霸占着还有理了?”
“没理。你告官去呀。”骆凛邪气痞痞一笑。
浅夏垂头,就是吃定她不敢吧?
要告起来,她这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吧?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先说,什么事?”
骆凛无声低笑。
他算是掐准了这位纪四小姐的软肋了。那就是钱!没别的。
“我不是提过德山县的事吗?”
浅夏回忆了下,隐约还记得,点头:“嗯,有点模糊印象。怎么啦?”
“知县大人跟我还算有点交情。我清楚知道他的为人。绝对不是枉法贪财的昏官。如果因为案件被罢官羁押,太没公道了。”
纪浅夏感同身受不了他的忿忿。淡漠指出:“你不是正闲着吗?恰好又是县尉。亲自去帮一把喽。”
骆凛眸色沉沉望着她。
静默刹那,浅夏试探问:“你亲自去试过了?然后没查出什么来?”
“嗯。”骆凛承认她猜对了。
浅夏就摊手:“那我岂不是更爱莫能助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没去现场,仅凭你的转叙就做出推测,,谁信呀?”
这是个问题。
如要只凭骆凛的描叙就断出真相,那纪浅夏可封神探了。神仙的神。
骆凛又扭过头,微仰着头,看向夜色深沉的远方。
“不如,我先跟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案子好了?”骆凛也不能强求她跑到德山县去。
“呃?会不会很耽误时间?”浅夏四下看看。
骆凛轻轻笑了笑:“那么,我这里写有一个简要的案情,你拿回去看看吧。”他有备而来,从袖中抽出一卷极薄纸张。
纪浅夏苦恼不已。
她真不是穿越当柯南来的,而是顺其自然好好当国公府小姐来的。
可是吧,都递到跟前了,她又有好奇心。叹口气,不情不愿的接了:“我会好好看的。不过,你先把银子兑给我。”
“行,明晚我带给你。”
浅夏这才露点笑容:“一言为定。”
塞纸张进怀中,冷不防袖中掉出一条汗巾,飘飘然落在骆凛脚边。
骆凛弯腰拾起,很有风度的要还给她,忽然觉得眼熟,又拿近凑到眼皮底下,怔了。
“给我。”浅夏勾手索要。
“这条汗巾……”
“我的。”浅夏不耐烦。
骆凛迟疑:“很像是我上次交给你的包裹?”
“呃?”浅夏呲牙,不好意思:“是,是呀。我,我拿来旧物利用,改成一条汗巾,不行吗?你,难道想收回?”
骆凛微微一笑,手指无意中触到角端毛毛糙糙的。细看,黑乎乎的,像是绣了什么怪东西。
“这是什么?”
“那个,你不要管了。还给我。”浅夏不好意思。
骆凛不可思议:“你绣的?”
浅夏扭开脸。
“保国公府的纪四小姐听说绣功了得。”骆凛可记得魏三娘的资料上写着这么一条:“难道是谣传?”
“……管你什么事?”浅夏恼羞,动手就要抢。
骆凛偏过,笑:“怎么不管我的事?这汗巾可是我的。”
“你的?你不是送给我了吗?”
“只是把律书借你看看。要还的。怎么?纪小姐打算不还了吗?”
浅夏理屈了。
也是哦,骆凛好像从来没说是送她,而只是借她一观。那么包裹……
“好吧。还给你。”纪浅夏很想得开,摆手:“明晚,我把律书也一并还你。两不相欠。”
骆凛低头勾唇笑。
“你,看完了?”
“没,没看懂。”浅夏扔下这句,就不打算跟他多说废话了,扬手:“行了,不早了。我再不走,要被关在院外了。”
这么一说,骆凛也不好强留,轻声:“嗯。”
纪浅夏盯着斑驳地面,出了廊角去跟多寿会合。
多寿也有些着急,正想过来催一催。看她神色坦然的回来,赶紧拉着:“快点,院门要关了。”
“别急别急。我赶得上。”
所幸大夏朝还没有裹小脚的传统,天足为主。
纪浅夏唤上倚樱,拎着灯笼,大步流星的往襟霞阁赶。闹的倚樱和提灯笼的小丫头都快跟不上她的步伐了。纪浅夏表面是拒绝德山县案子,私心里还是有着强烈好奇心的。
她这是赶回去好好研究呢。
第147章 翻案
德山县的知县姓丁,年纪在三十来岁,进士出身。任职两年,还算清廉有为,做了一些实事,口碑在当地不错。前些日子他从城外经过,恰好看到山坡一座孤坟前有妇人在哭泣。
一阵风过,吹起妇人的孝裙,露出里头鲜艳夺目的里裙。丁知县心里有疑,便将女子带回衙门调查审问。那名妇人说丈夫病死正好头七日,在坟前奠祭。
丁知县又传四邻问话,也说是病死的。只是丁知县却没有释放妇人,还派人手下都头捕快严查。在他的常识里,头七的孝妇是不能穿的这么艳色的打扮。
这妇人可疑!
妇人夫家无人,邻居李某帮着出头,到府衙申诉,控告丁知县滥权,无故扣押民妇。
府衙发文,限丁知县到期查清真相。如果一个月内还查不出犯罪情节,就要按‘故人入罪’处罚。也就是反坐所加给他的罪名,折为革职罢官处分。
纪浅夏看到这里就皱眉了。
这位丁知县有警惕心是好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点。但是仅凭孝妇穿艳色就怀疑,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骆凛倒是神通广大,妇人的丈夫死因也附上了。据当时帮忙收殓的邻居供称,并没有七窍出血,也没有中毒迹象。虽面容可怖,只因长期病卧在床,早就形瘦骨立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死者表面看起来就是病死的。无明显他杀痕迹。
“这,这还怎么翻案呀?”纪浅夏看完后,就揪了揪头发。
死者没有中毒没有外伤,就是病久了,死了,然后老婆头七给上坟穿艳了一点而已。丁知县是不是有点闲呀?
据纪浅夏所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有毒杀的痕迹,尸身上就一定有反应。就算已经下葬,不好开棺验,但当时帮忙的邻居不是已有证词了吗?
如果丁知县硬是凭着直觉怀疑死者死于谋杀,现在能做的唯一的就是重新调查当时的邻居证词是否可靠?另外,如果邻居做假证,那就更可以顺藤摸瓜查出动机来。
“嗯,只能这样了。”纪浅夏打个哈欠,心里拿定了主意。
倚樱和偎蕉过来清场,催她休息。
第二天,淅淅沥沥竟然下了场小雨。
盛夏将至,纪府小姐们今天上最后一堂课就可以放假了。
来到西府学堂,容先生倒是一如既往上课。反正女学生放假,府里少爷还是得念书做功课,他又不会失业。
纪府几位小姐都各怀心事,开始还算融洽。
纪安蕾心事重重,大约是婚事将要被订下,对方是谁一无所知,她有就点患得患失的。
纪似蓉也怀着同样的心事。她更加发愁。因为是庶女的缘故,她可选的范围更加有限,好的看不上她家。差的,纪之珺又看不上。好歹膝下只这么一个庶女,得精挑细选。
纪君蔓也怏怏的,不知是夏天闷势的原因还是别的,她一直提不起精神,就是纪吟萼跟她玩笑,脸上也没有笑容。
只有映芙和纪浅夏两个最若无其事。
“嘘嘘。”纪浅夏趁着休息时间,朝纪安诫发出怪声。
纪安诫瞪会眼,左右看看,走过来小声问:“四妹,又怎么啦?”
“送个信。”
“又送信?”纪安诫低声苦叫:“你跟她有什么好来往的呀?”
“你别管了。反正,很要紧的事。五哥,你帮不帮忙?”
纪安诫沉吟着。
“五哥,你不会因为陈姨娘的事记恨我吧?”浅夏眼珠一转。
纪安诫大惊,忙摇头:“没有没有。你差点出事,我怎么会记恨你?”而后又轻声:“姨娘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只怕,后果更糟糕。”
“没错,是这样的。”
“姨娘其实很过意不去。要是不点那柱香,说不定……”
纪浅夏忙截下:“五哥,不能这么说。就算没那柱香,我跟姨娘的马车还是会受到袭击。这事与姨娘无关。”
纪安诫听她这么明理,也甚是欣慰:“嗯,我也是这么劝姨娘的。”
“好了,所以,你帮不帮我传信?”浅夏把话题又拐回来。
“好吧。只帮这一次。”纪安诫义正严辞:“四妹,三娘子虽然手段通天,但是你是未出闺阁的小姐,她是市井妇人,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谢谢五哥。我记下了。”纪浅夏不跟他唱反调,乖乖的答应。
纪安诫算是知道这个庶妹圆滑的家伙,很有自己的主见。不可能真的会听他的话。
“你要送什么信?”
“也没什么,就是重新约见三娘子呀。我要托她办件事。”
纪安诫瞪大眼:“你托她办事?”
“怎么啦?”
纪安诫并不知魏三娘的真实身份是丝馆的掌柜,一直以为叫胡娘子呢?
“什么事,你交把我,我给你办了。”纪安诫终于有点做哥哥的样子了。
纪浅夏无语了。
就纪安诫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他能办好才怪。
“五哥,你当前的最主要的是好好做功课,迎接明年的大比之年。最好考个状元回来给咱们府光宗耀祖。我的事很琐碎,不方便打扰五哥的清静。”
纪安诫皱眉:“是什么样的琐碎事,你先说说看。或许我能轻而易举办到呢?”
“不了,我还是不麻烦五哥了。若是让爹爹和容先生知道我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扰五哥的清静,我会被骂的。”
搬出保国公和容先生,纪安诫就没话了。
“好吧,我让小厮把话带到。”
纪浅夏惊了下:“原来,五哥并不知如何联络三娘子吗?”
“嘿嘿。一向是她们联络我的。”纪安诫搓搓手不安。
“那你的小厮怎么去找他们呢?”
纪安诫咧嘴笑:“只要小厮在两条街外的书坊等着,就会有人上前跟他搭话。十有八九就是三娘子那边的人。”
“原来是这样呀。”纪浅夏心忖:这么说,书坊附近有魏三娘的人喽?那个书坊不会也有问题吧?
商议妥当后,纪浅夏就转回去陪着纪安蕊说话了。
午后,开始有知了欢叫,地面上水气腾腾。早上那点小雨早就蒸发干净了。
存安阁内。
狄夫人看着娘家送来的消息,忧喜参半。
第148章 改行
白氏却笑说:“这下可好了。夫人还犹豫什么?老太太说的对,亲上作亲,对大小姐百利无害。且堂表少爷年轻有为,早先看品行也不错。这门亲事奴婢是看好的。”
狄夫人忧的是:“镇江府,未必太远了。”
女儿嫁在京城,受了什么委屈娘家好出头。嫁得远了,有个三长两短的,鞭长莫及啊!
纪安蕾是家里长嫡女,从小也是养在夫人身边的,感情深厚。
白氏轻轻笑:“夫人,这有何难。以咱们国公府,还怕长久堂少爷一直待在镇江府吗?”
“倒也是。”狄夫人那点愁绪让她一开解,心里好受多了。
主簿嘛,任上做的好了,加上京城运作一下,升迁是不难的。
狄夫人放宽心:“晚间跟老爷再商议一下。”
长女的婚事,怎么也要听取一下保国公的意见吧?
狄夫人心里是有数了,可总得尊重下家里顶梁柱的看法。
黄昏,保国公回府进了存安阁。
花氏被贬,蒋氏又借口自罚闭门思过。陈氏那里不想去,简氏又没眼色,保国公倒是多来了几趟存安阁。至于白氏的屋子。从白氏生产之后,他就没踏进过。狄夫人亲口说过白氏身体受损,不宜陪侍。保国公也真的就没去过了。
用过晚餐后,喝茶的功夫,狄夫人便跟保国公提了纪安蕾的亲事人选。
听说选中狄家一个在镇江府当主簿的堂侄,保国公半天没言语。
狄夫人补充说:“家里来信说,侄儿还没成亲,也没定亲。前头订过,女方过世了,算命的说他不宜早娶。就一直磋跎至今。年岁与蕾儿相差却也不算大。”
“多大?”保国公问。
“虚岁十九。听闻在任上极为能干。知县很赏识他。当地有富户想结亲,他没应,只说全凭父母之命。二叔二婶最近也一直在寻谋着给他订下亲事,好等他任期满调回京城。”
保国公皱眉:“品行呢?”
狄夫人据实回:“先前在京城时,倒是很乖巧听话又懂事。只最近几年,见得少了,有没有变样,我就真不敢打包票了。”
这话说的中肯并没有夸张隐瞒。
保国公点点头:“若年岁相当,品行可靠,订下无妨。我的意思是先两家说定,等再派人去查探清楚,再正式议样如何?”
狄夫人脸色带了寒意:“老爷是不相信我们狄家?”
“不是不相信。你们终归是自己人,派人去了解,未必是原貌。还得我这里派人再去打探一番,若属实,再下定不迟。”
还是不相信狄家的消息嘛。
保国公看狄夫人垂目不语,又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是堂侄重要呢还是咱们蕾儿一辈子终身大事要紧?”
狄夫人轻轻叹:“好吧。就按老爷说的再派人去悄悄查访。”
“嗯。事不宜迟,我明儿就派人去,十天半月就会传信回来。”
“老爷派谁去?”
保国公说了一个管事的名字。
狄夫人摇头:“不可信。那管事油滑,善揣磨主人心事,必定不会据实回话。”
“呃?”保国公脸色又红了。
那名管事还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当然做事也算一把好手。
“夫人的意思是派谁去妥当?”
狄夫人锁眉思忖,迟疑:“诺儿?”
“什么?”保国公要跳起来,吃惊:“诺儿?夫人……”
狄夫人撑撑额头叹:“诺儿学业极一般,老爷不是不知道。并非他不上进,而是他的天赋有限。不比诤儿,国子监又有名声。与其熬费在一事无成的学业中,不如让他多练练人情世故。”
“这,这?”保国公呲牙:“诺儿虽学业不及诤儿,好歹比五哥儿强。明年就算中不了榜,进个学是没问题的。再者,他还小,早早就不读书了,咱们家又没有大宗卖买,难道以后在家混日子不成?”
“所以我说让他先练练人情世故。咱们府里虽不做卖买,但各处的田产地庄也不少。总得有人出面打理。管事们虽是咱们信任的人,到底不比儿子强。”
保国公就扭头不语了。
国公府的进项当然不能指望着他那点银子。可是店铺这些,除了狄夫人带来的陪嫁,也并不多。倒是老国公和纪老太太当年置了点田产,借着风调雨顺,日子还过得下去。
一直以来,打理外面产业的都是心腹管事和管事娘子们。保国公是当甩手掌柜的,他也不懂。狄夫人是诰命夫人,不可能整天操心这些。后宅的事就够她忙乱了。
如果说有个儿子接手把外面的杂事打理起来,其实是真的放心不少。
只是,国公府出来的少爷们,哪个会做这些看不起的的杂事呢?少爷们不是读书做官就是寻花问柳,赚钱的事他们不会也不屑于。
如今倒好,狄夫人想把读书略差的纪安诺提出来,管理府外的杂事,可谓想法大胆。
“老爷,如何?”
保国公深深叹气:“怪我不好。”
他没用,没让保国公府财源滚滚,他不会理财,就知道吃喝玩乐不管事。
狄夫人挑眉:“老爷,现在不是说赌气话的时候。只我方才说的,让诺儿去一趟镇江府,可好?”
思来想去,保国公只好:“这事吧,还是过问一个诺儿的意思?他要喜欢课业,那不能强求。”
狄夫人微笑:“那是自然。”
出乎意料之外,纪安诺爽快答应,并且还兴致勃勃的。
狄夫人交待的任务是暗中考察狄家的堂侄。另外的任务就是好好逛逛江南。尤其是物价田地方面,多多打听。纪安诺一一应承,并且还被要求守口如瓶。
这事,不用叮嘱他也明白利害关系。关系到大妹妹纪安蕾的一辈子。当然不能乱嚷。而他一个国公府二少爷不以中举做官为己任,却热衷做生意嫌钱,这事也不能提前嚷嚷,很丢面子的。
正堂这边热闹,襟霞阁的纪浅夏却又犯了难。
今晚是跟骆凛商量好交换的日子。她把书还给他,顺便将自己的读后感告诉他。而他呢,把五百银子兑给她。
别的不重要,关键是五百银子一定要拿到手。
第149章 再会
只是,用什么借口好呢?
去朴方堂探看祖母这一招是好使,可总不能每次用这一招吧?每次都要多寿帮着打掩护,挺不好意思的。
纪浅夏翻着律书等夜色降临。
朴方堂,多寿有些心不在蔫。
今晚,该用什么借口呢?
偏巧,纪君蔓和纪映芙结伴过来陪纪老太太,连晚餐都搬来朴方堂。
看起来,三小姐和六小姐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
多寿暗暗叹气。
好在纪浅夏如今是个脸皮厚的。一招鲜,吃遍天。
她也来朴方堂陪着老太太说话逗趣了,纪君蔓很不高兴她抢风头。花氏的归期都还捏在老太太手里呢。只有纪老太太发了话,花氏才能早点回府。
纪浅夏看着天色,什么借口都没用,直接跟多寿说:“多寿姐姐,说好今天还我花样子的,可是忘了不成?”
多寿微微一愣:“哦对。奴婢忘性大,一时没想起来。四姑娘且等等。”
纪老太太早把这两人别扭劲看在眼里,呶嘴:“多寿,去找来还给她。”又向纪浅夏似笑似骂:“一个花样子也催着还,小气!”
“祖母,我哪有催着还,只是提醒一个多寿姐姐。”纪浅夏顺势接话。
纪君蔓撇嘴:“不是我说,四妹,你好久没动针线了吧?”
“没有呀,三姐乱讲。”纪浅夏抵死不承认。
纪君蔓冷笑:“你那条汗巾绣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以为我不知情吗?”
纪浅夏却咧嘴笑:“不懂三姐在说什么?什么汗巾?”
“你少装傻?”纪君蔓现在越发看她不顺眼。脸皮又厚,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涨啊。
“我真不懂三姐说什么?我几时绣汗巾来着?”纪浅夏委屈又无辜反问:“三姐是听谁嚼舌根了?”
“我……”纪君蔓差点就着道了。
这种小道消息,她再傻也知道不能把打小报告的供出来呀,只好狠狠剜着她。
纪浅夏低头拧着帕子,神情楚楚可怜。
纪映芙看了半天戏,这时打圆场:“好了好了,祖母精神才好些,两位姐姐且别嚷嚷了。四姐,还不快随了多寿去取花样子。”
纪浅夏向纪老太太施一礼,嘟着嘴忿忿横一眼纪君蔓,跟着多寿出门。
“祖母。”纪君蔓向老太太撒娇:“四妹越来越调皮了。”
“由她去。”纪老太太眯起眼睛,摆手:“阿罗,你的新衫可做出来了?一定要给我先瞧瞧。”
“那是当然的。”纪君蔓听见老太太还关心她装做的单衣,喜不自胜:“祖母,我今儿才使人问过,明天就做好了。一准给祖母第一个瞧看。”
“嗯,乖。”纪老太太看向纪映芙,问她:“六姐儿,你呢?”
纪映芙低头微笑:“我的也在这两天。倒正好赶上三天后的望江亭聚会。”
“嗯,好好。”纪老太太笑眯眯拉着纪君蔓,又问:“学堂那边放夏假了,都在屋里玩些什么?”
“无非就是绣绣花,做些绣包,写写字,下下棋。”纪君蔓乖巧答。
“好。”纪老太太很欣慰。
纪君蔓瞅着她高兴,便大胆问:“祖母,今夏咱们还出城避暑吗?”
纪映芙也满眼期待看着纪老太太。
“一样的。”纪老太太倒是没犹豫。
纪君蔓欢呼一声:“谢谢祖母。”
不过,她又低声:“祖母,花姨娘……”趁机想提出把花氏接回来。
“此事休提。”纪老太太嫌恶的皱眉,靠着长福不再言语。
纪映芙扯扯纪君蔓袖子:“祖母息怒。三姐也是思亲心切。”
“去吧去吧。”老太太神情疲惫,不想多说。
“祖母!”纪君蔓扁扁嘴还想挽回点,长荣一旁拦下她:“三姑娘,请回吧。老太太乏了,有事明儿再说吧。”
“你?”纪君蔓想冲她发火,可是长荣也是四个大丫头之一,老太太身边这四个,不要说她惹不得,就是狄夫人和谢夫人都对她们客客气气的。
纪君蔓只得敛起恼色,施一礼,慢腾腾出门槛。
纪映芙紧跟出来,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有什么好笑的?”纪君蔓忿恼。
“三姐没听过,欲速则不达吗?”纪映芙掩齿轻轻笑了笑,快步从她身边穿过。
“轮到你来教训我?”纪君蔓很是不甘心。
花氏失势,闹的她的地位不保。原来小心翼翼的纪浅夏像变个人似的,就连圆滑的纪映芙也开始跟她对着干了吗?思及,纪君蔓追上去。
……
还是老地方。
纪浅夏看到骆凛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眼色沉沉的望月发呆,听到细碎的脚步渐近也没侧头。
“哎,望月抒怀,准备做诗解忧吗?”浅夏不客气调侃问。
骆凛滞了滞,缓缓回脸,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纪四姑娘眼力见如此高明了,这乌漆抹黑的夜晚,看出我在烦忧了?”
“猜出来的。”浅夏回笑:“如果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也不值得骆三公子求助了吧?”
反驳的骆凛一时无话可说。
她要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他也不想跟她多来往了。
“还给你。”纪浅夏从袖中拿出律书之类的,顺便将昨晚那张便条也还给他。
骆凛接过,翻了翻抬眼:“看过了?”
“嗯。”
骆凛叹:“可有头绪?”
“有。先把银子给我。”浅夏摊手。
骆凛简直对她无语。
堂堂国公府小姐,就这么钱不离嘴,好吗?
“快点呀。磨蹭什么?”浅夏急切催。
骆凛从怀中摸出一张票额大的票根递给她。
浅夏猴急的抢过,借着淡淡的灯光验看,别的一知半解,就那个五百的金额看懂了。终于大大松口气,冲着他笑:“验货完毕。现在,可以说说我的看后感了。”
“请。”骆凛正色。
“老实说,要不是你打保票,我真的怀疑是这位丁知县看上人家寡妇了。不然,没点实证扣着不放是几个意思呀?”
骆凛眉头轻拧。
其实,如果不是跟丁知县认识多年,他也会有这种怀疑。
“不过呢,如果丁知县真没这心思,只是单纯觉得丈夫头七不该穿艳色就是疑点,实在也牵强。有些女人,跟丈夫生前关系不好,私心里巴不得早死好早点改嫁呢。也不一定就是害了命去吧?”
“说重点。”骆凛勾勾唇。
第150章 分析
“重点嘛。”纪浅夏停顿下,抓抓面,苦起脸色:“只能旁敲侧击了。”
“怎么旁敲侧击?”骆凛问,并且补弃:“审问过那妇人,她咬口不承认。”
“派个眼生的官差重新去查一遍妇人的邻居和她的口碑。相信我,如果真有蛛丝马迹,她多少会露出马脚。如果她的风评不好,邻居有些话可能有真有假有夸大其实,但真相一定藏在里面。最重要的是派个眼生的官差。”
骆凛点头:“我懂。老丁派了官差去查探过,但一无所获。想来邻居认得官差,所以一定不会讲真话。”
“对啊。比如我的邻居犯了事,若是官差来调查,我也不一定会讲真话呀。万一邻居无事放回来,以后怎么相处?所以我说的重点就是眼生的官差。还要机灵点的,太笨的不会说话的也最好不要派过去。”
骆凛垂目,他完全听得懂。到底也是一县之尉。
“另外……”纪浅夏摸着下巴。
“你说,只管说。”骆凛鼓励她。
纪浅夏压低声音:“人没死多久吧?虽然入了土,完全可以开棺查验呀?如要真是被害死的,身上表面不会有痕迹,细细查看,兴许有发现呢?”
在现代,非正常死亡,一定要法医验过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有的死者表面真的看不出任何异样,可是法医一验就能查明的确是死于非正常。
当然,夏朝没那么先进验尸程序,仵作也不能剖尸,只能检查表面。
“入土安葬,若无确凿实证,不可冒然开棺。”骆凛摇头。
那是。人都葬了,又刨出土来,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跟盗墓贼没两样,捉到是可以杀头的。
但是,如果有了重大的发现,指证死于他杀,需要开棺,那是另当别论。前提是,有真正有用的证据,而不是凭直觉判断。
纪浅夏坏坏笑:“当然不是大白天去开棺呀。等着被打呀。晚上,夜半无人时,趁着下葬不久,尸身未腐烂,悄悄查看一番,说不定线索就有了。”
骆凛若有所思摸摸下巴,目光如鹰盯着她。
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纪四小姐好像了如指掌呀!
深闺小姐就算识字,看了些书,真的就这么百事通吗?不要说看正经书。有些杂书都不会写清楚这些勾当。听她的语气,很不以为然。觉得大半夜去开别人的棺,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看我干什么?折服于我的多智巧慧吗?”纪浅夏瞪他一眼却又笑嘻嘻自恋反问。
骆凛苦笑不得。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痞气?完全是江湖儿女的作派。
“是,四姑娘的确多智巧慧,在下自叹不如。”骆凛不跟她计较那么多。
浅夏满意他的态度,老神在在点头:“这就对了。”
“好了,没啥事,你快走吧。”
骆凛垂眸,很快抬眼,说:“四姑娘,我听说……”他不由斟酌得体的话语。
“听说我最近很倒霉是吧?”浅夏倒没什么顾虑的代他问出来。
“呃,不是。”骆凛正色:“我是说……”
“没事。都让我逢凶化吉了。”浅夏嘻嘻笑笑。
骆凛抿抿唇角,认真看着她乐观不在乎的笑脸,无声笑了笑,状似随意问了一句:“那个丫头,回府了吗?”
“哦,还没有。不过转移了更安全的地方。”
骆凛讶异:“更安全?你是说那个地方不安全?”
“嗯,让聂公子给多事的找到了。”纪浅夏一点不避他。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没有隐瞒的必要。
骆凛失笑挑眉:“其仰?他不是,前些天我隐约听说他被聂大人禁足,但是逃出家门,原来……哦。也对。”
“怎么对了?”浅夏听出他话里有话。
骆凛摇头笑:“他若想躲起来,聂大人是找不到他的。其仰跟京府官差混的极熟。”
“还真是。有个叫官差叫商九,我见过他们是认识的。”
“嗯。没错。商九这小子跟其仰是死党。”
听这口气,他认识?
“你认识商九?”浅夏就好奇了。
骆凛微笑:“商九有个哥哥商七就是太平县的捕头。”
浅夏瞪圆眼,惊:“捕快世家?”
“可以这么说。”骆凛很满意她的心思敏锐。
“哦。”浅夏点点头。捕快世家两儿子都当捕快,似乎很天经地义。
骆凛似乎一直有话说,神色迟疑着:“纪姑娘……前些天福灵寺遇袭一事,我听说了。”
“嗯。”浅夏看出来,静静等他说下去。
骆凛舔舔唇,好像鼓起很大勇气似的说:“查幕后主使这件事,只怕指望不上官府。”
“哦,我知道。”浅夏认真赞同。
混在里面的真正打手都死了,官府捕去的只是一些真正的乞儿,问不出有价值的口供,所以想揪出幕后,极难。并且,她深知这事很可能跟府里某人有关,所以,她是从来没指望官府破案的。
“那你没有想过怎么另辟蹊径查出真正的主使人吗?”骆凛抬眼专注看着她。
“想过呀。可惜没有门路。”浅夏才不肯告诉他自己打算走丝馆魏三娘的路子呢。
“我有门路。”骆凛冲口而出。
纪浅夏倒是惊喜:“真的?”
要是骆凛能无偿帮忙,她就可以省下一笔银子了。
“嗯。”骆凛坚定点头。
浅夏留个心眼,小心问:“是免费的吗?”
“嗯?”骆凛迟愣半秒,道:“收辛苦费。”
“哦。”浅夏眨巴眼睛,问:“多少?”
骆凛乍然想起她不才兑了五百吗?就摊开手掌笑:“不多,五百。”
浅夏嘴角直抽抽。
五百还不多?对富人可能不多,对穷人可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银子。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浅夏直接拒绝了。
骆凛心里有点后悔,却笑问:“你打算怎么想办法?你身在闺阁,诸事不便。”
“有聂其仰呀。”浅夏理直气壮。
其实,她也没指望聂其仰。那小子热情有余,能力不足。还可能败事有余。
“他?”骆凛眼尾一挑,撇下个冷笑:“好吧,那当我没问。告辞。”
“不送。”浅夏也正有转回去的打算,摆摆手,很快就扭头。
骆凛磨磨牙,看着她快步而去,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心里竟然忿忿:聂其仰有他消息灵通?
第151章 婉拒
翌日,纪府姑娘们齐聚在存安阁西厅。
绣房那边已经把姑娘们的夏衫都赶制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在榻上,花团锦簇,崭新亮眼,引得婆子丫头引颈挤看。
纪吟萼最小,抢先就把自己那套拿在手里,欢喜的东摸西看。
纪安蕾几人稳重些,只眼里带着好奇,让各自的丫头展开细细查看。
“四姐,这是你的新款式?”纪映芙留意着纪浅夏那一套。
纪浅夏嘴角抽抽,展看着属于自己的夏衫。
款式略有不同,在原有的式样上做了改进。
首先衣领子不是竖领也不是圆领,竟然是少见的V领。V的领口不大,会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其次,袖子改短了,袖口还改大了,有点喇叭花式。这样的话,会比较凉快。唯一的不好就是会走光,举动之间抬手会露出小臂。最后,腰身掐了一点,显身段。
“怎么样?好看吧?”浅夏很满意这个颜色,不打眼不引人注目。而且裙子是纱裙,刚刚齐脚面,挺好的。
纪安蕊看一眼撇嘴:“怪怪的。”
“凉快呀。”浅夏抖起来笑:“夏衫嘛,当然就是图个凉快。”
纪映芙掩齿笑:“四姐何不穿束起来,让我们好好看看。”
“一会回襟霞阁再装扮吧。对了,六妹,你的呢?”浅夏反过来问着纪映芙。
“在这里。水蓝色,还不错吧?”
纪吟萼瞄一眼:“不好看。”
纪映芙也不跟她计较,还是笑吟吟:“适合我就好。七妹,你的可满意?”
“满意呀。”
“咳咳咳。”纪君蔓见无人搭理自己,便假咳了几声,果然引的众姐妹朝她看去。
纪君蔓笑眯眯:“我的都改好了。你们也赶紧试试吧,没剩两天了,若是发现不合适再改可来不及了。”
“三姐,你又多做了一双鞋子呀?”纪吟萼发出她手里拎着一双浅红绣花鞋,颇为精致小巧。
“嗯。”纪君蔓得意晃晃:“好看吗?”
纪吟萼点头:“好看。三姐,你好心计哦,还多添了双鞋子。”
纪君蔓却笑了:“那是你们没想到,怪不得我多添一双鞋。”
“切。”纪吟萼撇撇嘴。
屋里这般热闹,狄夫人分派好家事也赶过来,见一屋的花枝招展,个个面露笑容,情绪也感染的很好。
纪府姑娘给夫人施了礼后,又都捧出新衫给她瞧看。
狄夫人自然不会驳了她们的好兴致。
丫头来报:“裘夫人与小姐来了。”
裘府是定国公府,级别一样。
狄夫人赶紧:“快请。”
纪安蕾等诸位就让各自丫头将新衫收起来,跟着狄夫人出二门迎客。
裘益旋果真来了,好像比原来更壮实了。
两家见面施礼寒暄后,纪安蕾就做了嫡长女出面邀请裘五小姐逛内院花园子。自然,就留两位夫人说正事。
裘夫人此来确实不是单纯的串门,她是受人所托而来。
“纪大姑娘越发出落的标致了。怪道连驸马府的公主殿下见了也格外喜欢。”
狄夫人心一下就揪起,淡然笑:“多谢,小女资质平常,没想到却惹的公主殿下欢喜。”
“可订下人家了?”裘夫人笑问。
狄夫人就立刻应下:“已经看好,正挑个吉日那边就要下定。”
裘夫人吃一惊:“已是定好了?怪可惜的。”
“是,两家长辈已看好,正挑好日子。”狄夫人坚定的承认。
裘夫人真心实意的叹口气:“唉!还是来晚一步。”
“不知裘夫人此话怎讲?”
裘夫人也是直性子,想必裘益旋是随了她,苦笑:“前两天,我去驸马府做客,跟公主殿下闲聊了几句。说起来,她说十王爷府里什么都好,就是少个女主人……”
瞄一眼狄夫人,她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裘夫人就又大胆接下去:“说是看了京城这么多家,年貌相当的就数纪家大小姐是个中翘楚。公主殿下想保个媒吧,又怕那起嚼舌的说她仗势,便托我做来问一声。没想到……”
狄夫人淡淡笑:“多谢公主殿下厚爱,只小女资质平常,没那个福分一跃高门。还请裘夫人转代为谢过。”
“嗯。”裘夫人怏怏应了,又好奇问:“定的是那家?”
狄夫人却并不想交底,只推:“保国公说过,儿女婚姻大事当谨慎,未过明面,不宜嚷嚷。恕我不能告之。左右不过这几天的功夫,还请裘夫人略等等。”
“也对。”裘夫人再不好意思多问下去。
后院,夏风习习。
虽花草树木众多,院内浓影重重,很凉快。
裘益旋却是个怕热的,在水亭坐了就不肯起身,拉着浅夏叽叽咕咕的问东问西,还一直说:“后天便要大伙一起聚了,你可有才艺要展示?”
“没有。”浅夏猛摇头。
裘益旋得意:“我有哦。”
纪吟萼笑嘻嘻问:“五小姐是不是展示骑马射箭?”
“当然不是。”裘五不高兴:“这大热天又是江边,骑马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小心踩到人怎么办?”
倒是个脑子清白的。纪安蕊就笑问:“那五小姐准备了什么?”
“跳舞。”裘益旋喜滋滋道:“我前些跟着母亲去高府作客,看到一只剑舞,格外喜欢。便请了舞娘也教我。你们不知道呀。原来剑舞跳的好,就像杀敌上阵一般有冲峰陷阵的气势呢。”
“剑舞?”纪君蔓上下打量她树墩子一样的身材,嘴角就咧了咧问:“你,学了几天呀?”
“三天。都会了。”
“你用真剑还是假剑?”纪安蕾比较关注实在的。
裘益旋嚷:“当然是真剑。我家有,爹爹书房有把好剑,不长不短的正合适我。”
纪映芙问:“怕是不妥吧?”
“对呀,不小心会不会伤到人呀?”
裘益旋忙:“不会不会。我会很小心的。你们别太担心了。我有分寸的。”
说到这个,纪浅夏就好奇了:“还要展示才艺?那得有个展台吧?”
“有呀。”裘益旋反而古怪看她们:“你们没去看吗?已经搭好了。”
“什么?”纪府诸姑娘诧异齐嚷。
怎么一点小道消息都没传过来呢?原来还能提前去凑热闹呀?失策了!
第152章 听说
“怎么,你们都没出门吗?”裘益旋也很吃惊。
纪安蕾和气笑笑,说:“天热,我是懒得动。”
“我也是。”纪君蔓马上就抿抿头发:“我也怕热,一出汗,妆都花了,难看。”
“没错没错。”纪吟萼也不愿露怯,附和说:“我们也是今天才放假,上午去学堂,下午有了空,却都怕热,索性就在家里做点针线活。”
纪浅夏似笑非笑看一眼纪小七,但笑不语。
纪映芙好奇问:“裘五小姐,望江亭那边还能搭台?”
“能呀。”裘益旋热情道:“听说是租了画舫,并在一起搭了个台子,又清凉又遮阳,无论在亭中还是画舫中四面都通透可见。”
“啊?这主意好,谁想的呀?”
裘益旋就得意叉腰:“文音姐姐。”
“啊?”纪府姑娘又发出惊叹。
吕文音,那个面有黑斑一直到今年还没订亲的相府大小姐,原来还有这等玲珑心思呢。
纪安蕊皱眉:“不是说定远侯吴家小姐是牵头人之一吗?她们关系这么好了?”
“就是就是。”纪君蔓也是知道这两人关系泛泛的。
裘益旋看向浅夏:“你没说呀?”
“我,咳咳,我一向不喜说人是非。”浅夏干咏一声。
“什么嘛?”纪吟萼拉着浅夏:“四姐,你跟裘五小姐在打什么哑谜?”
纪浅夏嘴角干扯一下:“没什么呀?”
裘益旋便主动说开了:“吕家姐姐已经与定远府二少爷订事了。”
“什么?”纪安蕊等人又发出讶然尖叫。
水榭下方的池水荡漾了下,惊的池鱼又钻回深水中。
裘益旋皱眉:“有这么可怕吗?”
纪安蕊急急问:“可确定?”
“已经换个贴子了。确定下来了,怕是年前就能喝上喜酒呢。”
纪君蔓不可思议:“吕大小姐跟吴家二少爷?”
“反正姻缘天注定吧。”裘益旋摇着团扇猛扇了几下风,瞪着小细眼:“京城都传开了。”
“这下,有热闹看喽。”纪君蔓悠悠笑:“我可记得,吴小姐一向跟吕大小姐合不来的。”
“那你可错了。”裘五小姐严肃指正:“她们如今关系很要好的。不然的话,吕姐姐也不会给吴小姐出这么一个好主意了。”
纪安蕾低笑:“还真是想不到。”
一些小破事也够她们大惊小怪的,生活真单调吧。纪浅夏不掺和,默默发呆。
纪映芙轻轻推推她:“四姐姐早就知晓了,也不跟我们透点口风,倒让我们吃惊。”
“这有什么好透口风的?”浅夏才奇怪了。
人家订亲,非得大嘴巴嚷嚷?
“你不是跟吕小姐最要好吗?”纪君蔓斜起眸轻飘飘问。
浅夏只好笑回:“是呀,很要好。正因为要好,所以更加不妄议她的琐事。不对吗,三姐?”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别人还真不知该怎么反驳。
要好的朋友,才不要在背后嚼舌呀!道理浅显的很。
“还有个消息,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裘益旋简直是广播站,汇集了京城世家贵女们之间的道听途说。
“是什么是什么?”纪吟萼急切催。
浅夏看着她,心里送个外号:小八婆!
这么小就爱听八卦,长大准是长舌妇!没跑了!简氏正好也是话多大嘴巴。
裘益旋脸圆圆,肉紧实,但是胖人嘛有个通病,就是怕热,汗水层出不穷的冒。看到纪府小姐个个都睁着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就更加眉飞色舞了。
“不是高府与吴家两边串头嘛。所以听说,只是听说哦,慧妃娘娘只怕也会来哦。”
“啊啊啊!”这一回,是真切的惊呼。
连一向稳重的纪安蕾都张大嘴,不敢相信:“慧妃娘娘?”
裘益旋忙摆手:“听说的。不知真假。”
纪君蔓一双美眸乱转:若是慧妃娘娘能来,那可是个好好表现的机会。
“高小姐不是很得慧妃娘娘青眼吗?只怕是真的。”纪安蕊倒是很快镇定下来。
纪映芙也有些信了:“如果慧妃娘娘出宫,那么宫里的几位公主不知会不会……”
不过,公主们好像还小,不怎么出宫与民同乐的。
纪吟萼很向往道:“我还没见过娘娘,公主长什么模样的呢?好盼望呀。”
她是庶出,又那么小,狄夫人往常随着诰命夫人们进宫见娘娘们,从来没带她去过。
“慧妃娘娘若是出宫,保不齐皇上……”纪安蕾笑叹:“只怕说说而已。”
慧妃娘娘在宫里得独宠,皇上与她形影不离的。她若给高家小姐面子出宫跟众小姐们玩乐一回,说不定会惊动皇上。那排场,怕是要出动兵马司。
出动五城兵马司,那不就是添乱吗?姑娘小姐们还怎么乐的起来,到处是禁军把持,还不如回家歇凉呢?反正纪浅夏就是这么想的。
纪安蕊也感慨:“说起来,我都是前年才见着一面。慧妃娘娘真个绝代风华!”
“裘五小姐,你是听高小姐说的吧?”纪君蔓兴奋打听。
裘益旋点头:“嗯。”
“慧妃娘娘那么喜欢高家小姐,怕是真会来捧场哦。”纪君蔓想的是另一面。
“对呀,我也觉得慧妃娘娘一定会来。”裘五认真点头。
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讨论宫里最受宠的娘娘会不会出宫与民同乐?分为两派,争的不可开交。
只有纪浅夏不感兴趣。
能在宫里脱疑而出,本身就极难,还得独宠,那是有绝顶智慧的女人才做的到吧?难怪号慧妃。看来,不但长的美,还有天大的手段。
只不过,竟然都得独宠了怎么还不当皇后呢?
这么一个女人怕是不简单,浅夏一点不想跟这样心计深沉的女人打交道。
还没见着,浅夏就给慧妃贴上标签了!没办法,现代宫斗雷剧耳濡目染的结果。
“这里也开始热了,小五姐,不如去我襟霞阁坐坐吧?”浅夏看着阳光渐正,水榭也不怎么凉快了,遂开口邀。
“好呀。”裘益旋巴不得。
众人起身,知道她们两人亲厚。反正也做陪了这么久,够意思了。就相送着到襟霞阁,再留出空余给她们说些体己话。
第153章 劝和
把裘益旋邀回襟霞阁,纪浅夏知道她怕热,专门在后廊放藤椅,吹着过堂风,看着阶下红花绿树,喝着绿茶,享着时鲜水果,惬意极了。
把丫头也屏退了,只有她们两人时,裘益旋就神情认真的问了:“小满,你老实说,跟文音姐姐是不是闹别扭了?”
纪浅夏开始还装傻充愣:“没有呀!好好的呢。”
“少蒙我。”裘益旋不满的瞪着她:“吕姐姐都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啦?”
“说你跟她顶嘴了。”
“哦,还有呢?”浅夏无奈笑问。
裘益旋冷哼一声:“该你交待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她说顶嘴就顶嘴喽。”
“你,你怎么这样呀?”
浅夏摊手:“小五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来问罪的呢还是劝和的?”
“这个……”裘益旋呆滞片刻,讪讪:“当然是劝和来的。小满,我虽然不知你们为什么斗起嘴来互不理睬了。但总归咱们好了这么多年。大家互让一步怎么样?”
浅夏耸耸肩:“行呀。我无所谓呀。”
“那,你下午,咱们一块去相国府找吕姐姐如何?顺便恭贺她订亲?”
浅夏吃惊:“小五姐,你还没恭贺她的呀?”
裘益旋哂笑:“还没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先前跟骆太尉议亲,被生生羞辱,这次,也不知能不能成行,我就想着等等看再说。”
原来如此!裘益旋也拿不准这一次跟吴府订亲会不会也如先前那样变卦,所以还拖延着没去祝贺的。
浅夏失笑:“想不到小五姐身材壮实,却心细如发呀。亏得我跟吕小姐翻脸了,不然的会一准第一个凑上去道贺了。不会想到这一层。”
“小满,你就别埋汰我了。”裘益旋气鼓鼓:“你到底去不去?”
浅夏蹙眉:“今儿下午怕是不行,我还有别的事呢了。不如这样吧,小五姐,反正过两天就是聚会了,到时我再跟吕小姐赔个礼行吧?”
裘益旋看着庭院明晃晃的太阳,表示理解:“也行。你可说话算数呀。”
“当然喽。咱们好了这么多年,突然变这样,我也不想的。多个朋友总是好的。”浅夏是真的不介意跟吕文音和好。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因为骆凛的关系。而且还是因误会而成,解开不就得了。
再说,吕文音都跟定完侯吴家订亲了,过去的事也该放下了吧?那也没必要恼恨她吧?她也没做什么,只是跟骆凛说了几句话,抢了他的帕子去给纪君蔓,偏让吕文音看到了才有后来的那些争论。
结果就是纪浅夏的恶作剧把人都得罪光了。
骆凛生气了,纪君蔓也送了好几个白眼。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裘益旋颇感欣慰。
浅夏嘻嘻笑:“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机会表达。正好,小五姐,你下午还要相国府吗?那就先给吕小姐带个信,说我是无意跟她赌气顶嘴的,她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改天我亲自赔罪。可好?”
“好呀。”裘益旋欣喜应允,不过很快就皱眉:“这天气,不如把吕姐姐请过来好了。”
不管是她去相国府还是把相国小姐请到裘府,那都是她们的事,浅夏不多嘴。
两人又说了些京城八卦,存安阁那边就来人请裘五小姐。
裘夫人带着不满意的消息回去了。
狄夫人送出二门,回来就闷闷的歪在榻上,心情不太好。
白氏捧茶近前,小声问:“裘夫人所为何来?”
“为着蕾儿的亲事。”狄夫人叹气:“说是高府公主殿下想保个媒,十王府缺个女主人。”
白氏诧异的睁圆眼睛。
“到底是老太太精明。”狄夫人感慨坐正,抿口茶道:“若不是提起我娘家堂侄,我还不知怎么拒绝了?太突然了。”
“是呀,多亏老太太提了这么一嘴。”白氏也赞同。
要不是跟狄家有意结亲,狄夫人一时仓促间去哪里找正当合理的借口拒绝裘夫人呢?
“不知,诺儿可到镇江府了?”狄夫人锁紧眉头。
纪安诺已经动身去了,路上也有消息传来,掐指算,该到目的地了,早点传来消息,狄夫人也好早点做安排。
把客人送走,纪浅夏也没去找姐妹们玩,回了阁,把新衫试穿起来。
却是刚刚好,不肥不瘦。
而且袖口真的很满意,宽大又是九分袖的款欠,省事又凉快。衫裙也是轻薄中又严实,走动之间不用担心踩到裙角。
只是那个V领有点麻烦。
偎蕉和倚樱两个一致反对:“脖子露出不说,快露胸了,不成不成。这个得改。”
“改什么呀,里头加件抹胸就行了。”浅夏不乐意了。
倚樱不解:“抹胸也遮盖不住吧?”
浅夏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凉快。”
“姑娘,怕是不行。夫人知道,一定行不通。”一众婆子下人都来苦劝。
纪浅夏虽然现在有点小脾气,却也知道她们受时代限制,认为露太多肉,那怕是夏天,都是不对滴。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夏天都穿的齐整。当然除开下层苦力。
反正,世家大族,男男女女们就算是夏天,也是很少露出肌肤的。。
“好了好了。倚樱,把那个妆盒拿来。我记得上次看到一只玉扣。”
“哦。”倚樱去把一只小巧的玉扣找出来,是那种冬天大裘服,扣在领上的玉扣。
纪浅夏别在V领那里,马上V领变的窄小,只看得见一点点喉咙下方的白颈。
“行吗?”
大伙左看右看,跟圆领差不多效果,便个个喜笑颜开:“行了,挺好看的。”
纪浅夏苦笑摇头:“那就这样吧。倚樱,收起来。”
“是。”
解决新衣小事,纪浅夏现在就盼着魏三娘给回信了。
是夜,繁星如密。
纪浅夏先到存安阁陪了陪狄夫人和白氏,又转去朴方堂与老太太说了几句,趁着夜色悄悄侵染,告辞回襟霞阁。在她的潜意识。
如果魏三娘有消息了,不会通过纪安诫的手,而是会直接动用纪府重新埋的眼线。这个女人精明又谨慎。
第154章 线人
纪浅夏相当然的就以为进屋会看到桌上有什么平空冒出来的留言什么的。
没想到,她还是太年轻了。
魏三娘才不旧计重施呢。
她这一次直接派出接头人,是名看起来像面瘫的仆妇。
这名仆妇不是襟霞阁粗使婆子,而是专管阁外那一片打扫剪除杂草的下人。模样极其普通,不苟言笑,不像别的婆子眼里总是带着讨好的笑容。
她没有,眼神定定的,波澜不惊,对着纪浅夏行个礼,就安分的退在一边。
要不是纪浅夏看她面生,多嘴问一句,还不晓得她是魏三娘派来的人。
“你是谁?什么事?”
“回四姑娘,奴婢夫家章。府里都管奴婢叫章嫂。胡娘子托奴婢带话给四姑娘。”她的态度很自然,一点不别扭。
纪浅夏头几秒没听明白。
忽然就想到了。纪安诫一直以为魏三娘姓胡,处处管叫胡娘子。那么此妇……
浅夏的眼神对上章嫂的眼神,双方在半空中交汇一下,就心领神会了。
“你们先下去。”纪浅夏把屋里服侍的下人打发走。
偎蕉看一眼这个章嫂,带点不解之色。
“章嫂留下。”浅夏直接点名。
章嫂轻微颔首。
偎蕉还是不懂,怎么这个洒扫园子的三等婆子冒冒然进来,说了一句话,就让姑娘单独留下了?这名章嫂一向很低调,偎蕉也没见过几回,不太像要往上爬的心计妇啊。
偎蕉出门槛后,让倚樱去小厨房催着热水,等着姑娘到时洗漱。她却转身,悄悄趴在窗根下侧耳细听。
听了半晌,一个字没听清。
屋里,浅夏招手把章嫂唤到身边,请她坐下。
章嫂犹豫一下。
“坐吧。别站着说话,免得站得远,声音传到外头去。我这里虽然清了几次,总是怕有漏网之鱼。”
章嫂心下了然,告个罪,谢了四姑娘。却还是不敢坐椅上,自找个小杌凳坐下。
浅夏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而是直率问:“三娘子有什么话托你传?”
章嫂压低声音:“掌柜的答应了。只是价钱方面,不知四姑娘可愿意?”
“多少?”浅夏提了提心,怕她们狮子大开口。
“总数是五百,先付一半定金。事成再结算余下的。”章嫂口齿清楚着。
浅夏嘴角抽了抽。
五百?她总共兑了五百备用,她们就真敢开口呀!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三百行吗?”浅夏撑撑额,讨价还价。
轮到章嫂嘴角扯了扯,抬眼看看她,清楚回:“掌柜的说,你会还价。只能少五十,不能再少了。因为这个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她包圆的话,别说五百,五千都不值。”
“四百五,也多了点吧?”浅夏知道这事不简单,可是放在魏三娘手里,不难吧?
章嫂面无表情:“奴婢作不了主。”
“那就……”浅夏还打算交涉,章嫂已经站起来。
“算了,四百五,成交。”浅夏不想讨价还价浪费时间。
章嫂点头:“二百二十五两,四姑娘是今晚交还奴婢,还是……”
“我先打个欠条行吗?这会,屋里也没这么多呀。”
章嫂想了想:“怕是不行。最迟明儿交到掌柜手里。”
浅夏却嘴角一勾笑:“好,我亲自交掌柜手里。”
“这,四姑娘,掌柜的……”
“章嫂,数目这么大,我还是亲手交吧。你给三娘子送个信,明儿碰碰面如何?”
章嫂略一沉吟:“行。”
她施一礼转身欲行,浅夏唤住她:“章嫂。”
章嫂回抬眼静等她问。
“你,就这么出面,不怕我检举吗?”浅夏的困惑。
章嫂缓缓摇头:“我们掌柜的说,你不会。以后四姑娘若有事找掌柜的,不用通过五少爷,直接跟奴婢说一声就行了。”
“这么说,以后由你负责我跟魏三娘之间的传话?单线的?”
章嫂点头。
“府里还有同伙吗?”浅夏笑嘻嘻问。
章嫂面色沉静:“奴婢不知。”
“他们知道你吗?”
章嫂继续摇头:“奴婢只听掌柜的,其他事一概不管。”
“哦。那就是说你不知府里哪些是同伙,同伙也不知你是魏三娘的亲信?你只做一件事,当我跟魏三娘之间的传信使?”
章嫂眼皮挑挑,沉默等于默认。
“不错不错。组织严密,我喜欢。”浅夏来了点兴趣。
章嫂又施一礼:“四姑娘,若无他事,奴婢告退了。”
“去吧去吧。”浅夏放行。
这其实也算是魏三娘对她的特殊待遇吧?专门安排了一个人当她与她们之间的联络专员!这殊荣,浅夏只怕是第一人。
章嫂办事很得力。
具体表现在,天刚明就消息反馈回来。
纪浅夏得到魏三娘答应面对面的要求后,就开始琢磨怎么出府的事。
早饭后,天气还没那么热。
纪君蔓邀着纪映芙跟狄夫人请假,要出门去逛首饰铺子,添几样新出的簪子。
狄夫人不但批准了,还让纪安蕾和纪安蕊一起去,只有纪浅夏拒了。
纪浅夏的托词是去回访裘益旋。
趁着太阳还没那么毒辣,纪府姑娘们分乘三辆马车出门。
纪浅夏与姐妹们的马车在拐角分别,转去了城中玉来峰。说是峰,其实就是座小山坡,有几处先贤留下的墨宝景致而已。外加种植了许多参天古树,倒是非常适合歇凉。
城中的贩夫走卒八卦长舌妇们一天夏日,总喜欢来这里歇凉闲谈。
玉来峰下的几座茶馆,因为还早,稀稀拉拉几个人。
一个‘云来’的茶旗下,停着纪浅夏乘坐的不起眼的小马车。
茶馆虽小,胜在整洁。
最靠里窗边还架设了一座半人高屏风。魏三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懒懒散散倚着桌台嗑瓜子。除了那个小丫头,就没别人了。
纪浅夏也把丫头留在屏风外。
“来了!坐。”魏三娘笑眯眯抬手。
浅夏不客套,坐到她对面。伙计来上茶,小丫头接过,替她斟了一杯。
“四百行不行?”浅夏还抱着一线希望讲价。
魏三娘差点让瓜子仁呛着,丫头忙帮她顺背,半晌才红着眼横向浅夏:“你当菜市场呢?我说纪四小姐,你能不能好好维护下你大家闺秀的形象呀?讨价还价,一点不大气。”
第155章 还价
浅夏不以为然:“大气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魏三娘无语。
“真论起来,你手头可比我宽裕多了。我们大家闺秀是什么底细,魏掌柜,你不是门儿清吗?”
这倒是真话。小姐们吃穿是不愁,也另有零花钱,可手头的现银未必比魏三娘多。一般来说,像保国公府这种只靠着那点薪水外加田庄租地过活的,账面上的活钱也许赶上不上魏三娘的小金库。
要纪浅夏一次拿四五百,如果不是发笔横财,她是拿不出来的。
“少在我面前装穷呀。”魏三娘也不客气的指出:“我就不信骆三没给你好处?”
“谁呀,不认识?”浅夏装到底。
魏三娘翻她一个白眼,也懒得揭破,只摊手:“一口价,四百四。”
“数字太不吉利了。四百一如何?”浅夏还在压价。
“怎么不吉利了?”魏三娘看她脸皮这么厚,难为她一个姑娘家豁出去,才减少一点的。
浅夏嫌弃道:“四呀四的,听起来像死呀死的,真是不吉利。”
“有这等说法?”魏三娘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嗯,南边传过来的。”
“那就四百三。”
“不如取好听点,四百二?”浅夏嘻嘻笑。
魏三娘望天,这真不是算盘手?精打细算成这样,说给谁都不信一个国公府小姐会抠门成这样吧?
“……行,成交。”
浅夏舒口气,又挽回点损失。
“先给一半。”魏三娘快人快语。
浅夏点头:“可以,你得给我张字据。”
“我们丝馆做事,从不留字据。”
浅夏就皱眉了:“如果你们办砸了事,退钱吗?”
“不退。”
“挟银跑了,我找谁去?”
魏三娘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走了,太伤自尊了。”
“掌柜的,我又跟你不熟,小心点总没错吧?尤其是钱财方面,不是更应该说明白算清楚吗?”浅夏天真问。
魏三娘抚抚头发:“我们丝馆,在京城可是屹立几十年,老字号招牌,会图你这点钱财。”
浅夏摇头:“哦。那买卖双方立张字据,难道不是老字号的规矩吗?”
“这……”魏三娘垂头:“你到底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
“真不懂。”浅夏继续摇头。
魏三娘叉腰不出声,眯眼在想什么。
“纪四姑娘,你知道你要打听的事有多为难吗?而这种事,摊不到台面上,所以不留痕迹才是规矩。”魏三娘解释。
浅夏想了想:“我怎么相信你呢?”
“你可……”魏三娘交换一下握手,道:“好吧,你心存疑惑也是人之常情。”
“对呀。所以,我只想要掌柜的给我一个充分相信的理由呀?这样合作起来,更加放心不是。”浅夏笑眯眯。
魏三娘看看四周:“行,给你找个保人。”
“谁?”
“骆三。”
浅夏接着装傻:“这位全名是……”
“骆凛。”魏三娘撇她一眼,心里翻个白眼。
明明两人认识,偏要在她面前装不认识。嗯,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大家闺秀们的矫情劲。
“哦~骆太尉府的三少爷呀。要得要得。”纪浅夏恍然大悟。
魏三娘摆头:“走,去奇石斋。”
“好呀。”纪浅夏更有兴趣了。
这个奇石斋不就相当于骆凛的一个重要落脚点吗?联络中转站的意思。
不晓得他一个太尉府公子怎么会搞这么神秘花招,不过纪浅夏真的很有探询的兴趣。
在魏三娘的带领下,马车东拐西绕的,很快就来到热闹的主街,两条街的转角。奇石斋的招牌还算比较醒目。不过,门口却不怎么热闹,进出的客人不多。偶尔两三个,看起来都穿戴不凡。
魏三娘没下车,而是让丫头去店里问了一声。
丫头很快出来禀报:“骆三公子没在店里。”
“他不是回京城了吗?”魏三娘纳闷:“难道在太尉尽孝?”
丫头脆生生笑回:“掌柜的说去了德山县看望老朋友。”
“德山县的老丁?”魏三娘消息的确灵通。
骆凛不在,没有保人。
不过,纪浅夏这时候就没那么较真了,她算是看明白了。魏三娘跟骆凛真的是老熟人。
魏三娘对她的改主意只小小讶异了下:“哟,我这保人没找着,纪四姑娘也下定金呀?胆儿肥呀。”
“三娘子说笑了。”浅夏不以为然:“我看到我想看到的,自然就信了。”
魏三娘挑挑眉:“上道。”
“好,现在说正事。”纪浅夏将一半定金给付后,端正肃容。
魏三娘挥手:“还用得着说。不就是查出半路伏击纪府马车的主使人吗?”
“对。”
“我知道了,已经派了人手查证。”
浅夏大喜,忙问:“什么时候有消息?”
魏三娘掐指算了算:“最迟三天。如果三天还没消息,我会延后三天,若还是查不出……”她神色凝重:“余下定金不要。定金不要,但这件事我们丝馆会接着查,一直到查出真相为止。”
细细琢磨了下她的话,浅夏提炼问:“就是说六天后,若是没查出真正主使人。我不用付余下的费用。但你们会自掏腰包继续查?”
“是这意思。”
“为什么?”
魏三娘淡然一笑:“有关我们丝馆的口碑信誉。”
好吧,事关尊严的问题。丝馆一向是号称在京城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事。所以,为争口气,一定会彻查到底。
“懂了。不过,三娘子,你竟然继续查下去,我该付的尾款……”
魏三娘摆手制止她,认真道:“你这单生意,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者也被逮到,难度不高。顶多六天是期限。如果六天查不出,丝馆无颜厚着脸皮讨要余下尾款。”
“哦~”浅夏是个聪明人。
她这件事,发生的堂而皇之,行凶的人也让丝馆的人逮了去,看起来很简单的。放在现在,警察三天之内要是不出结果当事人就可以骂不中用了。
魏三娘还特意给自己延长了三天,总共六天。如果六天还一无所获,丝馆招牌就岌岌可危了。还好意思涎着脸要余款?
第156章 保人
是夜,襟霞阁一片平静。
纪安蕾等人都兴高采烈的买了许多时新首饰什么的回来装点明天的聚会,独有纪浅夏泛泛的,不太感兴趣。
她本来就对这次的名门贵女大规模活动不感兴趣,开始都不想报名。实在多方人士劝说之下才应了去凑热闹。再说,天那么热,她是真不想去晃呀。
倚樱和偎蕉等人都把明天要穿戴的东西准备好。连手绢都准备了好几条。
纪浅夏也早早就要上床歇着,没想到章嫂又来了。
章嫂得了纪浅夏的特许,以一个粗使下人的身份过来,倚樱和偎蕉听报,去把她请了进来。
浅夏身着薄薄的旧衫,手撑着下巴无聊的看着章嫂低眉顺眼的进来施礼。懒懒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章嫂面色仍然平静无波,只是看看四周。
“过来说。”浅夏示意她靠近点。
章嫂挪上前,与她只有半臂的距离,小声道:“四姑娘。掌柜的说保人已经找齐。”
“嗯?”浅夏皱眉没明白。
章嫂从袖中翻出一张便条递过去,同时眼角警惕的观望四方。
浅夏漫不经心接过,展开一看。笔迹很眼熟呀!
再看内容却是:二更见。
抬眼望去,章嫂终于露出个苦笑:“是他。”
“保人?”浅夏也用暗语反问。
“是。”章嫂点头。
浅夏沉默了下,将便条放到灯上烧了,看着灰尽,忽然又问:“章嫂,你不是只听从掌柜的吗?”
“没错。”
浅夏稍加思虑:“所以这个保人,是从掌柜的那边来的?”
说好的保人是骆凛。这么一说,骆凛从德山回来了吗?干嘛找上她?还是通过章嫂这条线?是暗示魏三娘无比信任他,将这条直通她的单线也告诉他?
骆凛没再通过多寿,而是去了丝馆吧?所以,他们的关系其实相当相当牢靠?
一个是市井奇女,一个是高官嫡子。原本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吧?
章嫂摇头:“奴婢不知。只知要传这么个信。”
“知道了,下去吧。”浅夏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也不为难。
章嫂退出后,偎蕉借着清扫的时候好奇问:“姑娘,为何偏偏对章嫂例外?”
“哦,我暗是观察她不少日子,是个诚实可靠手脚麻利的老实人。想着,改天把她调到襟霞阁来做事。”
倚樱奇怪:“咱们院里,洒扫的下人没有空缺呀?”
“所以,我就没轻举妄动嘛。先观望着,人品不错的话,等有机会再说。”浅夏顺势笑。
倚樱松口气:“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以为是怎样?”
偎蕉笑说:“我们当章嫂不知那里对上姑娘的眼,要好好重用呢?”
“也没错。”
倚樱笑说:“还别说,这章嫂为人品性是不错的。奴婢悄悄打听了下,沉默寡言,做事认真,也从不传是非。单是做洒扫的粗活,委屈了。”
浅夏就笑:“所以我看人眼光还是有一套的。只是时机不对。你们先别嚷嚷,免得给她拉仇恨。”
“知道了姑娘。”
府里有眼红病的婆子下人不少。本来都是做粗活的,偏有一个得了主子的眼缘挑上去做细活,非得有一顿嚼舌不可。
章嫂的事八字没一撇,若是得知浅夏的心思,再传出襟霞阁,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这个道理,倚樱和偎蕉年纪小归小,还是门儿清的。
看着天色不早,院门也关了,就服侍着纪浅夏歇了。
亥时为二更,也就是现代的九点到十一点。
除了明月繁星和草虫啾啾,纪府满院安静极了。
巡夜的婆子过去了,廊角的风灯摇摇摆摆。
花树之下转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静立片刻,左右观望,向着襟霞阁慢慢行来。
乌云时隐时现,映出骆凛俊朗的脸。
后院没有护卫,只有壮实的巡夜婆子每隔一刻巡查。以骆凛的身手和警惕性,完全不需要蒙面,也不用太过小心。唯一的麻烦就是襟霞阁到底在哪里?
好在,几位小姐们住的地方都有匾额的。
水绘园,墨憨斋,凝翠坞……襟霞阁!找到了。
这种不过一人多高的墙对骆凛完全构不成威胁。
他纵身上墙,没落下,而是机警的顾盼四周。
院子不大不小,堂屋耳房都有,前廊后庭,栽种着不少花花草草。阶下还有一张四方石桌,摆着一瓶野花。
正屋一片漆黑,隐隐有打呼声传出。
昂头看看夜色,骆凛估摸着二更到了。
难道纪浅夏没认出他的笔迹吗?或者说,她根本没打算回应?
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骆凛正在犹豫怎么吵醒纪浅夏时,正房内室忽然有了动静。
门开了一条缝,探出纪浅夏的脑袋。
她披着旧衫,系着条长长的裙子,头发挽的松松的,小心步出门槛。
阶下白光一片,月色挺好的。
凉风习习,风送花香。这么美好的夜搁在现代正是疯玩疯乐的时候。年轻人谁会九点就上床睡觉呀!
无所顾忌的伸展下懒腰,浅夏背负双方下台阶,四下抬头望。
人呢?不会没找着地方吧?
也好,不来的话,她就静静的赏会月色。没有人服侍没有人在耳边呱噪,她就做一回现代的浅夏,好好体验下夏朝的夏夜。
‘啪’一个树果轻轻抛掷在她脚尖。
纪浅夏只微微讶异了下,眼皮抬抬,看向抛出的方向。
骆凛翩然跃下,身姿很好看,轻松又养眼,浅夏翻个白眼:显摆!
唉!她为什么要寄魂在一个国公府小姐身上呢?若是寄在江湖侠女身上多好呀?天生自带轻功,让她也过把天上飞来飞去瘾也好呀?
“四姑娘,这边请。”骆凛冲她拱手,又一摆手。
浅夏狐疑不挪步:“到底什么事?就十万火急成这样了?”
“人命关天。”
浅夏叹口气,离了正廊,转到耳房一边。在这里的话,若是某个丫头起夜也不会干扰到他们。
“我就长话短说了。”骆凛神色正气,一点看不出是半夜跑来私会人家小姑娘的人。
“嗯。”浅夏掩齿打个哈欠。
“我提到的德山县那件上坟案,有新线索了。”
浅夏淡淡:“恭喜。”
第157章 推理
骆凛噎了下,继续说:“那名妇人夫家姓陈,的确是病鬼。但是,病了那么久,那妇人生活却不拮据。铺子里并没有多余的佘账。”
“娘家呢?”浅夏问。
“娘家离得远,也无力帮扶她。我怀疑有人暗助她。”
“奸夫吗?”浅夏问的直白,倒把骆凛给闹的红了红脸。
这,这怎么跟魏三娘一个调调呀?能含蓄点吗?纪四小姐,你可是未出闺阁呀,比不得魏三娘那种江湖老油条。她嘴里可是荤素不忌的。
“嗯。可能是。”
“查到是谁吗?”
“怪就怪在这里。我们旁敲侧击的打听,邻居通通不知情。也没看到有别的男子进出陈家。”
浅夏就好笑:“见鬼喽。”
骆凛无语看着她,还笑的出来?
“邻居的话可信吗?”浅夏追问一句。
骆凛一怔:“你是说,邻居作假证?”
“也不是不行呀。只要给点好处。”
“但是,邻居的说词,找不到破绽。哦,对了,这个邻居就是代这名妇人出头告官的。”
浅夏就仰头:“这么巧呀?不过呢,陈家夫人,寡妇又被无故收押。有邻居热心出头帮着申诉,好像也说得过去。”
何止说得过去,简直是仗义的典范好吧?
骆凛轻叹一声。
“那,其他邻居呢?”
“另外一户人家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幼孙,一问三不知。”
浅夏诧异:“你是说,这陈家只有两户邻居。其中一户两个老人带着一名孙辈?另外一户就是帮着出头的邻居?”
“是的。”
“查过这名邻居了吗?”
骆凛点头:“粗略查了查,这名邻居家境也极其一般,按常理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接济陈家的。看起来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当着纪浅夏,骆凛用词还是很谨慎的。
难道真是看不下去,帮着出头?夏朝好邻居?
“那么,我说的另一个法子呢?”
骆凛一怔,失笑:“开棺验尸?不可取。”
浅夏只是看他一眼,没反驳。
这年代冒然开棺,肯定不行。
“那就只有一条,屈打成招喽。”浅夏轻描淡写:“难道没对那个妇人用刑吗?”
“倒是用过,不过她也没招。”骆凛微赧道:“因为实在没凭证,不可能用大刑。”
“说不定她就是冤枉的呢?你就那么信任丁知县的判断?”
骆凛迟疑一小会,肯定:“我信。而且据我实地查探,那名妇人,疑点众多。”
浅夏淡漠望天:“要是我的话说不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睁算了。反正死者也是病人,早晚会死。被害人和病死也没区别。”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骆凛被她的观念给震惊了。
浅夏苦笑:“久病床前无孝子嘛。还能指望这个妇人有多大的耐心呢?又穷又病,夫家又没人,娘家无依靠。她说不定想早点另嫁他人吧?”
骆凛看着地上,冷冷:“谋害与病死有天差地别的区别。纪四姑娘,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告辞。”
“我,我就是随口说说。当然明白谋财害命是错误的。”浅夏讪讪:“生气了?”
骆凛拱拱手,转身欲行。
“哎,别走呀,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个歪主意了。”浅夏跨到他身边。
骆凛顿了顿,还是寒着脸。
“你不是跟魏三娘很熟吗?”
骆凛疏离点头:“是呀。”
“她认识不少江湖人士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没有那种能人异士,能让人不知不觉吐露实话的?”浅夏眼眸亮亮问。
骆凛侧过头看她一眼,客气:“有。谢谢。”
他抬脚走,浅夏手肘拐拐他:“哎,打算去做吗?”
“不打算。”骆凛还是拉长脸。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了。”浅夏小声道歉。
骆凛站在黑影中没出声。
“嗯,让我好好想想。”浅夏捧着脸望天道:“死者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但死因又可疑的话。我倒是听过几则这样的案例。”
“噢?比如说呢?”骆凛斜眼。
“比如说,头顶被钉钉子。男人头发也长,根本看不出来。”
骆凛点头:“这个,我也听过。”
“哦,原来发生过呀?另外一个就是大夫懂穴位,在肚脐上一寸的地方扎三针也会马上就死。而且这种还真的是适应病人。”
骆凛目瞪口呆,盯着她半晌。
“怎么啦?我说的过于匪夷所思吗?”
“不是。你怎么知道?”
“我,那个,道听途说的。”浅夏在现代听父母提及过一些特殊的案例。
骆凛不信:“你从哪里道听途说?”
她所处的环境能让她道听途说吗?
“你别管这些。我说的有用吗?”
骆凛缓缓摇头:“已经证实,死者当晚死时,没有请大夫。妇人也不懂医道。”
“就是当晚大夫压根没去过陈家?”
“是。附近大夫都知道他这病,怕是好不了,只能将养着开点药熬着吃。”
浅夏就犯难了:“这条也排除的话,难道真是冤枉的?”
“不会。”骆凛坚决摇头:“据我调查所知,此妇人的确可疑。”
浅夏问:“丁知县呢?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查。不过,期限快到了。”所以,骆凛才很迫切的,病急乱投医,希望纪浅夏能帮上忙。
月上树梢头。
浅夏轻叹:“如果翻案,真就只有开棺验尸这一条路了。”
骆凛没言语。
“万不得已,可能只有这样了。”
“嗯。注意检查嘴,腹部和咽喉。”
骆凛涩笑:“又不是验毒。”
“如果,我是假设如果……”浅夏忽然想起什么,凝肃神色说:“病人死于窒息呢?”
那就没外伤也没毒杀的痕迹。
骆凛想了想:“捂嘴会有指印,因为需要大力气。病人临死反弹的力气也不可小看。”
浅夏认同,划掉这一点。
“用枕头的话,倒是干净利落。不过,死者会挣扎,脸色会铁青,怎么向帮忙收殓的同乡交待呢?”
也对,窒息死,脸色不正常。
“如果,不是用手或者用枕头捂呢?”浅夏顺着思路推测。
第158章 出发
窒息死,除了手捂和枕头闷,还有其他法子吗?
饶是骆凛在外游荡几年,也还是愕然想不出来。
“我想不出来。”骆凛倒是诚实。
浅夏托着腮,沉吟片刻,抬眼看向他:“我倒是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要不,做个实验?”
骆凛眼角微上挑,感兴趣:“怎么做?”
“鸡狗都可以,只有是活物不是人就行了。”浅夏认真又严肃道:“这个实验很简单。我说方法,你来想办法。”
“可以。请说。”骆凛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个实验是这样的,有没有一种东西灌下喉后,堵在喉中,然后憋气而死?”
骆凛错愕片刻,脑海中迅速搜了下,沉重:“……有。”
“真的?”浅夏到底阅历少,见识有限。
骆凛脸色凝重,缓缓点头。
“那么……”
“我去做实验。有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骆凛深深看她一眼,拱手道别。
浅夏还想多问下,看看这夜色,理智的点头:“好走。”
骆凛纵身跃墙而出,浅夏还在庭院里吹了吹风,闲逛了片刻。把这件案子重新捋了一遍,觉得重点还是开棺验尸。尸体会说话!非正常死亡,尸体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不过,夏朝呢,验尸不能剖尸,难度系数相当高。这么推测的话,古代的冤案还挺多的。错杀的比例想来比现代高的多。因为有些命案,光靠口供其实并不真实。要不然现代怎么会有法医,而古代只有仵作呢?古代的仵作是只检查尸身表面的。
好在骆凛虽然为友心切,倒不像是个糊涂人。
那么妇人疑点多,他也没有伙同丁知县屈打成招,还算衙门中一道小清流。
想到小清流,浅夏就又想到了聂其仰,也不知这小子回家没有?还是继续藏身的商九的家整天不务正业,抢干官差的活?
“谁?谁在哪里?”廊角传来个惊呼。
浅夏扭头一看,有个丫头果然起夜,正巧就撞见她坐在石桌旁发呆。
“别嚷。”浅夏低声。
“……姑娘,是你?”丫头震惊了。
浅夏起身,拍拍衣,笑眯眯:“是我。没事了,回去睡吧。”
“哦。”丫头挠挠头,满腹疑问。
好好的不在房里睡大觉,跑到院子吹风,四姑娘没病吧?不过,她没资格多嘴瞎问。
睡前大脑兴奋活跃,浅夏躺床上半天睡不着,好不容易熬的困了,没早起,是倚樱把她唤醒的。
“姑娘,该起了。”
“嗯……”浅夏回她一个鼻音继续。
偎蕉也加入:“今儿还要出门,姑娘快起吧。”
倚樱也着急:“是呀是呀,姑娘,时辰不早了。快点起床了。”
“……哦。”浅夏睁开一只眼睛,头脑昏昏沉沉的,又闭上了。
倚樱和偎蕉急了,对视一眼。两个伸手就开始拽她起来:“姑娘,不能再睡了。快点起来。嬷嬷知道,会骂人的。”
“再睡一小会儿。”
“不能呀,四姑娘,你就心疼心疼奴婢吧?”
“唉!”真是吵死人了!
浅夏被拽坐起,还打着哈欠闭着眼。
倚樱就纳闷了:“姑娘昨儿不是歇的很早吗?怎么会这么困?”
浅夏激灵一下,瞌睡虫去了一半,忙睁眼回驳:“你懂什么。有诗云,夏日炎炎正好眠。天气热就是犯困,很正常的。”
“倒也是。奴婢午后也爱犯困。”倚樱没好意思点头。
梳洗穿戴完毕,又用过早饭。
纪浅夏便去了存安阁。
她的新衫款式终于见人了。引起姐妹们的注意,纷纷上前围观。
纪安蕾啧啧:“款式倒很别致。瞧着很凉快吧?”
“可不是。大姐要不要来一件?”浅夏得意问。
纪安蕾笑摇头:“不用了。”
纪君蔓掩齿笑:“四妹呀,不怪我说实话,怎么看着不伦不类的呢?”
“哪里不伦不类了?”
“这衣襟,这袖子,还有这裙子是不是短了一截呀,露出绣鞋了。满京城就没见有人这么穿戴。”
“我头一个穿戴不行吗?非得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才行?”浅夏翻她一个白眼。
“行行,随便你。反正让人嘲笑的又不是我。”纪君蔓扭开脸。
纪映芙和纪吟萼倒是微笑不语,不发表评价,只是眼角藏不住幸灾乐祸:这打扮,怪别扭的。
一会,纪似蓉也过来了。
她穿的清素,配上她浅淡的眉眼,还是很相得益彰的。
狄夫人知道她们将要出门去游玩,就在城里。也听说了很可能慧妃娘娘也会来捧场,安全措施不用太担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她们的行动举止。
她郑重叮嘱了几句,又交待纪安蕾好生照顾妹妹们。又单把纪浅夏给拎出来:“你不许古灵精怪的。好好跟着姐妹们。不可落单。”
“是,夫人。”
浅夏抬眼看看白氏,看得出她眼里有一抹担忧。
想来,福灵寺半路伏击也给她留下阴影了吧?以为杀手还会针对她而来?不过呢,细想想,越是人多的场合,其实越好下手。
浅夏冲白氏笑笑,让她放心。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辰时三点就出发了。
纪府马车拢其五辆,不算多。
姑娘们分乘两辆。余下的,贴身丫头一辆,照顾的婆子一辆,驶向望江亭方向。
纪浅夏跟纪安蕾和纪安蕊一车,打着哈欠问:“大姐,五妹,你们也准备了才艺吗?”
“我没有。”纪安蕊漫不在乎:“琴棋书画又不精通,何必丢脸呢?”
“大姐呢?”
“我也没有。”纪安蕾隐隐听说家里已经选定了订亲的对象,所以她没必要抛头露面了,以贞静为主。
浅夏就笑了:“三姐一定有吧?”
“不止三姐哦,六妹听说也有准备呢。”纪安蕊嘻嘻笑。
纪映芙?她不是一向低调不张扬的吗?
“哎呀,六妹的才艺是什么呀?好期待哦。”
纪安蕊调侃:“别是做花糕吧?”
“不会吧?”浅夏不由乐:“做糕点很费时吧?”
“谁知道呢。”纪安蕊笑说:“说不好她有别的本事,我们不知呢?”
浅夏敛下笑意:还真有可能。纪映芙生母蒋氏,不是歌女出身吗?还是当年皇子府出身的歌女,想必她也偷偷练过呢?
纪映芙难道就等着今天一舞成名,大出风头?
第159章 聚会
望江亭,顾名思义就是在江边一座亭子。
纪浅夏没印象。
却对眼前一切给震惊到了。
还没到江边,远远就看到了步障漫延,一路青色,在日光下泛光。
有官差和结实的护院把守着通向江亭的路口。每家的马车都有专人引领到空地停好,一丝不乱。再由至少两个中年仆妇领着走向步障。
这人步障的就非常有特色。完全就是架起一座薄纱长廊。没遮掩阳光,却是把闲杂人等挡在外面。
纪安蕾就感叹:“这法子好。难为她们怎么想的出来?”
“的确好。”浅夏也不得不佩服。
步障出口,就是吴家和高家的伶俐丫头接着,带路向江亭去。
江边,柳树下,到处都扎着清凉的顶篷。摆有长长的案几,丫头婆子正在有秩序的上点头水果。而江心不时有小巧的画舫游动。
另有一辆宽敞的固定在亭边,二层没有窗,四面空是,只有顶上有遮篷。想来便是舞台了吧?
江边亭子不算多大,却也是两层。四面窗户大开,探出不少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的脸,还有欢快的笑声。
纪府姐妹进来后,江亭里迎出吴惠如,她一身是湖绿,没有多余装点,头上也只有钗子两朵珠花而已。热情大方的招呼纪安蕾姐妹:“你们可算来了。有人可惦念着去接呢。”
纪安蕾执着她手,笑的亲昵:“多谢吴小姐,惦念的没别人,想来是陈家姐姐?”
“再猜?”吴家小姐笑嘻嘻又其他纪府姑娘点点头。
“嗯,高姐姐?”纪安蕾沉吟。
吴小姐哈哈笑:“算了,我揭晓吧。是聂小姐。”
“聂小姐?”纪安蕾确实没想到。
纪浅夏却心一动:聂其倩?
“纪姑娘,你们来了?”聂其倩从二楼飞奔而下,冲着纪浅夏就来了。
纪安蕾等人也只有见怪不怪的笑笑,就任由她们一边去了。
反正纪浅夏就是来陪衬打酱油的。吴家小姐也没在意,拉着纪安蕾等人跟其他小姐们一一见过。
聂其倩将纪浅夏不由分说拖出江亭,跑到柳荫下,小声问:“四姑娘,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你可见着我小哥了?”
“你是说聂其仰吗?”
聂其倩点头:“他一直没回家,京城也找不到他。我爹快气疯了。老太太快气病了。”
浅夏摊手:“我不知道呀。”
“他,不是最近跟你好像来往多一点吗?”聂其倩疑道:“你可知他歇脚的地方?”
浅夏认真摇头:“原来是偶有来往。最近,我家里事也多,我也事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
“可是,问遍了京城跟小哥要好的,都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会不会出京城了?”浅夏关心问。
聂其倩摇头:“小哥他在京城之外并无亲友,出京城,他投奔谁去?”
“哦。那么,聂大人要是不禁足的话,聂公子说不定就会回府了?”
聂其倩嘟嘴:“我爹早就不禁他了。老太太还把我爹骂了一通,说是我爹把小哥逼的有家不敢回。这不就……唉!他到底去了哪里?”
纪浅夏眨巴眼睛:“反正,只要知道聂公子还在京城,就不用担心嘛。京城,谁不卖小聂公子几分账呢?”
“唉!”聂其倩叹气:“我也是这么劝老太太的。可是老太太最心疼我小哥。几天不见,快急出病来了。”
“这样呀。那我要是有聂公子的消息,一准告诉你,如何?”
聂其倩失望道:“也只能如此了。”
话说到这里,纪浅夏才得以重新打量四周。
这下一眼就看到江心的画舫多了不少,而且小舟也慢慢在靠近。
“那些人好像是……”是男人?
浅夏还以为看错了。
不是说好都是世家姑娘们聚在一起玩闹吗?怎么画舫还有男人的身影。
聂其倩无奈:“京城里那些败家子听说我们在望江亭游玩,就雇了画舫小舟看热闹来的。”
“啊?”
“不过你放心。他们只能远远瞧着,不敢靠近的。”
“为什么?”浅夏伸脖子张望。
“呶,那些是高府的护卫……”聂其倩轻笑道:“驸马府的护卫,可不比咱们府里那些护院。动起手来,拳头不认人的。”
果然,有几顶小船立着几位大汉,个个黑衣红腰带,威风凛凛瞪着妄想靠近的其他船只。
“我还以为,咱们可以上画舫呢。”浅夏有些遗憾笑。
聂其倩指着江亭旁边道:“有呀。这里有两只画舫就是专门供咱们游江的。”
那两只画舫上已有不少小姐们兴高采烈的上去了。
其中,最当眼的数纪君蔓。
她实在长的出挑,衣着也鲜艳,不注意都难。
“考虑真周到。”浅夏夸。
“走吧,我领你去。”聂其倩跟她来往几次,对她没什么成见。
浅夏随着她走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马上为难:“我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很好玩的。”聂其倩笑:“其中一只画舫还是高府的哦。今天难得有机会上去看看哦。听说,里头装点的跟皇宫那边的没两样。”
“我,我有点怕。”浅夏抚抚额头,痛苦扭脸:“自打花神节我落水后,就不太敢坐船了。”
聂其倩也是听说了一点,马上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忘记了。”
“没事,你去吧。”
聂其倩想了想,还是拉着她:“要不,去亭上坐坐吧,那里很凉快。”
“好。”这一点浅夏没意见。
陆陆继继来了不少世家贵女。浅夏一半不认识,另一大半处在半生不熟的状态,只有几个她能叫上全名的。
望江亭二层,很宽,四周是能坐的围烂,当中一张大大的圆桌,摆满水果点心,角落还有丫头婆子侍立,随时供差遣。
浅夏看一圈,只有纪吟萼太小,没人带着玩,乖乖的在一旁坐着赏江景。
她只好走过去招呼:“七妹。”
纪吟萼回脸,带点委屈看她一眼,不作声又扭回头。
“大姐她们呢?”
“不知道,不要问我。”纪吟萼闷闷道。
她最小,平时也少出门,没有闺中好友,也没人主动来结交她。
纪安蕾跟吴家小姐还是高府小姐去寒暄了。纪君蔓和纪映芙去画舫了,纪似蓉也找了伙伴,就剩她孤单一人好没意思。
“哦。我陪你。”浅夏坐到她身边。
纪吟萼闷闷不语。不过,心里多少得点安慰:这个四姐也没人搭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