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哥们
聂其仰很不好意思,咧嘴呵呵笑:“路见不平,一臂之力而已嘛。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这不是我的份内事吗?”
“份内事?”浅夏笑了笑:“你几时成官差了?”
“差不多了。”聂其仰道:“算半个官差。”
浅夏赞赏:“官差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聂公子身为世家贵公子,能自动揽这份内事,着实让小女子好生敬佩。”
越夸,聂其仰越不自在了。
“喂喂,别来这套。真是的。”
明明比他小,说起话来倒像是他大姐似的?错觉,一定是错觉。
浅砟抿嘴微笑,关心问:“那你还不准备回家吗?”
聂其仰一梗脖子:“回去讨打呀?”
“那你这样躲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呀?早晚总得回去吧?”
“到时再说吧。容我先自在几天。”
“你现在住在哪里?”
聂其仰笑嘻嘻:“住在一个官差朋友家。铁哥们,不会出卖我。你放心。”
浅夏故意挑拨一下:“要是令尊悬重赏逮你回去,只怕你处境不妙哦。”
“不会,老九这个人很讲义气。”聂其仰解释一句,马上又补充:“再说我爹也不会这么大方呀。”
噗~浅夏忍不住笑出声。
“兄弟,多谢夸奖啊。”暗角幽幽转出一名年轻男子,身着捕头官服,看一眼聂其仰,转向纪浅夏。
“老九,你怎么在这里?”聂其仰吃一惊。
“嗯哼,你闹那么动静,能瞒得过我?”对方很自信。
纪浅夏眼角轻扫一眼。
这就是京府的官差,跟聂其仰称兄道弟,铁哥们?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的捕快服衬的肩宽腿长,手背骨节突兀,肤色微黑,看面相,还是比较稚气清秀的,就是眼神透着与年纪不符的老练。想来入捕快这一行有些年头了。
“纪姑娘,这位就是我说的哥们,商九。老九,这位是纪四姑娘,你认识吧?”
商九斜瞄着纪浅夏,微微施半礼:“眼生,不认识。”
也在情理之中。他一介小捕快,怎么会把不起眼的庶小姐认全呢?京城小姐们那么多,他认不过来呀。
浅夏也彬彬有礼的向他还礼,再向聂其仰道:“不打扰了,告辞。”
“请。”聂其仰这一次没拦阻。
多了一个商九,的确不好再多说什么。
目送一行人出巷子,聂其仰转回头对上商九似笑非笑的挑眉,不由皱眉问:“老九,你怎么来了?”
“其仰呀。”商九将手搭上他,揽到一边说悄悄话:“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什么意思呀?”聂其仰不开窍问。
“这位纪四姑娘看着才貌双全,家世也相当哦。看起来脾性与你相通,嗯,难得难得。”商九暖眛的挑眉头。
聂其仰涨红脸,将他的胳膊拨开,恼道:“老九,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商九还满诧异的摊手。
“你?哼!”聂其仰扭头,留他一个后脑勺。
商九挤眨眼心里在嘿嘿笑:年貌相当,天作之合。看来聂其仰的终身大事有望解决,不再成为聂家的头疼大事。
纪浅夏回到家里,特意去跟狄夫人和白氏报备了一声。
存安阁这会正热闹。
绣娘们赶制出了一件夏衫,纪安蕾几个看后,很是喜欢。要了来让狄夫人也先睹为快。
是件洒银轻纱窄袖上衣,搭着一条妆花绢半臂,配湖绿双丝绫裙。清新养眼,悦人悦己。引得众小姐争相抢鲜。
纪安蕊嚷着:“这是我的。”
“谁说一定就是你的?”
“我就要的浅绿色。三姐是粉红,四姐不知,六妹除了黑色随意,大姐和二姐选的也不是绿色,可不就是我的。”纪安蕊振振有词。
纪安蕾亲昵揽她一下:“五妹记的没错。那就是你的新衣了。快穿上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让人再改改。”
“还是大姐阳明理。”纪安蕊斜眼瞅纪君蔓和纪映芙。
纪映芙嘴角带着浅笑,微微垂下眼帘。纪君蔓却是鼻哼一声:“哼!偏心。”
“三姐说谁偏心?”纪安蕊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纪君蔓却扭开脸,故意装没听见,跟纪吟萼说悄悄话去了。
纪浅夏回来正赶上她们评价这套新衣,也凑过头看了两眼,没啥兴趣。就向夫人借口累了,要回襟霞阁先。夫人知道让她去了。
纪吟萼悄悄跟纪君蔓吐槽:“真稀奇。四姐竟然没巴着大姐五姐的新衣凑趣了?”
“她一向怪怪的。”纪君蔓淡淡:“谁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纪吟萼想到几次三番没在纪浅夏面前讨到便宜,十分认同的点头:“就是就是。她真是越来越古怪看不透了。”
黄昏时,纪浅夏就得到回信,骆凛今晚回太平县。
他晚点会派人将纪浅夏的银票送过来。
“太好了!”浅夏开心了。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十分振奋精神。
只是他都要回太平县了,派谁送过来?送到哪里去?又是通过多寿转手吗?
于是,浅夏借口去陪纪老太太,一直就赖在朴方堂。
她最近跑朴方堂比较勤快,引起纪君蔓的高度警觉。觉得她是来跟她抢老太太宠爱的。于是也随后跑来陪老太太。
可惜,纪老太太精神不济,没功夫乖俏的孙女们闲扯。打发她们回去。
纪浅夏又找借口缠上多寿,说是要跟她交流一下绣功。
多寿可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很受器重。府里大多数人想巴结了。
纪君蔓也顺势留下来跟她们研究绣活。
“牛皮糖。”浅夏无语了。
这个纪君蔓是存心的吧?生怕她得了宠去,处处都要掐尖。
就在外套间,几人安静的看着绣面小声嘀咕。多寿不时进去看看纪老太太精神状况。亲自服侍着喝了药,又说了会闲话。
看夜色不早了,多寿笑吟吟请她们早点回院,免得误了关院门的时辰。
纪浅夏内心焦虑,还是先告退了。纪君蔓陪坐这大半天,一无所获,也悻悻离开。
回院的路上,纪浅夏很憋闷。若没纪君蔓,银两怕是到手了吧?
“咳。”忽有轻微的咳嗽随夏风灌入耳中,如雷鸣,震的浅夏当时就歪了歪身形。
第131章 帮存
咳声虽轻小,却耳熟。加上纪浅夏有个灵敏的鼻子。她在这花香脂粉中闻到属于骆凛的气息了。
“那个……”浅夏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她神色平静从容向倚樱和偎蕉:“偎蕉,我好像落了东西在朴方堂,你去找找。”
“是。”偎蕉不疑有他去了。
“倚樱,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倚樱眨眼:“姑娘去哪里?”
浅夏笑的不自然指指夜色深色假山:“我去去就来。”
“哦。”倚樱看看方向,还体贴问:“奴婢陪姑娘去吧?”
“不用了。你就这里等吧,免得偎蕉一会回来找不着咱们。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嗯,姑娘小心。”
纪浅夏提了裙子迅速跑过去。看的倚樱心里还在说:人有三急,姑娘这是有多急呀?
当然急喽,时间不多了。
纪浅夏跑过假山回头看一眼,倚樱杵在原地发呆。她飞快的窜至一丛茂盛的花树下,轻声唤:“哎,出来啊。”
阴影之中,慢慢闪出似笑非笑的骆凛。
“快点给我。”浅夏伸手急急索要。
一点寒暄没有,还真是浅夏的风格。
骆凛咧咧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浅夏动作很快的接了,瞄一眼就转身:“谢了。咦?不对呀?”她定住身形,将银票凑天鼻尖下细看。
别的她不懂,但古代的数字写法她还是知道。
怎么看怎么对不上数目?
“数目不对吧?”浅夏脸色变了。
“没问题,我亲自检查过了。”骆凛第一次开口,嗓音低沉。
浅夏摊给他看:“怎么像是一百银呢?”
“对呀,就是一百银呀。”
浅夏眼珠差点突出来,瞪着他:“你克扣的太多了吧?”
骆凛笑笑:“我没有克扣。你需要一百银,我这不是给你送过来了吗?”
“其他的呢?”
“还存着的。”
“我……”浅夏咽下火气,耐下性子:“存着也行,但是票根你得给我呀!”
骆凛望她又轻轻笑:“你一直多事之秋。还是放我这里妥当。以后想用多少,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阁下的意思是我以后想用自己的银子还得开口跟你说一声?”浅夏气的撑额头。
“没错。”
“凭什么?”浅夏嗓门提高一点。又警觉回看倚樱方向。
骆凛耸耸肩:“凭票根在我这里。”
“你凭什么扣着票根不给我?”
“不是说了吗?你多事之秋,钱财不能露白。小心被人看到,反而有害无利。”
“有害无利也不管你的事。快点给我!”浅夏不耐烦了。踏前一步摊手。
骆凛没动。
浅夏快抓狂了,急道:“你别想找借口,快点给我呀!”
“没带。”骆凛的回答令浅夏很想揍人。
浅夏忍了又忍:“你,你干嘛要管我的私人小金库?我说骆三公子,你一向是这么好管闲事?”
“不是。”
“那就再定个时间还给我。”浅夏不得不做出让步。
骆凛挑眉笑问:“哦?什么时间?”
“就明天吧。”
“我不在京城。”
“那就后天?”
“也不在。”
浅夏怒气冲冲:“那你几时回京?”
骆凛眸色稍暗,语调也低沉很多:“说不准。我最近可能一直没时间回京城。”
浅夏扭头看看夜色,平静:“这好办。你把东西放在奇石斋,我派人去取就行了。”
“放在太平县了。”
“那我就找人去太平县代取好了。”浅夏堆起假笑。
骆凛眼角再次一挑:“今晚过后,我不在太平县。”
“啊?你去哪?”浅夏赶紧问。
骆凛郁色说:“还记得我请你辩味道的事吗?”
“嗯。”
“我离京去处理这件事。如果快,三五日会回来。如果不顺,也许一年半载。”
纪浅夏望天翻白眼加叹气:“你就不能晚一天吗?我的小钱钱啊!”
钱在自己手里才叫私人金库。在别人手里总是不踏实。
骆凛闷闷问:“你,没有别的说的?”
“唉!”浅夏无精打采:“我最近急需用钱。你快点把钱还给我。早去早回啊。”
骆凛低头无声笑了。
“你喜欢看律书?”本想抬脚走人的浅夏听他低声问又煞了脚。
“还行吧?”
“找聂其仰借了?”
“哦。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办事不力,目前在逃家中。”纪浅夏倒漫不经心的。她不是感兴趣,而是想怎么避免不要踩到夏朝律书上的红线。
骆凛递给她一个方正的包裹:“给。这里有几本旧律。”
“啊?”浅夏不敢相信,抬眼看他又低头看那个不大的包裹:“给我的?”
“嗯。”
“要钱吗?”
骆凛气结:“你要付也可以。”
“还是看免费的好。我没钱。”浅夏大方接过,掂了掂,忽然想到什么,好奇:“你不是在太平县当县尉吗?为什么可以这么自在?”
“太平县一向太平。县尉基本是闲差。”骆凛倒不避讳。
“那你为什么会挑太平县而不是京府衙门?”好奇心是人类天性嘛,浅夏不由就多嘴了。
骆凛垂眼不作声。
“不好意思。我随口问问的。好了。就这样吧。谢谢你的书。”浅夏见好就收,扬扬手里包裹道别。
骆凛乌黑沉沉的眼看着她,忽然又问:“你很喜欢查案?”
浅夏跳起来才要否认,他却接下去道:“是受狄大人影响吗?”
“狄大人?”浅夏张张嘴,蓦然想起狄夫人是大理寺少卿长女。目前这位嫡母的生父还在任。只不过,浅夏从来没跟他打过交道。
“呃?算是吧。”浅夏心念飞转后,从善如流的认下了。
她那么多怪异的举动都被骆凛看到了。如今他先帮她找了合理借口,干嘛不用呢?大理寺本来就是断案的地方。她受名义上的外公影响,喜欢查案什么的,扯上这层关系不是更符常理?
“难怪!”骆凛低低眉眼,好像明白什么。
“嘿嘿,就是就是。”浅夏心虚的附合。
“最近,京府治下七县之一的德山县有桩疑案据说报上京府请裁夺。德山县知县成了被告,如果他一个月内查不出真相,就要被革职罢官。有兴趣了解吗?”
浅夏眨眼,再眨眼。骆凛这是把她当成不出仕的闺阁神探了吗?廖廖几语还挺引人入迷的。
“呃?没兴趣。再见!”浅夏果断拒绝,头也不回走开了。
第132章 疑案
回到襟霞阁,浅夏梳洗后才得空打开包裹。
倚樱还惊呼:“这是丝绸?”
怎么也是太尉府公子,包东西的也不能含糊吧?浅夏不在意,随手给她:“拿去。”
“姑娘,正好做方汗巾,这里可以绣朵花。”倚樱还给她出主意。
浅夏盯着几本旧旧的书册,随口道:“嗯,可以。”
倚樱欢天喜地接了,就去找剪刀。
慢慢翻了几页,浅夏就无奈的放弃了。
字并不陌生,就是看的很吃力,而且还晦涩难懂,夹杂着大量的术语。对于外行来说,看这种书是折磨。浅夏果断的掩上书准备收到书架去。
一张纸条从另外的书页里飘落下来。
浅夏捡起,首先是字迹刚劲,力透纸背,并且行云流水看着很舒服。再接着细看内容。却是简单的介绍德山县的那桩疑案。
疑案大致介绍了德山县令怀疑一桩旧案有蹊跷,将嫌疑人带回衙门调查审问。但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反而被人到府衙申诉,告发知县‘无故拘押年少寡妇’京府大人发文,要求知县一个月内查出犯罪情节,并且放人。否则就要按‘故人入罪’革职罢官查办。
浅夏看了两遍,却没看到疑案的具体内容,只说县令路过坟前看到有女子在哭泣,却是盛装浓抹,细看却又是丧服,心里存疑云云。
“拜托,这怎么叫疑案嘛?”浅夏失笑,借着灯火将纸条烧了。
虽然骆凛的字很好看,这种东西还是烧毁最为保险。
“收起来吧。”示意偎蕉将书本收放书架,浅夏准备上床歇息了。
倚樱拿着裁好的包裹绸过来展示:“姑娘,你看。”
浅夏瞄一眼,没什么稀奇的嘛。
“毛边已经剪齐了。奴婢拿个绣花绷子撑好,姑娘就可以绣花了。”
浅夏吃惊:“我几时说要绣花了?”
倚樱也奇了:“姑娘方才答应的。”
“我?答应了吗?”
偎蕉和一众服侍的小丫头点头作证。
“那就,先放起来吧?”浅夏讪笑。
倚樱不明所以乖乖应下。
绣花?浅夏宁可发呆也不拿绣针。她十分手生,早就不是本尊那样的心灵手巧了。
通过纪安诫的渠道,纪浅夏跟魏三娘讨价还价,最终以四十两银子帮衬于姓妇人而收尾。算是完成了预期心理价位。
纪君蔓这两天也很高兴。
她也是有自己闺蜜小圈子的。这两天收到邀约,盛装打扮还带上纪映芙去了。
纪浅夏没事,就去朴方堂陪纪老太太。
表面上是她勤快的讨好纪老太太,实际上她是想打探一下老太太是如何应对蒋氏小动作的。
下午的天气渐闷热,不过纪老太太却还是夹衣加身。
她移坐在窗榻之下,老眼带着欣赏看着庭院外生机勃勃的绿树红花,以及偶尔经过轻手轻脚的年少丫头们,很是感慨:“老喽,真的老喽。”
“祖母,你的心态很年轻呀。”浅夏也歪坐榻上。
纪老太太苦笑:“人老心不老,更悲哀。”
“祖母,你千万别这么想。每个人的容颜都是会越来越老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颗不老的心啊。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心却老气横秋的,那才叫可怕呢。”
“嗯,也有几分道理。”纪老太太抿口茶,又觉得好笑,这丫头竟然跟她这个活过半百的老人讲大道理?
瞅着屋里人不多,浅夏就凑过去,撒着娇小声问:“祖母,那件事,怎么样了?可有眉目了?”
纪老太太当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摇头:“暂时没有。”
“不会吧?她们能忍着不跟外头联系?只要跟外头有联系,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真相的呀?”
老太太眼神肃正:“这些天,她们完全没有动作,这就更要警惕。能忍常人不能忍,说明,的确不同一般。”
“哇,这都过去好些日子,她们真的一点小动作也没有?”浅夏不由赞叹了。
这也太能忍了吧?绝对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小动作嘛。”老太太喘口气,幽叹:“倒是有。”
“哦?祖母,是什么?”
纪老太太拿眼扫下多寿。后者会意,带着屋里一众服侍人等退到外间。
浅夏又趴着窗格看看外面,廊下仆妇也退开了几步。
“她往陈氏屋里跑的次数多了。”纪老太太低声说。
浅夏张张嘴,愕然:“陈姨娘?”
“嗯。”
“难道她想另外扶起一个靶子,好让人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浅夏大胆揣测。
纪老太太眼眸一亮,欣喜:“小满,你也是这么想的?”
“嗯。祖母,你老人家也是?”
老太太神色严肃点头:“只有这么想才合情理。”
“那么……”浅夏很好奇。
“老大家的留意了。你不必过问。”老太太说的语蔫不详。老大家的无非就是狄夫人。
竟然狄夫人心里有数,浅夏当然就打住喽。
这一对婆媳目标一致,把府里牢牢掌控住,她这个庶小姐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父亲他……”浅夏还是好奇,保国公一直蒙在鼓里吗?
纪老太太眼色冷淡:“哼!你父亲若知晓,只怕会坏事。”
“那是。”浅夏低头捧茶轻笑。
就保国公德行,保不齐就直接去对质蒋氏了,打草惊蛇最不明智。
也是可怜,妾室不安分,就他蒙在鼓里,被母亲与元配拿着挡箭牌,实在失败!
“这件事,小满,你别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明白了,祖母。哦,对了,有件事不知你知道没有?”
“什么事?”
“大哥哥他,知道了一点。”浅夏犹豫着将纪安诤安置豆青的事和盘交托出来。
纪老太太展眉淡淡笑:“诤儿跟他母亲提了。”
“那,大哥也知道她的不怀好意了吗?”这个她代指蒋氏。
老太太摇头:“没跟他说。他如今在为明年比试做准备,这件事容易让他分心,暂时没跟他明说。”
“哦。也对。”浅夏赞同。
纪安诤现在的紧要任务是考中一个状元探花为府里争口气。至于蒋氏这件事,他不知道更好。而且内宅事,他知道又怎样?徒增烦恼影响发挥。
第133章 感慨
不过,话题转到纪安诤,纪浅夏就想起另外一件不相干的八卦了。
“祖母,我前两天听说吕相国府与定远侯府成姻亲了?”
“嗯,这事确定了。”
浅夏就趁热打铁,笑嘻嘻问:“我还听说高家小姐怕是要成我大嫂子了?”
纪老太太一愣,神情不悦:“八字还没一撇呢。”
“祖母,我说句不应当的话,这是大哥一辈子的大事。有没有过问他的意见呢?”
“胡闹。”纪老太太嗔她:“父母之言,几时轮到小辈插嘴?”
浅夏对着手指,小声嘀咕:“可这是人家的终身大事,一辈子的事。下半辈子快不快乐幸不幸福的事,竟然不能插嘴,太可怕了!”
老太太瞪着她:“一派胡言。”
“行行行。祖母,你就当我一派胡言好了。反正以后要是大哥跟大嫂貌合神离,宠妾灭妻,闹的家宅不宁,也不管我的事。我终究会是泼出去的水,对吧?”
老太太被噎了下。
浅夏仿佛看不到,望空自言自语:“就好像京城其他世家大宅喽。貌合神离的那么多,听从长辈娶亲的,哪个不是接二连三往家里抬如花美妾,不就是心里舒服,娶不到真正想娶的吗?当然喽,每家后宅破事也不少。女人多的地方嘛,口舌是非也多。”
“住口。”纪老太太差点没被她气的背过去。
“哦。”浅夏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多寿听到动静,赶紧进来,快步扶着纪老太太帮她顺气,一面埋怨浅夏:“四姑娘,老太太今日才精神些。你可别再说些气话了。”
“对不起,祖母,我错了,我不该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说了。”浅夏乖觉的道歉。
老太太说句:“茶。”
“哦。”浅夏抢先捧过去。
老太太就着她手里啜一口润润喉,然后一根枯瘦的手指就戳上她的脑门,低声:“谁教你的那些混账话?”
浅夏不敢躲开,还得陪着笑脸装无辜:“我,我那是不过脑子,随口说说的。祖母,你消消气。”
“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
“祖母疼我嘛。我不就胆壮了点,求祖母继续疼小满。”浅夏不得不装疯卖傻。
多寿听了不由莞尔。由不得又看了她两眼。
纪老太太也好气又好笑,伸手捏着她饱满水嫩的脸:“嘴也巧了。”
“跟多寿姐姐学的。”浅夏还把多寿给拖下水。
多寿一扬眉。
纪老太太眼里带笑,看向多寿,说:“你们两个几时这么要好了?”
“我天天陪着祖母,跟多寿姐姐顺便就要好了。”浅夏娇憨的辩解。
“霍,敢情带借着我的光?”老太太不由乐了。
多寿抿嘴笑:“奴婢可不就借着你老人家的光嘛。”
“你们两个呀……”纪老太太手指点点,语气却是宠溺:“我是病了,可不是眼疾。”
浅夏跟多寿目光在空中对视一眼,俱笑说:“祖母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甘拜下风。”
多寿也笑:“谁敢说你老太太你有眼疾?那是他们眼瞎。”
“呵呵呵。”老太太心情重新变好,向着浅夏:“你虽然一派胡言,却也是童言无忌。只是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外头可说不得。”
“谢谢祖母教诲。”
“谢谢老太太。”多寿也谢她对自己的包容宠爱。这么多年,若没老太太依护,她的日子不会这么平静安乐。
纪老太太心事重重的轻叹了下,吩咐:“去把大太太请来。”
多寿转头让小丫头迎珍去了。
浅夏心里明镜似的。怕是要商量纪安诤的婚事,估计她的胡说八道老太太听进去了一点。她就不好多待了,敛礼告辞。
多寿亲自送出门。
浅夏笑吟吟:“多寿姐姐留步。”
多寿欲言又止,只说:“有空常来。”
“嗯。”
天色还早,浅夏估摸着纪君蔓还没回来。实在无趣,正好园中十字路口,想了想,转身朝水绘园去。
水绘园是纪安蕾的院子,精巧又雅致。
纪安蕾跟纪安蕊正在廊后说笑着做女红呢。她在做一双鞋,看起来是给自己做的绣鞋。
听闻纪浅夏来了,还带点诧异的站起来迎上:“小满,你来了?”
“顺路过来看看姐姐在做什么?”
纪安蕊指指针线:“绣鞋喽。四姐,来的正好,我这里有处挑线一直没对,帮我看看可好?”
“……好呀。”浅夏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挑线什么的,她不懂呀。她极力避开的呀。
纪安蕾倒是高兴,向着丫头巧儿吩咐:“摆椅子。”然后对着浅夏:“小满,正好无事,你把绣活也拿过来一起吧?”
“这个……”浅夏呲牙。
倚樱自告奋勇:“奴婢这就回襟霞阁取姑娘的活计。”
“呃?”浅夏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咽咽口水:“好吧。”
活计很快就取来了,纪浅夏一看就是昨晚包裹改良的。丝绸是淡青纯色,半旧不新。摸起来很光滑,方方正正,当手帕稍嫌大了点,汗巾是正合适。
“四姐姐,你打算绣什么呀?”纪安蕊瞅一眼就问。
浅夏摆着生无可恋的脸,闷闷:“还没想好。五妹,帮我想想喽。”
“绣花太老套,绣鸟吧又不太合适,不如绣像?”纪安蕊兴致勃勃帮她出主意。
“绣像?佛像吗?”浅夏大吃一惊。佛像很费功夫的呀?她做不到呀?
“嗯。”纪安蕊兴奋望着她:“怎么样?难不到四姐姐吧?”
“难?…难是不难,不过,我想绣的与众不同的。”浅夏咧嘴肌肉纠结。
纪安蕾掩齿笑,追问:“小满,你想绣什么呢?”
“正在想。”浅夏摆手:“你们继续,不要管我。让我静静想。”
“好。”纪安蕾果真就继续埋头作针线。纪安蕊却望她笑,无心做事,闲闲的等她想出什么与众不同的绣活来。
纪浅夏望院中白晃晃的阳光发呆。
这一关看来是不过不行呀?怎么过呢?装手伤?不行,一点铺垫也没有,生生就摔手,太漏洞百出了。装不舒服?好像也不行,突然就不舒服,大夫一来,立马穿帮。
要不,就干脆绣一个四不像,然后就说落水后手一直拿不好针线?嗯,这个可以一试。
第134章 汗巾
可是,才夸了海口,说要绣个与众不同的。那么,什么是与众不同的呢?花鸟鱼树像,这些都排除在外了。改绣什么呢?
纪浅夏低头看着绣绷子左思右想。
地砖上,几只蚂蚁悄悄从她脚边爬过。
虫子?对了,绣一只丑八怪虫子,想必很容易过关。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丫头一定没有认真看过各式各样的虫子。她们普遍胆小,又一直生活的窗明几镜的环境中,遇见虫子的机会很小很小。
估计吧,也就粗使丫头能见着几只蟑螂什么的,真正的其他虫子,肯定是不认识。
“四姐,看起来你想好了?”纪安蕊一直留意着她动静。
“嗯,想好了。”纪浅夏笑眯眯先端茶喝水,精神振奋:“我马上要开动了。”
纪安蕾抬眼笑:“拭目以待。”
“嘿嘿,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刮目相看。”
说干就干。纪浅夏抖搂精神开始拈针拿线了。手感还是陌生,完全就是笨拙的。在场的稍有常识的都看出来了,愕然的盯着她。
浅夏还抽空抬眼笑解释:“那次落水后,手指就灵活不如从前了。”
“要请大夫看看吗?”纪安蕾关切问。
“不碍事。”
倚樱和偎蕉证实:“姑娘没大碍,除了很少拿针线之外。”
纪安蕊却笑嘻嘻:“咦哟,四姐姐针线第一的名头怕是要保不住了。”
“五妹。”纪安蕾轻斥她。
浅夏却不在意,反而感兴趣问:“谁是第二?”
“三姐。”纪安蕊很快回:“三姐是跟着花姨娘学的。倒是得了她的真传,可惜,还是不如四姐。”
“原来是三姐呀。”浅夏幽幽叹:“倒是才貌双全。”
“可不是?”纪安蕊撇撇嘴。
纪安蕾倒是安安静静的只管做自己的活计。
花氏出自青楼,据说是当时的花魁。琴棋书画之外,女红针线出色,怕也是很加分的。所以才能被保国公纳进家门,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花瓶。难怪她一直耿耿于怀妾室的身份。
凭她的容貌才艺,其实是真的可以做个富贵人家的原配正妻的。
浅夏一边这么想着,手上穿针引线不停。
她是不会绣活,但基本的缝补还是多少知道。何况来了这么些日子,眼里也见多了。依她灵透的心性,也能琢磨个八九不离十。
太阳渐渐西移,树影深重,凉风习习。
巧儿和芳儿带着小丫头又换过一遍时鲜水果点心,动作轻盈,训练有素,一点不打扰她们。
估摸得有半个时辰,也就是古时的一个小时。
纪浅夏伸展上肢,满意吐气:“大功告成。”
“我看看我看看。”纪安蕊俏皮的扑过去。
然后,她就惊讶叫一声:“啊?这是什么?”
惹的纪安蕾也赶紧凑过来。
她们同时看到丝绸角绣有一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嗯,这是一种昆虫。”
“昆虫是虫子吗?”纪安蕊吓的后退半步。
“是呀,是虫子的一种,但不是害虫,是益虫。就是会捉虫子,对农作物有很好作用的虫子。你们没见过,对吧?”浅夏还得意洋洋。
“没见过。”纪安蕊老实回:“我只见过蚂蚁和毛毛虫,哦,还有七妹养的蚕。”
“那就对了。”浅夏很开心,可以蒙混了。
纪安蕾却仔细盯着,出声问:“这个有名字吗?”
“有吧?我只见过,但不知它的真名。”浅夏倒是在想名字,可一时没想好。
“你在哪里见过?”
浅夏眨下眼:“就是前次出城,无意中见路边草梢上趴着的,匆匆一面,因为形状怪异就记下了。”
纪安蕊点头:“是怪。哪有这样的虫子呀。”她指:“黑乎乎的,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身子?对了,四姐,这是什么?”
“那是两根触须。”
“触须?这是你绣的触须?”纪安蕊怪叫一声:“你去年给我绣了一只蝴蝶,也有须的,却不是这样的。”
“呃?”浅夏嘴角抽抽。
纪安蕊叫丫头红莹找出来去年的蝴蝶绣帕,指着嚷:“你看,多精美。”
浅夏一看去年的绣功,那真叫绝了。蝴蝶触须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再看现场这副,什么玩意呀?可以扔进垃圾堆里了。
“对,去年我不是没落水吗?要怪就怪早些时候,落水,手指不够灵活了。”浅夏硬拗借口。
纪安蕊还半信半疑的。
纪安蕾却执起她的手,细细看了,问:“小满,真的不要请大夫看看?”
“真不用。不影响日常。”
“请二婶看看也好。”
“大姐,真不用了。而且,为这么点小事就麻烦二婶,过意不去。再者说,我慢慢养说不定就恢复如初了。还是不要闹的满府皆知。”
纪安蕾一凛,想到什么,肃容:“你想的周到。”
她转身吩咐巧儿:“一个个都把嘴管严实点。今日的事不许到处瞎嚷嚷。”
“知道了,大小姐。”
浅夏却没纪安蕾这样如临大敌,轻松笑:“无妨。大姐,这绣功第一的名头就舍给三姐,又怎样?”
“你倒是心宽。”纪安蕾被她猜中用意,斜她一眼。
浅夏摊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纪安蕊嫌弃:“四姐,快快收起来罢。我看不下去。”
浅夏笑眯眯收起丝帕:“其实绣的很逼真,是你们见识少罢了。”
“这样的见识,少也就罢了。”纪安蕊可不想认识这种丑丑的虫子。
“行了,坐这半天累了吧。咱们去瞧瞧三妹六妹回来没有?”纪安蕾也肩膀酸累。
纪浅夏拿起她的绣鞋夸一句:“大姐这绣功也了不得。”
纪安蕊打趣:“这是大姐的准备嫁妆啦。能不精细?”
“就你话多。”纪安蕾拍一下纪安蕊。
浅夏吃惊:“哦?姐姐的亲事订了吗?”
“别听五妹瞎说。”纪安蕾红着脸。
纪安蕊嘻嘻笑:“没订。不过,这两天官媒倒是来的勤。”
浅夏一脸坏笑,搓着手小声问:“是哪家公子哥有福气呀?”
招来纪安蕾一记白眼,扭头吩咐:“巧儿,去看看三妹回来没有?”
巧儿应声。
第135章 争论
浅夏却是满满好奇,拉着纪安蕊:“五妹,你可知道官媒说的是哪家?”
纪安蕊小小声:“我偷听了一点,有好几家。最有名的是十王爷求娶。还有太尉骆府……”
“哎呀,骆太尉府还有几位公子未婚配?”
“跟大姐年貌相当的就是骆三公子喽。”纪安蕊轻俏拍手笑:“还别说,骆三公子我是最看好的。”
浅夏拖长音:“又是他呀?”
不过,想到骆凛要是成为自己的大姐夫……浅夏打个寒颤,感觉不好。
于是,又转而问:“十王爷还没成亲?”
纪安蕊怪怪盯她一眼:“四姐,你又糊涂了吗?”
“呃?我,我是偶尔糊涂?呵呵,难得糊涂嘛。”浅夏以退为进干笑。
没想到她还承认了,纪安蕊倒不好说什么了,小声:“十王爷还没正妃的,原来议过亲。不过,都还没过门就去世了,所以拖到现在?”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浅夏又好奇:“王爷的婚事不是皇上赐婚吗?”
纪安蕊摇头:“赐过了,那位小姐没福,得病去世了。再后来,先帝驾崩,皇上登基,十王爷的婚事就这么搁下了。”
“呃?他,多大岁数呀?”浅夏心算了下,从先帝开始成人,怎么着也三十好几了吧?配纪安蕾是不是年纪太大了点?
纪安蕊又不解看她:“四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样子呀?”
“我,我就是随口一问嘛,你随口一答就好了。”
纪安蕊嘟着嘴,看了她半晌,闷闷说:“十王爷今年也不过十九。”
“哦?”浅夏扳手指算,不对呀,先帝驾崩就赐婚的话怎么着也不会才十九岁呀?
“当年皇子们又不是非得等到成年才会赐婚。”纪安蕊看着她,摇头注解。
“噢,这么回事。懂了。”浅夏吁口气。
那就说的通了。
先帝在世时,并没有等到皇子们个个成年才赐婚,而是看中了,那怕皇子才八九十岁的样子,也先赐了再说。等他们成人直接完婚就行了。
“十九岁,倒是好年纪。”浅夏暗自嘀咕。
纪安蕊撇嘴:“王府已有两位侧妃,良娣什么的都占齐了。就差个正妃了。这亲事要真成了,大姐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浅夏错愕:女人堆里是非多。纪安蕾的性子虽有几分似狄夫人,怕也是招架不住。
于是,她很同情的看向纪安蕾。
纪安蕾倒是神色淡然,看着庭院外西移的日头,不知在想什么。
出门作客的纪君蔓和纪映芙回来了,有人喜有人忧。
纪映芙在存安阁笑语盈盈的讲叙作客的过程。提到玩乐,提到最新的单衫样式,也提到望江亭聚会小姐们都很期待,同样也说起别人家厨子手艺什么,一直是欢欢喜喜的。
倒是一向最话多嘴甜的纪君蔓神色怏怏,好像乏累,靠在椅上不言语。
姐妹们都赶过来后,屋子热闹气氛更甚,纪君蔓也没有一点想出风头的意思,仍是闷声不语,只是眼睛看着纪安蕾,晦暗难测。
狄夫人没留意,白氏却敏锐的发现了。
纪君蔓自从花氏走后,倒是收敛了不少,可这么安静却不多见。
一直到掌灯时分,保国公进来用晚膳。大家才散。
保国公最近也犯上愁了。家有初长成的女儿,好几家求娶,是好事。可挑谁好呢?
更没想到是十王爷竟然也派人过来求娶大女儿,一时忧喜参半。
不过,狄夫人一句话就定了:“十王爷不可能。就冲那一屋的女人,我是不可能让蕾儿嫁过去吃这份苦的。”
保国公不认同:“哪个男人没有妾室?何况是王爷。正妃位子空悬这么久,说明王爷心里还是很看重的。咱们家算是高攀了,若出个王妃,是件给光祖耀宗的好事。”
“啐。”狄夫人不客气的啐他,道:“我辛苦养的娇滴滴的女儿,就这么送进一堆居心叵测没安好心的女人堆,你忍得,我不忍心。”
保国公难堪不已:“怎么就居心叵测了?妻妾有别,身份摆在哪。那些女人还能翻上天去?”
狄夫人冷眼冷笑看着他:“没翻上天,成天出妖蛾子也闹心。”
“哦,你闹心了?”保国公正眼看她问:“你不是京城有名的贤妇吗?”
狄夫人继续冷笑:“我不贤了吗?你那些妾室通房庶子庶女们我使了绊子吗?”
“没有。我当你贤良大度,不会闹心了。原来,也堵心是吧?”保国公盯着她问。
狄夫人不想回答,端杯低头喝茶。
能不堵心吗?看着一个一个进门,她还得装笑脸,还得收拾善后,想想都膈应。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不贤良又怎么样呢?他们的婚事是双方长辈打小就订下的。她抗争无用,只能委屈。
屋里出现短暂的冷场。
狄夫人默默无语,好像想起什么来。保国公也若有所思看着她,神情有片刻恍惚、
“老爷,夫人……”画眉挑帘进来,忽然被里屋这凝重的气氛给唬一跳,余下的话顿住了。
狄夫人抬眼冷静问:“什么事?”
画眉低眸声音清脆:“西府二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哦。”狄夫人转头看看外头天色,是昏暗的。但时辰还早,走一趟没什么问题,便点头:“宽衣。”
柳莺等大丫头都鱼贯而入服侍狄夫人换下家居装,重新换一件出门的单衫。
保国公不由问:“西府那边什么事非得过去一趟?”
画眉低声:“慧香姐姐没说,只说谢夫人请夫人过去一趟,有要紧事。”
换好装,匀好面的狄夫人对丫头善善道:“去跟白姨娘说一声。”
“是,夫人。”
保国公抬腿:“我去书房一趟。晚点回来。”
狄夫人只淡淡应一声。
说是晚点回来,一般情况下他会去蒋氏或者简氏的屋子。偶尔也可能会去陈氏或者其他没子女的妾室屋里。狄夫人基本是视而不见的。
知道狄夫人要去西府那边,白氏很快赶了过来,接受了几句叮嘱,一起将夫人送出边门,打转回来。
第136章 串门
日落后,小姐们都尽量减少串门。
纪浅夏也不例外,没什么事,就窝在襟霞阁看看书,写写字。偶尔拿起今天的汗巾子看两眼那个丑丑的绣活,自己暗暗好笑。
纪安蕾和纪安蕊还是不针对她。所以对她的那番话似信非信,却也没多说一句不是。
这要是让纪君蔓知道,一定会瞎嚷嚷的满府皆知,私底下又会把她诋毁一番。
心思转到纪君蔓身上。浅夏也留意到她回府后,言语少多了,对比纪映芙的活泼,纪君蔓沉默的不正常。
这时,白氏身边的细纹过来给四姑娘送果子,悄悄说了一句:“三姑娘竟然去了西府找二姑娘说话。”
“哦?”纪君蔓奇怪:“二姐跟她一向也不见亲昵呀?”
“正是呢。”细纹小声说:“还是自己去的,二姑娘并没有请她过去。”
“去多久了?”
“大约有两刻钟了。”
浅夏纳闷:“真是奇怪了。”
细纹又安慰一句:“夫人也被谢夫人请了过去。”
“又是什么事?”浅夏并不知情,才知道狄夫人也去西府作客了。
细纹摇头:“还不知道。不过,姨娘觉得可能是二姑娘的亲事吧?”
浅夏吃惊:“二姐姐的亲事也订下了吗?”
“还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吧?”
纪似蓉也有十四岁了,不说嫁人吧?订亲是早应该的。只不过西府就这么一个庶女,纪之珺也算疼她,希望她多留在身边几年,是以不急于嫁她。只是这个年纪,定亲是免不了的。
细纹没多待,告退出院。
纪浅夏整整襟,唤起倚樱:“我也去二姐的略园坐坐。好久没过去了。”
偎蕉劝:“姑娘,天不早了,明儿去也不晚呀。”
“明儿是明儿的。”
她竟然坚持,余下人就依了她,稍事梳妆后,纪浅夏也令丫头打着灯笼款款向略园而来。
还没到关院门的时间,两府之间相通的府门灯光通明,值守的婆子不少。
略园是纪似蓉的园子。
因为西府就她这么一个庶女,园子相当精美宽阔。像个小小花园似的,看起来比纪安蕾的水绘园也不遑多让。
纪浅夏不认得路。得由西府这边的婆子引着,向略园去。
抄的是条捷径。从砖路沿墙过去拐道短廊就到了。
“姑娘看,那不是三姑娘身边的雁书吗?”倚樱眼尖指向对面长长弯廊的一道人影。
灯光与月光辉映下,的确是纪君蔓身边的大丫头雁书。她行色匆匆,目视前方,一拐弯就消失在眼眸中。
“她去哪里?”
西府这边的婆子笑回:“那是去正房的路。三姑娘怕是不在略园。”
“噢?”
果然,来到略园。
纪似蓉迎出来笑眯眯:“四妹妹来的可巧,三妹妹前脚走,你后脚就来了。多谢两位过来陪我。”
“早说要来找二姐姐说话,总是事多忘了。”纪浅夏挽着她的手打量略园道:“好些日子没来,瞧着变样了。”
纪似蓉笑指水池旁:“前些天才移来一颗桂花树。待到八月间,咱们可以临水而坐赏桂花了。”
“要是配上六妹妹的桂花糕更添趣味。”
“嗯,没错没错。”
两人携手回到正厅,桌上摆的果子点心还在。又换上新茶。纪浅夏就好奇:“三姐怎么就这么快走了?”
纪似蓉道:“大约是想跟伯母一起回去吧。我留都没留住。”
“二姐姐,是不是你得了什么新鲜花样子,三姐姐才这么匆匆过来找你要一份呢?”
“哪有呀。”纪似蓉叹气:“这些天我不都是跟你们一样上学回家,偶尔陪着母亲上香而已,没有得什么新鲜花样子?三妹妹就是闷了,过来找我说说话。”
“咦,三姐姐还会闷?她不是今天才出门作客回来吗?”
纪似蓉递她一个点心,幽幽叹:“正是出门作客,才闷的吧?”
浅夏接过点心,装做不懂问:“二姐,此话怎讲?”
“唉!”纪似蓉叹气:“我也说不好。三妹妹也没说什么。大概是外头传花姨娘被送到乡庄的话,有些不太好听。三妹妹听了难受吧?”
浅夏怔了怔:“原来是这样呀。”
她想了想,又小声问:“那外头怎么说我的呢?二姐,毕竟前些天,府里中伤我的流言也不少,很多都传到外头去了吧?”
纪似蓉却睁着眼睛,诧异:“四妹妹,你多虑了。外头并没有流言中伤你。”
“真的?”浅夏也圆了眼睛,转转眼珠子想了想:很可能是狄夫人和白氏做了什么努力?也可能是保国公和纪安诤动用了点手段。她一个未婚娶的闺阁女子,若有那样苛责下人,逼死丫头的流言传出去,对整个纪府形象都不好。
纪似蓉捏着她的手,安慰:“四妹妹,你不必担心。外头没有关于你的那些胡说八道。我相信,都是府里那些没良心的下人造谣。你的人品我是最信得过的。”
“谢谢你二姐。”纪浅夏长松口气。
在她不知道的幕后,有长辈亲人在替她挡风遮雨,这感觉……真奇妙!
有种她的确是这个大家庭一份子的归属感。
纪似蓉其实很健谈,难得大晚上来个姐妹,没那么寂寞。于是纪浅夏就跟她东拉西扯家常,直到快关院门时间,才依依不舍回来。
转回东府这边,白氏就带着人过来接,怕她还赖在略园没回。
狄夫人和纪君蔓都回来了,巡夜的婆子将上值了。
白氏将接到的纪浅夏送回襟霞阁,途中,浅夏小声打听:“她去那边做什么?姨娘可知道?”
“她的丫头雁书,去见了廖氏。”
浅夏怔了怔:廖氏?哦,是那边的一个妾室,生有一子纪安让。没什么特别的,似乎一直挺安分的呀。
白氏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廖氏原来也是碧嫣楼出身。被某个老爷看中赎身后,转赠给了二老爷。”
“也是?”浅夏就疑:“花氏……”
“嗯。”白氏知道她困惑什么,点头。
浅夏低眉思忖了一下,想到什么问:“前次那个采办婆子呢?”
白氏低声笑了笑:“巧了。那个厨房管采办的婆子是廖氏身边大丫头春杏的娘。”
这关系有点绕。
浅夏抚额:“我得捋捋。”
第137章 邀约
关院门时间到,纪浅夏将屋里灯全掌上,咬着笔头开始写日记。
西府廖氏贴身丫头的娘就是上回路过城河看到女尸惊嚷是府里失踪丫头的婆子。联系到跟花氏的间接关系,说不是预谋谁信呀?
纪浅夏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花氏是那只急先锋蟑螂。她的确是很希望浅夏倒霉,白氏也倒霉,她好接替白氏的位置,所以动用了不少府里悄悄培植的可用眼线。
只不过,还有一只背后黄雀在暗中推波助澜,借着她的力,将事态扩大化。表面看起来是花氏一伙在上跳下窜。实则背后那只黄雀才是幕后。
花氏目的达到,幕后会有接下来的动作。花氏目的没达到,幕后就退缩收敛起来。
可怜又可恨的花氏无意中被当枪使而不自知。最后让纪老太太一句话给发配乡庄,她可能还一直是纪老太太和保国公偏心呢?
合上日记,浅夏望空思索:怎么找个机会把蒋氏也赶出去就好了。
还有纪映芙,实在可疑!偷看她假日记的八成是她藕花屋的,那个墙头梯子实在方便得很。只不过,蒋氏眼界没那么浅吧?她搅乱纪府后宅,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倚樱和偎蕉过来催她歇息,浅夏也就暂时放下困惑。
翌日,天气越发炎热。
吃过早餐,见了狄夫人后,按规矩就要去西府学堂。
没想到,纪浅夏听到一个好消息:因为已近炎夏,女学生们穿着单薄,学堂会在半月后放假。也就是说几位小姐不用白天上学了,等天气近秋再说。
“那容先生岂不失业?”纪浅夏好奇问。
纪安蕊喜笑颜开:“四姐多虑了。几位哥哥又不放假,只咱们不用天天去了。”
浅夏情不自禁就要鼓掌。
她早就不想去学堂了。练字还好,那些琴棋画之类的,对她是种煎熬。
纪吟萼却直接欢呼:“太好了!”
带着这样的喜悦之心,她们这次去西府学堂上课很轻松。连带着容先生也如释重负的感觉。
女学生们确实也天资不错,可容先生到底还是愿意教公子们。
纪安蕾和纪似蓉两个到明年就可以不用上课了,若是婚事订下的话,就安心在家待嫁,顺便就跟着长辈学着管家待人接物。
课间休息。
她们聚在一起欢喜的讨论入暑天后,怎么避暑?是转去山林别庄还是游河?
纪君蔓看起来精神恢复了,拉着纪安蕾亲亲热热的。
“四妹妹,四妹妹。”纪安诫小声招呼。
纪浅夏离开姐妹群,走过去看向他:“五哥,什么事?”
“胡娘子邀你福灵寺上香,去不去?”纪安诫压低声音问。
浅夏转转眼珠:“五哥,你真成她的传声筒了?”
纪安诫难堪笑:“举手之劳嘛。”
“嗯?”浅夏想了想:“夫人若准我出门,我是去的。”
“好,我就原话回她。”
“五哥,你是直接跟她面对面吗?”
纪安诫低头抠抠指甲,吭哧:“不是。一向是她坐油壁马车内,并不露面的。”
浅夏抚额:“那你怎能确保里面的就是胡娘子?”
“声音。我能听得出声音。”
呼!浅夏不知要不要告诉纪安诫。连脸都能易容,声音也是可以模仿的?不过,他是书呆子,算了,由他去。
“对了五哥,你最近有去看陈姨娘吗?”
纪安诫警惕抬眼:“有,怎么啦?”
“哦,我无意中听人说陈姨娘最近跟蒋姨娘很要好。想必她没原来那么孤零零了吧?”
纪安诫沉默片刻:“是,蒋姨娘是忽然跟陈姨娘走的近了。不过,却是花姨娘走后,少了个伴的缘故吧?”
“哦。这样呀。”浅夏就知道这个书呆子没有多想。
她张张嘴,想提醒什么,却苦于无证据。
陈氏好像没什么手段,比不得花氏喜欢出风头。蒋氏也许真是单纯的少个同伴,无聊找上她吧?但愿如此。
纪映芙笑吟吟走过来:“五哥,四姐,你们背着我们说什么高兴事呢?”
“说半月后,放假的事。”浅夏向纪安诫:“五哥的功课越发好了。容先生夸赞好多次。把四哥都要比下去了。”
“哪里。”纪安诫谦虚笑。
纪映芙附合点头:“倒也是。四哥跟六哥的课业不知何故,有退步的迹象呢。”
“胡说!”纪君蔓强势插话:“六弟也得了容先生好些夸奖,你没看见?”
纪映芙陪笑:“三姐莫怪。六哥一向课业优秀,只是最近势头减了似的。”
纪君蔓哼一声。
“哎呀,四哥六弟会不会是上次联合起来跟五哥打架,打输后就意志消沉吧?”纪浅夏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又胡说八道了。”纪君蔓不满斥她:“什么叫联合起来打架?明明是兄弟闹着好玩罢了。”
“哦,原来是闹着好玩?那为什么六弟也太计较了。这都多少天了,还给五哥脸色看。”浅夏轻描淡写。
纪安诫默默退开,这种是非圈子,他还是不发言不妙。
“没有的事,你不要无中生有。”纪君蔓急了。
浅夏勾勾手指,望向不远处纪安让和纪安诩两个勾肩搭背吃吃笑,说:“看吧。都不理五哥。”
“那,那是他们喜好热闹,五哥喜静,不打扰而已。”纪君蔓分辩。
浅夏拖长尾音:“哦~”
“行了行了,争这个做什么?”纪安蕾将二人隔开,没好气:“这是学堂。若让容先生发现你们争吵,少不得受罚。都省点心吧。”
“哼!”浅夏轻轻鼻哼。
纪君蔓盯着她,美眸燃小小簇火苗。
不知怎么,纪府后宅有股风声在悄悄传:三姑娘跟四姑娘原先是面和心不和。现在面子也不维持了,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了。
于是,有好事者就在揣测:莫非花姨娘被贬还真是因为四姑娘的缘故?四姑娘那些流言怕不是空穴来风吧?要不然,一向乖巧可爱的三姑娘会事事针对她?
私下却有更多人在奇怪:四姑娘原本是个温顺又老实本分的,怎么就会跟三姑娘杠起来呢?
当然,这些是后话。
下学后,纪浅夏就快快去了存安阁。
狄夫人一如既往的跟白氏在说家事。正说到头疼的儿女亲事,就被浅夏的到来打断了。
第138章 闻香
“又去福灵寺?”白氏讶然。
浅夏露个本分笑容:“是,上次跟姨娘去过后,我感觉运气变好了。无论什么事,最后都逢凶化吉了。想再去还愿观音菩萨。”
白氏还在犹疑,狄夫人却大度:“那就去吧。”
“夫人?”白氏看向狄夫人。
“妙慧师父前些天来过。我当时没腾出空来,按例的香油钱,也该给她送去了。”
白氏轻轻点头:“奴婢不放心四姑娘……”
“姨娘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去福灵寺。”
“这是自然。你小姑娘家家,独自出门哪里放心。”白氏嗔她一眼,看向狄夫人:“那夫人……”
狄夫人冲她淡淡笑下,转问浅夏:“这么说,你已挑好谁陪你出门了?”
“是,夫人。事出仓促,白姨娘分身乏术。来时路上正好遇见陈姨娘。跟她提了一下,她也有心上福灵寺烧香许愿。”
“陈姨娘?”夫人和白氏都小小吃惊。
浅夏眼里喜悦,重重点头:“嗯,正是陈姨娘。”
“她?”白氏才起个头,狄夫人却稍加沉索:“罢了,就依她吧。”
陈氏一直在府里透明人似的,难得想出门一趟,又没大过错,狄夫人很大度的同意了。
浅夏欢喜谢过。
她就知道,把陈氏拉出来,狄夫人不会有意见。
一来,狄夫人的贤名在京城家喻户晓的,二来陈氏真的隐形太久,这种正当要求满足一次不为过。
陈氏在屋里换出门的行头。
对着镜子,她还有点恍神:“福灵寺烧香拜佛,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服侍的彩玉和彩莲也心酸笑:“还是四姑娘厚道。”
“是呀。怎么也没想到是沾了四姑娘的光?”陈氏幽幽叹。
彩玉四下看看,小声道:“咱们四姑娘这些日子倒是伶俐活泼多了。哪像以前……”以前可温顺老实低调又本分了,默不出声的,只跟在纪安蕾和纪君蔓身边,也是毫无存在感的。
“她可不止是伶俐啊。”陈氏感慨一声。
她活这么大年纪,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的看的通透。争宠?算了吧?她在保国公身边日子最久,如果有心,早就是宠妾了,可惜一直轮不上她。
花氏走了又怎样?保国公还是没来过她的屋子。
只是,蒋氏跑的比较勤,口口声声陈姐姐叫的,她心里直打鼓。
蒋氏刻意跟她亲近,陪着说话,陈氏自然是乐意的。只是那种属于女人直觉,不太好!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何况蒋氏进门也有十来年了。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很可疑。
陈氏是丫头出身,不代表她蠢。
正这么想着,外面小丫头笑:“福雅姐姐来了。”
蒋氏的贴身丫头福雅笑吟吟进来,说是知道陈氏要跟四姑娘去福灵寺上香。蒋氏很高兴,极想同去,因有小恙在身,特意送来一份香油钱请陈氏代她捐例。
陈氏自然是满口答应。
福雅又拿出一把细香,说是保国公赏蒋氏的,蒋氏燃过觉得淡雅,分一半给陈氏。
陈氏感谢不已。
瞧瞧,保国公得了好东西,一向是要么给狄夫人收藏,要么就是赏给蒋氏。原来还有个花氏,现在是蒋氏独宠。简氏都暗自生气。
收拾妥当,纪府的马车出发了。
陈氏跟纪浅夏一个马车内,虽然铺着席垫,但车内还是闷闷的。陈氏征求纪浅夏的意见,点上蒋氏送的细香,说是安神驱蚊。
纪浅夏没意见,这么窄小的车内,她是烦燥,能安下神,也好。
只是,这味道,怪怪的。
“陈姨娘,你觉着这味道怎么样呀?”
陈氏端坐着,手里摇着一把团扇:“清香淡雅,果真安神。”
“除了清香淡雅了?”
陈氏吸吸鼻子,摇头:“没有了。”
浅夏却闻到了迷香的味道。
这只细香一定还混和了别的味道,极浅极淡,一般人闻不出来,可是浅夏偏生鼻子灵敏。于是,她借故打盹,捂着鼻子靠窗透气。
这时候扑熄细香并不是上策。她想看看这只香燃过后,会发生什么后果?
马车轻快跑的平稳,窗帘挑起小小一角,带动外面的风吹拂进来。
“我怎么觉得好困呢?”陈氏撑着太阳穴苦笑:“到底是上年纪了,瞌睡多。”
浅夏没说话。
难道是闻久了,会令人昏睡?然后呢?
马车从大街转向去福灵寺林荫小道。这条道路比主街窄,两边店铺也冷清一些。
呼吸车外热气的浅夏看着两边店铺向后退。慢慢挨近清静的福灵寺,提起一半的心稍稍放下。
忽然马车在慢慢减速。
接着听到一声声痛心疾首的嚎哭,断断续续夹杂不清:“……我的儿呀!快来人呀!救命啊!……”
“怎么回事?”浅夏还在纳闷。马车已经打转向着旁边一条窄巷去。
窄巷仅可通马车,抄这条道还是可以绕向福灵寺的。
浅夏在马车拐弯时,从车帘缝张望。原来通向福灵寺的路中间,一名妇人趴在一名少年身上痛哭流涕。那名少年横挡在路中间,一动不动,身下是一滩血。然后行人渐渐聚拢。这条路马车过不去,只能择路而行。
“原来如此。”浅夏‘噗的’将细香掐灭。再看陈氏,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马车内没有称手的家伙,浅夏犯难了。
这是有预谋的吧?那她怎么自保呢?还是随机应变看情况?总不能光天化日杀人吧?
不过,要是把她掳去,也是个麻烦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
“让开让开。”车速放缓,车夫凶巴巴嚷。
浅夏挑起一小角车帘看见,有六七名蓬头脏面的乞儿拖着打狗棍趿着破烂鞋走近马车。
“让开,这是保国公家眷出行。不识好歹……”
‘啪’清脆了马鞭响。
接着就是“哎哟,你怎么打人?”
“就是就是,你凭什么打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国公爷亲自来了,也不能不讲道理不许我们走路吧?”
“滚开!”车夫也是骄横的。国公府的马车何曾让过乞儿?
“你们这帮臭要饭的,不识好歹,快不快滚到一边去。”纪府的家丁护卫也齐声暴喝。
第139章 伏击
那些乞儿推推搡搡,一会走这边一会走那边,惹的拉车的马频频抬腿高昂嘶嘶出气。
“给我打。”护卫不耐烦了。
真是臭要饭的,耽误夫人小姐上香,他们也熬不起。
‘啪啪’鞭子响过,‘哎呀哎哟’惨叫不断。
这下好了,乞儿干脆往马车前一躺,撒起无赖来了。
一直偷看的浅夏觉得重头戏马上登场。接下来才是最危急的关键。
她手里捏着两枝簪子,尖尖的头。互相还磨利了些,全神戒备的等着他们进一步举动。
马车外果然乱了套,乞儿反正一无所有,又是得了人好处的,索性不管不顾的吵嚷叫骂开来,连带着马儿惊嘶,护卫惊怒,鞭子声及击打钝肉声不绝于耳。
陈氏还在昏睡中,只是这样的吵闹没把她闹醒,却也多少受到点影响,眉头一直紧紧皱起。
未及,马车就剧烈的颠了下,车夫惊喊:“下去下去!你们这帮臭要饭的,想干什么?……哎哟!”好像是挨揍了。
紧接着,车门果然被粗暴的推拉。
这种马车是没办法锁门的,没有这项功能。浅夏支撑了一下,就在陈氏身子东倒西歪快跌坐的间隙,猛的松手。车门被推开,随即浅夏就利落的抬起早就准备好的腿踹向来人。
对方冷不妨车内娇滴滴的夫人小姐还有反击的胆量,‘哎呀’一声后仰倒在车辕横杠上。
浅夏一鼓作声,狰狞的握着簪子凶狠的刺下。
‘嗷’痛叫一声,来人翻滚着跌下马车。
浅夏看清了,是个年岁不大的乞儿,虽衣着破破烂烂的,可并不瘦骨。
赶下马车还不够,浅夏提起裙子一跃而跳,重重的踩到乞儿身上,重重的跳踩两下,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臭要饭的,去死去死!”
“嗷!”乞儿跌下马车刚想翻身,就被她重重跃跳不停的弹踩,好像听见了骨头开裂的声音。
浅夏顾不得四周惊惧的视线,只图痛快。手里的尖尖簪子竖起向着对方的后脖子狠狠戳下:“啊!”这是尖锐的痛叫。
“小姐……”跟其他乞儿缠斗在一起的护卫惊呆了。
这战斗力,真是他们需要保护的千金小姐?
浅夏脚下踩着乞儿,目露凶光,大喝道:“看什么看?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不论,活捉有赏!”
“……是。”
不过,她有一点料错了,这帮乞儿中还真有一两个是身手不凡的,看样子并不是真正的乞儿。见势不妙,就绕过护卫杀她而来。
保国公府的护卫平时也练些拳脚,但真正派上用场杀敌的机会不多,大多就是维持下秩序什么的。面对着忽然凶残的两个乞儿,颇有点招架不住的趋势。
后头的马车坐着丫头婆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吓的哇哇乱哭了。
好在,并不是冲她们来的,所以她们是暂时安全。
倚樱和偎蕉想过来护着浅夏,被几个婆子按住:“别添乱。过去会死人的。”
“可是姑娘她……”她如今就在马车外,不安全呀。
“放心,四姑娘吉人天相……哎呀!”
浅夏可不逞匹夫之勇,她也没勇,所以一看乞儿们并没有撤退,反而发起狠来。她想也没想,转身就绕着马车躲。不敢进车内,一来怕连累陈氏,二来进去相当于给别人瓮中捉鳖。
‘嗖嗖嗖’也不知是短刀还是短剑在她耳边响起,好几个护卫都软趴趴的挂彩了,大声嚷:“小姐快跑!”
靠!这帮吃干饭的。临到关键时刻,保护不力,喊她快跑?她跑得过歹人?
正在这危急时分,老天大概是听到了陈氏的祷告声。
“哟,怎么这么热闹?”突兀的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浅夏惊讶看向声音方向:魏三娘笑眯眯的带着小丫头负手行来,身后跟着两个结实的伙计模样的男人。
浅夏松口气,这个魏三娘明显是有备而来。
看到打架不散开还往前凑,说明她底气十足。当然,这样的女人,没几分手段在京城如何混得开呢?
“哟,看热闹来了?小心被歹人杀人灭口。”浅夏闲下心来还调侃。
魏三娘专注的看她一眼,冲她挤眨一下眼:“有歹人行凶?那我来个路见不平好了。”说着,她头一摆,两个伙计模样的人敏捷的跃上前,接管了护卫的活。
浅夏彻底放心,还蹭了过去,事先说明:“多谢三娘子路见不平。我会给丝馆送块‘见义勇为’的匾牌。”
“只是匾牌?”
“嗯当然。这等侠义之举,该官府褒奖。三娘子放心,纪府自然会向京府禀明。”浅夏一本正经回她。
魏三娘吃吃笑了,出其不意伸手捏着她的脸:“这小嘴乖的哟,怪不得骆三那样的浪子少爷也刮目相看。”
浅夏不满的摔开她的手:“好好说话。”
“我哪句说的不好了?”魏三娘还笑哈哈问。
“管骆凛什么事?”浅夏不高兴了。
魏三娘却呲出一嘴白牙:“还真管他的事。这次我请你过来,与他有点关系。”
“嗯?”浅夏眼睛就瞪圆了。
场面很快得到控制。魏三娘身边这两个伙计真不像是店铺的伙计,那身手那凶狠劲那冷厉的眼神,纪府的护卫都胆战心惊的。
乌合之众都挂了彩,哼哼唧唧的被赶在角落。
那两个极厉害混杂的却被魏三娘吩咐着先行送走。浅夏对此无异议,只要求:“不管是什么口供,得如实跟我说一声。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这是自然的。”魏三娘嘻嘻笑:“只不过,逼供可不是见义勇为的一部分。”
浅夏咬牙:“开个价。”
“纪四小姐觉得你的人身安危值多少价就给多少价呗。”魏三娘狡猾笑。
浅夏闻言,甜甜笑“我的人身安危当然是无价的,不过这次风险,得三娘子承担。”
魏三娘没想到她脸皮比自己还厚,愣了一下。
“我出门赴三娘子之约是临时起意,府里知道的人不多,却让人半路伏击,三娘子,你说这后果,是我全担当呢还是全担当?”
这问话,等于没问。
第140章 相助
魏三娘无语瞅着她:“我要是不认账呢?四姑娘说是赴我之约,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倒是有。可惜你也会不认。那就这么说吧,你逼出的口供自个留着吧,也不用送来给我知道了。我自有别的管道打听。”浅夏跟她赖到底。
魏三娘啧啧一声:“看不出来,纪四姑娘爱财如命。为了一点小钱,连谁是幕后主使都可以不管。”
“小钱?你不早说。”浅夏翻手拿出几枚铜板,笑容可掬递给她:“呶,小钱来了。请验收。”
魏三娘嘴角剧烈的扯了扯,瞪着她手心躺着的几枚铜板,目光调到她俏皮的面上,无言以对的冲她竖竖大拇指,表示:你狠。
官差早就惊动了,赶了过来善后。
为首的却是那个浅夏见过的商九,威风凛凛的指挥着官差将乞儿收押回衙门,看到纪浅夏跟魏三娘站一块,眼里满是惊讶。
他走过来招呼:“魏掌柜,四姑娘。”而后:“你们怎么在一起?”
魏三娘倒是大大方方照实说了:“来福灵寺烧香,走到巷口听见吵嚷,过来一看,见事不妙。所幸我身边伙计会些拳脚,助了一臂之力。这位纪四姑娘受了小小惊吓,我正在安抚她。如此而已。”
商九看向纪浅夏。后者马上垂眸捧心做出弱弱的模样,声音弱弱:“嗯,多谢三娘子相助。”
商九直啧舌:这,这模样还能入得了聂其仰的眼?没看错吧?
陈氏还没醒,丫头婆子都受了惊,一致劝解着回府。
纪浅夏就留下两个受伤比较轻的护卫跟商九回衙门说明事件原委,她带着一众婆子丫头先回府。魏三娘在她身边悄悄一句:“陈氏也在?不对劲。”
“嗯,我知道。”浅夏不好过多说什么,到底是闹这么一出,赶紧回府压压惊才是正道。
魏三娘目送着纪府马车掉头而去,脸上早已不带戏谑之笑,而是肃目凝重。
能安排这么一出半路截杀,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纪浅夏这回出门真是临时的。说明,纪府有内应,而且级别不低,不是什么粗使下人。
丫头也是人精,早就打听赶过来:“娘子。纪府马车之所以走这条道,是因为大街有人故意安排一出闹剧挡路。”
“是什么人?”
丫头惭愧低头:“奴婢没打听出来。”
魏三娘心一凛,这丫头跟她不少时日,查探这些小事熟练之极。没打听出来,那么做手脚的人很懂套路,很会抹灭痕迹。
不过没关系,她的丝馆就是干这一行的。
魏三娘掉头回丝馆。她迫切的想知道什么人会对付一个纪府庶出四小姐。不惜大白天伏击。
马车内,纪浅夏将那只未燃尽的香小心的收集好,然后拿水拍醒了陈氏。
陈氏受刺激,懵懵懂懂醒转。
浅夏等她眼神有神采后才慢腾腾问:“姨娘,觉得好点没有?”
“我,我这是怎么啦?”陈氏撑起身,拿帕子抹抹脸,一脸的水:“怎么回事?”
“姨娘,你方才昏睡过去,发生了点事,现在我们打转回府。”
“啊?”陈氏急急抓着她:“四姑娘,出什么事了?”
浅夏就简单的跟她提了下:“我们的马车还没走到福灵寺,就被一伙歹人给拦了,所好大家都无碍,只是受了惊吓,暂时不去烧香了。”
“什么?有歹人?敢拦我们保国公府的马车?”陈氏震惊了。
浅夏轻轻点头:“嗯,千真万确。京府衙门也知道了。护卫也伤了几个,只能打回转。”
陈氏脸色苍白喃喃:“怎么会这样?”
“对了,陈姨娘,这只香你从哪里得来的?”浅夏直截了当问。
陈氏此时心烦意乱,没多想就直接告诉她了:“临出门蒋姨娘差她丫头送给我的,说是老爷赏的,她分一些给我驱蚊安神用。”
“哦。”浅夏眼里浮现笑意。
蒋氏,这回看你还跑?
发生这么大事,狄夫人很快就知情,并且通知了保国公。
保国公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踏进存安阁就觉得气氛高压。
纪浅夏伏在白氏身旁掩着帕嘤嘤嘤哭泣,陈氏也垂手低头一旁带着自责的表情,纪安诤和纪安诺也赶回来,肃眼凝目的端坐着,看到国公爷进来都起身见礼。
纪浅夏含悲带哀的唤一声:“爹爹!”
保国公来时听到跟班说了个大概,此时看到这满屋人都悲愤的样子,严肃神色问:“到底怎么回事?陈氏,你来说。”
他以为,陈氏到底是长辈大人,讲叙起来比较条理清楚些。
谁知,陈氏面带愧色,嗫嚅:“老爷,妾身没用。妾身,当时昏睡不知外头发生什么事?”
“嗯?”保国公瞪瞪眼,摇头向纪浅夏:“小满,别哭了。告诉爹爹,是怎么回事?”
“嗯。”浅夏长长抽泣长声,接过白氏递的帕子,清清嗓子,口齿清楚的将当时所见所闻都叙说了一遍,当然,她那些泼悍能省则省,一语带过。
狄夫人和白氏听的惊心动魄,互相对视一眼。
保国公眉头皱的死紧,气愤的击一下桌:“可恶!光天化日,如此猖狂,无法无天。”
纪安诤垂身侍立,禀道:“回父亲,我从衙门那里知道消息,说是这群乞儿被人收卖,故意挑事。”
“是什么人?”
“不知。官差还在追查。”
狄夫人忽问:“不是说有两个身手特别厉害的吗?”
纪浅夏迟疑了下,瞒着:“他们一见有人帮忙,乖觉的先溜了。”
只是她的迟疑被狄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并不点破。
保国公气闷归气闷,还是好言好语的安抚了纪浅夏,许诺一定会把主使揪出来替她们出气。对陈氏就颇有微词了。这么大个人还不如一个未出闺阁的小姑娘家家,实在对她无话可说。
陈氏掩着面,眼眶泛酸。
白氏这时候却还不厚道的补一刀:“陈姐姐,外头那么大阵仗,你却还在马车内昏睡,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我?”陈氏很惭愧。
第141章 替罪
纪浅夏却弱弱辩解:“白姨娘,不怪陈姨娘。当时,我也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好想睡过去。所幸我贪看外头的风景,悄悄挑起一角车帘透着气,不然……”
“咦?”纪安诺敏感问:“四妹妹,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二哥,哪里不对劲?”浅夏还傻傻问。
纪安诺掠看一眼陈氏,又小心看看保国公,轻声说:“陈姨娘之所以在马车内昏睡如此深迷,定是有人为的原因吧。”
陈氏一愣,停止捂嘴流泪。
狄夫人却看看白氏和纪浅夏,对陈氏发问:“上马车后,一直很困是吗?”
“回夫人,是的。”陈氏头脑里好像闪过什么,不在确定。
“午后没休息好?”
“不是。妾身有个习惯,午饭后会稍稍歇息半个时辰,今天也不例外。”陈氏规矩回话。
狄夫人皱眉问:“上了马车后,你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
陈氏想了想,摇头:“没吃点心,倒了杯茶喝。”
“四姑娘,你喝茶了吗?”狄夫人问。
浅夏摇头:“没有。不过,陈姨娘点了一柱香。”
“什么香?”狄夫人果断跟进。
陈氏垂头将细香来历交待一番。
保国公一听,还扯出个蒋氏,还有自己的赏赐,就脸上不自在看着狄夫人道:“哦,就是上回滇国进献的细香,夫人不是也夸好吗?”
狄夫人轻微点头。
“爹爹,是不是这种?”纪浅夏从怀里拿出未燃尽的细香。
保国公接过看了看,肯定:“就是。”
狄夫人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闻了闻,看向浅夏:“你收起来做什么?”
纪浅夏这回也不装了,大方坦白道:“不瞒爹爹夫人说,小满怀疑这香有问题。明明是安神驱蚊的效果。怎么点上后,陈姨娘会无缘无故就睡过头,而且车外面那么吵翻天,却一直没醒转。还请爹爹夫人找个可靠验证这香里头是不是还掺了别的东西?”
陈氏愕然。
保国公怒:“无事生非!好好的怪香做什么?”
“画眉。”狄夫人沉吟:“去将房里的细香拿出几支来。”
“是。”画眉应声去了。
保国公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狄夫人看他一眼:“没什么。验证一下而已。若与香无关,更好。如果有关联呢?老爷不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这,这真相不是等衙门将主使幕后捉到就真相大白了吗?”保国公很不喜欢多此一举。
狄夫人鄙夷扭头,懒的多说什么。
纪安诤和纪安诺则陪着笑:“爹爹,母亲也是苦心。”
“哼。还嫌家里不够鸡飞狗跳的。”
白氏也嘴角撇个不屑的冷笑,转向陈氏:“陈姐姐,你说这香是福雅那丫头送过来的?”
陈氏此时有些明白什么,低声应:“是。”
“来人,去将福雅看管起来。”狄夫人动作更快。
保国公眼睛瞪圆了:“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无凭无据的,把丫头看管起来,这,这像什么话。”
狄夫人冷冷:“若她清白,我亲自跟她赔礼认错。老爷,可满意了?”
“……你?”保国公干瞪眼。
夫人身边李妈妈带着丫头去了。福雅是蒋氏的贴身丫头,也是有点体面的。不过,夫人下令的,蒋氏也无可奈何,只好眼泪汪汪的过来求情。
狄夫人让她厢房等着,没见面。
说到验证问题,自然要找个可靠人又技术好的。那非谢院使不可。
谢院使是自己人,又是太医院院使,嘴巴严紧,对这等后宅破事,他最不肯掺和。何况还是纪府亲家的破事。由他来验明,大家都信服。
狄夫人将她屋里留存的香和纪浅夏收集的香封好,交把纪安诤给谢院使送去。
滇国进献应该是没问题的。转赏到保国公手里,多半也是正常的。狄夫人屋里剩的,估计也无碍,现在只看马车内残留的是不是如浅夏所说,有问题,能令陈氏昏睡过去。
将好的和怀疑的香一并送去,是想说香是一样的,但做手脚和没做手脚的是有区别的。
蒋氏身边的贴身丫头无故被李妈妈带人押走,她又见不到国公夫妇,就在厢房这边悲悲切切的抽泣,希望引起保国公的注意,过来安慰一下她。
几位小姐听到音讯也都过来了,别人倒罢了,纪映芙坐立难安。
丫头小沫趁人没留意她,偷偷去看福雅被押在何处。就在存安阁后罩房,李妈妈亲自带着人看着,丝毫不敢大意。
小沫想了想,又溜到厢房跟蒋氏通气。
蒋氏一听,顿时就懵了。
“老爷和夫人在查细香的事?”
“是。已经请了谢大人过府验证。奴婢隐约打听得,说是陈姨娘昏迷什么的?”小沫也没听全,只知一个大概。
蒋氏却脸色一下白了。
半晌,她镇定下来:“小沫,你去找石婆子……”
小沫侧耳听着,完后点头:“姨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快去,事不宜迟。”蒋氏催。
蒋氏身边还有一个大丫头叫福浓,放着哨的。看四下无动静,悄声:“姨娘,怎么好?”
“别急。火烧不到我身上。”蒋氏拧着帕子很淡定。
“可是福雅她……”
“她,现在是弃子。”
福浓一怔,弃子?这是打算弃卒保帅喽。
还没天黑,谢院使的结果就呈报上来了。
纪安诤一直是守着谢大人的。
他亲自呈报:“谢大人将所有带去的香都检验过了。母亲屋里的,没问题是正常的。马车内残余的剩香内掺有别的东西。以迷香为主,点燃后可致人昏迷不醒。如果长时间处在迷香之中,闻中的人会一直昏迷。”
陈氏吓的‘哎呀’跌坐。
保国公脸色铁青,狄夫人倒是云淡风轻,语气平静:“把福雅带过来。”
话音未落,心腹婆子李妈妈就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扑通就跪下了,老泪纵横:“老爷,夫人,老奴该死。福雅她,她上吊自尽了。”
“什么?”狄夫人不淡定了。
屋里诸人皆哗然,一时交头接耳,不敢置信。
第142章 不了
说起来李妈妈也是有点资历的,她是狄夫人从狄家带过来的,忠心耿耿跟了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在存安阁,她还排在四个一等丫头之前。
近年来,狄夫人不怎么派她做事,有点让她安心养老享福的意思。
但李妈妈不甘寂寞,还是早晚在身边侍候,平时后宅大大小小的动态,她也总是第一时间掌握报告给夫人。于是夫人也不再提起她养老的问题。
这一次,她得了差事,看押蒋氏的心腹丫头。知道这些丫头平时也是有点体面,突然被关押起来,烈性子的能当场就闹起来。
李妈妈就怕福雅有什么想不开,一个不小心不好交差。她这几个时辰是亲自带着人守在后罩房的。
原来还算顺利,福雅虽也哭闹,还是让她镇住了。
后来。瞧着日头西移,李妈妈也人老了,口渴了,又跟婆子丫头闲扯淡,就没怎么留心屋里的动静。
直到,她掐算时间,想起去看看,推门一看。
福雅这丫头自己解了腰带悬在梁上已是气绝了。
保国公和夫人一行人亲自过来察看。
福雅直挺挺躺在木板上,抢救不过来了。狄夫人特意蹲下查看,没有外伤,皮肤没变色,也没有中毒迹象,而看脖子勒痕,十足的自尽。
又仔细问过看守的丫头婆子,一致指认,当时屋里只有福雅一人。她们中没有人单独进去跟她说过话。就是她哭闹,李妈妈也只是隔着门劝安静。
那就只有一个结论:畏罪自杀。
这件事瞒不住,到底是报了官。
衙门派了仵作过来验尸,也听取了前情概要,同样的结论是:自尽。加上她在香上做手脚,那就是妥妥有畏罪自杀。
蒋氏也是悲伤的,不过,问及福雅对细香动手脚,她茫然表示:“妾身并不知情。妾身一向待她不薄,从不知她为何会在香里动手脚。”
福浓还把蒋氏房里的细香奉上。以检测,也是掺和迷香的。
这么看来,是福雅不知怀了什么心思,在蒋氏得到的细香里做手脚。不知情的蒋氏好心将香分一半给陈氏,陈氏用了马车里,所以导致昏迷。
不知情自然不为怪。
蒋氏还是自责的担揽下治下不严的错来,自罚闭门思过,罚抄佛经,为福雅赎罪。
对这样的结果,纪浅夏是不太满意的。
明明可以把火烧到蒋氏身上,却偏偏让她避过了。
无人处,白氏叹:“她若不是这般狡猾,如何瞒过这么多年。且徐徐图之吧。”
“姨娘,有个疑点。”
“你说。”
浅夏皱眉道:“李妈妈带人去看管福雅,她们并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被严加看管起来的福雅会畏罪呢?难道她得了消息说是燃香的事暴露了?”
白氏沉思一会:“有道理。怕是有人漏了消息给福雅。”
“所以,她一死,蒋氏再一推辞,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嗯。不过,我让人盯着蒋氏那边,没看到她的人作妖啊。”白氏疑。
浅夏眼眸一亮:“纪映芙的人呢?姨娘派人盯着了吗?”
白氏摇头:“她,倒是没功夫管。”
“那就是她的人悄悄知会了福雅。那丫头就一力承担了所有过错。”
白氏默然半天:“丢卒保车。”
“没错。是这样的。”
福雅的事在纪府内部还是掀起一股风波的。谁都不知道她竟然怀有别样心思。至于她是如何弄到迷香之类的,她是什么心思,随着她的死去,成了一个谜。
狄夫人又借着这件事好好整顿了下后宅,可以这么说,后宅基本上各院,大部分都换上她的人了。
保国公很郁闷。连带着好些天都泡在戏馆里,家里有狄夫人掌控。外头自然是纪安诤和纪安诺打理。
纪安诺不时去催衙门查清是什么人收卖的乞儿,光天化日拦截国公府女眷罪名不小。衙门快被他们纪府烦死了。三五不时的闹些破事。
不是丫头失踪就是丫头自杀,又整个被人截杀,是不是国公府时运不济,这一阵子这么倒霉呢?
开头两天,大家的情绪多少受了点影响。
独纪浅夏没心没肺,专心的等着魏三娘那边的口供。
她相信,那两个不同于乞儿的才是真正杀手,也才是截杀事件的突破口。
很遗憾,她没等来好消息。
魏三娘递进来的信息显示,那两个被丝馆抓到的人,很干脆的服毒自尽了。她们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不是吧?”浅夏怔了。
这不是平常泛泛之辈吧?这是死士啊!是什么人培养的,被俘就自尽的风格呢?
朴方堂。
纪老太太闭目半靠在枕上,头脑却是清醒的。
府里这件大事,狄夫人不打算瞒她,也瞒不过。
“有古怪。”纪老太太轻轻睁开眼睛,旁边的多寿赶紧递上一盏温茶。
“母亲?”纪狄夫人一听就懂:“您是说,为何单单针对小满吗?”
“嗯。”纪老太润润嗓子,慢条斯理道:“四丫头这阵子虽然风头太过,到底只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孩子,值得大费周章安排杀手半路伏击?未必小题大做了吧?”
狄夫人点头:“母亲说的是。小满这些日子出挑了些,但也诸事缠身,够她头疼了。为何还会动用人手欲置她于死地呢?”
婆媳两个都心知肚明,是冲着纪浅夏来的。可动机,却没揣测出来。
暂且不管动机。纪老太太又问:“府里那些可疑的下人都换了吗?”
狄夫人轻叹:“但凡可疑的都换过了。短期内怕是不能作妖了。”
“那边呢?”纪老太太眉心忧愁问。
她什么都没明言,可是狄夫人却清楚指的是什么,更加小心:“并没有动静。”
“怪事。”纪老太太摇头:“如果都安排了人手盯着,她怎么可能将信传递出府,好让人半路伏击小满儿?”
狄夫人惭愧,请罪:“是媳妇考虑不周。”
纪老太太沉思一会,摆手:“也不全怪你。到底是妇道人家,这件事又机密,你安排的人,怕是经验不足不够担当大任。”
第143章 做亲
狄夫人红着脸,小声:“外边盯着的,派了诤儿安排人手。我观察过,倒是忠厚可靠。”
“忠厚可靠是指品行。但这件事,还得有经验老到的人加点机灵劲才行。”纪老太太想了想,看向聆听的多寿:“你有什么可说的?”
多寿本来垂了眼皮安静听着,闻言笑笑抬起眼皮看向纪老太太。
狄夫人一向知道纪老太太不拿多寿当寻常婢女的,也不见怪。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老太太又闭上眼睛,身体往后靠在枕上:“讲。”
“老太太和夫人安排的极是妥当。人手调派上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咱们府上,一向太太平平的。纵然派了事,必不放在心里当回事也是有的。”
狄夫人内心一动,认真看着多寿:“有道理。”
她安排自己心腹人手盯着蒋氏,可并没有告之是什么原因。那些人虽忠心她,也未必时刻警惕。蒋氏那边一个不留神,就把信送出去,极为平常。
盯着一举一动,却未必会真的把她的一举一动报告上来。何况,蒋氏身边的仆妇也不少,随便哪个出趟门或者给二门哪个小厮送个口信传递出府,根本防不住。
纪老太太仍闭眼:“继续。”
多寿冲狄夫的抱歉一笑,缓缓开口:“大少爷自然是尽心的。他安排的人手盯着那边,自然也是不会出岔子。只是兔子尚有三窟。大少爷的人如何抵得过处心积虑的老手呢?”
“唉!”狄夫人叹口气。
她口头上没说明,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纪安诤虽然在国子监读书,也结交了一些人,比其他兄弟世故些,老练些。总归还是个读书人。读书在行,那些阴谋诡计未必拿手。
同理,他安排人手盯着那边,就是忠心有余,老练不足。
所以,这么一分析,纪浅夏临时出门的消息,在众多双眼睛盯梢之下还是顺利且快速的快递了出去。看似每一处都派人盯着,其实漏洞很多。
纪老太太搭拉的嘴角往上翘翘,慢慢睁眼,这回是直视狄夫人:“怎么堵,你可想好了?”
“是,母亲。”狄夫人态度恭敬。
多寿微笑,欲言又止。
纪老太太眼角瞄到她的表情,反问:“你想说什么?”
“老太太倒是眼尖。”多寿不以为意,然后趴在老太太耳边细说了几句。
老太太眼中亮光一闪,并不急于表态,而是沉思。
“怕是不妥。”她否决了。
多寿也没再坚持,只笑笑不语。
纪老太太却又想什么,精神振奋看向狄夫人:“蕾儿的亲事可订下来了?”
狄夫人又犯上愁了,苦笑:“母亲,还在相看。”
“太尉府也没瞧上?”纪老太太本来是不管孙女婚事的,由国公和夫人拿主意。
“官媒倒是提了一嘴,没了后续。想来作不得准。”
多寿抿嘴笑:“又是骆三公子?前些年不是退了相国府的吕大小姐吗?”
“是他。”狄夫人无奈一笑:“所以,更加当不得准。谁知那位任性的骆三公会不会再次反悔呢?”
多寿垂眼轻轻笑了笑。
纪老太太揉揉眉心,嘀咕一句:“若是事成,倒是安心不少。”
“……母亲?”狄夫人显然并不知骆凛底细。
纪老太太扬起眉头,交待:“别的人家只有品行好,家风正,年貌相当就行了。万不可与皇族订亲,切记。”
“是,母亲。”狄夫人内心也是不愿意跟皇室的人扯上关系。
尤其那个十王爷一堆妾室,听着就倒胃口。她自己被这一群妾烦死,不想宝贝女儿也陷入这种琐碎破事中。只是,满京城,还真没挑出几个深情专一的好男子。
纪老太太又问:“你娘家侄子那边可有年岁相当的?”
“呃?”狄夫人一惊,她可从来没想过把女儿又嫁回娘家。
“狄家家风正,子弟也都极有上进,亲上作亲,不会苦了蕾儿。”纪老太太倒是想的开。
狄夫人低头寻思一回:“年岁相当的倒只有一个堂伯家的侄子,只是这孩子如今在镇江府做主簿,常年不在京城。”
她还是舍不得把娇养的女儿远嫁,就算是嫁给堂侄,也不行。
纪老太太却翻翻眼皮:“去信问问,可有婚嫁?我是极看好。”
“……是。”狄夫人不好当面就反驳,先应下来,再搪塞呗。
狄夫人退出朴方堂,当即让人送信给娘家,询问堂侄的动态。另外,就把重点注意力转移到选派的人手上。
纪老太太斜躺榻上,由多寿帮着捶腿。
“老太太,何故不妥?”多寿重提起方才的话题问。
老太太摇头:“若是两家亲事做准了,他倒是极稳妥可靠的人。只是他们太尉府却与七王爷走的近,不可不防。”
多寿惊:“原来如此!”
“可惜了。”纪老太太也扼叹。
多寿深以为然。若是让骆凛的人替代纪安诤安排的人盯着那边,早就把漏洞给堵上了。偏骆太尉与七殿下过从甚密,不能相信。
“老太太,奴婢还有一事不明。”多寿笑嘻嘻的又问。
纪老太太拍拍她的头,嘴角扯出个笑意:“但说无妨。”
“虽说亲上加亲稳妥可靠。只是狄府那边到底只是一个主簿正九品,配咱们家大小姐怕是……”资格不够吧?这话,多寿不好说出口。
“你懂什么。”纪老太太语气倒是多有宠溺:“这主簿虽品级低,却大有前途。任满可升任洲判,巡察司知事,府经历,县丞,盐运司知事,等等,有自己的专署办公,分管粮马,税收,户籍巡捕等事。非能干人不能胜任。”
多寿恍悟:“若是任上能干,再加上国公府与狄府的暗助,一路青云直上不是难事。”
纪老太太但笑不语。
女子嫁人,求得如意朗君固然重要,衣食无忧也是考虑的因素。纪安蕾有保国公府为后盾,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是夫家自己有本事有能耐才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靠娘家,多半是会失望的。何况娘家兄弟这么多,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光景呢?夫君争气才是最稳的保障。
第144章 骆府
“老太太所言极是。”多寿真心叹服。
这才是疼爱孙女后辈的祖母。不是一味的把她们当棋子,以联姻达到巩固家族的目的。
“唉!”纪老太太神情难测的轻叹,道:“也算是补救吧?她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心里也苦吧?”
“她是……”多寿小心求证。
纪老太太目光放远:“她那么谨慎挑选,是不想子女步她后尘吧?”
多寿眉梢一跳:这么一听,对号入座的不是狄夫人吗?
狄夫人心里苦什么?补救什么?
“乏了,你让长福长荣过来。你也去歇歇。”
多寿笑:“奴婢就守着老太太。”
纪老太太也不言语,慢慢闭目歇息。长福长荣悄悄进来陪侍着,多寿略等了等。见老太太真的睡过去,趁着这个空档,她才出门透口气。
“哈欠哈欠……”骆凛纵马官道,莫名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招的两个跟班竹叶和阿青一左一右关切问:“公子,要不要前头打尖歇会。这么风餐露宿的往回赶,可是夜里着凉了。”
“不用。”骆凛心里喜悦。
困扰多年的烦心事解决,他此刻很想与人分享,当然不是竹叶和阿青,也不是值得信赖的魏三娘和胡老大。无来由的就想到了纪浅夏。
那个年纪小小,跳脱活泼又古灵精怪还一肚子坏水的纪府四小姐。
幼稚的对轻功感兴趣,却又有个灵敏的鼻子,还大言不惭说些惊世骇俗的话,不讨喜却一针见血。
就是不晓得她真的看得懂律书吗?她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呢?莫非像聂其仰一样,爱好独特?
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了京城,骆凛放缓马速,看看天色,到底向太尉府去了。
骆太尉有三个嫡子。长子和次子已成亲,只有骆凛还单着,亲事也没订下来。为此,骆大人夫妇很头疼。但却不敢擅做主张。
早先与相国府口头订亲,被骆凛激烈反对,甚至索性离家出走。从此后,他们就知道骆凛的亲事方面,他们是不能私自下决定的。
不过,骆凛都十八岁了,好歹如今也在太平县谋了个闲差,也算是收心了吧?
是以,这一次,骆夫人就故意给官媒透了个话,希望谋个好亲事把骆凛拴回家。
骆凛回府,先去拜见过骆太尉,与两位哥哥骆冲和骆冽也寒暄过后,再入内拜见骆老太太和骆夫人等长辈。
骆老太太对他态度泛泛,几句话后就打发去见骆夫人。
骆夫人正跟娘家嫂子还有妯娌说起骆凛的亲事,连连夸:“我最看好就是保国公家的大小姐。端庄有礼相貌又极好。年纪也相当,若是能促成,实在是了我一桩心事。”
骆二夫人却笑说:“说起好相貌,纪三小姐却是国色天香。我满打满算起,这京城未出闺阁的姑娘中,就数她是个出挑的。”
“骆三小姐倒是绝色,只是她到底是庶出……”骆夫人摇头可惜:“配阿凛……”
她娘家嫂子忽然笑了道:“凇哥儿不是还没订亲吗?”
骆凇是骆大人妾室所生,与骆凛同岁。
“凇哥?”骆夫人眉心一攒。
那个狐媚子生的儿子堪配庶女没错,可是纪三小姐太过美貌,配他是浪费。
正说着,丫头挑帘笑报:“三公子回来了。”
骆凛应声入内,都是长辈,大大方方施礼见过。
稍事寒暄几句,骆二夫人就提起给他订亲的事,探探他的口风。
骆凛一听,脸色就黑沉下来了。
“多谢夫人和婶子关心。我的婚事暂且延后吧?不急。”
“怎么还延后呢?你都十八,虚岁十九了。看看你大哥二哥,在你这个年纪都成亲了。再不订下来,年岁相当的小姐可就轮不到我们挑选了。”
骆凛淡然道:“姻缘天注定。如果没遇上合适的,我宁可一直等。”
“听听,这叫什么话?”骆夫人指着他,又气又无奈。
骆二夫人笑笑问:“什么叫合适的?难不成,这京城就没一个入得了你的眼的?”
骆凛沉默了下,眼前浮现是娇俏灵动的纪浅夏。
“怎么?有相中的?”骆夫人察言观色试问。
骆凛马上摇头正色:“没有。夫人,我的亲事,请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把你的分寸说来听听?”
骆凛垂下眼眸,淡然:“不是我乐意的,大不了我再离家一次就好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长辈听的却是气恼攻心。
尤其是骆夫人,手指颤颤的:“你,你这是不孝……枉费我把你辛苦养大……你?”
骆凛垂手低头:“夫人教养之恩,骆凛铭记在心,没齿不忘。”
屋里丫头婆子齐齐上前安抚骆夫人。
骆氏的娘家嫂子却是头一回听她们母子这么闹僵,眼珠滴溜溜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寻思着: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骆夫人气急一阵,扭过头,摆手:“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骆凛深施一礼,转身出门。
门外,正好大嫂和二嫂联袂而来,碰个正着。
骆凛疏离淡漠的微施一礼,掉头朝外书房去了。
二少夫人不由嘀咕:“谁得罪他不成?拉长个脸给谁看呀?”
大少夫人不言语,视线随着骆凛背影望去,绞绞手帕,低声:“兴许是太平县那边有烦心事吧?”
“太平县是出名的太平,能有什么事?”二少夫人继续小声嘀咕,一面先跨进骆夫人正堂。
正好听到骆夫人唉声叹气:“你们瞧瞧,他这性子野的像什么话?不订门亲事拴牢他,还指不定又出什么岔子呢?”
“夫人消消气。阿凛也是在外头野惯了,一时没转过弯来。慢慢劝导吧。”
“是呀是呀。虽然性子野,到底是一县之尉,慢慢劝,总会上正轨的。”
二少夫人用手肘捅捅大少夫人,轻声笑:“听这意思,又是亲事黄了。”
大少夫人低头不语。
骆凛订亲,她是心里难过的,还不如他一直就这么单着好。看成双成对比较伤心。只是这点隐秘的心事,无法向任何人倾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