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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紫     庶女日记txt下载     庶女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章 列举

    后半夜起风了,渐渐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薄夏夜寒,风从窗缝透过来,冷嗖嗖的,冻得纪浅夏打个冷激灵,醒了。

    原本穿着里衣入睡,还盖上一层薄薄锦褥,偏热。纪浅夏睡梦中就下意识的踢被子了,没成想后半夜转冷,给冻醒了。

    隔着蚊帐看天色,还黑沉沉的。

    纪浅夏睡不着了,她掐指算时辰,离天亮估摸着也就一个小时的样子。裹裹褥子,把自己卷成粽子,开始回想这么些天发生的点点滴滴。

    无疑,嫡母狄夫人对她而言并不是反派,还可能是她的靠山后盾,所以处心积虑想加害她的只能是庶派。

    花氏,蒋氏和简氏这是有子女的,比较活跃的妾氏。同时也是并列嫌疑人。

    这三妾中又以花氏为重点嫌疑犯。

    嗯?纪浅夏翻个滚,慢慢梳理:生母白氏是夫人的得力助手,又协管着家务事。以一个妾室有此殊荣的确少见,也很可能为此招来眼红嫉恨。

    名门正娶的狄夫人奈不得何,也不好轻易憾动地位,那么身边最当红的白氏就是枪打出头鸟,何况她也不过是只生一个庶女的通房丫头抬举的姨娘。

    白氏谨小慎微,做事没有私心,一心一意辅助夫人,没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抓到。那么,软肋就只有一个:纪四小姐!

    打击了纪浅夏,白氏绝对会消沉,进一步生无可恋。唯一的骨肉出大事,相信她没什么心思再掺和家务事了吧?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纪浅夏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后,猛然坐起拥着被子轻轻击掌。

    动机有了,嫌犯有了,那么谁是真正黑手?想致她于死地的黑手?

    反正也睡不着了,纪浅夏索性披衣而起,惊动了值夜的倚樱。

    “姑娘可是要起夜?”

    “掌灯吧。”

    “哦。”倚樱胡乱披着外套,把灯点起,又去拿漱口水,被纪浅夏制止:“我写点东西,梳洗的事且等天亮,你去吧。”

    倚樱错愕的看她数眼,反而揉揉眼睛轻笑道:“奴婢的瞌睡虫也跑了,还是陪着姑娘写字吧。”

    “也行,你洗洗手,把法华经多抄些,早点交差也好。”

    “是,姑娘。”倚樱也正有此意。

    反正姑娘不睡,她一个做丫头怎么好去睡回笼觉呢?写东西是吧?不要她侍候,那她就陪着抄罚经好了。

    于是,卧房,点燃起两盏明亮的灯。

    灯下,一主一仆都在奋笔疾书。

    倚樱坐在小凳上,认认真真的抄着法华经,而纪浅夏却皱着眉头在日记本上列举归纳信息:花氏,青楼出身,有一子一女,美貌圆滑会讨巧。蒋氏,有一女纪映芙,目前也在得宠,也是个嘴巴会说的主。简氏,有一女纪七小姐,擅长见风使舵,听说脸皮厚,是从丫头爬床成功。嗯,还是老夫人那边的丫头。

    纪浅夏歪着头看看三个妾的资料,少的可怜。

    瞅来瞅去,按照惯性思维,花氏无论如何都是重点嫌犯。

    纪浅夏记下道:“首先,她有一子,筹码多,底气就足。假若狄夫人有什么意外,最得利的首当其冲就是她。不过呢,蒋氏和简氏也还年轻,保不齐后面还会生出儿子来。只是以目前得宠程度,花氏是假设中的最大赢家。那么,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她。”

    停下笔,纪浅夏瞟瞟窗外,雨声和着风声淅淅沙沙的传入耳中。

    沾沾墨汁,她又写下心底的疑点:“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花氏只是表面聪明伶俐,而背后却被人无意中当枪使呢?这个可能性小归小,也不是没有。哎呀!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试探一下三位姨娘的深浅。”

    看一眼日记,写下日期,纪浅夏掷笔伸个长长懒腰。

    “姑娘,你写好了?”倚樱仰起头,圆圆的脸在灯下红扑扑的,颇有几分可爱。

    纪浅夏欠欠身,随手掐她滑腻腻的脸一把,笑眯眯:“写完了。你呢?”

    “奴婢才写完一篇。”

    “收起来吧,这大晚上了,灯又不够亮,别弄坏了眼睛。”

    “是。”倚樱听话的把文房四宝整齐收好。

    纪浅夏的日记册自己就收好,放在床头柜最里层,还叮嘱:“你跟偎蕉两个管着我的贴身之物,这本册子除开你们,谁也不许翻动。”

    倚樱还和气笑了笑:“姑娘,你不是早就吩咐过奴婢吗?”

    “这本册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就是一天念八百遍,你们也给我忍着。”纪浅夏郑重其事说。

    倚樱唬了一跳,立马也敛了笑:“是,奴婢知道了。”

    纪浅夏一扭头,窗外也不知是树影闪动还是人影晃过,总之眼前一花。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力推开窗,扑面灌入一股寒沁的晨风。

    “姑娘,小心着凉!”倚樱脸色一白,跳上前将她护住道:“天还没亮,姑娘这是做什么?”

    纪浅夏探头看了看,窗外是道寂静的廊道。

    便问:“这可是后廊?”

    “是。”倚樱一边回答一边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纪浅夏托着腮沉思:后廊?廊下是个小小的花庭,栽着不少花花草草,再过去转过一道小内门,是粗使丫头和婆子居住的屋子。

    不过,这天还没亮,丫头婆子也没勤快到现在就起床吧?

    “姑娘,快把外套披上。”倚樱又找来一件厚点的外衣披上,又摸摸她的手,微微寒凉,急急去倒热茶。茶并不热,还微微有余温。

    “倚樱,去把烧水的丫头叫起,我要喝热茶。”纪浅夏揉眉心。

    “是,姑娘。”倚樱也正有这个意思。

    半刻钟的功夫,热水变烧好了。

    纪浅夏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低头轻抿一口,看着窗纸上渐渐泛白的亮色,知道天色正式亮堂了。

    偎蕉和一众丫头也都醒了,都赶进来服侍姑娘梳洗。

    “今天的烧火丫头的是谁?有赏。”纪浅夏漫不经心问。

    倚樱笑:“是小豆子。奴婢方才去叫门时,她已起床,也正要去小灶间添柴烧火呢。”

    偎蕉意外道:“哟,这可难得,小豆子可是咱们院里有名的起床难。若是她当值,非得廖婆子吵醒方罢。”

    “廖妈妈老人家,瞌睡少也是有的。”倚樱又笑说:“今日便是。廖妈妈一贯早起,还夸了小豆子几句。”

    “哦!”纪浅夏发出个意味深长的哦。

第34章 做假

    保国公府的规矩是,每个院子都有一间小厨房,用来烧水熬药什么的。

    平时姑娘们要吃点额外的零嘴不用麻烦公用厨房,就自己小厨房解决就行了。汤汤水水,小点心之类的大多都不用去大厨房招呼。

    当然,能得这个差事,都是些资格老,做事稳妥之辈。

    纪浅夏打赏小豆子,她是今天小厨房值守,廖婆子也有份。她管着这一块。

    她特意仔细打量这一老一小。

    小豆子年纪十岁的样子,青涩稚气,脸小眼小嘴小,无一处不小,真是人如其名,像颗小豆子。廖婆子则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周正,额头嘴角微有皱纹,皮肤不白也不黄,整体看着很干净,打扮的也中规中矩,眼睛一直是微微下垂的,态度也恭谦,挑不出一丝错来。

    纪浅夏自然不能当面询问她们在府里的经历,只是笑着夸赞几句勤奋,让人赏了半吊钱。

    廖婆子心里很意外,小厨房及时供应热茶热水这不是份内之事吗?怎么今天破例还赏了?当然,她面上一丝疑惑也不露,躬身施礼道了谢。

    纪浅夏笑着,眼角瞄到倚樱在整理今日去学堂的布包,便装做不耐烦道:“今天还得去祖母那里请早安,等看过祖母大好收拾也不迟。且放着。”

    “是姑娘。”倚樱听着也有道理。若是纪老太太还是病况不佳,孙辈们如何能安然上学呢。

    看着倚樱将布包拿回内室,纪浅夏就皱眉嗔道:“放外间书桌上就好了。你又巴巴的放回床头桌做甚么?不是告诉你,不要轻易去动我那床头矮柜吗?”

    倚樱莫名其妙:她没打算去动床闲桌呀?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纪浅夏继续愠恼:“说过多少回了,我那床头矮柜,不许随便翻动。”

    好不委屈的倚樱只好垂头应:“知道了,姑娘。奴婢这就改。”

    “唉!”纪浅夏端起茶杯抿口,然后看向廖婆子道:“我这一病,屋里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还请妈妈们多教导些。”

    廖婆子陪着笑:“姑娘屋里的人自然都是本分守规矩的。偶有放纵,也是因姑娘和气大度。”

    “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喽。”纪浅夏似笑非笑。

    廖婆子急忙辩:“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和气待人,底下人虽然略有淘气,却也是谨守本分,不敢越了规矩。”

    “哦。”纪浅夏听着就笑,还冲偎蕉:“多赏妈妈半吊钱。”

    “是。姑娘。”

    打发走她们后,厨房里的早餐膳食差不多好了。

    纪浅夏让倚樱再去找个没用的小册子来,琢磨着写点什么,然后用这外钓出襟霞阁的内鬼来!

    只是,香料呀毒药呀,迷粉这些东西,她一概不知,也暂时接触不到。怎么才能涂在小册上,好让她凭着一个灵敏鼻子循迹追踪呢?

    早餐热气腾腾的,看着清淡又精致。

    “我问你们,各房姑娘的膳食是一模一样呢?还是每处不同?”纪浅夏举着筷子问。

    偎蕉笑回:“份数是一样的,三菜一汤。只这三菜一汤却有十来种搭配,只今天咱们这院里汤水是龙井竹荪,一盘金丝烧一碗鳝糊肉丁,一盘时鲜山珍,加上红豆粥。未必其他姑娘们也配的这几样。”

    纪浅夏恍悟。

    原来每位姑娘膳食皆有定数。早餐的三菜一汤,并不是固定统一的三个菜式和一个汤式,而是好几十种供选择搭配。

    她今天吃的这几样,其他姐妹并不是一模一样。

    有可能有的人同样选了鳝糊肉丁,也可能有人同样选了时鲜山珍和红豆粥搭配。但要说跟她是一模一样,概率极小。

    “明白了。”纪浅夏就灵光一闪,想到怎么做手脚了。

    她吃完后,每样都留了点,然后趁着两个贴身丫头出去吃饭,悄悄混合在一起,涂抹在新的小册上。味道绝对独一无二。只要沾上暂时间内不可能消除。

    再把日记换出来,放入她最新小书册在床头桌柜内。

    使了这个调包计后,纪浅夏就只要坐等鱼上钩了。

    至于是什么鱼上钩,她不着急。

    她猜想,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放在床头桌柜的东西很重要,很要紧。院子里的内鬼,不可能没听说。但凡听说过,不可能不动歪心思想着,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到去讨好幕后吧?

    做完这一切后,辰时两刻,该去朴方堂尽孝女的责任了。

    清早的朴方堂比平时更静谧。

    廊下却满满当当都是仆妇。没办法,老爷们都轮流守着,底下大小管家婆子们敢偷懒不来?

    原来值守上半夜的国公爷和夫人也早早就梳洗赶过来。早餐还是搬到朴方堂西屋匆匆用过。

    少爷们,小姐们也都面带忧色聚集在一起,听着里头传消息。

    纪七小姐到底年小,比较贪睡,忍不住就打个哈欠,惹得纪君蔓很不高兴,想趁机奚落几句,却被纪安蕾眼神给制止了。

    只有纪浅夏神游天外,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纪安诤悄悄挪过来,扯扯她的袖子,小声:“四妹妹。”

    “嗯?大哥?”纪浅夏回过神,不解看着他。

    纪安诤四下瞅瞅,没什么人留意他们,便压低声音道:“昨天你去了裘府?”

    “是呀。”纪浅夏眨眨眼。

    “裘府内宅出事了是吧?”

    纪浅夏嘿嘿轻笑:“是的。后宅吃饱撑的女人争风吃醋闹出人命来了。”

    纪安诤稍怔。这也太直白了吧?

    “你,又掺和了?”

    “身不由己的。”纪浅夏说的也是实话。

    纪安诤又追问一句:“真相是你揭露的?”

    “算是吧?”纪浅夏嘴角小小扯扯,心头升起不妙。

    纪安诤果然老成的皱眉,轻轻摇头:“四妹妹,你太冒失了。”

    纪浅夏眉头一跳,虚心求教:“大哥,怎么啦?我,哪里做的不好。”

    “定国公府的后宅家事,你怎么能冒冒失失的插手呢?”纪安诤眉头仍紧皱着道:“你只是五小姐的客人,遇到这种别人家务事,能避则避,你倒好,反而抢上前去掺和。这不好。”

第35章 直觉

    纪浅夏苦着脸,低头对着手指:“大哥,我,我也想避来着,可是没避开。”

    纪安诤目光不悦看着她。

    “大哥,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不利于我的流言?”

    “那倒没有。我也是听人提起,想提醒你一声,有些风头能不出就尽量不出。”纪安诤的用词有点严厉。

    纪浅夏羞窘的红了脸,嗫嗫自辩:“大哥,我不是想出风头,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卷进去的。都怪那个……”那个姓骆的混蛋,要不是他,纪浅夏也早就全身而退了好吧?

    “谁?”纪安诤疑问。

    “没什么。谢谢大哥教诲,我以后会注意的。”纪浅夏不想扯太多,免得纪安诤又操心。

    纪安诤看她数眼,表现很乖巧,也就不忍再多说什么。略顿了顿,又想起什么来,悄声道:“胜善寺的****案审理结案了。”

    “哦?大哥消息好快啊!”纪浅夏笑眯眯夸:“不愧是大哥。”

    纪安诤拳头抵嘴轻轻咳一下,压低声音道:“听说跟你推测是一模一样。”

    纪浅夏可不敢骄傲忘形,而是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故做惊讶:“呀,我运气真好,一猜就中。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古人诚不欺我。”

    她把推测准确归功于运气好,保持谦虚心态,果然就化消纪安诤的担忧。

    他轻轻笑:“我也是这么想。你小小年纪,一向在深闺不问世事,怎么会断案呢?”

    “就是,大哥说的对。”纪浅夏狗腿般附合。

    纪安诤被她一捧,就话一多,透露出消息来:“亏得骆三公子还旁敲侧击……呃?”及时煞话。

    可是,纪浅夏已经听进去了,她诧异问:“骆三公子?那个太平县的县尉?”

    纪安诤呆滞少许,只好默默点头,却不等纪浅夏追问,扭头就赶紧走开了。

    “怎么听着信息量有点大呢?”纪浅夏自言自语。

    骆三公子旁敲侧击?说明什么?说明骆凛跟纪安诤这两天见过面,然后讨论胜善寺****案,还对她的准确推定表示了深深怀疑,于是就想打听来着?

    “三八男!”纪浅夏暗暗啐弃一口。

    这时,里屋门帘一挑,国公爷急急走出来一迭声道:“备马车,快,快点。”

    大伙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纪浅夏也顾不得想别的,站起来看着慌乱进出的丫头婆子:纪老太太不会挂了吧?

    里头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不一会,最漂亮的那个丫头多寿就掩面奔出来转去后廊了。

    纪君蔓是最先掩着手帕抽泣的。纪安蕾此时也顾不上教训她,就要去内屋看看。被两个婆子拦下,恭敬道:“大小姐,夫人说了,老太太屋里人多不利于养病。少爷小姐们就在外屋听信就是。”

    “祖母到底怎么样了?”纪安蕊也赶上来问。

    两个婆子摇头说:“奴婢不知。”

    谢氏眼底黑青一块,走出来,悄声道:“你们且安静些。老太太烧才退。精神还未复原。”

    “婶子,祖母醒了吗?”纪三小姐挤过去,喜悦问。

    “倒是醒了,不过,喝的药都吐了,刚嚷着饿,多寿亲自去熬粥了。”

    大伙一喜,不由松口气。

    嚷饿就表示复原有望了。

    “那么我们可以进去给祖母请安吗?”纪七小姐天真问。

    谢氏忙摆手:“勿高声嚷嚷。老太太这会听不得呱噪。”

    纪浅夏心里直腹诽:又听不到高声嚷嚷,又不能去学堂,难道要这里待一天?岂不闷死?

    不过呢,很快,纪二老爷就过来让他们小辈先回去,不要一古脑都挤在这里听消息。尤其是纪安诤,要在国子监念书,轻易休假不得。

    孙辈得了默念,回去学堂继续念书上课。孙女辈也就怀揣着心事先回院子去了。

    纪浅夏正好要趁这个机会逛逛纪府。

    东游西荡的逛到一处花圃假山侧,忽听到有悉悉嗦嗦的声音,她怕是蛇,急急就要避开。

    避开不远处一个亭子里,回头张望,却看到一个老婆子低着头从假山那面转出,拐上另外一条岔道去了。

    “那是谁?”

    倚樱摇头。偎蕉却眼尖,自言:“有些眼熟。好像是老太太院里的人。”

    “你没认错吧?”

    “回姑娘。奴婢一向是跑腿老太太那边院子,认得大半的人。只叫不出名字。”

    “奇怪!”纪浅夏道:“怎么总感觉她行动诡异?”

    偎蕉吓一跳:“姑娘可看出什么来?”

    “暂时没有。直觉有问题。”纪浅夏一招手:“走,过去看看。”

    “姑娘不怕蛇吗?”

    “那个婆子不是才从那边过吗?有蛇也早就溜走了。”

    倒也是这个理,偎蕉和倚樱就由着她慢慢腾腾的晃过去,假山还是很宽很大的,反正如果有人在这里借路说话,对面是看不到的。

    纪浅夏仔细留意地面,有两行脚印。一双大脚印想必是那个婆子的,另一行小脚印,朝着一方碎石路过去了。碎石路边满满的半人高的凤仙花。

    沿着这条碎石路,纪浅夏不紧不慢的跟上。绕过一段围堵,看着探出墙头的紫薇,她指问:“这院子怎么也有株开的这么好的紫微?”

    “姑娘怎么糊涂了。这可不就是朴方堂后门。”偎蕉笑说。

    这是朴方堂后门?纪浅夏兜兜转转,又绕回朴方堂来,着实惊愕。

    纪老太太的朴方堂一应俱全。厨房也是单独的,不与大厨房相干,自成一系。

    “偎蕉,去打听一下,方才出后门的还有谁?”

    偎蕉不解:“姑娘打听这个作甚?”

    “叫你去就去,我自然有用。”纪浅夏没法说明白。

    “哦。”偎蕉便不再多嘴,乖乖去了。

    纪浅夏就在离后门不远的小小石凳上歇足,同时打量四周。

    朴方堂图清静,一直在府里一角,栽种着不少高树花草,风拂过,沙沙细响。太阳渐渐升起,这里却清凉幽静,阳光在枝头跳跃,洒下厚厚的斑驳影子。

    倚樱总觉得四姑娘落水病愈后跟换了个人似的,也还是温顺本分,就是遇到事不再唯唯诺诺一味忍让委曲求全,还不时的咄咄逼人。

    另外就是对三姑娘和七姑娘的态度,更是爱搭不理的,完全没有想讨好亲近的意思。

    现象是好的,就是来的莫名其妙。

    倚樱守在身后也胡思乱想着,感受到初夏的风轻拂脸面,微有寒意。

第36章 同心

    偎蕉是个办事麻利的,很快就小跑出朴方堂后门,向着树荫下石凳歇着的纪浅夏快步而来。

    “多寿?”纪浅夏一听方才出这个小侧门的还有多寿就愣了。

    “是的姑娘。多寿姐姐在先,跟着一个厨房仆妇说家里有点急事,也出门了。”

    “哦。”纪浅夏转转眼睛,心里有主意了。

    白氏还在存安阁后廊偏厅对账,闻听丫头细纹报:“四姑娘来了。”

    抬眼一看,纪浅夏笑吟吟的手里托着一方新鲜出炉的点心进来,唤:“姨娘还在忙?”

    “你怎么来了?”白氏皱眉叹:“夫人在朴方堂侍疾,这两天府里开支过大,不得不盯着点。”

    “姨娘辛苦了。”

    白氏让丫头上茶,问:“你不在朴方堂,过来做什么?”

    纪浅夏就把朴方堂的事略提了提,白氏也略略放心道:“老太太没事就好。”

    眼角打量四周,纪浅夏看出来,这里还算清静的。便使眼色让两个丫头先退出去,白氏奇怪:“小满,你有事?”

    “嗯,有件要紧事,想单独跟姨娘说说。”

    白氏便将自己的丫头也屏退。

    纪浅夏就欠身低声细语几句,白氏惊讶反问:“你缘故盯她?”

    “姨娘别管,只派最信得过的人盯着一举一动就行了。我自有用处。”纪浅夏心里也有小九九。多寿可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丫头。平常小恩小惠肯定行不通。要想把她拉拢过来,只能另辟捷径。

    这个捷径就是抓小辫子。不过,也有坏处,多寿若是个坦荡无私的,或者跟老太太无话不谈的,那就必然失灵。

    白氏忧心忡忡看着唯一的女儿,劝解道:“小满,你别乱来。咱们娘俩在这府里还是以和为贵。”

    “姨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咱们不惹人,却偏有人非得上赶着惹咱们,难道就忍气吞声受委屈也打落牙齿吞肚里?你这么多年忍得,我却忍不得了。”纪浅夏轻声叹:“实话告诉姨娘吧,芒种那天乘舟落水并非失足,而是被人推下河的。”

    “什么?”白氏手一哆嗦,账册差点让她撕下来。

    她一直以为当日舟小人多,一个不慎被挤下去也是正常的,没想到却是阴谋。

    “还有哦,那天我喝的药里有怪怪的味道。”纪浅夏防别人也不会防自己的生母,而且她也看得出来,白氏是真心疼她,并没有因为协管家的缘故而疏远避嫌她。

    白氏腾的站起,眼里全是愤愤不平,嘴里道:“我就知道,这帮贱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奈何不了夫人,也挑不出我的错,就拿你出气。气死我了!”

    纪浅夏欣慰的笑了。母女同心,想一块去了。

    “小满,还好你留了个心眼,不然……”白氏脸色都变了。不由抱了抱她,浑身轻颤了颤。

    “姨娘,我没事。”纪浅夏微微笑:“我这也是因祸得福。失足落水后,鼻子特别灵敏了。想必菩萨都看不过眼,特别保佑咱们以后平平安安躲过那些贱人的暗箭吧。”

    “阿弥陀佛。”白氏念声佛,想起什么来:“等老太太病情转稳点,咱们娘俩就去福灵寺还愿。”

    “是,姨娘。”纪浅夏没意见。

    白氏也帮着管家多年,稍后就冷静下来,撑着肘沉吟:“小满,你方才说的这件事,我答应了。”

    “谢谢姨娘。”

    白氏很开心的笑:“姨娘高兴,你没有冒失行事,第一时间过来商量。好孩子,你长大了。姨娘放心多了。”

    “姨娘,对不起,以前小满不懂事,让你操心了。以后不会了。”纪浅夏小女儿娇态的窝到白氏怀中低声安慰。

    白氏喜悦的搂搂她,好久没有这么母女相处过了。

    很小以前的纪浅夏也是爱在她怀中撒娇的,只是不知几时起,就开始规规矩矩的一板一眼起来。行为举止是挑不出错来,可是母女情份却有些生疏了。

    没想到,久违的亲情又重现了,白氏眼角都带出泪花来。

    两人又低低说了些闲话,无非就是府里的琐碎闲事。白氏说的仔细,纪浅夏听的专心。越是知道的多,她才会淡定自如的应付。

    快正午时,白氏要去准备各房的午膳,纪浅夏又少不得去了趟朴方堂。

    来了个老太医,又开了药。国公爷夫妇亲自守着老太太,看着她喝下药,又熬了药粥,勉强吃了两口又沉沉睡去。就这样,他们还不敢马上就离开,一直守到天晚。

    襟霞阁,纪浅夏在下午又收到一封信,是吕文音写来的,问她过两天有空郊外放风筝去不?她大概也听到了一点纪老太太病加重的消息,问候了几句。

    纪浅夏在窗台下支着腮看庭院。

    这天气的确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不冷也不太热,日头和风正好。

    过了踏春时,这就是送春了吧?而且郊外,游人多,保不齐遇到真命天子呢?尤其是吕文音,她这个年纪还没订亲,是个苦恼事。

    纪浅夏让倚樱代笔,她口述。答应一旦祖母病情转安就应邀。

    纪安蕾过来坐了坐,两人聊了下祖母的病,看了会书。纪安蕾原本想看看她的绣活的,让纪浅夏找个理由推脱了。她好久没动针线了,哪来的绣活?

    晚间时,一大帮孙辈又涌向朴方堂。传来好消息,纪老太太病情转稳,不咳嗽不发烧了,也多吃了几口药粥。还跟两个服侍在侧的儿子说了些话,又让丫头开私库捡出贵重的东西送了两个儿媳。同时,朴方堂上下仆妇都有赏。

    总之,朴方堂上下已经从沉闷的气氛中转为喜气洋洋。

    戌时三刻,白氏亲自过来。

    看着她脸色凝重,纪浅夏很有眼色的把丫头都调开,又命倚樱守着门,才悄声问:“姨娘,可是查到什么消息了?”

    白氏扫一眼房里,隔着窗,只在当中圆桌,听墙根不是那么容易的。便点头:“嗯。小满,不瞒你说,我帮着夫人管家这么些年,多少也有几个心腹。朴方堂里头插不上手,外头还是有几个跑腿的。”

第37章 学堂

    “哦。”这意思是老太太身边人安插不上眼线,外边做粗活的总有几个是拿了好处为白氏跑腿效力的。

    “今日晚膳时,多寿跟帮厨的粗使婆子碰面了。因为不敢靠太近,只隐约听到几个词:城西,废园,百万银子什么的。我一听感觉不妙。叮嘱盯紧的人不许多嘴乱说,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这事,有猫腻。”

    纪浅夏喃喃重复:“城西,废园,百万银子?难道多寿她把老太太的私房给悄悄挪走了?”

    白氏错愕。

    “不对啊!挪走百万两,太搭眼了。如果螞蚁搬家一样的挪走,怎么着也该是存入钱柜银庄比较保险。废园不可取。”

    白氏松口气:“没错。”

    “但是跟银子有关的,那就非同小可了。”纪浅夏也正好缺钱得很。

    白氏很欣喜:“小满,你分析的没错。”

    “姨娘,我觉得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多寿长年在老太太身边待着,她嘴里严实,挖不出有用的线索,不如从那个粗使婆子下手。”

    “对,我也正有此意。”

    “先别逼供,悄悄跟着那个婆子。”

    白氏点头,这还用得着说。

    两人又头碰头的小声商量了下细节,听得外头梆子响,要关院门了。

    白氏告辞回去,纪浅夏送出襟霞阁,站在门口目送白氏的灯笼渐渐隐没黑暗中,还独自站了会,看看天上明月繁星,吹吹初夏的风在偎蕉的催促下心事重重转回。

    院门落了锁,襟霞阁却灯火不熄。

    倚樱要帮着抄着法华经,偎蕉带着下人做针线活,唯有纪浅夏闲着没事就写写日记练练字。

    今天的日记乏善可陈,无非是多寿可疑的举止。

    纪浅夏又细细分析记下:多寿今年十五六岁了,这年纪在夏朝不说成亲,至少订亲了。府里丫头这么大的也基本会被许了人家。若是世代奴仆,由夫人作主许配,若是外头买入的,发放出去自行婚配。不过最得宠的丫头,年纪还可以放宽一些。

    纪老太太宠着多寿,她又无父无母,那么她的年纪或许可以放宽到十八岁才许人。只是,老太太病体抱恙,很可能一个不慎就去了,那时,多寿该何去何从呢?

    纪浅夏眼前不由浮现当初在朴方堂,纪安蕾使眼色让多寿帮忙说话的一幕。现在想想看,多寿之所以帮着说话,也很可能是想跟夫人打好交道,多条退路。

    不过,多寿漂亮又年轻,若是靠山老太太去世,她下一步怎么办?

    留在府里配一个未婚管家?只怕她未必乐意。被老太太宠养这么多年,跟府里小姐没两样,她骨子里也清高着吧?

    当妾室?保国公已经有这么多妾了,还各具胜姿,各有手段。她这么多年也看透了吧,难道还肯掺和一脚?这片泥污,她为了荣华富贵,肯自降身段吗?

    如果上述都是否定的,那么,多寿很可能在另谋出路?

    纪浅夏写到这里,就咬着笔头思忖:她图什么呢?

    窗外风起,影影绰绰的树影张牙舞爪的。

    纪浅夏看一眼屋里安静的诸人,默默收起日记本,转去内室故意开了床柜,其实把真的日记本塞到床垫之下了。初夏后,天气要热起来,床垫只怕要换清凉的。纪浅夏看向床帐。

    她检查了下,假的那个册子还在,一点没动,只是味道浅淡了。

    “真沉得住气啊!”

    她翻倒床上,看着帐顶小声喃喃:“那就比比谁有耐心喽。”

    这一夜无话。

    竖日,天气阴沉。

    纪老太太的病情彻底稳定了。保国公差点累散架了,特意跟兵部告个假,在家休养几天。说是休养,其实就是吃喝玩乐,去听戏,要不就是待在花氏与蒋氏的屋里。

    狄夫人一概不管他,只接手了后宅家务事,认真的打理。

    纪浅夏第一次去二老爷府里的私学,拜见过容先生。

    是个慈眉笑眼的老头子,衣着整洁,对人和气不过。虽然手里时常拿着戒尺,却从来没打过谁。

    容先生学问好,教的也杂。除了琴,棋书画认字之类的,都是他的份内事。

    纪家的三个嫡子辈年纪渐长不在私学上课之外,其他嫡女庶女庶子都一个不落的到齐。

    纪浅夏特别留意了一下纪君蔓的同胞弟弟纪安诩。

    是个极清俊的小公子,年纪比她小一点,举止规矩,并没有轻浮之气,读书也认真,从不违拗先生。就是纪君蔓找他说话,也没有特别喜悦。

    “这两姐弟,还真是看不出来。”纪浅夏嘀咕。

    “四姐姐,看不出什么?”纪吟萼不知为何,总是留意着她。

    纪浅夏白她一眼,指着书本道:“这段话,我读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意思来。”

    “咦,四姐姐,这你都没读通?”纪吟萼又惊又喜。

    纪浅夏就知道她要大做文章,便果断转移话题,指着角落最安静的纪安诫说:“五哥好安静,这半天,除了听朗读课本,就没见他跟谁说过话。”

    纪吟萼看一眼角落,嘴角小小撇了一下,轻声道:“随陈姨娘的性子。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咦?七妹妹,你说话好粗俗哦。”纪浅夏故做嫌弃。

    纪吟萼嘻嘻笑道:“我不过是偶尔听下人议论,随手拿来一用。四姐姐,难道你不觉得很恰当吗?”

    “不觉得。”纪浅夏才不会上她的圈套,正色道:“七妹妹,下人粗俗之语,你无意听到便罢了,怎么好拿来使用,还用在自家哥哥身上。别说让夫人知晓,就是被简姨娘听到,你不得领顿罚才怪。”

    纪吟萼不服气又无可辩驳的气鼓鼓瞪着她:“我又不是故意的。四姐姐你少吓唬我。”

    “你真是仗着年小,就好赖不分啊。”纪浅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肉嘟嘟脸,咬牙笑说:“我不过是提醒一句,怎么就成了吓唬你。好了,你竟然不识好人心,就当我没说过吧。”

    “疼。”纪吟萼甩开她的手,揉着肉脸,斜着眼睛:“那就多谢四姐姐好心喽。”

    纪浅夏坏坏一笑,摊手:“别光嘴上说谢。来点真诚的。把你那蜜蜡纸分点给我。”

    “你……”这是趁火打劫!这是明抢!

    纪吟萼肉脸气绿了。

第38章 威逼

    纪安诫在纪府排行第五,是保国公庶长子,生母陈氏,通房丫头出身。

    陈氏是从小服侍保国公的丫头,后来年纪渐大,纪老夫人喜她稳重乖巧不是那种狐媚胚子,就作主以通房丫头的身份开始贴身服侍保国公。

    她长的端端正正,不是顶美貌但也不丑。保国公虽然对她没有多喜欢,可有从小的情份在,一直还是对她不错。后来狄氏进门,也没多为难她。

    陈氏自觉遇到一个开明的主母,服侍的更加尽心尽力。谁知后来添了花氏,白氏,蒋氏,简氏等等,她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简直是被排挤的连站近保国公身边的位置都没有了。

    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后宅,陈氏虽然也失落惆怅过,到底还是有个儿子傍身,总是有点盼头。再说,除了保国公恩爱不见,一应吃穿用度,府里并没有亏欠她。

    她把下半生的所有希望都押在儿子纪安诫身上。

    庶子到底不能跟嫡子比,何况纪安诤和纪安诺又样样出色,颇讨保国公喜欢。纪安诫底下还有一个更讨人喜欢的纪安诩,夹在中间又是庶子身份的纪安诫就格外的沉默上进好学。

    除了府里应该有的晨昏定省,他的所有时间要么就在小书房,要么就在去请教先生的路上。总之,书本不离手,被府里人背地里戏称‘书呆子少爷’。

    人人都知道他想出人头地,想一举得中,想为陈氏挣脸面。长辈不来烦他,兄弟辈不来约他出游,就是平辈朋友,他也没结交几个。大家都让他安安静静的当书呆子用功念书。

    此刻坐在学堂角落,纪安诫眼睛盯着摊开的书本,思绪却飞远了。

    前天,他从朴方堂退散后去了陈氏的屋子坐了坐,说了些老太太病情的家常闲话。因为听说书坊新出来卷题,他要赶去买,匆匆出府后,去了附近常去的那家书坊。

    学子们都挤在一堆,吵吵嚷嘛争先恐后,纪安诫个子不算高,为人又沉默,不能代托别人帮他多买一份,就这样,空手而归。

    他转去另外一家,同样来迟一步。

    不死心的纪安诫搭了车转去城南书坊。不巧,京城消息扩散太快,学子们又多,他又没抢到。

    这时候,他就很懊悔,应该派一个小厮先来抢题卷。

    不过,他的小厮跟他一样内向沉闷,办事不怎么牢靠,纪安诫实在不放心把这样的大事交给他们去。

    正在他失望而归时,转角遇到一名清秀丫头,冲他笑眯眯问:“可是纪五少爷?”

    纪安诫从来没被陌生好看的女子搭讪过,顿时面红耳赤,吭味吭味低头应:“我是。姑娘是哪位?”

    “我们娘子有请五少爷。”丫头眨眼笑笑。

    纪安诫一愣,这节奏不对啊?平白无故的冒出个好看丫头说要请他去见什么娘子?这成何体统。虽然他是很好奇,可到底防范心一向很重,当即就冷下脸色拱手:“恕小生难以从命。告辞!”

    见他落荒而逃,丫头瞪大眼睛。

    “唉!真是书呆子!读傻了的呆子。”魏三娘的声音从角落的一辆油壁马车传出来。

    丫头赶紧小跑过去,脸色涨红:“掌柜的……”

    “咱先礼后兵。”魏三娘呲牙笑:“去把他抓过来。”

    “是。”

    护在马车旁的两个大汉应声就追去。

    丫头神色平常,摇头叹:“敬酒不吃吃罚酒。掌柜的,好好奚落他几句。”

    魏三娘伸出尖尖涂红的手指,戳一下丫头,嗔怪道:“你这丫头,小心眼。”

    “可是他拒绝掌柜的邀请了。”丫头嘟着嘴分辩。

    魏三娘抿抿头发丝:“还不是被你吓的。”

    “哦!”丫头垂头。

    坊音一处荒废长满杂草的园子外,纪安诫惊恐看着面色涂的白白的,嘴巴画的小小的,像个鬼样的魏三娘,大声问:“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保国公府的少爷。你们,你们快点把我放了,否则……”

    “否则怎样?”魏三娘捏起声音,戏笑问:“保国公嫡子庶子一大堆,多一个你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要是无故失踪不见,以为他会寻死觅活,悲痛欲绝?”

    纪安诫咽咽喉,还真让说中了。他一个不怎么出色的庶子,真的下落不明了,府里顶多悲凄几天,日子又会恢复原样。最可怜的就是陈氏,估计是真的要寻死觅活,伤心过度。

    “你,你们想要什么?银子?我,我都给你们。不够,我回去拿,不然,我写借条也行。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纪安诫一下就软了。

    他得为陈氏活着。没有他这个儿子,陈氏估计也活不久。

    “啧啧,我这还没大刑侍候了,你就服软,真是没劲!”魏三娘很是无趣的砸舌。

    纪安诫羞愧垂眼,看着青石地板缝隙顽强生长的杂草,情绪倒是安定下来。

    无非就是要钱吧?毕竟保国公在京城没实权,也没得罪什么人?有名的闲散国公爷,也就没结仇家。

    “纪安诫,十四岁,保国公三子,两府排行第五。生母陈氏,在后宅没什么存在感。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出人头地。天资一般,读书刻苦,虽然很苦,却不知能不能最后尝到甜头。”

    魏三娘忽然背出这一段,纪安诫猛的抬眼,错愕不已。

    魏三娘冲他诡异一笑,补弃道:“有些人,先苦后甜。有些人,时运不好,就一直苦哈哈,没甜头。以你的资质,若没有外力,只怕是第二种。”

    “你,你是谁?凭什么羞辱我?”纪安诫勃然大怒。

    “叫我胡娘子就好。”魏三娘只回答第一个问题,然后就手一摊。丫头把一卷题送上。

    纪安诫一看,这不正是他今天跑断腿也没买到的最新卷题吗?眼巴巴的望着,也不出声。

    “想要吗?”魏三娘拿在手里上下惦量,笑眯眯道:“我有额外的通道,每回最新卷题能第一时间拿到外,还有其他学子接触不到的卷题哦。”

    纪安诫吞吞口水,眼睛一直盯着卷题,艰难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39章 利诱

    “我这里不但有新出的墨卷,还是历年状元榜眼探花合集。”魏三娘噙着笑:“多少人求而不得。不过,我可以免费送你。够资格羞辱你了。”

    这样的羞辱,纪安诫不介意。

    他满情期待看着涂的白面如鬼的魏三娘,问:“真的免费送我?”

    “当然假的喽!”魏三娘哈哈一笑,捉弄这种毛头小子最好玩了。哪像骆凛那只狐狸,一点油没揩到。

    “可恶!”纪安诫再次怒目以视。他握紧拳头,恨不得迎面给这个可恶的女人一拳,打扁她的鼻子。

    “纪五公子,你们府里不是请了容先生教念圣贤书吗?圣人没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没有。”纪安诫气鼓鼓的。

    魏三娘于是好人为师的端起架子,正色道:“那好,我今天就教给你这个道理。一字为师,终身为师。磕头吧!”

    纪安诫终于挥出他梦寐以求的拳头。

    只是,挥到半空,就被魏三娘给架住了手腕。

    她还捏了捏,怪叫:“哟哟,真不愧是国公府五公子,皮肤滑不留手,用的什么香胰子啊?”

    ‘嘶~’纪安诫长长抽冷气,险些没气背过去。

    太欺负人了!这丑女人是谁呀?她言语羞辱就罢了,还,还敢动手摸他,还动作调戏他?呜呜,他才十四岁,这个死太老婆不会是看上他的美色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纪安诫身形一晃,差点瘫倒。

    “咳咳……”旁边警戒的大汉和丫头听不下去了,利用干咳提醒魏三娘适可而止吧。

    “好啦,不跟你闹着玩了。”魏三娘松开纪安诫的手腕,神色正儿八经了。

    纪安诫却黑着脸,内心很想咆哮:敢情这老太婆把他当猴耍着玩?

    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了。

    “这是墨卷,这是一百两银子。”魏三娘正经起来,就会直奔主题:“帮我做件事,全是你的。”

    “什么?”纪安诫看一眼墨卷,再看一眼银子:“什么事?”

    “放心,不是杀人放火下毒。只不过,想让你提供一份保国公两府十三到十六岁丫头的名单而已。”

    纪安诫眼珠一下就呆滞了。

    他没听错吧?这个老太婆要府里丫头的名单?搞什么名堂?

    “十三岁到十六岁,所有丫头资料。比如,出生何地,父母是谁,是怎么进府的?当时身价多少?死契还是活契?目前服侍的主人是谁?嗯,大概就是这些。”魏三娘又闲闲添加。

    “你,你们想干什么?”纪安诫还存着疑惑。

    太奇怪了,竟然对府里这个年龄段的丫头感兴趣?绝对是前无古人。

    魏三娘大大方方道明:“我一个故交旧友早年意外去世,膝下只遗得一女流落民间。经多方查找,听说在保国公府当差。只是我从未谋面,不知她面貌,况且当时三四岁,十来年变化不小,根本不知从何查起。保国公府人口众多,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万望纪五公子成人之美。”

    “是这样吗?”纪安诫半信半疑。

    若是这种理由,他看在墨卷的份上施以援手,完全没问题。

    只是,对面这个白面如鬼的女人,喜怒不定,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是。”魏三娘为表诚意,还把墨卷和银子都塞给了他,语气很冷静:“除此之外,另无所求。”

    “真的只是收集丫头们资料?”纪安诫捧着墨卷和银子,还迟疑着。

    魏三娘庄重的举起右掌起誓:“若有半句假话,我胡娘子愿受天打雷劈之灾。”

    发这么重的毒誓,纪安诫彻底放心了。

    他心安理得收好墨卷和银子,也小大人一样的保证:“放心,我一定办到。”

    “十天为一期,有问题吗纪公子?”魏三娘乘热打铁。

    “十天?”纪安诫只犹疑了小刹那就重重点头:“没问题。”

    “成交!”这桩卖买算是落地生根了。

    纪安诫拱拱手,脸色因为带着一丝被重用的兴奋,红红的。

    丫头靠过来,悄声问:“掌柜的,他靠得住吗?”

    魏三娘收回视线,淡淡道:“慢慢来,钉子要一下一下往里捺才牢靠嘛。”

    丫头不太明白。

    “走吧。”魏三娘挑挑眉,转身朝一旁停着的马车去。

    纪安诫当然靠不住,他虽才十四岁,到底是庶子。怎么可能十天之内收集两府十三岁到十六岁丫头的全部资料呢?他不过是个楔子而已。在保国公里安插下一个够分量的眼线------目前看没啥大作用,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派上用场?-----这也是丝馆一向的宗旨。

    丝馆的的消息来源,就是靠着这些不起眼的丝线提供的。遍布京城每个角落。

    保国公是清闲王爷,朝堂上也没影响力,家族也廖落,但丝馆一视同仁。也早就派出丝线暗伏。只不过丝线不怎么给力,至今只做到外院,一直没打入内院。这让魏三娘查起那桩骆凛委托的事件来,很不顺手。

    骆凛说这件陈年积案到此为止,也付足了消息费。

    可是魏三娘谁呀?神通广大的丝馆老板娘。她在骆凛离开后,按捺不住好奇心追查了一下这个京卫指挥使,意外发现这位当年被抄家满门斩的指挥使不但漏网了一个幼女,还隐藏起了大笔财宝。

    哦呵呵,要发财了!

    马车摇摇晃晃转回丝馆。魏三娘早就把鬼面妆洗净,靠在车壁上,微微眯眼笑的得意。

    她好像看到满天的金元宝围着她在转飞!好多,好亮,金光闪闪!

    “掌柜的,掌柜的……”丫头急声轻唤。

    魏三娘睁眼,很不高兴。她的金元宝‘咻’的消失了,都怪丫头多嘴。

    丫头瞥见她脸色不好,颤巍巍的递上一方丝帕。

    魏三娘瞪着她。

    丫头苦着脸:“掌柜的,你流口水了!”

    ‘咚’好心提醒的丫头换来一个脑栗,魏三娘恼羞成怒:“你不会当没看见啊?”

    丫头抱头哀嚎。

    车内空间狭小,她又坐的低矮,要怎么当睁眼瞎嘛。

    仔细擦着嘴角的魏三娘又生感慨:“真好,我好像看到好多银子朝我飞过来了!直接进了我腰包。”

    “预祝掌柜的美梦成真!”丫头适时拍马屁。

    “嗯,乖。”魏三娘敷衍的顺顺丫头的头发。

第40章 私商

    纪府的学堂散课后,几位小姐们没做停留,告辞容先生,径直回了后宅。

    纪浅夏带着倚樱挨着纪安蕾一起走,两人不时低声说笑,惹的纪君蔓和纪映芙眼光不明,神情复杂。

    “午后出府逛街?”纪浅夏惊喜:“大姐,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纪安蕾笑:“我还约了定远候吴姐姐放风筝去了。”

    “怎么,大姐过几天也放筝去?”

    纪安蕾笑:“早几天就定好的,侯府在西城有片宅子,地方很大,放风筝最合适不过了。”

    “哦?城西,并不是城郊?”

    “嗯。”纪安蕾讶异看她:“莫非四妹妹另有安排,脱不得身?”

    纪浅夏嘿嘿为难笑:“是呀。吕姐姐约了我去城郊。”

    “哦~”纪安蕾一听是吕文音,语调拖长了些,意味深长:“她是个喜好顽乐的,你便陪她去吧。”

    “好。”纪浅夏随口就答应了。

    一众人等在存安阁见过狄夫人,陪坐着说些家常闲话。纪安蕾向夫人提出下午出门的事,夫人准了。

    纪君蔓和纪映芙也笑嘻嘻要跟去,纪安蕾淡淡道:“我这是跟高家两位小姐约好的,改天再带你们去吧。”

    听说是高家小姐相请,狄夫人眼里闪过担忧,借着喝茶低下头,旋即笑道:“附马府的小姐最是有主见的。三丫头,六丫头还是不要去凑趣了。方才福灵寺的姑子送来两卷去病消灾经,你们闲着把它抄下来。”

    纪君蔓和纪映芙心里愤愤,面上却乖巧甜美应:“是,母亲。”

    狄夫人装做听不出她们的埋怨,又唤上身边一个老成妈妈指派:“高府相请,怕你们错了礼数,罗妈妈陪着走一遭吧。”

    “是,夫人。”

    纪安蕾好生不解,高府跟纪府两家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小辈之间来往密切,一向自由自在,怎么今天单单还指派个老成的妈妈辈在身边看着呢?

    她以眼色询问狄夫人。后者移开目光吩咐:“午时一刻了吧,还不摆膳?”

    屋子里有暗流涌动,纪浅夏完全状况外。

    午膳后,狄夫人要歇半个时辰,诸位姑娘各自退出回院。

    纪浅夏回了襟霞阁没多久,白氏身边的一个壮实身材的丫头叫虎妞的带话过来,说一直盯着那个仆妇和多寿。多寿一直守在老太太身边,足不出朴方堂。那个仆妇在城西租了半旧的院落,暂时没有其他动静。

    “知道了。”

    谁知虎妞把这话带到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又悄悄透露道:“白姨娘说,下午陪着大姑娘出门见高小姐,多听多看少言。”

    纪浅夏唬一跳,拉着虎妞小声问:“出什么事了?高小姐是驸马与前公主之女,难道很娇横不讲理?”

    虎妞的身板很结实,可面色却不憨厚,小细眼闪着精明之光,压低嗓音道:“前些天,高家透出口风来,想与咱们府上结亲。”

    “啊?”纪浅夏脱口:“大哥?”

    虎妞以极细的声音道:“国公爷很满意,老太太和夫人却不看好。推脱着还没回信的呢。”

    “所以……”纪浅夏敏锐的感悟道:“这次高府小姐邀请大姐出门,另有深意?”

    虎妞没给她正面回答,而是泛泛道:“总之,四姑娘留意为好。”

    “明白了。”

    纪浅夏这下是真的明白狄夫人好端端的指派身边的老妈妈随同的原因了。很可能是怕纪安蕾举止不当被人抓错处或者让人忽悠了去承诺什么不应该的事。

    真是复杂啊!这人心!

    纪浅夏歪躺在榻上一边午休一边胡思乱想。

    高府不是驸马府吗?虽然是先帝的公主,好歹论辈份那就是现在皇上的姑姑长辈。怎么着也富贵荣华风光无限吧?怎么驸马小姐想嫁谁,这么难呢?

    这朝代,皇上不时兴赐婚吗?

    想到嫁人,纪浅夏就转念想起纪安诤来。

    这位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公爷,妥妥的高,富,帅,还有才。才十八岁就已乡试合格,如今为国子监生,明年会试在即,以他的水平,不出意外,中试是手到擒来。在京城已沦为权贵热门抢手最佳女婿。

    最最难得是,洁身自好,还没有妾室通房的。所以,别说被驸马府盯上,要不是当今皇上女儿们还小,估计做驸马也够资格了。

    纪浅夏不免悄悄感慨一番:“这不就是小说戏剧男主角标备吗?幸好清闲无能的国公爷没拖后腿,纪安诤还是成为了抢手山芋。”

    与此同时,后院一处安静的开满茉莉花的偏僻小院子,纪安诫看着对桌的陈氏,年纪轻轻就眼角有细纹了。

    “姨娘,二叔府上怎么办?”

    陈氏温柔笑:“稍安勿燥。我打小就在这府里长大,别的不好说,认识的底下人比你多多了。”

    “可是二叔府上……”

    陈氏伸手过来拍拍他放在榻桌上的手,轻轻笑:“二夫人身边的管事章婆婆很久以前,我是认做干妈的。”

    纪安诫面色一怔,眼前一亮,随即黯淡。

    他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儿子,连生母的干娘也是府里的下人。

    “这两天老太太病着不得闲,明儿我让彩玉过去一趟,请章婆婆过来坐坐。你要做的事,交把她,保管放心。”

    纪安诫埋着头小声:“万一她多嘴问起来,姨娘怎么回她?”

    陈氏稍怔,抿抿嘴角,沉吟片刻迟疑说:“这倒是个难题。猛然间收集二老爷府上丫头名单,任谁都得起疑。这个借口怎么编才好呢?”

    “章婆子如今还信得过吗?”纪安诫保险起见问。

    陈氏点头:“我跟她私下里一直有来往。三节四礼没断过。她的为人我信得过。”

    纪安诫也没有更好的对策,便赌气:“那就什么也不说,直接跟她把名单要来就是了。要不,多塞些银子给她堵堵嘴?”

    “这……”陈氏可不认同这种粗暴的方式。

    章婆子可是谢氏身边得力管事婆子,轻易得罪不起。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妾,还是大老爷这边的,哪有底气跟她这么不客气?

    “姨娘有什么好法子吗?”

第41章 出门

    陈氏捋捋头发,低声叹:“容我好生想想。”

    “姨娘,事不宜迟啊。”纪安诫着急了。

    这几天,他总感觉身边有双隐藏的视线在盯着自己。他动作频频,视线就消失了。他一懒怠,那道视线就缠上来。这令他又怕又恼。

    恼的胡娘子还派了人暗中监视他,气的是国公府,暗处竟然有居心叵测的人,而他堂堂五少爷却不知那道目光出自何处?

    “姨娘知道。这事就交把我,你只管把书念好。”陈氏眉心忧重。

    纪安诫又惭愧又感动:“是我无能,给姨娘添麻烦了。”

    陈氏握着他的手,语重深长:“姨娘这辈子的指望就靠你了。你要为姨娘争口气。”

    “我知道了,姨娘。”纪安诫咬咬唇,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在考中举人。

    “唉!只是,那个胡娘子,你可知她底细?”

    纪安诫愁眉苦脸:“我这两天出门留意了下,京城并没有什么胡娘子?”

    陈氏也发会愁,想了想,最终说:“这事,且看下文。你也不用着急上火,实在不行了,大不了求求老爷。”

    “嗯。”纪安诫也只能听从。

    他是庶子,生母又不受宠,压根无从得知府里十三岁到十六岁丫头们的生平资料,要想把事办妥当,只能求助陈氏。

    陈氏怎么说也是个内宅妇人,从小生活在国公府,多少有点人脉关系。由她出面打探,事半功倍。

    陈氏性子柔顺,也不是个无脑的。听他带来这么一件要紧事,开始也是又惊又怕。听完事情经过,又看了墨卷和银子,仍举棋不定。

    纪安诫只好把纪安诩抬出来:“明年乡试,以六弟的敏悟只怕中试易如反掌,我若想出人头地,除非外力相助。那么胡娘子说了,若事情办圆满了,前科状元榜眼探花合集卷也能弄来免费给我。”

    陈氏一听,纪安诩若中举,花氏尾巴不翘到天上去?本来她们母子日子就艰辛,若再让纪安诩抢了风光,更加难有出头之日,就这样在纪安诫的软磨硬泡之下,陈氏把这桩棘手的事接过去了。

    纪安诫告辞陈氏,心事重重的低着头出二门。

    转过一道花墙游廊,迎面撞见一名江薄青纱裙的轻盈少女。

    他稍微看了一眼,认出是四妹妹纪浅夏。

    “五哥,你从哪里来呀?”纪浅夏笑吟吟走近,向他施一礼,客气的寒暄。

    纪安诫面色淡淡道:“陈姨娘微有恙,我才过去看了看。”

    “哦?姨娘有恙?可请大夫了?”纪浅夏关切问。

    纪安诫轻露出丝笑容:“并无大碍。老毛病犯了,院里有常备药……四妹妹这是要出门吗?”他巧妙转开话题。

    听闻陈氏没大碍,纪浅夏也不好过度关心,点头:“嗯,我随大姐姐出门逛街。”

    “那我不耽搁四妹妹出门子了。”纪安诫一心要扑向书卷的海洋中。

    “好,五哥慢走。”纪浅夏闪开,乖巧的目送他走远。

    倚樱和偎蕉小声啧啧称奇:“五少爷一向不怎么跟姑娘们说话的,今日真真难得了。”

    “他不是手不离书吗?原来也有离得开的时候呀?”

    “可不是。”

    纪浅夏也掩齿轻轻笑:“就你们贫嘴!不许背人说五哥坏话。”

    “姑娘,奴婢并没有说五少爷坏话。这是实话嘛。府里谁不知五少爷念书成呆……啊,奴婢该打。”偎蕉说漏嘴了,轻轻扇了下自己的脸。

    “行了。念书成呆总好过成天偷鸡摸狗,游手好闲强。”纪浅夏不以为然。

    书呆子怎么啦?书呆子人畜无害,挺好的。

    出门的马车行装都备妥当了,纪安蕾带着纪安蕊跟纪浅夏向狄夫人告辞登上马车。

    纪君蔓和纪映芙羡幕得很,却无可奈何被分派了任务。最小的纪吟萼无事一身轻,眼珠转转,过后便奔了朴方堂去讨巧了。

    纪府马车并没有直奔皇城驸马府,而是转去了城北。

    街市仍旧繁华热闹,临近初夏,还没大热。穿单衣也有,穿夹纱的也有。姑娘们那更是花枝招展,什么好看穿什么,当然是单纱为主喽。显身段嘛,古今亦同。

    纪浅夏挑起帘角看的津津有味。

    看得出,夏朝民风是比较开放的,街上有很多小姑娘大媳妇在街上逛店铺呢?有布衣贫女也有锦服富女。有结伴成群的也有独行的。

    “嗯,我闻到通神饼的香味了。”纪安蕊忽然耸耸鼻子。

    纪浅夏也闻到一股风送过来的油饼香,笑:“有姜味,葱味。油炸饼吧?”

    “咦?小满,你怎么知道?往常你是最不喜欢大街上的油饼。说不干净,怕消化不好。”

    “有吗?”纪浅夏同样惊讶。这位本尊小姐这么讲究卫生?也是,路边摊的卫生一向难以保证,何况古代卫生条件又差。说不定和面的人上厕所就没洗过手呢。

    纪安蕊看着她重重点头。

    纪安蕾笑着命马车暂停,吩咐下人去买三块通神饼过来。

    热乎乎冒着香气的油炸饼送进来,马车内顿时充满嬉笑一团。

    “四妹妹,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呃?”

    “并不油腻。听说把姜切薄,葱切功和以盐泡灼,再和稀面,入浅油炸。”纪安蕾先咬一口,陶醉道:“好吃!比府里大厨房炸的好吃。”

    纪安蕊也吃上了,冲着纪浅夏笑:“这家姜记的通神饼最有名,你不吃那是你没口福。”

    “好吧。”纪浅夏盯着手里的油饼,心想:这就是现代的葱油饼吗?

    于是,张嘴轻轻咬下一角,慢慢嚼碎,眼睛一圆,对上纪安蕾姐妹探询的目光,咽咽喉,迸出两字:“美味!”

    “没骗你吧。果真好吃吧?”纪安蕊笑嘻嘻说:“往常劝你,死活不信。”

    纪浅夏点头,三下两口吃完,还舔舔手指道:“的确别有风味。”

    “听人劝,吃饱饭。”纪安蕊笑她。

    “要不要给高小姐带一份去?”纪浅夏好心好意问。

    纪安蕾正要擦手,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她不喜欢?”纪浅夏还有点没摸清状况。

第43章 破嗓

    纪安蕾一边跟高小姐说话,一边回头看她,有些不忍心。

    “这位是四妹妹吧?怎么靠后坐了?来人,前排加把椅子。”高家大小姐有眼力见,看到纪安蕾神色不安,又瞅一眼安静的纪浅夏,如是吩咐。

    她又冲纪浅夏道:“不如四妹妹一道过来,底下人办事不牢,害的椅子也摆错了。四妹妹可别恼,回头我一准罚她们。”

    “没关系。”纪浅夏受宠若惊:“我坐这里挺好的。不用再麻烦添椅子。我一向只爱听唱腔的,对吧,大姐?”

    纪安蕾保持微笑:“偏你稀奇古怪。大家都爱听小生小旦身段头彩,偏你独树一帜只听曲调便足矣。”

    如果只是听腔调的话,坐第二排就无所谓了。

    高小姐听她们姐妹如是说,也就不再勉强添椅子,跟纪浅夏又多寒暄了几句,便扭过头听底下锣鼓响。

    群情激动,大家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还同登台,就有人开始叫好,气氛一下欢快,场子顿时炒热了。

    不感兴趣的纪浅夏盯着手边的那分格大盘里的各式小巧又美观的点心暗暗咽口水。闻着就香喷喷的,颜色又好看,勾的馋虫上来,早就顾不得什么名字名优新曲之类的。

    茶盅也是顶级好的,她认不出是什么窑,总归养眼好看就是了。

    第一场就是小桂珍的戏,出场就赢有满堂喝彩,纪浅夏嘴里含着一包点心抽空瞄了瞄眼。扮相还算雅致,唱腔可不就是现代的昆腔?缠绵绯恻,意味悠长,温柔细腻。

    听不懂唱的什么,又没有词谱提供,所以纪浅夏独自偷偷的吃点心。

    这会功夫,丫头婆子都听入迷了,也没有管她吃相和肚量,正是最佳时机。

    ‘噗哧’悠长的唱调中突兀的夹杂着一声戏谑的笑声,别人全神贯注没听出来,纪浅夏听到了,抬起眼顺着声音望过去。是斜对角包间那个撑着栏杆的少年发出来的。

    少年五官明俊,笑容灿烂,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招人喜欢。看打扮是富贵锦绣堆出来的贵公子。头上戴着一只形状简单的玉冠,两络鬓发顺耳垂下,颇有点翩翩少年朗的风范。

    如此养眼,纪浅夏忍不住也释放一个善意的笑容。

    少年贵公子却一个错愕,笑容更加扩大,白森森的牙齿一闪一晃。

    “这谁家公子哥呀?”纪浅夏不记得了。看起来对方认识自己。

    正要扭头小声询问倚樱,忽然楼下舞台一声满堂喝彩,原来小桂珍换了个扮相清美的旦装。旦装亮个相,博得喝彩后,便甩甩水袖,身姿曼妙准备开嗓唱词。

    丝管齐鸣,点鼓也停下来。

    谁知,张嘴第一个词,声音粗哑,喉咙里好像被堵了什么似的,难听之极。

    听客们一怔之下,旋即哄堂喝起倒彩来,一致的叫:“下去吧!这是蒙我们呢!赶紧退钱!”

    小桂珍眼泪汪汪的,看一眼舞台一角,掩面踉踉跄跄匆匆奔回。

    小生在台上慌了手脚,怎么办?女旦不开唱,他也没办法接下调呀?愣愣的看向舞台拍。台下已经有那泼皮开始朝舞台上扔零碎家伙了。

    班主及时出来陪着笑脸道:“小桂珍突然身体不舒服,请各位老少听客们多多包涵。拾钗记挪到下一场,现在,有请小云珍为大伙开唱锦缎记。”

    “这还差不多。”

    “小云珍至少得来两段,不然,我可要退钱啦!”

    “就是就是。毕竟我们是冲着小桂珍唱拾钗记来的。”

    有人带头起哄,更多的人觉得便宜不占白不占,也附合起哄。

    班主抹抹汗,看向幕布一侧,那里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他点点头,班主才敢向底下听客承诺:“大家安静。小云珍锦锻记后再多献唱一回还珠记。”

    “好!集秀班到底大方阔气!”

    “哎呀,能听到还珠记也值了。”

    “值个屁呀,老子是来听拾钗记的,不是什么还珠记。”

    “我看阁下适合去城隍庙听骂架。”

    “……你说什么?”

    “算了算了,开演了。要吵出去吵。”

    随着小云珍的登场救急,戏楼重新安静下来。曲乐飘飘,大伙都没顾得上小桂珍的失态了。

    高小姐轻轻按按额头,抱歉的对纪安蕾说:“原本请你听小桂珍唱新曲,没想到发生变故,实在不好意思。改天我再补请吧?”

    纪安蕾微笑:“无妨,小云珍的戏,我也爱听。”

    纪安蕊略微有点遗憾:“不知小桂珍嗓子下一场能不能恢复?”

    “对哦。这么关键场合,她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此事蹊跷。”另一位高小姐接口疑惑。

    纪浅夏也有同样的问号,大张旗鼓的宣扬新曲开唱,却忽然闹这么一出。若小桂珍是个初出道的新人,紧张什么的,可能临场发挥失常情有可原。

    但她可是名声赫赫,见惯大场面。忽然犯这么一个低级错误,实属不应该。

    容她阴谋论一下:不会是被人做下手脚吧?

    但是,身上服装上做手脚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自己的嗓子上被人做手脚,登上舞台才暴露出来,这又有点说不过去了。

    纪浅夏胡思乱想了小会儿,再次抬眼,却发现斜对面那个笑容可掬的少年公子不见了。

    “咦?他不会是去后台凑热闹了吧?”纪浅夏小声嘀咕。

    这号年少无聊的公子哥最惟恐天下不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一件可疑事,他巴不得吧?

    戏台上咦咦吖吖的唱的很认真,听客也都很专注。

    唯有纪浅夏掩嘴打个哈欠,看一眼案几上空空的点心,端起茶水抿一口,然后欠欠身,冲纪安蕾和高小姐,轻声道:“高小姐,姐姐,你们先听着,我去去就来。”

    纪安蕾侧头看她一眼。

    纪浅夏捂着肚子,眉头轻皱。再瞄一眼她案几上,点心被吃完了,茶水好像也喝了不少吧?真的……纪安蕾简直不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尴尬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又叮嘱一句:“别乱走。快点回来。”

    “知道了。”

第44章 少年

    纪浅夏是真的想上小解了,点心吃下去可不得喝水,至少喝了三大杯,又一直坐着不运动,早就憋了。她很佩服前排小姐们,一动不动,就那么认真的听唱戏好几个小时不动窝。

    不过,临出阁,她也看到了,人家案几上的点心几乎没动,茶盅也只是用来抿抿唇而已。

    惭愧!纪浅夏掩面,很不好意思。

    她实在嘴馋了,点心又好看,忍不住一尝又好吃,就多吃了几块。她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的乡下佬啊。

    除了倚樱和偎蕉跟从外,还有一个老婆子跟从。

    楼上有戏楼专职服侍贵人们的奴婢,听闻是小姐要出恭,心领神会前头带路,下楼出廊,拣了清静的偏僻地方。

    纪浅夏留意了下,这条路比较生僻,但是打理的很整洁干净,不时有女客往返。

    猜测是为女客专修的。

    等纪浅夏出来,又有戏楼小丫头捧着盆和水侍候净面洗手,服务相当周到。

    “姑娘,奴婢方才听到一则传言。”倚樱眼里带着兴奋之光跟在身边悄悄说。

    “说来听听。”纪浅夏久坐之后,腰酸背痛,不想这么快就上楼。

    倚樱小声道:“听说,小桂珍的嗓子出大事了。”

    “怎么啦?哑了吗?”

    “是呀。说不出话来,还怄出黑色的血来。”倚樱叽叽喳喳报:“说是有两个平时跟小桂珍交好的听客放心不下,就去后台探视,谁曾想小桂珍气的眼泪汪汪在大发脾气摔东西,嗓子又尖又干,完全不是平时柔润清亮。大伙正在劝时,忽然就扶桌呕起来,跟着就呕出一滩黑色的血,小桂珍吓的脸色都变了,张张嘴,彻底没声音了。”

    纪浅夏收住脚,站在后楼廊下,惊讶:“当真?”

    “奴婢也是听方才一位女客身边的丫头说的。她也是听主人跟人议论顺耳听来。”

    “这么严重?只怕可以报官了吧?”纪浅夏想到,一个唱戏的,赖以生存的就是嗓子。没了声音,就是断了财路。只能是仇家下手,她们自己再不小心也不可能严重到这个地步。

    “嗯,已经有官府的人接手了。”倚樱更加兴奋。

    “这么快?”

    偎蕉轻笑:“奴婢好像看见骆三公子今日也在看戏,只怕这会早就赶过去了吧?”

    “他不是管太平县吗?京府的事,轮到他插手?”纪浅夏当然知道骆县蔚也在场。只不过,他能越界介入吗?

    好像不能?

    这会,骆凛冷眼看着乱糟糟的后台。小桂珍还带着妆,哭的伤心欲绝,却发不出声音来,就快成泪人了。班主铁青着脸跟在中年男子身边,不停的抹汗低头赔罪。

    另有一个戴玉冠的少年趾高气扬的指挥:“各位,这是杀人未遂案,请大伙集合起来配合我的调查。”

    “聂公子,这是我们集秀班的一次意外,并非什么杀人未遂,请勿声张,小事化大。”中年男子也黑沉着脸。

    少年公子却笑嘻嘻:“庄老板,小桂珍突然在台上嗓子毁了,跟着又吐出黑血,明眼人一看就是预谋杀人,怎么可能是意外呢?当然,我懂你想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心情。但是,作为刑部一员,在下怎么能坐视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刑案不管呢?放纵凶手逍遥法外,那是对苦主小桂珍的不公平。任由真相被掩盖,那是对特意赶来听小桂珍唱戏的听客不尊重。庄老板,你可惦量着办?”

    掩着手帕哭的不自己的小桂珍抬起眼感激的望过来。接触到班主严厉的眼神后,又悲痛的无声痛哭,肩膀一耸一耸的,着实可怜见地。

    中年男子明显是这座戏楼之主,听起来姓庄。

    他隐忍克制的冲少年公子拱拱手:“多谢聂公子慷慨相助。好吧,如公子所言,杀人未遂,只是未遂。民不告官不究,无需差爷介入。此事的确古怪,待戏散后,我自然会查个明白,还小桂珍一个公道。”

    这话说的圆满没破绽。少年公子神情一滞,很不开心瞪着庄老板。

    庄老板回头冲一个跟班使眼色,很快跟班就拿来一个锦袋,庄老板亲自递给少年公子,真诚无比说:“一点车马费,不成敬意,多谢聂公子热情关切之心。”

    好话也说了,还有银子谢礼打发,庄老板实在很会做人。

    聂公子却负气一推,羞恼道:“拿走。小爷还差你这点车马费?今天我要不是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不走了!”说完,他一捺衣袍索性就坐到小桂珍对面去了。

    大伙一下都愣了。

    这位任性的公子爷,是不是斗鸡走狗玩腻了呀?今日这事虽然新鲜意外,也没什么好玩的吧?

    庄老板很无语,看向闲闲的骆凛。

    “还有呀,骆三,你不是去太平县了吧?清闲的发霉,又跑京城瞎管闲事来了?”聂公子翘起一只脚挑衅骆凛。

    骆凛收到庄老板求援眼色,微微挑唇笑了笑,拍拍手向少年公子道:“其仰,你假冒刑部一员的毛病还没改呀?令尊还真是疼你啊。这样都没把你腿给打瘸还放任你出来继续招摇撞骗。”

    “骆凛,你休得胡说八道。”聂其仰勃然在怒。

    骆凛低头欣赏修剪整齐的指甲,惫懒语气反问:“那一条胡说了?请指出来。”

    聂其仰嘴角扯的快成歪嘴了,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爹是刑部尚书,但他没进刑部任职,却偏偏喜欢打着刑部的名义四处好管闲事,插手民间纠纷小案件什么的。总之,是个爱好独特的贵公子,很令聂大人头疼。

    老百姓看在聂大人面上,对狐假虎威的聂公子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官府呢,觉得他只也只是多管闲事,并没有误事,所以就听之任之喽。

    大家形成共同的默契,以至于聂公子的是越发横行无忌了。

    没想到,终于踢到铁板了。来自太尉府骆三公子。

    “我不管,总之小桂珍嗓子被毁这事,不能就这么私了!必须严查。”

    骆凛‘嗤’的笑了,用讨嫌的语气说:“其仰,你年纪轻轻怎么忘性这么大呢?庄老板不是承诺,戏散后,会彻查,还小桂珍一个公道,当然不会放过凶手了。”

第46章 证物

    “替天行道?这词不错。”聂其仰不以为耻,还很用心道:“我记下来,以后用上。”

    纪浅夏无语看着他。

    这就是个二货!

    “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有偿告诉你吧。”

    “有偿?你还收费怎么着?”聂其仰震惊了。

    纪浅夏压低声音:“我不差钱。只是交换。”

    “换什么?”

    “你悄悄再去后台打听,看骆县尉问出什么结果来,我再告诉你线索,怎么样?”

    聂其仰后仰脖子,满目都是惊讶:“你也喜欢插手这种事?”

    “不是,我主要是看你顺眼,一起对付那个张狂的骆县尉而已。”纪浅夏扯着谎,笑眯眯:“怎么样?多了帮手,是不是信心大涨了?”

    轮到聂其仰无语了。

    当他是笨蛋吗?这种不靠谱的理由也说得出来?

    看顺眼?去!小爷我知道自己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好吧。这时候姑娘样不是该哭着喊着倒贴出主意吗?哪有像她这样搞交换的?

    信心大涨?多个碍手碍脚的闺阁女子,一点信心也没有好吧?流失完了。

    “快去呀。我在后廊等你。”纪浅夏不在意他的错愕,还催上了。

    “好吧。”聂其仰勉为其难的答应。其实他觉得去后台悄悄打听,也是个应忽的法子,正合己意。

    纪浅夏就拎起裙摆避到后廊柱后。

    丫头都很着急,小声劝:“姑娘快别闹了,回去吧。大小姐该等急了。”

    “不急。这会正唱的欢,她们只怕听入迷了吧。我回不回,她们未必知道。”

    “可是……”

    “别可是了。我实说了吧?坐着半天的戏,我腰酸背痛,还不如四处走走。”

    偎蕉就惊奇问:“姑娘,你先头不是最爱听戏的吗?”

    “嗯,落水后,这个习惯矫正了。”纪浅夏随便塞个借口。

    “啊?”两个丫头都呆了。落水病后一场,多年的习惯也改正了?这,只怕不吉详吧?莫不是冲撞了水里什么神之类的?

    纪浅夏不再搭理惊诧莫名的丫头,昂着头望天沉思。

    嗓子坏这个事,绝非一朝一夕能搞破坏的。小桂珍出道多年,自然懂嗓子就是她的命。平时一举一动那是格外小心谨慎。有些东西要忌口,她一定知道。

    而嗓子前一天不坏,后一天不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登台坏掉,说是偶然,谁信?

    看不得她大红大紫的无非是同行对手。想取代的她的或者眼红她的对手。很可能就是戏班的人。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别的戏班眼红,故意指使人暗中下黑手。但以小桂珍的名气和红火度,想轻易挨近她投药,似乎不太可能。

    那么很可能是她身边的人被挟拢,暗中做手脚的。

    最要紧的是证据!证据就是什么东西把她的嗓子弄坏的?而且不知不觉,忽然爆发出来?

    正乱想着,聂其仰黑沉着脸匆匆过来。见了她,直摇头:“唉!别提了。戏楼的人把小桂珍今天有过接触的都挨个问了遍,并无疑点。”

    “请大夫看了吗?是什么致使她嗓子变坏?”

    聂其仰摇头:“请大夫看了。我没听到是什么东西把她嗓子弄坏?不过,我抄得了一张大夫开的药方。”

    纪浅夏伸手要过抄来的药方看一眼。

    她并不懂医理呀。只是努力的辩认了下写的药材名字。

    看到一个枇杷的字眼,心中一动。

    “聂公子,你能不能把小桂珍平时喝茶的杯子悄悄拿过来吗?”

    “做什么?”

    “我闻闻,或许知道她喝的茶里有没有被下什么怪药?”纪浅夏想了想,又添补:“我鼻子比较灵,能闻到别人不能闻到的气味。”

    “哇,真的呀?”聂其仰眼一亮,很新奇。

    纪浅夏无非就是觉得这个事跟裘府大少奶奶被下药弄的胎儿流产有某种关联而已。

    “快去吧?别让下人把她的杯子洗干净喽,不然我就闻不到了。”

    “好,你等着。”这么个小事,聂其仰飞快答应了。

    纪浅夏用脚尖划着圈圈,低头继续推测。

    偎蕉和倚樱见她不听劝,只好分工合作。一个守着她,一个跑去楼上给纪大小姐送信,重新编了个借口拖延时间。

    “哎,四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旁边忽然有个淡淡的声音好奇问。

    纪浅夏循声扭头,对上骆凛似笑非笑的视线,翻他一个白眼:“我看风景不行吗?”

    “行。”

    纪浅夏扭回头,不画圈了,举头望天上,阳光明媚,一片云也没有。

    骆凛看她一眼,走下廊阶,从她面前穿过一条石子路去。

    “还真是冤家路窄,这角落都能遇上。”纪浅夏默默自吐槽。

    “来了来了。”聂其仰怀里兜个粉彩蓝的茶盅,小心捧给纪浅夏:“快点,我还得马上还回去。”

    “你做贼呀?”

    “跟贼差不多了。快点闻吧。”聂其仰抹抹汗,肤色愈发白润了。

    纪浅夏暗暗赞扬一句:贵公子的皮肤真好!

    她急忙闻了闻,茶盅还没清洗的,残余着茶叶的细微清香和败梗的枯气。耸耸鼻子,还有浅浅苦辛味。

    “聂公子,你闻到苦辛味吗?”

    聂其仰摇头:“没有。我问过小桂珍身边的人,说她泡茶一向是以甜味为主,护嗓。酸苦辣一概忌口。”

    “有道理。”纪浅夏还回漂亮的茶盅,看向廊院道:“这个味道,古怪。”

    “哎呀,你真的闻出来了?那是什么味?”聂其仰期待问。

    纪浅夏制止:“别吵,让我想想。”

    “好好,你慢慢想。”

    “这个味道我好像才闻过?”纪浅夏支支下巴,慢慢踱步,突然想起什么,提起裙摆跳下台阶朝碎石路去。聂其仰忙跟在身后问:“怎么啦?”

    “嘘。”纪浅夏抽抽鼻子,快步沿着碎石路,才拐过一道门,就看到前方一颗古树之下站立着挺拨如松的骆凛和他的一个小厮。

    听到动静,骆凛望过来,嘴角一勾。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聂其仰嘀咕。

    纪浅夏心头有不妙的预感划过。她呆了呆,把目光从骆凛欠扁的笑容上移下,挪到树下那片不知名的矮花草丛上。叶子青翠宽大似掌,顶端结着小小一朵紫色的花,像喇叭状,但花口没有开的那么夸张。

第47章 抢先

    “去,采一枝过来。”纪浅夏指使着聂其仰做事。

    “我?”聂其仰不可思议指自己。

    纪浅夏横他一眼:“难不成还是我去动手采?”

    看看她,再看看笑的诡异的骆凛,聂其仰认命的点头:“行,我去。”

    他走到树下弯腰拨起一枝,头顶是骆凛笑意:“聂公子,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干起打杂的活来?”

    聂其仰一听,气的差点把手里的枝叶扔他脸上。

    “别理他!”纪浅砟急忙断喝:“他故意引你发火的。”

    骆凛嗤声笑,冲纪浅夏稍稍一拱手:“不知纪四小姐为何这么断言?”

    “不为什么。”纪浅夏扭开脸。

    反正她是未成年千金小姐,任性不讲理又怎么啦?

    聂其仰快走走回,把不知名枝叶递给她,问:“是这个味道吗?”

    凝神专注的闻了闻,纪浅夏严肃点头:“是。很微弱的气味,略苦,带辛。没错。”

    “那这是什么花草?”聂其仰回看一眼:“我不认识这些?”

    “问戏楼管园子的下人就是了。咦?那家伙走了。别被他抢了先机去。”纪浅夏眼角瞄到骆凛领着小厮离开。

    聂其仰很急:“那家伙一定知道什么,怎么办?”

    “走,去后台。”纪浅夏果断。

    “啊?不是去问戏楼下人?”

    “来不及了。”纪浅夏一招手:“你还想不想赢姓骆的?”

    “想。”

    “那就前头带路。”

    戏楼的庄老板经营有方,班主调教有度。虽然发生了小桂珍嗓子突然坏掉这么一个突发事件,但舞台却并没有空下来,一出接一出的戏有秩的上演。

    锣鼓丝竹还是热热闹闹的。

    后台,也渐渐恢复正常。小桂珍身心受打击,看过大夫后就回自己屋躺着去了。

    庄老板把戏台的事交给班主,自己在后院正厅看着询问的结果,眉头皱的成夹死苍蝇。

    聂其仰领着纪浅夏先转去后台,两人听了听动静,对视一眼。纪浅夏果断修改计划:“去找小桂珍。”

    “跟我来。”聂其仰转转眼珠,似乎领悟到什么。

    “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知道。”聂其仰笑嘻嘻:“集秀班我也常来听戏,多少知道她们住的院子在哪块。”

    纪浅夏斜起眼睛打量他。阳光俊朗,面皮白净,透着少许青涩稚气。看起来刚成年的毛头少年。顶多不超过十六岁吧?

    “看什么?不信呀?”聂其仰瞪眼问。

    “信。”

    转了一道游廊,看到一道矮矮粉墙,有个月亮门开着。

    “呶,就这里。进去吧。”

    “哦。”

    还没迈步,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聂公子,纪四小姐,你们要去哪里?”

    聂其仰嘻皮笑脸:“庄老板,我们探望小桂珍去。”

    哦,这个就是戏楼的老板?看着像黑道人士啊!面色威冷,眼神淡漠,一身墨绿色袍子,把他微发福的肚子遮掩掉了。

    纪浅夏笑笑点头:“庄老板。”

    庄老板手一摆:“两位这边请入座。”

    好吧,庄老板这么客气,他们不能硬闯吧?只好随了他去厅堂入座。

    奉上茶后,庄老板又客客气气道:“容我代小桂珍谢过两位贵客的好心探望。只是小桂珍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请多体谅。”

    “我们,那个,庄老板,其实我们大概得知小桂珍的嗓子为何会突然坏掉的原因了?”聂其仰懒的绕弯子。

    庄老板眉梢微挑,淡定:“哦?是什么?”

    “小桂珍是戏楼的当家花旦对吧?”纪浅夏插嘴看着庄老板问:“人红是非多,看她不顺眼,眼红嫉妒的不少吧?庄老板,那么请问,以前也针对小桂珍的意外事故发生吗?”

    庄老板颇为意外多看她两眼,遂摇头:“倒没听过。”

    纪浅夏一愣。

    “也许班主知道。我不太管戏班的事。”庄老板进一步解释。

    那就说得通了。集秀班内部发生什么小插曲小事故,未必样样跟他这个老板汇报。

    聂其仰从怀里摸出采来的枝叶问:“庄老板,认得这是什么花花草草吗?”

    庄老板眉头更皱得紧:“不认得。看起来不是寻常所见的花草?”

    “请问庄老板,贵楼料理院中花草的是什么人?”纪浅夏问。

    庄老板默然,然后失笑,问:“两位这是……”

    “当然是帮忙庄老板查清小桂珍嗓子坏掉一事。”聂其仰神情很激动:“庄老板,你信骆三少也成,但怎么也不能阻拦我们私自调查吧?这可是为你们戏楼好!”

    “可是……”骆凛已经在查了,这好一事烦两主吧?

    庄老板也有他为难的地方。

    聂其仰不在意道:“放心,我们纯粹是路见不平,侠义相助,不会抢他的功劳。”

    “这个嘛……”庄老板摸摸下巴。

    “哈哈哈,庄老板,有聂公子自愿效劳,那是求之不得。”骆凛背负双手,笑眯眯的踏进厅。

    聂其仰对他怒目相视,这家伙,好话歹话全说他一个说了算!

    纪浅夏悄悄翻个白眼。

    “骆三少,可有眉目了?”庄老板客气的迎上。

    骆凛挑挑眉:“有。不过,我很想听听聂公子与纪四小姐查到什么了?”

    “干嘛要告诉你?”聂其仰没好气呛他。

    骆凛瞄一眼安静的纪浅夏,也不恼。看一眼桌上摆的那株花草,说:“哦,这花我认得,叫美人草。”

    纪浅夏抚额,这家伙果然抢先一步了。

    “你怎么知道?”聂其仰大惊。

    骆凛浅笑:“在下不才,曾随家师走过千山万水,各地风俗人情自不必说,就是各类奇花异草也见得多了去。”

    显摆是吧?聂其仰鼻子歪了歪。

    纪浅夏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可能已经查明真相了,他是故意的,故意在聂其仰和她面前秀优越来着。

    “抱歉,我先告辞了。”

    骆凛诧异:“纪小姐,何事匆忙?”

    “我出来太久,家姐只怕等急了。”纪浅夏彬彬有礼的向庄老板告辞,同时使眼色给聂其仰。

    聂其仰不明所以,瞪了骆凛几眼后,也还是跟着告辞转回廊前。

    “纪小姐,怎么不说清楚就走了?”

    “还说什么呀?那个姓骆的十之八九是知道真相了。”

第48章 离场

    聂其仰哀叹一声:“不会吧?”

    纪浅夏也沮丧道:“这种草这里叫美人草,还有个学名叫颠茄,有毒的。不过毒性并不是断肠草那种。我想有人混入小桂珍的甜茶之中,因为味道只是微苦,量少,所以闻不出也觉察不出来。需要年深日久的投放。那么能做这种手脚的必然是小桂珍身边的人。”

    聂其仰频频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现在我们只要突审小桂珍身边的人就知道……”

    “还突审?门都进不去。而且吧,我看姓骆的一定是抢得先机了。”

    聂其仰想了想,抱头:“有道理。”

    纪浅夏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就是不晓得指使人是集秀班同行戏子呢还是别的班打压手段?”

    “这事交给我!保证打听清楚。”聂其仰拍拍胸。

    纪浅夏微笑点头:“好。”

    呃?聂其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似的,挠挠头喃喃:“她不是比我还小吗?怎么神情像我大姐似的?哎,对了。我怎么跟她混到一起去了?哦,因为那个骆三少的事!

    咦?她好像对骆三少很有意见的样子?他们几时这么熟了?

    聂其仰搓搓脸,自言自语:“看来我错过了什么?嘿嘿!”

    纪浅夏慢慢提裙上楼,纪府的婆子正满脸着急的冲下来,看到她出现,就松口气:“四小姐,你可回来了!”

    “哦,我大概吃的杂了点,有些闹肚子。所以才耽搁这么久。”

    “四小姐,要不要紧?要不要请大夫?”婆子很紧张,在外面吃坏肚子,她们这些跟从的下人都是有责任的。

    纪浅夏微笑:“不碍事了。”

    她回到包间,正好舞台在换幕景,观众得以休息一下。

    高家两位小姐跟纪家两位嫡小姐也谈笑风生,聊的热火朝天的。看起来跟亲姐妹似的。

    “小满,你回来了?”纪安蕾看到她,眼眸一亮,起身拉着她,带着点疼爱的嗔怪道:“我就说通神饼不可多吃,偏你馋嘴猫似的,这下好了,闹起肚子来了吧?”

    “哈?”纪浅夏一头问号。

    纪安蕾悄悄捏捏她的手,苦笑着转向高府小姐:“静淑姐姐,真不好意思,只因方才来的路上,小满淘气多吃了一块通神饼,没想到肠胃不适,偏巧闹起肚子来。我恐怕不能安心赏曲,不得不先告辞了。请见谅!”

    原来是想中途借故离开?这个故,就是她。

    纪浅夏闻言,很配合的就蹙起眉头,手就抚上肚子,显示还有余痛,可能出恭的不够。

    高小姐花容微变,关怀的拉起纪浅夏的手,试着把把脉,道:“原来纪四姑娘身体不适,那是我的不是,安排欠妥当了。”

    咦?她还会把脉?纪浅夏一怔。

    纪安蕾和纪安蕊也对视一眼,没听说高小姐精通医术啊?

    另一个高小姐抿嘴轻轻笑:“姐姐也是前些日子才师从太医院的余大夫。平时姐妹们有个小疼小病,都由姐姐先看过。无一误诊,连慧妃娘娘都夸姐姐有天赋哦。”

    纪浅夏一听又冒出个不知名的人名:慧妃娘娘?这个该是皇宫里的妃子吧?先帝的旧妃还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呢?

    纪安蕾和纪安蕊一听,马上脸上带着祟敬的笑说:“高小姐好本事!竟然还得了慧妃娘娘的夸赞,当真佩服之极。”

    高小姐狐疑的收回手,审视着纪浅夏,思量了一下才开口:“听闻纪四姑娘近日曾失足落水?”

    “嗯,没错。”

    “你的脉象……”高小姐眨眨眼睛,很为难道:“略有点乱。颇为古怪。”

    “啊?高小姐,小满没事吧?”纪安蕾听出弦外之音,马上追问。

    高小姐看着镇定的纪浅夏,缓缓道:“我毕竟是新手,不好断言。改天有空,请纪四姑娘过府一叙,我请家师为姑娘好好诊断一回。”

    纪安蕊笑笑,直率道:“何必这么麻烦。一会回去就把余大夫请来府里给四姐姐诊诊脉就好了。”

    高小姐面色更难看了。

    她这不是正制造讨她纪府小姐妹的机会吗?有来就有往嘛。纪府小姐走动高府。高府小姐回访纪府,这样一来,说不定能碰见纪安诤呢?又或者,能讨得狄夫人喜欢,这门亲事就可以一锤定音了。

    纪浅夏算看出来了,纪安蕾很想中途离场,不想跟高小姐再待下去,估计她下楼这会,她们聊了点别的话题引起不适了吧?

    “高小姐,那我这闹肚子的毛病,你要不要开副药方,我好一并带回去煎来喝?”纪浅夏眉心收拢,声音弱弱的。

    高小姐略一沉吟,便大大方方笑说:“纪四姑娘脉象虽略乱,总归身体无大碍,回去先吃粒正露丸,多休息,料想便会好了。”

    “多谢高小姐。”纪浅夏客气的道谢。

    纪安蕾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向两位高小姐:“自从小满落水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了。我得赶快把她送回家方罢。高小姐,这次不能尽兴,实感抱歉。不如这样吧,过两天,吴姐姐约着去城西宅院放风筝,高小姐也一起来吧?”

    高小姐笑眯眯答应了:“有好玩的,我自然不会错过。一定去。”

    “好,容我先告辞,请留步!”

    重新坐回纪府马车,起步向家的方向驶去时,纪浅夏好奇问纪安蕾:“姐姐,为何看完戏再告辞呢?高小姐不会生气吧?她们可是公主的女儿哦。”

    纪安蕊瞄她一眼,低声道:“就因为她们是高府小姐,我们不得不来往,可又不能太过亲密。”

    “为什么?走动亲密点不好吗?咱们爹爹在朝中不是就有靠山了吗?”纪浅夏是真不懂这个理。

    纪安蕊看一眼大姐,摇头:“我也不太懂,反正娘交待的,我们照做就行了。”

    “哦。”狄夫人竟然这么通彻,不与权贵皇家扯上关系?真真难得,看得明白。

    反正保国公这种清闲懒散的国公,在官场上保持中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越是跟当红权贵呀皇家多有牵扯,反而不得善终。

第50章 路径

    襟霞阁。

    纪浅夏歇了会,就忙着去查看床头柜的东西动了没有。

    没想到,还真的有翻动的痕迹,粘在一起的第一页被打开过。她做了记号的。现在虽然还是粘糊在一起,但是却能轻易的扯开,不像她初次粘的那么紧。

    也对,趁着她出门,把两个贴身丫头带在身边的功夫,悄悄潜进来,还真是挑对了时间。

    那么,接下来就看她是如何顺着气味揪出身边的眼线了!

    使劲闻了闻,纪浅夏就整整衣襟,拧着块手帕交待倚樱:“你看屋,把法华经快点抄写出来。偎蕉跟我去串串门。”

    “是,姑娘。”

    那股独一无二的气味先是在抄手回廊的某个角落比较浓。纪浅夏四下打量,这里看似宽明,实则很隐秘。有廊柱还有半人高的灌木花丛,不远就是一道月亮门通向后房。

    接着味道分成两股,一道仍是飘回正屋,一道则是沿着石子小路,经过月亮门出了襟霞阁。

    是联合外人呢还是同为襟霞阁的下人去报信?这一点,纪浅夏还没把握。

    她只能闲庭信步般顺着气味慢慢走。

    “姑娘,你这是去哪个院子串门呀?”偎蕉十分不解。

    还不走正门,偏走仆妇下人走的路,太奇怪了!

    “慢慢逛,逛到哪家就串哪家。”纪浅夏抿嘴笑笑。

    好吧,偎蕉不得不闭嘴。自打落水后,自家姑娘就不走寻常路了!不但言语犀利起来,举止行动更是难以理解。

    “咦?这院墙探出的紫玉簪长的袅娜。咱们也移一株回去。”

    偎蕉轻轻笑:“这是六小姐的藕花屋。六小姐于花草上倒泛泛,蒋姨娘偏爱花花草草。”

    “这是六妹的院子?”纪浅夏不知不觉就循着气味来到纪映芙的院墙一侧来了。

    “姑娘怎么啦?”偎蕉才要大吃一惊了。

    这里离着藕花屋正门还得拐个弯,可好歹四姑娘住这么些年,不会后宅的路都没认全吧?

    “咳咳,好久没来,猛一看,很面生。”纪浅夏打马虎眼。

    “哦。”

    气味到这里就更淡了,而且院墙的花香过浓,有完全掩盖的趋势,纪浅夏耸耸鼻子再嗅。

    线索到这里难道就中断了?

    纪浅夏不甘心,左右张望。一边通向藕花屋的正门,另一边大概是其他姐妹的院子。

    忽然,听到墙头悉悉嗦嗦有动静。

    花枝丛中,慢慢升上一张清秀的脸。

    “小槐?”偎蕉喊道。

    小槐大概也没想到墙下有人,愣了愣,看到纪浅夏,忙唤:“四姑娘。”

    “你爬上墙头做什么?”纪浅夏隐约记得这张脸,是纪映芙的贴身丫头,名字这才对上号。

    小槐乖巧低垂眼回:“六姑娘唤奴婢来采新鲜花瓣。”

    “是采去做花饼吗?”偎蕉笑问。

    小槐也抿嘴笑了,应:“是。六姑娘新学了做花饼的方子。”

    纪浅夏小声砸舌:“六妹还会这门手艺?”

    偎蕉小声说:“一定是蒋姨娘教六姑娘用来讨好老太太的。”

    蒋氏?她厨艺不错吗?纪浅夏念头轻轻一转,突然抬头问:“小槐,你一天采几次呀?”

    “回四姑娘,这是奴婢今日第一次采摘。”

    “哦。那么,今儿早些时候,六妹妹可曾做了花饼?”

    小槐想了想,指指旁边的的黄色棣棠笑说:“早先,六姑娘曾让小沫采摘了少量的棣棠,却不是做花饼,说是制香包。”

    纪浅夏看向她旁边同样花枝探出墙的黄色小花,默默记下了。

    这一带是纪映芙的院墙,墙内随时备有花梯供丫头们采摘时鲜花之用。会不会,内鬼的交接通过垂下的花篮就足以?于是,她特制的气味就被浓浓的花香给掩盖了。

    纪浅夏看向道路的另一边。

    目送着纪浅夏主仆远去,小槐拍拍心口,手一伸摘下一枝最鲜最俏的花瓣,忽听脚下有人唤:“小槐,你这里做什么?”

    小槐回头看一眼,笑:“小沫呀。我这不是采花瓣吗?姑娘说要做花饼呢。”

    “笨蛋啊!姑娘是让你去采后廊下才开的黄月季,你爬墙头做什么?”小沫翻个白眼。

    小槐吐吐舌头,慌忙跳下来,指着花梯笑说:“我瞧见花梯摆在这里,以为是小丫头搭好梯子,等着我上去掐枝尖上的花呢。”

    小沫戳一下她额头,磨牙又笑:“你改名叫憨丫算了。这梯子是我方才用了,还没来得及喊人收起来的。偏巧就被你瞧见了。”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慌慌张张的。”小槐不甘示弱反驳。

    小沫摇头懒得理她,叫来两个粗使婆子把花梯移开。又想什么问:“我方才过来,隐约听到你跟谁在说话似的?”

    小槐点头:“是四姑娘跟偎蕉打从外墙路过,便随口闲扯了几句。”

    “四姑娘?”小沫略有紧张问:“她说什么了?”

    “并没有说什么。问我为何爬墙?听说是咱们姑娘做花饼,她还有点吃惊呢。”

    小沫神情凝重,盘问小槐把对话一一道来。

    小槐有些反感,只略提了提。

    “就这些?”小沫似信非信。

    小槐就不乐意了:“还能有哪些呀?小沫,你怎么怪怪的?”

    “后来呢?四姑娘是回了院子,还是去了五姑娘的院子?”

    “往五姑娘院子方向去了。”

    小沫这才神色稍缓:“哦!”

    七拐八弯的,穿过假山长廊轩亭,绕过小花圃,看着前面秀雅的一道石砌门,藤蔓绿盈盈,养眼又清新。

    “这是五妹妹的墨憨斋?”

    “是的姑娘。”

    “名字很别致嘛。”

    偎蕉笑道:“姑娘莫非忘了,这院子原本是先国公爷休养的,名字也是先国公爷取的。”

    纪浅夏抬头看向门楣上三个正正规规的大字:“这也是祖父亲笔所写。”

    “对,是先国公爷的墨宝。”

    “嗯,到底是嫡出。”所居住的院子就是格调不一样。

    这话,偎蕉可不好接,就低头看脚尖。

    “是个清幽的院子!不过,我就不去串门了。咱们走这条小路吧?”

    “是,姑娘。”

    纪浅夏沿着墨憨斋外围院墙继续走,来到一处屏门,探头看了看问:“这里通向何处?”

    偎蕉也看了一眼,回:“通向大小姐的水绘园。再过去,就是存安阁。”

    “只通向存安阁?”

    偎蕉想了想:“出了水绘园,到是有好些岔路,有通向存安阁的,还有通向蒋姨娘,简姨娘,陈姨娘她们小院的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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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日记介绍:
盲女穿越到一个父母健在,兄弟姐妹齐全的富人家,她可算赚到了!
庶女?却是一名爹不疼,亲娘弱的庶女?
还是选边站嫡派的庶女,这深宅大院站错队,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哟。
到底是夹起尾巴做跟屁虫庶女呢?还是昂首挺胸做一个另辟蹊径的心计女人?庶女日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日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日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