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新书武夫凶猛今日起上架,很久不弹此调,竟有些陌生和紧张。
身为作者,一定是希望得到读者的认可的,所以我当然希望上架以后诸位衣食父母能继续订阅支持在下创作。
新作野心不小,首先字数会很多,比老流氓之前所有作品都要多,更新会力求稳定,目前看表现还不错,保持着日更一万+的节奏。
然后武夫凶猛这个故事的设定很大也比较有意思。我给诸位讲的是一个文明重启三千年后发生的故事,在那个时代里,我们成了传说中的上古文明,而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成了文明遗迹。故事里的世界,正介乎于封建和半封建之间,时代更迭的关头,很多人和事都在时代浪潮的冲击下改变着,但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比如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比如江湖和庙堂之间相爱相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角色变化。
我在新书里构造了一个庞大的修行体系,这个时代的娇子们因为魂相觉醒和提升的能力,而区别于凡人被称作异人。他们觉醒各类魂相后便拥有了以魂力操纵天地异力的神通能力。可以通过修行提升魂相力量,并得到进阶和新的魂技。据魂相天赋,操纵天地间某种物质能量。
他们当中的佼佼者高高的站在时代顶端俯瞰人间,将凡夫俗子视作无物。为求统治时代的霸业,他们相互之间纷争不休,以天下为局,将众生看做棋子,把弱者的命运操纵在他们的棋局中。
新书里的主角是一位充满任侠气息,潜龙于江湖的侠客。他内心正直仁义,但绝不滥用善良。掌握着这个时代的人无从想象的上古时代秘密,却并不打算自己去推动这个时代的进化进程。他对力量充满渴望,以凡夫之躯自创挑战异人时代的武神体系,却绝非只知以力证道的修行疯子。
他叫张潇,一个风趣多情,恩怨分明,热血又不失冷静,永远怀着一颗好奇之心在观察这个世界的超级男人。
亲爱的读者们,欢迎您与老流氓一起跟着张潇的视角共同来探索武夫凶猛的世界吧。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序章 寒夜里看雪飘过
冬夜,北国,黑龙城。
张潇从黑暗中苏醒,睁眼的瞬间,一道火光照入眼中,刺目的感觉让人很不适应,下意识的抬手去挡。看着属于孩子的白嫩嫩小手,不禁大吃了一惊。
那个让人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忍受头疼欲裂滋味的超脑实验成功了?
这就是我的新机甲身躯?
怎么是个孩子?
他们是打算让我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吗?
张潇忽然想到什么,心忽的提到嗓子眼,本能的往下半身划拉一把,我他吗想什么呢,一副机甲身躯,有没有那东西还重要吗?
有,触感还很真实。
心中大石落地,又矫情起来:妈的,科技委员会那些王八蛋还挺体贴,一副没有感觉的机甲身躯,外形还是个屁孩子,有必要做的这么真实吗?
脑子里一阵眩晕袭来,哎呀,怎么还来?
这破实验还有完没完了?
咦?这次感觉不一样,不是那种海量信息灌进来脑子快被胀爆炸的疼痛,而是一段段与自己过往人生不相干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相对超脑实验灌入的巨量信息,这点内容微不足道。
不疼也不胀,却让人禁不住想流泪。
那些记忆片段里的人陌生又熟悉。
我为什么会难过?我怎么还会有家人?这些家人为什么穿的这么古怪?
战场负伤后瘫痪十年,张潇唯一渴望的事情就是接受超脑实验,得到那副梦寐以求的钢铁之躯,然后再回到蓝星战场上与敌人作战。原以为这世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因为家人所在的城市早已被摧毁,无人幸免。
这些真实的恍如昨日的记忆片段是哪来的?
张潇,神圣东盟北国,黑龙城前城主张平潮的嫡长子,父母双双战死沙场......七年的人生记忆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
张潇全都明白了,超脑实验成功了,但自己并没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机甲身躯,而是灵魂进化为阴神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取代一个本该死掉的七岁孩童,得到一次新的人生机会。
“潇哥儿别怕,
千万别闭眼,一切有虎姨呢。”女人洪亮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焦灼的语气不停说着:“千万别睡呀,一定有办法的,官人啊,你在天之灵快保佑一下潇哥儿吧。”
“泰虎,你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一个男人站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下,冷酷的说道:“这小孽种受了曲长老三级精神异力一击,识海已毁,就算活下来也注定是个不能觉醒的白痴。”
“张平瀚,你就是一畜生!”背着自己的女人歇息底里的吼道:“官人与你虽是同父异母,但毕竟同宗同源,潇哥儿可是你的亲侄子,你怎能命人下此毒手?”
“张氏嫡子只能有一个,他能活下来,我已经足够慈悲了。”火光下的张平瀚冷然说道:“泰虎,别再纠缠了,带上你生的小杂种和这个孽种离开黑龙城,趁着本座还没改变主意。”
原来她叫泰虎,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脑海中闪过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片段,哦,好高啊!怕不是得有两米半?巨人族?还是老爹张平潮的小妾?她还给张平潮生了个儿子叫张汉,那不就是我弟弟?
那张平瀚说罢,对着身边人一挥手,立即有数十健骑飞马而出,马上骑士个个手持狼牙长棍,眨眼到了近前。一条汉子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举棍对着伏在女人背上一息尚存的张潇恶狠狠砸下。
女人猛然抬起手臂,咔嚓一声,长棍断开的同时女人的手臂骨也碎裂开来。女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她手边虎头虎脑高高大大的小男孩儿突然一跃而出,扑到那人马下,抱住对方大腿狠狠咬下去。
那人疼的龇牙咧嘴,随即暴跳如雷,举着半截棍子对着小孩子狂欧。其他人纷纷围拢过来,表面驱赶三人,实际上几次意图对张潇暗下毒手。如果不是女人奋不顾身保护,张潇必死无疑。
“差不多了。”张平瀚身边并行的一名金甲大将说道:“大事要紧,不要节外生枝。”
张平瀚哼了一声,摆摆手,那些驱赶母子三人的汉子纷纷勒马返回。
“我会走的,但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泰虎抹去额头鲜血,眼中满是怒火,恨恨的说道:“官人和大姐一起战死沙场,你们却冤枉他们
是人族叛徒,这笔账我永远不会忘记,迟早有一天要跟你们算清楚。”说罢,背着还在消化脑海中的时代信息的张潇,牵着身形巨大宛如成人其实只有四岁,刚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张汉,一步步走进黑暗寒冷的冬夜。
天风狂嚎,大地肃杀。
夜幕下,这一行孤儿寡母三人的背影竟是如此悲壮。
张平瀚面无表情听着,默然注视着三人远去,转脸看了看身旁金甲大将。后者慢吞吞说道:“张兄何必看我,你我都清楚这女人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人族的土地上,巨人岛和泰坦王族是怎样的存在不需要我提醒你,哪怕泰臣为了她给张平潮做妾一事已经昭告天下断绝父女关系。”
“她这一走,张平潮的事情就算尘埃落定了,我张氏一门对相爷的忠心可鉴日月......”
“张兄不必多言,朱某回去自然会在相爷面前如实禀报这里发生的一切。”金甲将军眯眼看着一脸谄媚笑意的中年人,心中鄙薄,淡淡道:“相信下次见面时,便该称张兄你为张城主了。”
“如能达成所愿,张某必携重礼至猪大人门下。”张平瀚的目光依然投向夜幕,显然不能整死张潇让他心有不甘。
“张兄不必介怀,这小子识海被毁,注定一辈子不能觉醒魂相,长大成人也注定是一个凡夫俗子,能如何?”
“他毕竟是张平潮那贼女人的嫡子,就算他不成了,他的后代呢?”
“张兄放心,这母子三人此去必是投奔奉阳白门,相爷在那边也是有门人的,只要你忠心为相爷办事,我保证这小子活不到繁衍子息的一天......”
黑暗的深处,张潇真切的听到了这几句话。
紧贴在虎姨宽厚温暖的后背上,看着弟弟脸上的伤痕,心中生出无尽怒火和滔天斗志,你们想老子死,老子偏不死。
脑子里忽然一阵阵眩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人说的什么识海被毁,总之是有点迷糊。
好吧,这便是老子拼命接受超脑实验争来的新人生起点。
三十七载人生,过往云烟。换七岁稚童,而今迈步从头越。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章 鼠兄虎弟
新纪元三千零一年。神圣东盟北国首府奉阳。
老街口集中了许多古玩爱好者。
五十年无国战,终于有了几分太平盛世的意思,古玩行也跟着时代脚步繁荣起来。
“列位请听我一言。”人群当中一大汉正托着个木盒口若悬河介绍:“列位明公请上眼,看看兄弟我手里这件宝贝,此乃数月前在邺阳发掘的上古文献,经过当代上古文明研究首席大师‘别绪三千’先生亲自鉴定,此古籍名曰斗烂苍穹,乃是上古大修士手著秘籍......”
看热闹的不少,愿意掏钱买货的却一个都没有,大家都常在这条街上混,像这种江湖混子在古玩行里见得太多了。
大汉喊的热闹,糊弄外行还凑合。这条街上混的老玩家谁不晓得三千先生的来历。
他雅号‘别绪三千’,真名无人得知。
四年前南楚王向汉国进献一部远古草篹文字书写的上古密文典籍,南楚国中无人识得,于是送到苍穹书院请诸位教授大贤辨认,一样是无人能通译,故此老院长发下悬赏,征集贤者方家翻译此文,接连数月无人识得古籍中文字,直到忽然一日,有北国人自号‘别绪三千’委托宝丰楼总柜杜紫藤揭榜,一日夜通译万言,世人始知道那本古籍名曰《资本论》。
三千先生从此名声大噪,而后数年接连翻译各家上古文献,雄文豪句字字珠玑,由此被学界公推为上古文明学研究领域第一人。
只要是业内稍有常识的都晓得,这位三千先生行事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发布的所有学术文章都是通过宝丰楼的杜总柜,绝无第二家分号。大汉打着三千先生的旗号卖货,不但未能吸引到感兴趣的买主,反而增加了假货的嫌疑。
人群的外围,张潇兄弟身着黑色治安官服沿街而来。一高一矮,矮的负手在前,其实不算矮,相较普通人还算中上等,只是被身后高的衬托的。模样俊秀,目光灵动机敏,制服笔挺整洁,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
高的明显是个巨人族,身形超过三米半。四方大脸,浓眉阔口,左边额头生了一支异人角,一双炯炯有神的巨目扫过来,恍如凶神猛兽令人心生惊悸。
看热闹的人群见到这俩人到了,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我出一千个金币!”一人瓮声瓮气叫道。出价的正是气场强大的巨人张汉,但从站位看他明显是哥哥张潇的跟班儿。
大汉心中一惊,竟是巨人族,而且还是个未觉醒的异人。今天的买卖恐怕不好做了。
这是个属于异人们的时代,那些掌握时代大权的豪门望族几乎都是异人家族。但有四个特殊种族的人类未必具备平山填海呼风唤雨的异能,却同样能够跻身贵族行列。巨人族正是其一,另外三个族群分别是海族,羽族和精灵族。
其中尤以身大力不亏的巨人族比较常见。海族于大洋巨岛建海神国,虽与人族国度常有贸易往来,但多为官方之间交流,极少在民间出现。海族人表面看与人族相类,唯不同之处,海族人耳后生有鳃门,口中四枚犬齿,足指间有蹼。
还有羽族和精灵族则属于极稀少种族,只在他们适应的特定区域活动,等闲难得一见。
巨人族寿命普遍漫长,无灾无难活个一两百岁分属寻常。其族人以高
大为美,年纪越长身材越高大。他们习惯将成长期分作三阶段,似这位三米半的身材大约相当于人族的少年阶段。
巨人族个个天生神力,普遍智慧不高,所以觉醒异能神通的概率远低于人族。异人角是巨人族具备异能天赋的先天标志,就是额头上生出的一坨赤色囊肿,一旦觉醒了异能神通达到第三级超脱境界便会自动消失。
这巨人额头上便生了一只异人角,算是族群中十分难得的异数。
“一千个金币太少,我看一万个都不多。”张潇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笑嘻嘻惫懒的样子对着巨人说道:“反正说说也不要钱,他要是当真了,就当咱们没说。”
众人跟着哄笑。
“哥说多少就多少。”张汉咧嘴一笑,十分憨厚。
“还以为遇到大买家了,原来是砸场子的。”大汉面带冷笑,似乎没把俩人身上的治安官制服看在眼里。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聚拢到他左右,显然是一伙儿的。
“你这破本子是假的!”张潇不为己甚,干脆给出结论。对大汉那边三人把手放进袖筒的小动作熟视无睹,继续不知死活的刺激他:“盒子是假的,绢布是假的,译文是假的,连你手里藏的伏妖杵都是假的!”
大汉面色一变,迅速从袖中抽出手,嘴硬道:“你说我的东西是假的?”
张潇微微一笑:“不错,我说的!”
“你凭什么?”大汉托起木盒,道:“我这盒中的古籍原文来自邺阳古书馆遗址,旬日前送入宝丰楼,请三千先生通篇翻译的正版真言,一字都不曾改动,入苍穹文史馆前,宝丰楼秘密刊印了一版,总数不超过百本,且肯定市面流通只此一批,你一个巡街看门的黑狗...嘿嘿...治安官,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宝贝是假的?”
“哟,他还不服气。”张潇环顾周围,许多本城熟面人纷纷向他抱拳,有人叫道:“张大人,这外地佬不晓得您在街面上的名望,就让他涨涨见识吧。”他向四周围回敬了一下,转脸看向大汉手里的木盒,道:“假的真不了,你喊的再热闹也是假的,我敢这么说是因为你这本书从来不是什么上古秘策,而是我家乡孩子们都爱看的话本小说。”
大汉自然是不信。
“你不信就随便翻开一页开个头。”
“斗宗......”
“斗宗强者竟恐怖若斯......”少年治安官接过话头滔滔不绝背诵起来。
大汉越听面色越难看。既然号称只有极少数人看过的秘本,又怎么可能有人能熟练背诵出来。张潇能背诵出来,就足以说明他的东西是假货。
“好吧,治安官大人,你说对了,我这东西确实有假,不过我也是被人蒙蔽了,今日之事愧对诸位,就此别过。”大汉说着向四周一抱拳,有意离开。
“你们还想走吗?”张潇笑嘻嘻说道:“你们的官司犯了,准备跟我回去到案打官司吧!”
“嘿嘿。”大汉狞笑不已,道:“什么意思?穿了一身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黑狗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身皮不行,不知道这个行不行?”张潇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枚五星治安官徽章别在当胸。
“一级治安官?”大汉有些意外,他久历江湖,自然晓得治安
衙门里的治安官共分五级,最低为五级,寻常见到的多是这个级别。一级为最高,非立下大功且能力极其突出者不授,似奉阳这种人丁过百万的大城,治安衙门动辄数百人,也未必能有一位。
大汉手里紧握袖中物,胆气稍壮,冷然喝道:“我不管你这徽章是真是假,须知道今天这买卖是大日坛宗的,识相的就立刻滚的远远的,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瞧,被我猜中了吧。”张潇明显没有滚的意思,反而往前迫近了一步,手指一点大汉和他得两个同党,对身边的巨人弟弟说道:“这几个杂碎便是大日坛宗的聚财童子,前日花园口郑家被人坑骗三万金币的案子就是他们的手笔。”
“哥看着就行,抓人的事情我来。”
......
马路对面一座酒楼,招牌后面是二楼廊道,此刻站着两个人目视着下方,其中一青衫文士收回在张潇身上的目光,对旁边的兆衣治安官说道:“老金,你确定他今年又没通过测试?”
“白三爷拿我取笑了,这么简单的事我老金岂有搞错之理。”兆衣治安官道:“还是老样子,识海漆黑一片,魂相石的镜像上什么魂相都没显示出来。”
“你不要介意,本官多此一问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他们的亲爹当年也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那个巨人弟弟的卓越天赋肉眼可见,古潭魂相可深可浅,算是水系异力中的上品,这个张潇又是大兄十分看重的,他但凡有一点点觉醒异力能的潜质......”欲言又止,终于化作一声叹息。
“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了。”兆衣治安官老金沉声道:“他已经十八岁了,十五岁就考入了治安局,虽然破案时常有小聪明手段,但多半时候是君子动口,每次动手的都是巨人族弟弟张汉。”
十八岁还不能觉醒异力,终身彻底无望。这是无数异人前辈总结出来的修行界铁律。
“两年前,我命你办了一次,当时大兄是默许了的。”白三爷道:“没想到他们兄弟不但从崇山之战中活着回来了,张潇还从此得到曹大头的认可,硬是给提拔为一级治安官,我知道大兄当时派人做过一番调查,之后就不允许动他了。”
老金面上闪过一抹狠色,道:“那次便宜了他!主要是张汉的天赋太好,又愿意为他豁出命去,这次小人已想到办法先把他们兄弟隔离开来,再请大日坛宗出动异人高手,一定能要了他的命,关键是您得有这个决断。”
“下边这几个大日坛宗的聚财童子是你故意安排的?”
老金点点头,道:“这小子对大日坛宗颇有成见,辖区内只要遇到了必定不会放过,只要您一句话。”
白三爷低头沉吟,似在犹豫。
老金沉声道:“婚期就在眼前,次相府的郝公子昨晚已到奉阳......”
“该怎么办便按照原定计划办吧。”白三爷听到次相府的郝公子终于不再犹豫,叮嘱道:“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尤其是大兄。”
“三爷放心,小人知道轻重。”老金面色阴沉,抱拳拱手告辞下楼。
白三爷凭栏而立,往下看着,楼下张潇兄弟俩已经与大汉三人交起手来。
果然,动手的正是巨人弟弟......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章 哥,你要老婆不要?
大汉和同伴眼看被看破底细,料知难以善了,登时从袖中抽出一根半黑半白的棍子。眼中凶光毕露,死盯着巨人,咧嘴狞笑道:“你知道伏妖杵,却未必见识过它的威力吧。”
咔哒一声!
大汉话音未落,手中的伏妖杵前端白色部分忽然炸裂开来,数点寒星射向张潇。
千钧一发之际,巨人张汉猛然抬起手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拦在少年身前,竟赤手空拳接下了对方的暗器。
张潇一脸不悦:“长出息了是吧,哥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
“当然不用。”张汉咧嘴一笑,十分憨厚,规规矩矩道:“我会的都是哥教的,你比阿汉厉害百倍,这几个小杂碎用不着哥动手。”转脸怒目金刚向着大汉,喝道:“尔等鼠辈在花园口的官司犯了,还想顽抗到底吗?”
大汉眼看手中无往不利的杀人神器未能奏效,顿时惊的面无人色。
这伏妖杵乃是宗门请西大陆懂炼金术的高人打造的杀人神器,内藏法阵机关,按动机簧便能在瞬间发射十二颗子午问心钉,涂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四级以下的异人被命中绝无幸理。
张汉徒手接住,却丝毫没有中毒迹象。实力之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两位治安官先生,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江湖路江湖人走,别自己把路给走窄了,我大日坛宗门徒信众千万,法会仙坛遍及天下,便是当朝次相都是我家教主的坛外弟子,当今天下哪座大城的城主敢阻挠我大日坛宗设下法坛?”
“还他娘江湖路,到了奉阳连我的码头都不拜,你们的路早就走窄了。”少年治安官开口时还满面春风,忽然面色一寒,轻轻吐出四个字:“绑了他们!”
话音落,巨人闪电般出手。
砰!砰!砰!干脆利落连挥三拳,动作迅如风雷,极简而有效,每一拳都浑然天成,非千锤百炼的拳法名家不能传授。
三个大日坛宗妖人毫无还手之力,被张汉轻而易举撂倒。待回过神来想要挣扎还击时,已经被巨人扑过来连续三脚踩的骨断筋折口吐鲜血。
“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在奉阳中心区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们这帮杂碎胆敢坑蒙拐骗,就别想直着离开。”张潇过去一脚踩住大汉的脖子,随身拿出绳子,手法娴熟的将仨人捆起。转脸对周围瞧热闹的人喝道:“治安官办案,避免误会,无关人员请回避。”人群顿做鸟兽散。
路边酒楼上的白三爷目睹兄弟俩把那仨人装车离去,喃喃自语道:“难怪巨人族愿意为这娃娃付出那么大代价。”
......
“三百金币到手。”张汉从牌楼后面拉出辆板车,随手将仨人丢上车,对着少年现出一副与之憨厚形象极不相符的贪婪笑脸,道:“哥,郑家的赏金可以分我一半不?”
“分个屁。”张潇一跃跳上车,笑着骂道:“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多少钱到了你手里用不了几天全得变粪,你就不想早点把虎姨从宝丰楼接出来?”
张潇和张汉,同父异母的一对儿亲兄弟,北国相依为命了十一年。
“娘可没指着咱们给她赎身,她更想让你拿攒下的钱娶媳妇。”张汉单手拉车,边走边回头说道:“娘总跟我说咱爹死的早,张家三房就咱们哥俩,我继承了外公那边的血脉,异人角不脱落便不能成亲,传续香火就只能指着你了,再过三天你满十八岁,便该和白凌霄成亲了,白家小姐身份尊贵,这个事本来就不好办。”
“不用你提醒,这事我心里头有数。”张潇想起刚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暗自寻思:大爷的,斗烂苍穹这个版本的译文一共只有一百份,每一份都和买家签了保密协议,这东西是怎么从宝丰楼流出来的呢?
“娘跟我说,她在宝丰楼挺好的,不用你替她担心。”张汉继续自说自话道:“她若想离开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别的不说,就白家那位三爷几次想为她脱奴籍都被她拒绝了。”
“你不晓得这里头的事,虎
姨主要是不想欠白家的。”张潇随口应付了一句。
“总说我小,不记得事,你们却什么都不跟我说。”张汉有些不开心,摊开手心看着那几颗锋芒毕露的子午问心钉展示给张潇看,闷声道:“我已经长大了!”
“在我面前长得再大你也是个屁孩子。”张潇从他掌心拿起一颗钉,指尖发力硬是把问心钉揉成了铁珠。道:“我教你本事,为的是有一天咱们兄弟能回到那个地方为虎姨完成心愿,当年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还小,所以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我和虎姨绝不会忘记那些人的嘴脸,是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好吧,哥不说我不问。”阿汉点点头,又问道:“娘为啥不愿欠白家的?”
“欠人家的滋味不好受啊。”
张潇道:“白家想帮忙是因为当年白宗元欠了咱爹的,我和白凌霄的婚约也是那时候定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是堂堂奉阳城主,手握北地重兵的一方诸侯,白家人素来爱惜名声,纵有悔婚之心也不愿落个忘恩负义毁诺背信的骂名,所以他们一直想把这个人情还了,虎姨偏偏不愿给他们这个机会,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
“原来妈是为了哥和白凌霄的婚事。”阿汉理解了。
“白家现在如日中天,听说白凌霄有幸拜在羽圣门下,前途不可限量,人家之所以还没退婚,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了断那点香火缘的由头而已。”张潇道:“你哥却是个不能觉醒的废人,你说人家会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吗?他们想用报恩的方式了断当年的恩义,根本意思却是想悔婚,而虎姨在最难的时候宁愿把自己卖给宝丰楼做杂役也不愿给他们这个机会。”
“哥是大英雄,不是废人!”张汉认真的纠正道。
张潇对着他一笑,抬手想摸头,发现够起来太费劲,于是作罢,笑道:“哥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不重要,有你这句话,哥就很高兴。”
张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哥,你究竟想不想娶那个白凌霄?”
“不想是傻子。”张潇笑道:“白宗元当年在天海盛会上被公认为东大陆第一美男子,白凌霄小的时候特可爱,一笑两颗小虎牙,尤其喜欢塞食物给你吃,就算多年不见模样会有变化,估计也错不了。”
“只要你想就行了。”张汉咧嘴一笑,道:“这个事娘都替你计划好了,既然当年白宗元亲口答应爹的,白家那些人想耍赖门儿都没有,这个白凌霄必须嫁给你。”
“张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张潇微微皱眉,仰头看着多半时间都是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同父异母弟弟,这小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能拉几个臭蛋儿,听这口气显然是虎姨跟他说了什么计划,想到这不禁有些奇怪:虎姨为什么没跟自己说?
“娘让我看着你娶了白凌霄。”张汉随口说道:“然后我们才能走。”
“走?”张潇感到诧异,连忙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娘没跟你说?”张汉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摇头道:“娘没说的事情我可不敢告诉你。”
“虎姨不让说就算了。”张潇不想阿汉为难,没有继续逼问,话锋一转道:“你今天这几下打的不错,这个毛汉子是个一级异人,尽管能力微不足道,好歹也是有异人资质的,能拿着伏妖杵出来办事,想必在大日坛宗也该算个人物了。”
“主要是哥你教的好。”张汉道:“你教我的拳法比金副局长推荐的那个北派花郎拳馆教的厉害百倍。”
“你一说老金我才想起来,险些把正事忘了。”张潇一拍脑门儿,道:“今天有一个跟治学衙门案有关要犯需押送出城,昨晚上老金跟我打过招呼,忙着抓人丢脑后去了。”
“就哥自己去?”张汉提醒道:“不符规矩了。”
张潇点点头,不在意的:“没事,简单任务。”
“这三个怎么办?”张汉打算跟着一起去。但板车上还有三个昏迷不醒的大日坛宗妖人。
“自然是你负责送回衙门。”张潇理所当然,见张汉犹豫,怎么还猜不到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怕我遇到麻烦?连你都行,我会不行?”
“我当然相信哥一定行的。”张汉道:“我只是不想你冒一点点风险,两年前崇山那一仗哥为了救阿汉险些死在蛮族人刀下,从那次起,我便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让人伤到哥哥一根头发!”又道:“曹梦熊跟我说过,这金三儿坏心眼太多,在曹局长面前都敢耍手段,哥要小心这人。”
张潇当然比阿汉更知道金三儿不是什么好鸟。只是从未把这个白宗昌的狗腿子放在眼里,因为他了解金三儿的底细,而金三儿却从来不知道张潇是什么样的人。
“真是个傻小子。”张潇抬腿踢了他一脚,道:“曹大头的傻儿子也是个吃货,他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平日里不要表现在脸上,再说,就算老金有问题,你哥我已经弱到要让你来保护的地步了吗?”
张汉被踢的一蹦老高,疼的龇牙咧嘴嘶嘶吸气,憨憨一笑道:“哥哥身体没有阿汉大,力气却一直不比阿汉小。”
张潇眯眼看着他,这世上没人比自己更了解阿汉的实力。小兔崽子演技太逊,哥这身本事让你学了个青出于蓝,短时间内是打不动你了。
一念及此,不禁心生许多感慨。
在这个异力充沛,异人横行的世界里,一切都以异人为先。
没有实力的人,生活便如蝼蚁般,只能听凭强者摆布。
异人修行七级境界,第一级为觉醒,只有踏上这个台阶才有资格拥有一切美好。
阿汉十岁时通过魂相石测试,觉醒魂相为深潭,而张潇却是一片虚无。
这意味着按照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张潇永无可能成为异人强者。
虽如此,却不代表张潇甘心平庸,因为记忆中还有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体系,关于体术修行的知识。
没有适合自己的修行体系,为什么不可以自创一个?
尽管非常难,却并非毫无可能。
张潇经过超脑实验,意识海里储存了大量知识。
结合前世记忆中的国术,瑜伽,现代格斗,气功,自创了一套修行体系,并把这套体系叫做武神体系。虽是自创,却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境界实力提升也是有迹可循的。
张潇给自己设定的第一重境界叫——不坏。
取义金刚不坏,核心要义是通过易筋锻骨的方式强壮筋骨力量,以洗髓伐毛的药物来养血护身,以呼吸导引之法壮气,以瑜伽观想之法了解自身和宇宙。在这个过程中,由内而外的不断改善自身体魄。最终达成外功皮毛坚韧如金钟罩体,内功五脏强壮似五行生克催发生机,内外如一,见神不坏的境界。
从自创这套修行体系开始,思考与实践结合已坚持了十年。
在这十年里,张潇从未间断按照记忆里的方式刻苦锻炼身体,早把一些部位锻炼成轻而易举便能杀人夺命的武器。他体力强悍,反应敏锐,精通各种杀人武器。就算还没有修成不坏身,也只是差了一筹而已。
如果是在上一个文明时代,俨然已是一部完美的人形杀人机器,但在这个属于异人的时代,却不敢以强者自居。
张潇一度怀疑过自己的理论是否可行,人是不是真的能修成不坏身?直到前年,从崇山战场归来后,开始向阿汉传授武神体系才晓得并非是自己的理论不成,而是身体不给力。
人比人气死人,天赋这东西是命里有便有,命里无求也求不来。
同样的的锻炼修行方式,作为师父的潇哥风雨不坠以超神的意志苦熬了十年,依然没能看到不坏大圆满的希望。阿汉只练了两年,没有伐毛洗髓,便已经是金刚不坏力大无穷的小怪物了。
有时候以过手为借口,故意揍他一顿,却发现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哪怕全力以赴也很难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古人诚不欺我:打弟弟要趁早。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章 十年
距离上一个文明被人类自己毁灭后三千年,这颗美丽的蓝星再次诞生新的人类文明,这是一个属于异人的时代。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一年,张潇基本适应了这个时代,却感觉自己还是不能算融入其中。
作为一个经历过末世大战血与火洗礼的军人,因为战场负伤又瘫痪在床十年,为了能再次站起来,他决定接受一项极其危险的超脑实验,寄望通过意识转移得到一副钢铁身躯。可惜最后时刻,敌国的导弹袭来,他不知如何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拥有了这个也叫张潇的七岁男孩的身躯和过往人生记忆。
成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张潇稚嫩的身躯里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更没办法自欺欺人的享受童年。尤其这一世的他还有一位被人设计,战死沙场还背了一个叛国骂名的老爹。作为一个叛国者的长子,他的童年需要背负太多沉重的东西。幸亏这稚嫩身躯里当家做主的是一个历经末世战争,瘫痪十年的军人。
十一年前,养母虎姨带着七岁的张潇和四岁的阿汉,被迫以屈辱的方式离开黑龙城张氏,投奔到奉阳白府门前,开启了一段寄人篱下的时光。那是一段苦中作乐的日子,最开始时白家待三人还算不差,但是在张潇第一次测试魂相只得到一片虚无后就变了。
张潇受人暗算被破了识海的事情瞒不住了。白家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未来女婿。
先是白家老太君出来唱红脸,找借口将娘仨赶出府门。一家之主白宗元没有表态。
接着是白家三爷来唱白脸,变着法子假意示恩,其实只是为了还恩报义,最终目的是想骗虎姨取消张潇和白家那位天赋绝伦的小姐之间的婚约。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虎姨对这个事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难再苦也不给他这个机会。
虎姨的心思很简单,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丈夫遗愿,养大两个孩子,让张潇娶白凌霄为妻,为张家三房延续香火,最好能生出个天赋一流的后代。然后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所以,这些年的倔强和坚持,都是为了白家小姐。
她大名叫白凌霄。阿汉早就忘记了她的样子,张潇却不会忘记。
在张潇的记忆里,她是个五官俊秀的小姑娘,爱笑,一笑两颗小虎牙,十分可爱的样子。
那时候,他和阿汉寄居在白府,而她已经觉醒鸿鹄魂相两年,正准备追随羽圣修行。
白家有羽族血统,白凌霄六岁便觉醒了鸿鹄魂相,白宗元付出了极大代价才争取到这个机会。
这样的天才少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不能觉醒异力的废物?
婚约是张平潮和白宗元在北路边境并肩作战时定下的,那时候的张平潮还是人族之光,年轻一代强者当中极有希望问鼎天海盛会的天才。而现在张平潮尸骨早寒,张潇不能觉醒异力,注定一辈子是个凡夫俗子。
前提是,他只是这个世界里那个弱小的张潇。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童年的张潇五官端正模样清秀,阿汉虎头虎脑是个言听计从的小跟班。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白凌霄很喜欢找他们兄弟玩耍。也经常带些只有内宅才能吃到的美食投喂阿汉。
张潇至今还记得白凌霄离开奉阳城时哭的稀里哗啦的情景。
一晃儿十年,那个会感伤离别,喜欢投喂阿汉的小姑娘变成什么样了?估计她早就忘了当年事。
十年时光,改变了很多人和事。
蓬头稚子长成了翩翩少年,虎牙姑娘自然也长成了窈窕淑女。
张潇这十年,不好过。
虎姨是揣着糊涂装明白,阿汉就是个小糊涂虫。如果张潇不是现在的张潇,这一家三口恐怕早就追随张平潮去了地下。身为来自上古文明的三千年老怪,尽管内心强大,但毕竟真实战五渣,保护这一大一小俩糊涂蛋绝非轻松事。
白家老太君守寡多年,丈夫战死后独自培养三个儿子成材,期间与家族其他房头竞争,早养成了强硬冷酷的心性手段。驱逐母子三人正是她做的决定。
家主白宗元醉心修行,这十年中极少过问府中人事。对母子三人的遭遇始终保持沉默。
白家老二叫白宗秋,是个痴迷历史和文学的学院派,在北国著名学府广德书苑担任院长。此君天赋绝佳修养高深,不在白宗元之下,虽是庶出,地位却不低。只是一心钻研道德文章,诗词歌赋,常年深藏于广德书苑,几乎完全不理白府的事。
真正威胁到母子三人生存的是白家老三白宗昌。此君十六岁时才觉醒了一个黄狼魂相,无论是魂相还是觉醒的年纪比起那些天才都相去甚远。天赋虽低微却自视颇高,一向喜欢以智多星自诩。为人狡诈多变,尤爱阴谋算计那一套。
碍着白宗元没有明确表态,这厮不敢公然下毒手,便只好暗地里给娘仨下绊子。
巨人族向来不以智慧见长,虎姨也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这些年全靠张潇在一旁拾遗补缺暗中提点,母子三人才没有死在白老三那些阴谋算计之下。
所幸的是虎姨出身巨人族的王族,不但天赋神力还百毒不侵,并且几乎是刀枪不入,遇到动武的事情不需要张潇,只要提防她受人诱骗她闯祸便足以自保。
十年弹指一挥间。
虎姨到底还是迈出这一步了。
虽然不确定她是怎么谋划的,但张潇这些年一直在为这一天做着准备。
因为他深知,迎娶白凌霄并非易事。
当年张平潮和白宗元约定的是张潇满十八岁之日便是婚期,虎姨一直牢记这个约定,并且为了这一天坚守多年不拿白府一针一线。她想当然的认为只要不让白家还了当年的人情,白宗元这个爱惜羽毛的白家老大便不会拉下脸退婚。
白宗元的确不会做什么,甚至他都不会明里暗里表态吩咐白家其他人去做什么。但是白老三这个自作聪明的狗贼一定会揣摩他的心思帮他做处在他的位置不方便做的事。
毫不夸张的说,距离婚约定的日子越近,张潇就越危险。
如果依着自己的想法,张潇早就把这门要命的亲事给退了。哪怕白凌霄长得天仙花朵一般。
可惜不行。
婚约是张平潮的遗愿,也是虎姨最重要的心愿之一,为了这个事她已经付出了太多,张潇视其如母,不忍见她伤心。
没有退路,只好逆水行舟。
这一准备便是十年。
所以,尽管嘴上跟阿汉说不要,其实心里头早就想过娶白凌霄。
当然前提是白宗元肯把女儿嫁给他。这个事,张潇自己不会主动去推进,如果白宗元不惜名声悔婚,他是完全能接受的。就算是虎姨,破口大骂一顿之外,也只有捏鼻子认账的份儿。
那可是六级异人,人类最强大的圣人境才七级。
白宗元在北国绝对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连北国的王室都被他挤兑的跑到大汉国都长安偏居,美其名曰神圣东盟七国一体。其实就是依附在掌三国相印的次相郝神通羽翼下求存。
能把名义上一国之主逼到这个地步,白宗元除了修为高强外,政治智慧同样也是当代枭雄级别的。如果他强烈反对把白凌霄下嫁,北国境内谁都莫可奈何。
如今佳期如梦而至,白宗元依然沉默着,白家三爷照旧上蹿下跳,虎姨倒似乎找到了入局的法子。
究竟是什么法子呢?
张潇心中竟隐约有所期待。
......
上午抓了三个大日坛宗的骗子,借口送人犯领赏把阿汉支开,去看看金三儿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
金三儿是治安局的副局长,张潇是治安局两位一级治安官之一,名义上金三儿是顶头上司。
张潇与他极少接触,平日里公事之外绝无其他往来。只因这厮除了人事外,什么事都干。
奉阳城中的买卖家,明着叫金局长或者金三爷,暗地里都喊这厮驴配的粪球子。
张潇早就知道这位金三爷其实另外一位三爷的人,这几年明里不敢,暗里没少给小哥俩下绊子穿小鞋。所以这趟押送任务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张潇有必须走这一趟的理由,当然也有十足把握不会让对方暗算成功。
既然有可能是白老三布的局,就多半跟虎姨的那个计划有关。
至于说危险,当初来奉阳时还很弱小的张潇就没怕过白宗昌,如今筹谋已久翅膀渐硬,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来到这个正处在半封建半殖民阶段的世界已有十一年,经历过超脑洗礼的特种兵王当然不会白白浪费这十一年光阴。只是因为阿汉成长的太快,平日里动武的勾当都交给他了,而潇哥向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故此,除了张汉和两年前在崇山战役中结交的结拜大哥外,知道张潇实际战力的只有死人。
监牢在治安衙门后院,张潇过来的时候金三儿面沉似水站在巨鹿囚车旁,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张潇已经做好了听他聒噪几句的准备,不料这厮竟一反常态,只是面无表情说道:“人犯在此,速去速回。”
果然有猫腻,而且这个局貌似还不小。看样子虎姨真是把白老三给逼急了,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打动白宗元的。这个答案只能是自己欲擒故纵深入虎穴来探究了。张潇心念电转,瞥了一眼囚车里的犯人,宝丰楼的耿先生,也许是化名,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是个义军。
“准备好上路了吗?”张潇接过缰绳,拱手告辞,坐上巨鹿车,转身对囚车里的犯人说道。
一语双关,这人是个义军,牵扯到前几日大闹治学衙门的大案中,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穷途末路。
“一死而已。”囚犯嘶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想起两片泡沫一起摩擦的动静,很不舒服,这是因为辣椒水灌多了,显然在大牢里没少吃苦头。
“不错,视死如归,不愧是为理想活着的主儿。”张潇瞥了瞥金三儿远去的背影,笑了笑,对犯人说道:“敬你是条汉子,这条路咱们走的长一点。”
扬鞭动身......
十年不见,白凌霄,你还好吗?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四章 没人比我更懂江湖
巨鹿头顶两根造型夸张的鹿角像极了一棵大树分出两根丫杈。这可爱的动物性情温顺,奔走迅速,比普通的马儿快多了。但是抓捕驯服都不容易,只有北海边上那些蛮人最擅长把它们训练成现在的样子。
再听话的巨鹿也不如汽车那般好操控,速度更加比不上。
张潇有点想念从前的世界了,光阴穿越三千载,曾经的地表世界早已被横扫一空。现在的这个世界,科技水平与中古时代相当,人文发展却与毁灭前相差无几。也许是开辟这个时代的人吸取了上一次纪元文明毁灭的教训,科学研究在异人时代里被列为禁学,不管是人族的东西十国,还是海族羽族都崇尚自然之学。
经历过科学末日劫难的张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由俭入奢易,反之则难。
巨鹿车慢悠悠穿过奉阳城的大街小巷,终于停在一家卖坛子肉的小饭庄门前。
店面不大,只有一个柜台和几张桌子,老板站在柜台后面能看到全部街景。
“您来啦!”老板满面堆欢迎接出来,笑容亲切不含半点虚伪,完全不是小老板面对治安官的态度,他手法娴熟的擦抹桌案,招呼里面的妻子切肉备酒。
“最近忙的都没怎么过来,买卖还过得去?”张潇随意的点点头,含笑问道。
“您是怕汉哥儿太能吃,把我们吃垮了,不好意思过来。”老板热情不减,道:“其实怎么可能呢,自从有了您给的那两个方子,我这买卖就成了奉阳城里独一家,一天做多少都卖的出去,当初要不是您......”
“这是你娘用一块红薯换的。”张潇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我就是觉得心怀善念的人,应该被生活温柔对待,你们两口子很努力,这就很好。”顿了顿,又道:“给车上的好汉切一碗肉,上一壶好酒。”
“得嘞。”老板往外看了一眼,没有多问。
不大会儿老板娘端着托盘出来,除了酒肉外还准备了几道自家常备的精致小菜。
“怡翠居的淸倌儿师小红姑娘这几天大概要下海。”老板娘未施粉黛,身上有着浓郁的卤肉香味和烟火气,却无法彻底掩盖眉宇间的风尘和风情。那是她成为这里的老板娘以前用了十几年养成的气质。
“需要新曲子了?”张潇拿起手巾擦擦手,随口问道。
“您给的曲子已经把她捧的够红了。”老板娘道:“可楼子里的姑娘就是这个命,大爷们花了大钱,不能总听几首甘甜不垫肚的小曲儿,再红的淸倌儿也难免被梳拢的一日,除非找了个好人家赎身。”
“我没钱。”张潇干脆的拒绝。
“钱不是问题,丫头自己有,关键是没一个罩得住的人。”老板娘热巴巴看着张潇,又道:“城南黄四爷瞧上她了,怡翠居的陈艳翠实在挡不住呀,您要不管,小红就毁了。”
市井江湖自有一套运行规矩,如同泥沼一般,青楼里的姑娘们,无论怎么当红,想要从那泥潭里把脚拔出来,必然需要外界强力人物伸把手。
“凭那只黄鼠狼
也配叫爷?”张潇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们可以打我的旗号做这件事,不过我家里条件不比楼子里,能给她的很有限,日子长了,我怕她会后悔。”
“再苦也苦不过倚楼卖笑任人蹂躏的滋味。”老板娘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不让你说,你就非说不可,这不是给公子爷找麻烦吗?”老板给囚车里那位送了酒肉回来,对着女人埋怨。
张潇含笑看着两口子在那里演白脸红脸。老板被看的心虚,赔笑道:“不过那丫头真是挺不错的,长得好,嗓音好,性情也好,其实也是苦出身,干活啥的都不差。”
“我可能快要娶媳妇了。”张潇认真的说道:“小时候长辈给定的,到日子就成亲。”
“啊!”老板娘讶了一下,随即便回过神来,道:“哎呀,这也没什么的,大户人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吗?就公子爷这身本事才华,便是三宫六院都不为过。”
“我没有这个打算。”张潇道:“我就是个穷光棍,家里养着一个吃不饱的弟弟,还有一个把自己卖进宝丰楼换酒的姨母等着我赎回来,她一顿喝的够你这店里卖一个月的,小红姑娘借我的名买一条出路没问题,真打算进我家门,可就是刚出龙潭便再入虎穴。”
张汉能吃,虎姨能喝,这娘俩敞开怀吃喝,一顿能当别人家一个月的吃喝用度。虎姨在宝丰楼并非长久之计,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她死赖在那里不走,张潇早就把她接回家了。
张潇的日子说不上难过,赚钱对他这个在超脑实验中存储了海量知识的三千年老怪而言没有难度。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只能尽量保持低调,让自己的生活看上去清贫简单。
当然,只是演给某些人看的,实际上张潇这几年写过一些音乐作品,那些音乐作品被楼子里的红姑娘们趋之若鹜,他的润笔费用自然水涨船高。另外,他还以‘别绪三千’这个伪名秘密与宝丰楼总柜杜紫藤合作,专门做古文经典翻译和古籍文玩鉴定的活儿,甚至还做了杜紫藤的老师。
熟悉古玩行的都晓得,这两年行当里眼光最毒辣的便是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别绪三千’先生。鬼市里,通过杜紫藤请张潇鉴定一件文玩古策的价格达到两千金币,这笔钱足够买下十个当红淸倌儿的初夜权。
虎姨的计划一定与宝丰楼有关,只是她在这件事上嘴巴极严,连好闺蜜杜紫藤都不肯说。
张潇想起虎姨的小动作,又有些走神儿。
“还是公子爷想的周全。”老板娘有点口不应心,看着眼前这张清隽秀气的脸孔,想着这少年一肚子妙趣横生的才华,楼子里的姑娘若是能有这样的归宿,真是活的每一天都是大赚。可惜人家不愿意啊。
“跟我定亲的姑娘是白家人。”张潇察言观色猜到她的想法,吃一块肉,细细咀嚼,放下筷子,正色道:“家道中落,人心难测,这件事指不定还有变数,但是在一切都是未知时,我不能先失了礼数。”至少暂时纳妾是不可能的。
“我晓得了。”老板娘听到白家
人三个字,顿时神情肃然,道:“我这便回了那丫头,让她断了痴心妄念。”
“借路还是可以的。”张潇道:“她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有机会拉一把我会很乐意效劳。”
“公子爷慈悲,与大日坛宗那些舍药救人的大师们一样。”老板娘躬身施礼,道:“我替丫头谢谢您了,奉阳城里有您一句话,姑娘便等于得救了,我看那崔老鸨她敢不放人?”
“好吃啊!肉好,酒也不错!俺没吃够,还要还要!”囚车里的男人大呼小叫道:“里边的小官老爷,敢不敢让俺吃个饱死鬼再上路?”
“给他切肉,让他吃饱喝足。”张潇淡定吩咐道。
老板不敢怠慢忙活去了。
老板娘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问道:“是前些时大闹治学衙门的乱党?”
治学衙门是各诸侯国遵从东盟相府的旨意建立的,主要负责管理娱乐教化宣传,东盟七国的每座大城都有。
乱党就是义军,老百姓只要能安居乐业,对这帮人便没什么好观感。
神圣东盟是由七个语言文字相同的国家组成的,分别是汉国,楚国,北国,羌国,越国,南国和桑国。其中以汉国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国力自然也最昌盛。国都西京长安又被称作是神圣东盟的核心首都。
神圣东盟这个政体的形成主要由汉国发起,汉王自然便是盟主。之下则是各国推选出的首相和次相,加上汉王这个盟主组成最核心的权力中心——内阁。再之下则是由内阁提起人选,各国的王族选出的东盟各个衙门。
治学衙门便是其一。而前些时大闹治学衙门的义军则是这个政体的最大反对者。
这义军听说来头极大,东盟政府早将其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坐拥数百万正规军队,却始终拿这些人没办法。
张潇点点头,觉得这个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自从城主白宗元闭关起,这几个月来,义军在城里活动频繁,发传单,冲击治学衙门,小动作越发频繁。市井江湖间早传的沸沸扬扬。这坛子肉夫妇是城中最大商业联盟十八行的重要成员,属于消息灵通人士,自然有渠道了解更详细内情。
十八行是奉阳城近几年崛起的江湖组织,公开的创始人叫做哥舒兰,但江湖传闻另有其人。
这位创始人很神秘,却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
北地出产颇丰,但因为有限的人丁都集中在几座大城中,导致山林野外匪患横行,这通商的道路自然十分难走。别人走不通,十八行却做到了。因为有神圣东盟的北线联军大员发了狠话,哪个胆边生毛敢动十八行的货,不问情由,出动大军直接灭了山寨。
从桑国东都,到大汉长安,再到北国奉阳,十八行硬是走通了一条财源广进的商道。
这样的局面岂是区区一个弱质纤纤的女流能撑起的。
所以江湖才会有那么笃定的传言,而这个人究竟是谁,连老板娘夫妇都不晓得。
张潇当然晓得,因为整座奉阳城里没人比他更懂江湖......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五章 羞羞的铁拳
老板娘虽沦落风尘市井,却不乏一腔爱国热血,怒道:“您就不该给这乱党吃喝!”
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傻娘们儿,政府都摆不平这伙人,你一个连邪教正教都分不清的从良歌妓跟着较哪门子劲?
大日坛宗是邪教,这是毋庸置疑的。七国同盟的盟主汉王和首相大人早就给定性了。尽管有其他国家的国主和次相对此不太认可,针对大日坛宗,各地方治安衙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张潇这里,立场非常分明。
这些妖人不事生产,一味宣扬末世将至,信轮回之法者得解脱的那套屁话。鼓励信众们啥都不干,把所有财产拿出来奉献给宗门,美其名曰去因果断尘缘。刻苦持修求解脱大道。其核心教义便是求真,唯善,坚忍。
据说大日坛宗的宗主叫转轮王,其人自称幼年时从西南大陆的上古遗迹中得到道统真传而觉醒为异人,神通异术高不可测......草他祖宗的,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别人不清楚,张潇却是扒了皮认识它骨头。
这些内情却不足与这妇人道。
“嗯,应该是义军成员。”张潇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释道:“闹革命这种事不能以简单的是非善恶规则衡量,对错与否主要看时机合适不合适,他们看到了一些不好的现象,想要为民请命改变现状,只是大环境却没有到活不下去狼烟四起的地步,所以他们错了,伏法当诛也是命运使然,做错了事不等于做错了人,最后一顿吃喝,该给还是要给的。”
“您这话透着古怪,要是换做别人说,奴家可未必能接受。”老板娘道:“乱国殃民还能是好人吗?”
“所以我要把他交给那些负责对付他们的人。”张潇对老板娘咄咄逼人的态度并不以为忤,笑道:“照本官看来,这义军是揣着糊涂装明白,而你刚才提到的某个舍药救人的宗门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嘴上喊着善哉,其实一肚子坑蒙拐骗的坏水。”说罢起身。
老板进来看见,忙问:“公子爷要走了吗?”
“忙里偷闲祭祭五脏庙,难道还真能一直藏在你这儿做缩头乌龟?”张潇笑着说道:“听说外头有人在找我,我走以后你们得空帮我问问老金是什么人在找我?”
巨鹿车哗啦啦上路直奔城南。
城里一群光头策马扬鞭,半个时辰后,收到消息立即拨转马头。
坛子肉的老板娘夫妇立在门口,目送马队飞驰向南,然后相互对视,齐齐叹了口气。这么聪明的公子爷,怎么就不相信末法时代正在到来呢?
......
城南五里,车轱辘发出噜噜吱吱的声响,囚车里的人酒足饭饱,做好了慨然赴死的准备。这时候车忽然停了下来。
“你走吧。”张潇打开囚笼,对一脸困惑的囚徒说道:“别误会,我并非同情你们,只是觉得你有你的取死之道,但不该受我连累,让我亲手砍死你又办不到,只好请你自便。”说罢,丢下囚徒在风中凌乱懵逼,策鹿扬鞭而走。
囚徒直眉瞪眼看着巨鹿车远去,这什么情况?就这么私自放了死囚?这小治安官未免太胆大包天了吧?
与此同时。
城东六里外一座山岗下,青纱罩面的黑衣女子正翘首观望,她身材婀娜,目光清冷而有灵韵,年岁似乎不大,许是等的久了,眼色越发不耐。在她身后不远处是一片新驻扎下来的军营,死一般沉寂。
......
最糟糕的结果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别人这么说是纸上谈兵,而一个瘫痪十年的人说这句话,还是有发言权的。
张潇驱策巨鹿车绕路往城东而来。在这个属于异人们的时代,一个没能通过魂相检测的普通人本不该这么勇敢。他既然有窥测人心觉险先知的本领,此时此刻岂非正应该远遁千里之外?
但他偏偏没这么做。
张潇
不喜欢等待未知的变化,他更愿意主动出击,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
先放了那个义军成员是为了留一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迫不得已多造杀孽。现在孑然一身,正好方便行事。
赶着巨鹿囚车不慌不忙走在路上。
夏末秋至,路旁枫树染红,偶有落叶萧萧为天地间增几分萧瑟。
张潇一边赶路一边留意身后动静,坛子肉夫妇信奉大日坛宗邪教,与金三儿走的比较近,估摸这会儿消息应该传过去了,不管金三儿有什么手段,到了这时候也该是图穷匕见时了。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八匹健骑如飞而至,前面四骑从巨鹿囚车旁掠过,四名骑士猛然勒住丝缰,拨转马头挡住去路。后面四骑则缓缓停下堵死了退路。
“人呢?”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大汉,身形彪悍,络腮胡子鹰钩鼻,一脸凶相,只见此人猛地拉住缰绳,那健马昂立而起一转身挡在了张潇前面,扬手一指空荡荡的囚车,喝问道:“里边的犯人哪去了?”
张潇摊摊手,表示车上自有自己,反问:“几位要找的是什么人?”
光头大汉上下打量张潇一番,唇角撇起一丝狞笑:“你就是张潇?”
一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亮堂起来,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张潇满意一笑,点点头,反问道:“尊驾是哪位?”
“果然是你。”光头大汉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仔细打量张潇,嘿嘿笑道:“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值得金三爷这般看重,专门把大爷请来送你一程,却原来是个乳臭未干尚未觉醒的凡夫俗子。”
这是属于异人的时代,不是异人的叫凡夫俗子。在这个时代里,这是个充满歧视意味的称呼。因为在大多数异人眼中,凡夫俗子连人都不算是。
一人道:“甄大哥不必出手,把这小废物交给小弟料理吧。”
光头大汉点点头,吩咐道:“先不要杀了他,还要从他口中问出那义军的囚徒的下落。”
言语之间已经吃定了张潇。
张潇默默听着,眯眼打量几个瘪三儿,光头大汉额头有灵光浮动,这是异人重要特征之一,灵光团绕在额头含而不吐,此人能力还没超出三级异人范畴。其他几个骑士也都是异人,但级别太低,一级觉醒只是点亮魂相石,修习魂力;二级藏海开启丹元储蓄异力开始改造身体,二者与凡人并没有明显区别。
两年前在崇山战场结交了一位了不起的异人强者,从他那里了解到很多关于异人修行的常识。
异人修炼以魂相为根基,通过冥想或其他心法发掘魂相潜力,这个过程既是觉醒魂相修炼魂力。
九圣之书有云:人之初,魂相藏于识海,魂相强则魂力必雄厚,凡异人者必先觉醒魂相,进而启动魂相之力,与天地元素沟通,导引元素异力入体......
魂相天赋越好,先天魂力便越强大,能召唤的异力也越磅礴。随着能够召唤的异力增加,进而得到开启丹元海储存异力的能力。当这种异力在体内储存积累到一定变量时,就会形成质变,改造身体让异人的身体更适应他修炼的异能元素。
至此便进入三级超脱境。到了这个境界的异人身体改造初步完成,从此与凡夫俗子有了更明显的区别。改造后的身体会更亲近某一种异能元素,甚至形成导体效应,领悟异力外放的技能。
张潇七岁的时候遭人用精神异力暗算,识海被破坏,依照常理就算不一命呜呼,也至少会变成白痴。但是因为超脑实验,保留了前世记忆的阴神穿越三千年来到这个时代,所以现在的张潇还活的好好的。
不但活着,还自创了一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武神体系。
超脑实验大大提升了前世张潇的灵魂之力,按照道家的说法就是助他修成了可以脱离躯壳的阴神,张潇虽然识海被毁无法觉醒任何魂
相,却能感知到一种类似魂力的精神力量。这种特别的力量在他来到这个时代时便拥有了,虽不能帮他导引任何一种天地异力入体,但却给他带来一个独特的技能,便是能够用眼睛看到异人的魂相灵光。
张潇读取超脑记忆后分析这种力量必是阴神的本能,或可称之为破魂之眼。
两年前在崇山之战中张潇还发现,自己这种能力是有极限的,但同时也是能够通过修行武神体系的神变法门得到提升。同时他还发现只要是自己能看出对方魂相根底的,对方的能力便不会超出自己承受极限。
而好像城主白宗元那个级别的异人,自己便只能看到灵光而难看透其魂相本质。
光头大汉额头的灵光其实十分微弱,光晕中隐约可见一泓小溪。由此可见此人的天赋异力必定是水系。阿汉的魂相也与水系有关,不过他的古潭魂相可要比这光头的小溪魂相潜力强大太多了。
“原来几位是奉了金三儿之命前来取我性命的。”张潇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注定活不过今天了。”
光头大汉点点头,道:“你倒是个明白人,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回答爷们儿的问题,最后还能赏你个痛快。”
“尊驾所说不错,反正是死,何必多受活罪,只是临死前我还有最后的请求。”张潇老实配合,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架势,道:“我想做个明白鬼,只要各位满足我最后的心愿,我便把那囚徒的下落告知诸位。”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同时也在找那个囚徒。
“你很聪明。”光头大汉笑了笑,道:“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张潇单刀直入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可是来自大日坛宗的朋友?”
“甄世明,大日坛宗北方分舵邺阳法会坛主,小子,你现在至少知道死在谁手里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知道了。”张潇点点头,果然不出所料,必然是虎姨做了某件事把白老三逼的狗急跳墙。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找到那个囚徒?”
“嘿嘿,这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甄世明道:“小子,不要再拖时间了,不会有人来帮你的,快些说出那囚徒的下落,莫要耽搁了大爷们办事。”
“那人是义军成员,参与了治学衙门遇袭大案,被金三儿捉进治安衙门,本打算从他身上挖出些同党,却不料走漏了消息,北线联军要接手此案,所以金三儿才命我把他押解出城交给前来接人的飞彪军。”
张潇道:“金三儿一边派我押解此人,另一边又安排你们来截杀,能让他冒这么大风险,这人一定很有价值。”
“小子,你还是快说出那人的下落吧,知道太多没有好处。”甄世明冷冷说道。
“我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你就在我临死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又如何?”张潇道:“否则,我宁肯多受些罪也不说那人下落,那人这么重要,你也不想在我身上耽搁太多时间吧?”
“看来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好死不如赖活着。”甄世明耐心耗尽,觉得张潇就是在磨嘴皮子耽误时间,目的是想多活一会儿。为了尽快挖出囚徒的下落,他决定对张潇来硬的了。吩咐道:“动手!”
话音刚落,先前主动请缨要收拾张潇那人便按捺不住了,扬起手中马鞭,手腕一抖,对着张潇的脖子缠了过来。
这人也是个异人,魂相天赋极弱,灵光之中是一棵藤草。
“哎!”张潇叹了口气,在鞭梢儿将要触碰到脖子前的刹那,忽然低头避过,慢吞吞从车上站起身,道:“好说好商量不管用了,只好用拳头说话。”
唰!
下一瞬,张潇已经出现在那人马前,劈手抓住那人腰带将这厮扯下马来,往地上发力一掼,脑袋砸在石头路上,啪的一声!摔蛤蟆似的,不可一世的二级异人脑浆迸裂当场死亡。
其他人见状,无不骇然失色。这怎么可能呢?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六章 凶狠的凡夫俗子
甄世明的境界最高,观感也最强烈,立即意识到情报有误,这凡夫俗子必有古怪,否则他的动作怎么这么快?被摔死的吴老二虽然算不上好手,但也是开启丹元的二级异人,身体强度和魂力感知能力都远胜一般凡人,为什么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对方抓住摔死了?
甄世明还在惊疑不定,其他人却是无知无畏,认定是吴老二一时大意才被这人得手。纷纷掣出武器来把张潇围在当中。
“剁碎了这砸碎,为二哥报仇!”一名青衣汉子厉声喝道。
张潇一眼看过去,这人的灵光魂相是一柄小刀,比死的吴老二的天分要高些。心念一动,气血立即发动,足下脚指猛然发力,身体毫无征兆的平行纵到这人近前。抬手刚掐住这人的脖子。
忽觉脑后白光一闪,却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柄小刀凌空刺向自己后脑。
张潇只做不知,气血勃发下不坏身发动,刀子刺在脑后却无法刺入,手中一发力,捏碎了这人的颈椎。灵光寂灭,又一个二级异人死在手下。
“神刀老九!”甄世明眦目欲裂,脱口喊出第二个死者的名字。一下子损失了两名好手,带给他的不只是震惊,更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对自身错误的懊恼愤怒。
其他围攻者见势不妙,纷纷举起手里的家伙往张潇身上招呼。只听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张潇在他们当中穿梭往来,只攻不守,施展摔打擒拿的手段,所过之处,断臂残肢飞起,惨叫不绝于耳,一转圈的工夫,场间便只剩下一脸懵逼的甄世明站在那里。
甄世明感到难以置信,但对张潇而言,这样的结果却是意料之内的。武神体系的第一重境界是不坏,可惜碍于身体天赋不足,一直差半步未能大圆满。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又开创了第二重神变境界。
本着扛不动,但求躲得过的原则,开创的神变境。如果说不坏境是肉身体魄修行的究极状态,那么神变境便是精神感知和身心和谐统一的完美状态。
在攻击方面,不坏境打人如重锤凿山,以力伏人。而神变境则好似良医针灸,以精准和针对性杀伤对手。张潇二者兼具,不坏虽未能大圆满,神变却已经初窥门径,二者相辅相成,战力只比阿汉的不坏圆满更强大。
武神体系的基础就是强大的自身,修炼打熬的是自身,杀人攻击同样是自身。所以,近身战斗的情况下,除非是极少数高阶圣兽魂相并且修为在五级以上的异人,否则面对张潇都只有被秒杀的份儿。
在张潇之前,这个时代没有武神体系。更没有哪个凡夫俗子敢与异人正面抗衡。
甄世明哪里见过这么凶悍凌厉的凡夫俗子。到了这会儿,他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从本命丹元中凝出一条条水蟒护住自身,用惊怒的眼神盯着张潇,咬牙问:“你待如何?”
张潇脸上仍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看着他身上游动不停的护身水蟒,三级异人的能力太弱,他这玩
意的威力绝无可能攻破自己的不坏身。笑道:“咱们讲个条件,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赏你个痛快。”
甄世明想起自己刚才也说过类似的话,面红耳赤,怒道:“凭你也配。”
“不见棺材不掉泪。”张潇声到人至,快的对方魂力感应来不及做出反应,挥手一拳击在两条水蟒衔接之间,破开甄世明的防御将他从马上打落。这一下快如惊鸿,直接把甄世明的身体和心理防线一起击溃了。
“别,别杀我,你要问什么,我全告诉你,求你留我一命。”甄世明躺在地上,完全丧失了一战的勇气。只抱着一丝希望摇尾乞怜,以求苟活。
“机会只有一次,你回答的让我满意就饶你不死。”张潇招手示意他站过来到自己面前,一屁股坐回到巨鹿囚车上,问道:“说吧,为什么要抓那个义军囚徒?”
“我们是奉次相府之命来奉阳调查首相府与义军勾结的证据的。”甄世明道:“前些日子奉阳治学衙门遇袭,有人利用衙门的刊印设备印传单,说义军要在北边搞大动作,次相府派到首相那边的人传回消息说,此事与首相手下一个重要人物有关,所以次相府传令秘密调查。”
张潇听到与首相手下一个重要人物有关时不禁心中一动,表面不露声色问道:“那个囚徒知道内幕?”
“那人姓耿,公开身份是宝丰楼的一个鉴宝师,但其实一直负责与首相府那边某位重要人物联络,众所周知宝丰楼的背后是苍穹书院,谢老院长是首相大人的亲族叔......”
“不要扯没用的。”张潇打断他的话,继续问道:“这么说你们是想找出那个人来?”
“不错,顺便从姓耿的口中打探另一件大事。”
甄世明不确定张潇知道多少内幕,唯恐少数一点给对方杀了自己的借口,不敢有半点隐瞒,续道:“奉阳分坛的金三儿抓捕此人时,偶然探听到宝丰楼和巨人岛以及白府,三方之间正酝酿一场大交易,宝丰楼在奉阳的分部有个杂役叫泰虎,是巨人族的大公主,她通过宝丰楼的渠道往巨人族传了一个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张潇的脸色变化。见张潇听到巨人族大公主的名头时面色忽变,顿时吓得不敢说下去。
“你接着说。”张潇心里隐约有个猜测,正需要他帮忙印证,和颜悦色道:“说的不错,这位大公主传回巨人族的消息是不是跟她两个儿子有关的?”
“正是。”甄世明见张潇面色和缓,认定自己所说是对方感兴趣的,连忙回答道:“泰虎告诉巨人族,她生了一个有异力天赋的儿子,并且这儿子是天生的泰坦金钟体,要求泰坦族派人带一份天源海汇图残片来奉阳接回她母子。”
这下全搞明白了。原来虎姨是这么打算的。用阿汉和她自己回归巨人族做筹码,跟巨人岛换来一份天源海汇图残片,再用残片与白家交易,换取白府履诺将白凌霄嫁给自己。
天源海汇图
乃是九圣开天后传下的世间至宝,关乎世界演化生成的大秘密。一共九份残片,分别收藏在世间九个强大族群手中。每隔十五年,便会举办一次天海盛会,各族青年一代精英会在盛会中展开竞逐,奖品就是由各大圣人携带残片临时组成完整的天源海汇图,再由天海盛会的优胜者们观想一日夜。
这宝贝也只有对巨人岛的泰坦族没多大吸引力。上一届的天海盛会胜者当中便有一位来自巨人岛的叫做金钟泰龙。听名字应该是虎姨的兄弟,据说这位得到观图的机会后只看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
用宝图残片换人这种事,也只有巨人族能干出来。
按照虎姨的计划,交易完成后,阿汉可以回到巨人岛去竞逐王位继承人。自己则会娶白凌霄为妻,得到白宗元的庇护,幸运的话还能跟白凌霄生个一儿半女。若干年后,便可以兵合一处回归黑龙城有仇报仇了。
“这些事都是姓耿的义军交代的?”张潇想通其中关键,尽管已有九分把握,还是想再落实一下细节。
“姓耿的除了是鉴宝师,还是宝丰楼方面负责外联的管事之一。”甄世明道:“这件事正是由他经手的,当时治学衙门遇袭时,这人就在附近暗中指挥,却被金三儿搜查时发现疑点,那金三儿是二级精神异力者,用搜魂术一审他就说出了这件事,可惜就在他要说出首相府那人的名头时,审问被治安衙门的曹大头给打断了。”
“所以你们只知道他是联络人,却不知道首相手下的大人物是谁,在治安衙门问不出来,于是就等着这人押解出城时前来劫人。”张潇自行脑补推断出事情经过,又问道:“这么说大日坛宗连日来往奉阳集中人手是冲着宝图残片来的?”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见机行事,能劫人最好,不能就杀人灭口,如果到了地方发现有义军成员来接应姓耿的,哪怕什么也不做也务必把消息带回去。”
“金三儿是在怀疑首相府那边的大人物来自北线联军?”
“小人只是听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甄世明求生欲极强的选择了回避。
张潇心中大概有数了,并不追问,转而又问道:“天源海汇图残片非同小可,大日坛宗这次都派了什么大人物前来?”
甄世明道:“北方分舵的舵主五级上境异人阴光上人亲自出动,昨夜跟随次相府的郝公子一起入城主持此事。”
其他没什么好问的了。
“命你前来害我的人是金三儿。”张潇看着他,淡淡说道:“你若泉下有知,记得寻他晦气。”
甄世明闻言面色大变,刚要指责张潇言而无信,却见一颗拳头在眼前不断扩大......
张潇抽回拳头,从甄世明的尸体上扯下一片碎布擦了擦手,站在原地斟酌了一会儿。
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但还不能算结束。有件事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谨慎起见还需前往印证一番。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七章 锤子巨人和玩火少女
天都峰下是茫茫无际的北地荒原。天都山脉起源于西大陆边缘,由西向东直至淮海之滨横亘在东大陆的北方。以天都峰为界,向南便是汉国地界,沿着天都山脉向西两千里则进入到古羌国的地域,如今那里都已是义军的地盘。翻过天都峰往北,则是属于北国的领地。
一架巨车行驶在荒原古道上,车上只有一名乘客,车轮却在石板古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拉车的是八头肩高一丈的南冥犀牛,坐车的则是一个肩扛黑石巨锤的巨人。大车用纯钢打造,走在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巨人生的浓眉阔目,鼻直口方,目光深邃,顾盼之间颇有威仪。
古道两边是山坡,生满了高耸的参天狼林。
忽然一声唿哨从林中发出,道路两旁突然杀出一哨人马将去路挡住。
一群黑衣骑士各持兵器,为首者大喝一声:“首阳山尹夜哭大哥的兄弟们打草谷啦,不相干的人回避!”举长矛一指巨人,其他人便向巨人发起了冲锋。
马蹄如雷,刀光如雪。
巨人坐在巨车上一动不动,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
有骑士射出弓箭,巨人肩头的黑石巨锤似乎动了动,那些飞星箭矢便自动转向粘在了石锤上。
“停止射箭!”指挥者见识不差,大声喝道:“那是泰坦族奇物阴极阳极锤,专克金属之物。”
“我来领教一下!”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骑士在马背上纵身跃起,双臂张开,立有无数长矛自动升空,相隔十丈竟自动投射向巨人巨车。
巨人半睁半闭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忽然将石锤放在一旁,然后对着那名骑士双掌一合。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强烈罡风从他双掌之间发出,将那些投射过来的长矛吹的七零八落,同时将空中擅长控制金属的异人骑士震晕在当场。
巨人咧嘴一笑:“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腾地一下站起,信手操起石锤往空中一丢,整个人跟着石锤一起升空,下一瞬间,巨人连同石锤一起落下,在冲阵的马队当中炸开。
轰隆!地面被他砸出个三丈方圆的巨大深坑,气浪和罡风激起乱世横飞,四周围的骑士人人中招,被炸的人仰马翻。而巨人则提着石锤,砸核桃似的把这些人尽数砸死。
“金钟泰龙,来人是金钟泰龙!”为首者终于根据巨人的表现认出了他的身份,一下子吓的声音都变了,嘶声竭力大喊道:“行动取消,所有人立即撤离!”拨转马头,斜刺里往山上奔走逃命。
巨人哈哈一笑,大声道:“既然都来了,何妨便都留下来吧!”扬手一丢,那石锤电射飞出,去势无声,速度却超出敌人想象,正中奔逃上山的为首者后心。
那人也算不差,被一锤砸的凌空飞天,大口喷血洒在长空上。却没有就此毙命,凌空转身还对着巨人挥手,两几根参天巨木随着他的动作拔地而起,二鬼关门之势挡住巨人追击之路。
巨人喝了一声来的好,八米高的庞大身躯毫不停留撞了上去,正是泰坦族神技野蛮冲撞。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为首的木系异人连续发动技能召唤巨木挡路,都被巨人轻松撞破,足下飞驰,顷刻间追上了那人。巨人泰龙顺手操起落在旁边的石锤,对准木系异人力劈华山砸下,连人带马一下子砸成了肉泥。
斜对面的半山坡上,一名红袍光头的上人正以天眼通之术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目睹那些袭击者都被巨人杀光,才神色凝重转过身来,对身后一名玄衣老者说道:“华子木战死了,尹兄这回相信本尊的话了吧,金钟泰龙,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水火难伤,巨人族离开巨人岛便停止睡眠,除非转轮王亲自出手,否则凭咱们现有的力量,想得到宝图残片,只能等他完成交易后在其他人身上想办法。”
这杀气冲天,付出极惨痛代价的突袭竟然只是一次试探。
“入了奉阳城就是白宗元的地盘。”被称作尹兄的老者面色阴沉,徐徐说道:“上人背后有次相府撑腰,行事百无禁忌,尹某孤魂野鬼一只,自家阿弟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就不淌这趟浑水了。”
......
巨鹿车慢悠悠赶往城东接应点。
车上除了张潇外,还放着甄世明和其他吴老二,神刀老九三人的尸体。
崇山之战过去两年多,有些事却是一辈子都放不下,有些人和交情也是一辈子忘不掉的因果牵挂。
飞彪军是首相府建立的精锐武装,大统领就是张潇的结拜兄长许笑杰,同时兼任神圣东盟北线联军的统帅。在北国境内,他代表的是神圣东盟的武力权威。也是唯一有资格跟白宗元掰掰手腕的人物。
如果甄世明所说无虚,那么义兄就很可能是义军方面打入首相府的卧底。而这个情况则被次相府派过去的人侦查到了。结合过往与义兄闲谈,对他的立场和信仰的了解,张潇对这个猜测至少八成把握。
不要说八成把握,就算只有一成可能,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种事一旦被对方查证,即便首相大人再有惜才之心,也绝不会姑息。
转过一道弯儿,已经能看到前面三顶营帐和熟悉的飞彪军旗。
巨鹿车来到近前,让张潇感到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飞彪军成员,等候在此的却是个小姑娘。姿容清丽,绢帕包头,身上披着一条宝蓝色大披风,更增几分飒爽英姿。哎,就是有点可惜,身材瘦小,貌似还没有长大成人。不过...嗯,一看就是有钱人,居然有私家飞机场。
“站住!”少女迈步迎上前来。
张潇注意到她双足落在地上几乎是凌空踏步而来,双手分在两边,掌心向上,似有某种能量在蒸腾,再看她额头,灵光之中却有一团紫色火球在跳动。九圣之书中有一篇专门记录高阶魂相的图册,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紫火飞星魂相了。
远古时代,九圣开天之初,南楚有厉氏,结篱围田,掘地造穴,大功于人族。厉氏妻子因此得圣人点化有孕,结胎八载而不出,忽有一日,梦见天降紫星赤火入怀,次日临盆诞下一子。
从此世间便有了紫火飞星的魂相传承。
原来这小丫头是南楚厉氏后人。
义军总参谋长叫厉鸿途,可是天下间威名赫赫的六级异人。
许大哥来自南楚狮心许氏,他与厉鸿途年纪相差不大,同为世家出身的异人天才,却不知二者有什么关联。
张潇拍拍巨鹿,把车停下。
“你是治安衙门派来押送人犯的治安官?”少女眉宇间杀气腾腾,盯着张潇问道。
“你们是飞彪军派来接应人犯的?”张潇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少女一皱眉,显然瞧出张潇并非异人,警戒之心松懈许多,点头道:“不错,我奉了许大将军之命前来接人,为什么只有你
一个人?耿先生哪里去了?这仨死尸又是怎么回事?”
老子信了你的邪,小丫头人不大,还挺机灵的,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老子要不是猜到了你的底细就被你唬住了。
“我押送犯人的途中中了大日坛宗妖人的埋伏,他们想把人犯劫走,还要把我干掉,幸亏遇到我的几个江湖朋友,奋不顾身与对方交战,才得以保全性命,这仨人,光头的叫甄世明,乃是大日坛宗的妖人,另外两个却是我的江湖朋友。”
少女听得很认真,悄然之间已经收了手上神通。她的魂相天赋高,魂力级别也胜过甄世明很多,张潇判断她至少是四级中境的修为,甚至还要更高些。
“这光头我认得,他是大日坛宗邺阳法坛的坛主。”少女对着张潇点点头,道:“我叫厉非烟,你辛苦了。”
张潇叹了口气,道:“辛苦谈不上,只是受了点惊吓,只可惜了我这两个朋友。”
厉非烟凑到巨鹿车旁,仔细看了看三具尸体上的伤痕,问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张潇道:“互殴而亡,这人用神通杀害了我两个朋友,但我这俩朋友也不是吃素的,二人联手跟他同归于尽了。”
厉非烟未置可否,继续问道:“大日坛宗其他人呢?囚车里的人犯哪去了?”
“人犯被我放走了。”张潇注意到她暗松了一口气,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是义军的人,由此基本可以断定,义兄许笑杰就是义军打入东盟的卧底。又道:“其他三名大日坛宗成员都不是异人,奈何不得我,我骗他们人犯被我派人秘密押回城,他们就无心恋战走了。”
“三个凡人无心恋战逃了,一个三级异人却战死了?”厉非烟提出质疑。
张潇道:“这人是专门来杀我的。”
心念电转,次相府派大日坛宗人马捉那位耿先生,更多是在论证某个猜测,事实上义兄几乎就要暴露了,只缺了点证据而已。义军在这边没什么厉害人才主持大局,行事完全不靠谱。若是任其瞎折腾下去,指不定就把义兄拖下水了。老子既然赶上了,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大日坛宗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一是因为我捉过很多大日坛宗的妖人,二是奉了金三儿的命令......”
“捉住耿先生的那个治安衙门的副局长?”厉非烟打断张潇的话问道。
张潇点点头,道:“金三儿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今天才知道此人乃是大日坛宗的妖人,他捉了耿先生审出一些秘密,但因为飞彪军要接手,只好中途作罢,但他另一个身份是大日坛宗妖人,所以就派出人马前来劫人,顺便把我杀了。”
“金三儿审问出了什么秘密?你这个一级治安官也应该有点耳闻吧?”
张潇稍微合计了一下,果断的将虎姨主导的三方交易内情说了一遍。
厉非烟听罢点头,道:“你这人还算老实,说的跟我们已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张潇叹了口气,道:“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又道:“尊驾如无疑问,就请你快些给我出具龙编信票,写明事情经过,让我回去跟上官有个交代。”
“还有疑问。”厉非烟忽然面色一冷,手中升腾起两团火球,道:“事已至此,不妨坦白告诉你,我没有什么龙编信票给你,我是义军北方分部的负责人,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去......”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八章 好汉长在嘴上
你不能杀我!”张潇一跃而起,面对厉非烟手上的火光,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你们是义军,不能滥杀无辜。”
“我也不想,不过我需要理由,因为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厉非烟不为所动,道:“我们接下来要有大动作,万一走漏了消息会有很多兄弟没命,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义军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广大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张潇道:“我就是劳苦大众,你是义军成员。”
“嘻嘻,你这条黑皮狗的理论水平居然比雷神爷还高。”厉非烟手上的火团似乎更亮了。
黑皮狗是民间百姓对无良治安官私下里的称呼。潇哥身为三千年老怪,向来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收刮地皮欺压良善的勾当从来不干,自认不在其列。
“我能帮到你们!”张潇懒得计较童言无忌,快速说道:“实际上我已经帮过你们了,那位耿先生就是我放的。”
“耿先生还没回来,你怎么说都可以。”
“如果他知道你们来这里接应他,我相信他很快就会赶过来,只要稍等片刻。”张潇盯着她掌心的火团,紫色火焰,自己的不坏身最多能承受十息,这段时间捏死她易如反掌。心中笃定,嘴皮子没有丝毫犹豫,道:“你也不想为义军招来乱杀无辜,恩将仇报的恶名吧?”
话音刚落,营帐后方忽然有了动静,一名白衣大汉跑过来对厉非烟说道:“耿先生回来了。”
厉非烟怔了怔,深深看了张潇一眼,对大汉吩咐道:“你看着他,我去问问耿先生是怎么回事。”语气十分温柔,与刚才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
张潇看到那团火熄灭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这小姑娘看着凶巴巴,其实没多少心机,就是有点嫉恶如仇,对待敌人如冬天严酷,对待同志却是春天般温暖。
不大会儿,厉非烟去而复返,看向张潇的眼神也变得温和多了。
“耿先生说的那位治安官在城里让他吃了顿饱饭,还说那人是认同我们的革命立场的?”
“我其实也是苦出身啊。”张潇摇头叹息道。
厉非烟好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奉阳城中心区一级治安官张潇,刚才提到的巨人族大公主是我养母,他的儿子叫张汉,也就是我弟弟。”
“你是泰虎的养子?那不就是黑龙城张平潮的长子吗?”厉非烟更加吃惊,失声问道:“你怎么不是异人?”
“我为什么一定是异人?”张潇一脸苦笑明知故问道。
“张平潮是十五年前天海盛会的人族代表之一,天赋绝伦,据我爹说,他的夫人更是天下难寻的异人天才。”厉非烟有一说一,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出来。
“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张潇道:“我出生后遭人暗算被毁了识海,虽心有不甘,至今尝试过无数次魂相测试,却始终无法与命运的残酷抗衡,只好做个与神异无缘的凡夫俗子。”
“草芥?还是尘土砂石?”厉非烟用惊奇的目光打量张潇,不死心的问道:“黑龙城张氏可是初代神帝张渔阳的后人,这么高贵的血脉传承,再怎么平庸也不至于一点魂相都没有吧?”
草芥,尘土和砂石都属于最低级别的魂相。不管哪一种,只要有一点点便有冥想修炼的希望,便可以称之为异人。
张潇耸耸肩:“很遗憾,但这就是事实。”
“哎。”厉非烟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太可惜啦,我爹爹生平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当年代表云雷书院输给令尊大人一阵,时常念念不忘夸赞他天赋异禀。”
这姑娘年纪不大,涉世不深,说起话来全无顾忌,是个容易利用的傻丫头。
“时间不早,我该回城复命了。”张潇察言观色,确定厉
非烟已无杀心,又道:“那金三儿还对我虎视眈眈,我家人还在城中,就算没有龙编信票我也得回去。”
“就这么让你回去可不合规矩。”厉非烟道:“实不相瞒,我们对巨人族的那幅天源海汇图残片很感兴趣,白家和巨人族一定做了充分准备,好东西谁都想要,我奉命来接应耿先生,可不敢冒着走漏消息的风险让你回去。”
“意思是你要把我软禁在这里?”张潇道:“那我弟弟和养母怎么办?”
“没有办法,我无权拿同志们的生命冒险,只能把你留下,直到我们的行动结束为止。”厉非烟没那么多心眼,老实笃定的说道:“萍水相逢,我没理由信任你。”
“还有一个问题。”张潇也没指望她会就此动摇,毕竟是独当一面的义军干部,这点心术还是有的。
“放心,我们不会虐待你。”厉非烟误会了。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张潇道:“问题是,如果我不能回到城里,这场交易将很可能被取消。”
“凭什么这么说?”
“虎姨是为了我和白家小姐的婚约才主导了这场交易,巨人族为了接回虎姨和有异人天赋的我弟,白家为了得到宝图残片,婚约是很多年前定下的,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而白家却是如日中天,没有极大好处的情况下,白家岂会愿意让小姐下嫁,很显然若只是虎姨和阿汉回归巨人族,根本不需要这场交易。”张潇耐心解释。
“就是说,如果不放你回去,巨人族就不会做这场交易?”厉非烟立即想到从金钟泰龙手里抢宝图,风险实在太大。
“完成交易的前提应该就是我和白家小姐完婚。”
“那可有点为难了。”厉非烟转着大眼睛,反复打量张潇,歪头问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不会把我们出卖给白家?”
“这的确是个难题。”张潇道:“如果不能解决,我不介意留在这里。”
“你倒是挺看得开。”厉非烟道:“我听说白宗元只有一个女儿,乃是羽圣弟子白凌霄,不仅天赋高绝,而且人样子也生的美若天仙,你一定很想履行跟她的婚约吧。”
“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愿意跟虎姨和阿汉在一起。”张潇平静说道:“对我们三口人来说,这交易的风险远大于带来的这点好处。”
“你这人还挺重情义的。”厉非烟看了张潇一眼,道:“不过我们可不希望交易取消。”
“我相信虎姨和阿汉如果能回到巨人岛,应该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张潇道:“对我来说娶白凌霄总归不是件坏事。”
“那就只有一个信任的问题啦。”厉非烟倒是不笨,很快找到问题关键。
“是的。”
“看来只能这么办了。”厉非烟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张潇,你加入我们吧!”又道:“只要你加入到义军,就是自己人啦,那就不存在信任问题啦。”她似乎越说越兴奋:“宝图残片在巨人族手里谁都抢不到,只有交易完成在宝丰楼手里才有机会得手,到时候我们又多了你这个内应,成功的把握自然更大。”
“加入到义军?”张潇正中下怀,仍摆出故作思考的样子。
“对,加入进来,跟我们一起推翻东盟七国的邪恶政权,为实现上古时代百姓当家做主的自由民主时代而奋斗。”厉非烟的眼睛放光,语气里带着强烈感染力,继续说道:“不要什么圣人国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行!”
张潇干脆利落的打断她的长篇大论。总算把这小傻妞搞定了,为了义兄不能由着她继续瞎胡闹。义军是一股强大力量,这群杀人放火的专业人士,刚好可以助自己抗衡大日坛宗妖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答应了?”厉非烟不大满意,大约是因为后面的长篇大论不吐不快。
张潇面带微笑,以看待一个可爱又野蛮的小女孩的目光看着她,道:“我家乡有句老话,响鼓不用重锤。”
“这话有点意思。”厉非烟意会的点点头,道:“事急从权,加入仪式就先放一放,我就当你是自愿加入我们了,顺便提醒你一句,不要耍滑头,否则我随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是敌人。”张潇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从容说道:“干革命讲究的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建议你今后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杀的人家害怕,义军便成了大家口中的乱党。”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厉非烟盯着张潇清隽淡定的脸孔,明明是个临阵收编的临时工,为啥自己丝毫不觉得他这说教的口气有什么不妥?挥挥手,把这个奇怪的念头从心底里挥开,尽量板起脸严肃的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加入到义军,就不要想三心两意,我们义军不仅有信仰和目标,还有纪律和法度。”
“我洗耳恭听。”
此情此景让张潇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多少年前,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受伤瘫痪,另一个女子也是这样面对面说着关于信仰和忠诚,纪律和惩罚。而当时他即将要去执行那个导致自己瘫痪十年的凶险任务。
“你的情况特殊,暂时还不能算正式的义军成员,待我向上面汇报,我们的人核查你的社会关系,落实你的信仰和立场之后,才能正式接收你加入进来,所以暂时只能把你编入北方分坛,由我直接管理。”
厉非烟又补充道:“我现在是北方分部的负责人,你就算是我私人招募的助理吧。”
“怎么都好。”张潇含笑应承,道:“你们想要图,我可以帮你谋划此事。”
虎姨想用宝图迫白家嫁女,但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挖了多大一个坑。目前所知道的,大日坛宗和义军都被那张宝图残片吸引过来,再算上白家和有着长安城深厚背景的宝丰楼,这个坑里的每一股势力都不是好相与的。
如果白家又不想嫁女,还想要那张宝图怎么办?
如果大日坛宗为了宝图向她和阿汉下手又怎么办?
义军会不会为了宝图剑走偏锋?
这些问题虎姨不会去想,但早就习惯为她拾遗补缺的张潇必须考虑。
“你怎么这么主动?”厉非烟对他那身黑狗皮仍有警惕。
“我只是想帮自己。”张潇坦诚道:“虎姨主导了这件事,但现在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远超出她的控制能力。”
“放心,只要你是真心帮我们做事的,我也会尽力保护你们不被大日坛宗那些妖人伤害。”厉非烟道:“但是如果白宗元要针对你,我可不敢帮忙。”
“白家我自己能应对,大日坛宗那些妖人或者其他参与进来的江湖势力就交给你们了。”张潇道:“我只要保证虎姨和我弟弟的安全,宝图残片的事,我会尽力帮你们争取一个满意的结果。”
“看得出来你很聪明。”厉非烟道:“不过图在泰龙手中,巨人族的泰坦军团长进入狂化状态威力巨大,防御堪比圣人,就算我爹爹亲自出手也没有把握,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到她爹爹了,只有小屁孩子才会如此频繁的炫父。
“可以等他们完成交易后再想办法从宝丰楼取图。”张潇一语中的。
“耿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厉非烟道:“巨人族不知为何不愿直接跟白家交易,所以就需要宝丰楼经手,但事关重大,宝丰楼一定会做万全准备,其实比起从宝丰楼手里抢图来,直接抓了泰虎母子去交换还更容易些,不过你放心,我们义军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
你真敢这么干,咱们就不是好同志了。张潇笑眯眯看着她,把心底的杀机深藏。
一个凡夫俗子竟想杀一个火系四级异人,会不会有点异想天开?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九章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我知道你们有底线,可大日坛宗那些妖人就难说了。”
张潇的马屁技术早已炉火纯青,一句话说的厉非烟只感到又自豪,同时也为自己刚才与大日坛宗妖人相同道德水平的念头而感到惭愧。
小丫头行事狠辣了一点,但良心没坏透。所以你我还是做好同志吧。
张潇察言观色,见厉非烟凶焰消退,接着道:“我只想自己和家人平安,卷进这件事非我所愿,我和金三儿没仇,估计是白家有人不想我活着,找了金三儿害我,恰逢他安排大日坛宗这几个妖人对付耿先生,搂草打兔子顺便把我收拾掉,没想到被你们搅了局。”
顿了顿,稍微斟酌一番,又道:“我跟大日坛宗那些妖人早已誓不两立,但是我对你们义军却没什么敌对的想法,甚至还有几分钦佩,只要不动虎姨和阿汉,我可以尽自己所能帮你们拿到想要的东西。”
“尽你所能帮我们?”厉非烟笑了笑,显然不看好张潇有什么能力,语气轻佻问道:“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宝丰楼背景深厚,有异人强者坐镇,又是在城中,而且白家必定全程监控交易过程。”张潇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厉非烟听的很认真,知道她还没有打定主意,心下稍安,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这个事准备了多大力量,但就我对宝丰楼和奉阳城的防御力量的了解,想要硬来必定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你对宝丰楼了解很多吗?”厉非烟审慎的看着张潇:“就凭你一个小治安官?”
“我没必要骗你。”
“你的意思是智取?”厉非烟点点头,道:“耿先生也有这个打算,可惜我们已经没有内应了。”
“你们没有,我有。”张潇道:“我有个朋友在宝丰楼混得还不错。”这次倒不是无中生友。
“什么样的学生?”厉非烟明显不大相信。
张潇微微一笑:“大专家!”
......
张潇原以为这伙义军会放自己单独回城,没想到刚上路走出没多远便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却是厉非烟换了一身寻常人家的丫鬟装扮追了上来。不问可知,她还是不放心自己。
尽管心中是抗拒的,但脸上却堆满了荣幸之至的笑意。
二人打马飞奔,很快回到城里。
入城的时候遇到一点小麻烦。
厉非烟是朝廷通缉的犯人,但算不得什么严拿的目标。东盟对义军内部了解有限,她的名字上了按察司的缉拿榜文,却没有留下画影图形。厉非烟对此竟一无所知,入城遭遇盘查时随口报了真名。
城门军对照榜文核查名单,厉非烟只道要露馅儿,便打算暴起伤人。幸得张潇反应迅速,帮着厉非烟化名李飞燕,那门军头目一见是他便不再深究立即放行了。
厉非烟长出了一口气,刚才那种情况下,一旦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异人也是血肉之躯的人,近身战斗不是她的强项。她的真火可以杀人,却也挡不住军兵们的弓箭和挠钩套索。除非有防御强大的护体宝物,否则只要没达到将自身元素化的境界,异人在军阵中的生
存能力还不如巨人族。
进得城里,厉非烟见离城门远了,按捺不住问道:“刚才那门军跟你很熟?”
“勉强算个熟人。”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勉强的熟人,若不是穿了铠甲,他能给你磕头。”
“嗯,前年他母亲在街上患了心病,我凑巧遇到顺手救了,另外他妹子好像在我一个弟子的医馆里学徒,要说熟也是他对我熟,我都不记得他叫什么。”
二人沿街行走,一路上有许多贩夫走卒市井人物主动跟张潇打招呼,人人言语亲切带着敬意。厉非烟不禁暗自称奇,这年头治安官的名声普遍不好,背地里被称作黑狗皮,她走遍天下,原以为天下黑狗一般黑,从没见过这么受人尊敬拥戴的。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说道:“没想到你在这城里有这么多熟人。”
“交朋友嘛,大家给面子而已。”张潇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人头不熟寸步难行。”
“宝丰楼里你也这么多熟人?”
“熟人很多,但是能愿意冒险帮咱们办大事的只有一位。”张潇道:“天色尚早,不必着急,待天黑了就带你过去。”
“神神秘秘。”经历了城门事件后厉非烟对张潇多了几许信任,有些期待更多却是好奇:你究竟有什么本领?为何这满街的市井之徒倒有多半与你相熟。黑皮狗子她见多了,这样的治安官还真是见所未见。
宝丰楼是市井江湖中的庞然大物,在神圣东盟的许多城市都开设了分楼,每一处分楼都至少有一位大查柜主持,但是总楼却只有一处,总柜只有四位,皆是异人身份,每一位都称得上江湖中的大人物。
二人穿街过巷,厉非烟揣着一肚子问题,好奇的跟着张潇来到文圣庙附近。此地是奉阳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做买卖的商贩很多,赶庙会的人更多。厉非烟来过一次,因为文圣庙旁边不远就是治学衙门。上次她是趁夜色飞进来的,有人带路直接到了这里,干完大事便走了,却从未体验过这里的繁华。
“那是什么东西?”她忽然看到路边一个小摊贩旁排着长队,贩售的却是一串串通红晶亮她在其他地方没见过之物。
“这叫糖葫芦。”张潇领着她越过排队的人们,径直走到木轮车旁,随手从草垛子上拔下一串递到她手里。厉非烟有些犹豫,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道理?却听那小贩笑呵呵说道:“公子爷,您来啦。”张潇点点头,道:“买卖兴隆。”小贩道:“全凭您教授的手艺好。”从他的表情和口气里,厉非烟感觉不到半点受压迫欺负的意思。
她举着糖葫芦,有些犹豫:“可以吃吗?你好像还没给钱?”
“别说吃几串糖葫芦,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没问过价钱。”张潇说了个不好笑的冷笑话,见厉非烟毫无反应顿生明珠暗投之憾,补充道:“开个小玩笑,这卖糖葫芦的老刘也是我弟子之一,我们算合作关系,我是技术入股但是不分红,只是想吃的时候可以随便吃。”
义军很穷,因为雷神经常说,当义军不是为了造反改朝换代,他们是为了信仰在奋斗,任何时候都绝对禁止烧杀抢夺。厉非烟
这个中层干部每月的饷银也只是将将够花。平日里都处在囊中羞涩的状态。
女孩子哪有不爱吃零食的,嘴巴馋的时候也会挤出一点点钱来消费,但局限于荷包购买力也只能浅尝即止。
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入口,厉非烟紧张的心情都似乎放松了些。
“这糖葫芦是你教那人做来卖的?”
“嗯。”
“你一个黑狗子怎么还会做这东西啊?”
“是治安官。”张潇认真的纠正道:“别人是什么我管不到,总之我是治安官。”
“好吧,算我说错了。”厉非烟吃人嘴短,自觉理亏,竟主动道歉。
张潇嘿嘿干笑:“你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毕竟刀把子在你手里。”
“义军从来不仗着刀把子说话。”厉非烟正色道:“雷神爷爷说,我们的武力不是用来对付群众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雷神爷爷翻译上古文献得来的口号,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那糖葫芦的做法也是我从上古文献里学来的。”张潇先满足她的好奇心,话锋一转又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能做到这一点很难,怪不得你们能在西边站稳脚跟。”
“听你这口气,就好像你懂好多上古文献似的。”厉非烟道:“我爹说,上古文献世间罕见,且诲奥难明,深不可测,当今世上能看懂的人只有三位,雷神大人之外,还有海族的海神和羽族的风神大人,无一不是七级能力的圣者。”
“或许我是个例外。”张潇道:“他们弄懂的都是大事,我只关注一些不起眼的小把戏。”
“比如这个糖葫芦?”厉非烟吃掉最后一颗红果,赞道:“真好吃,不知道多少钱一根,我的那点津贴够不够买几根给小星带回去。”又补充道:“小星是我表妹,她可馋了。”
“不值什么钱,如果方便的话,临走前我可以送你几根。”
张潇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有多处补丁,显然这义军干部是个清水差事,想到她那一身本事,若真是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又岂会活的这般清贫,不由对她增了几分好感。
“这糖葫芦可以久藏吗?”厉非烟倒不客气。
“只要温度够低,尽量隔绝空气的情况下可以放十天以上,不过口感会差一点点。”张潇道:“前面有个冰店,老板也是我教过的弟子,可以从他那里取个冰桶保鲜。”
“冰桶?”厉非烟眉头一紧,警觉的:“哪来的冰?他莫非是异人?”
这个时节哪来的冰?凝水成冰需要至少四级水系能力,她是异人精英,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误会了。”张潇淡定一笑,领着她一拐弯儿走进一家营业中的店铺,随便拉把椅子坐下,有人看到立即跑过来招呼。张潇示意满面警色的厉非烟坐下,吩咐道:“两杯果香刨冰,一杯甜,一杯原味。”
“这是什么东西?”厉非烟慢吞吞坐下,四下里张望,发现铺子里有十几位客人,都是寻常百姓没有可疑人物。可她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自己可是堂堂义军干部,进城来是做大事的,怎么就被这黑狗子牵着走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章 糖衣炮弹
只要是人就得穿衣吃饭,便难免有**,这便是人性的弱点。张潇瞧出这来自义军的小姑娘涉世不深,盘算着自己这顿糖衣炮弹炸过去,依着这小丫头的性子,至少可以保证义军方面暂时不会跟自己为敌了。
张潇笑道:“放心享受,全是我消费。”
厉非烟很快注意到其他桌上摆的冰点,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冰点,嗅着香甜隽永的气息,心中警觉之余更期待不已,不禁奇道:“奉阳周围千里无冰川,这个季节哪弄来的冰?”
“冬季的冰储存下来的。”张潇道:“说穿了一钱不值,就是把冰块藏在地窖里,到了夏季拿出来卖钱。”
这个解释通俗易懂不难理解。
只要不是异人作祟便好。厉非烟对自己的警觉性挺满意。
“为什么叫刨冰?”
厉非烟放下心来,好奇宝宝似的问个不停:“怎么还有果香?甜味和原味有什么不同?”
果香是冻冰的时候往净水里掺入了水果精华,凝成的冰自然就有了果香,甜味就是放了糖的,原味便只有果香味道。张潇耐心解释的时候,伙计已端来两个托盘和一大块冰,手法娴熟的用冰刀刨下满满两盘冰,道:“公子爷慢用。”
厉非烟小心的品尝了一点点,顿时眼睛一亮,小心的再次确认:“这个也不用我给钱?”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终于羞涩一笑,十分笃定的:“这样的话,一盘子我肯定是不够的。”
张潇道:“一共有五种果香冰,还有搭配蜂蜜和酸红果糕口味的,你可以都尝试一下。”说着摆手示意伙计上菜。
“哎呀,这东西简直绝了!”厉非烟干掉第五盘刨冰,幸福感满满,她生具赤焰魂相,修行过程中接触太多真火异力,身体本能的喜欢亲近冰凉之物。这冰点实在太对她的胃口了,赞不绝口道:“小时候爹爹带我去天后宫拜见水神大人,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吃过一种叫冰棒的东西,味道和口感比这个差远了,那可是水神大人亲手做的呀。”
“这便是上古技术的魅力所在。”张潇道:“强大的异人让人羡慕,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天赋。”
“九圣之书中有句偈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雷神爷爷给我讲道时说,上古文明辉煌灿烂,最终却毁于文明自身。”厉非烟道:“你对上古文明感兴趣无妨,但切记莫要去钻研上古兵器,否则后果绝非你能承受。”
“你多虑了。”张潇道:“诚如你所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上古文明能摧毁自身,同时也创造了很多美好事物,比如你正在享受的这个,我感兴趣的也是这部分。”
“我只是看你这人不错,好心提醒你罢了。”厉非烟感慨的:“你确实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可惜你的力量相对这个天下实在太渺小了,想要改变很多人的命运,靠这点技术可不够。”
“我谁都不想改变,只是想生活的更舒服而已。”张潇道:“偏偏自己是个特别懒的人,只好把手艺教给别人来做。”
“如果你把这些手艺带到京城发展......”
“那样会很麻烦。”张潇道:“事业做大了,就要看顾好多人,人多了麻烦就多,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
“所以你就甘愿隐姓埋名在奉阳城做个小治安官?”厉非烟道:“黑龙城张氏是开天九圣当中水圣张渔阳的后代,你大伯张平瀚可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你这么聪明能干,就没想过去帮自家人做一番事业?”
“没想过。”张潇看着她,道:“你若知道当初虎姨是怎么带着我和阿汉离开黑龙城的,便不会有此一问。”
“我只是不忍见你辜负了自己一身本事。”厉非烟道:“其实没有异人天赋也没什么,雷神爷爷跟我说过,神圣东盟的首相谢安就是个自废识海的普通人,不也做到了执掌四国相印,权势之大,便是比起七国盟主汉王来也不逊色多少。”
“人各有志,做完这件事,我和你们义军的缘分也就到头了。”张潇抬头看一眼天色,道:“走吧,今晚宝丰楼在春风阁有一场秋季拍卖,会很热闹,咱们瞧瞧去。”
“是要去见那个人?”厉非烟果然很感兴趣,连忙问道。
“那人会出现,但是见不见还要看机缘是否合适。”张潇道:“我们是去见另一个人,请她来安排这件事。”
“她又是谁?”
“师小红,一个靠唱歌讨生活的女子。”
......
黄昏时分,城南,春风阁。
每次到这里都会不自觉的想起?春阁,好吧,那是一份很妙的杂志。而春风阁则是一处很妙的所在。
这地方是个专门承办文体活动的所在,类似于上个文明时代的高端会所。
老板叫黄耀思,在城南这一带人称黄四爷,老百姓眼中,是个号称跺一脚奉阳城晃三晃的人物。张潇眼中,这个黄四儿不过是金三儿的一条恶狗。
名义上春风阁也是十八行加盟成员,但实际上这个黄四从来不把会首哥舒兰放在眼里,甚至还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以前忍着他那些小动作既是为了十八行内部某种平衡,也是不愿跟金三儿背后的白宗昌正面冲突。今天起,不打算惯着他了。
一是因为金三儿的举动已经触及了张潇的底限。二来虎姨把事情运作到了这一步,娘仨都已没有回头路。
白宗元还没有表态,不过白宗昌已经动了杀心。继续退让只会让对方误判形势,带来更不可收拾的局面。
今晚宝丰楼包场举办秋季拍卖会,会有很多奉阳各界名流前来,特意请来了怡翠居当红的淸倌儿师小红来表演助兴。
此时此刻,台上的师小红正在演唱她的保留曲目。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她身旁......”
歌曲旋律优美,唱歌的红倌儿声音清澈,情感真挚。厉非烟随着音乐声,仿佛进入到如梦如幻的境地。这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天籁之音。她六岁便觉醒了异力,作为义军中的天才异人,不得不接受最严苛的训练。
在义军这个相对单调清苦的环境里,磨砺成长了十年的厉非烟,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艺术。而她天赋赤焰,性情如火,本就是个热情开朗的女孩子,天生对艺术有着极敏感的接受力。
“她的声音太美了。”厉非烟被深深打动:“这首曲子也很美。”
“她就是师小红,人长得更美,可惜就是红颜薄命。”
“她怎么了?”厉非烟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水雾,关切的问:“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
“有个人叫黄耀思,几十岁人了,又老又丑,家里妻妾成群,仗着有几个臭钱结交官府势力,便想要强行霸占师小红,最近几日就要逼着她下海卖身。”张潇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脸色变化,“只可怜她与你一样花朵儿般的年貌。”
“这无耻的狗杀才真该死!”厉非烟掌心腾地一声冒出一团火光。
张潇道:“你莫要动怒,咱们的大事要紧,千万别多管闲事。”
“张潇同志,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啦。”厉非烟杀气腾腾:“我们义军的存在就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什么大事也没有不平事重要。”
张潇面露愧色,道:“你说的对,还是老同志的觉悟高,你这么一说,我都恨自己早没有出手杀了这只老王八。”
“现在也不晚。”厉非烟目露凶光:“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个黄耀思叫到这个房间来?”
“嗯,这倒是不难。”张潇奸计得逞,面上不露声色道:“不过我得亲自去安排。”
......
夜,城东白府正厅。
“巨人族的宝图是当年泰龙参加天海盛会所得,他们受天赋限制,无人能看懂宝图,那图于巨人族而言没什么价值。”三爷白宗昌正在向刚出关的大兄白宗元就与巨人族的交易做汇报:“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十多年,巨人族对泰虎这个被放逐的公主还这么看重。”
黑鹰白虎墩上坐着一位面貌俊逸绝伦,气质沉毅冷肃的中年男子,正是奉阳城主白宗元。
“看重是肯定的,但促成此事的关键未必是她。”
“大兄是说那个生了异人角的小崽子?”
“古潭魂相,对我人族而言算不得多强大的天赋,但是对巨人族而言却是瑰宝,尤其他还有泰坦王族血统。”
“大兄的意思这交易还有斟酌余地?”
“这场交易完全是泰虎一力促成。”白宗元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道:“我听说她提了一个条件?”
“她要求我们履诺把凌霄嫁给张平潮的长子。”白宗昌没好气的说道:“简直痴心妄想,大兄放心,此事小弟已有计较,既要拿到宝图
残片,更不会把凌霄嫁给那凡夫俗子。”
“此事不妥。”白宗元慢声细语,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权威:“凌霄和张家长子的婚约是当初我与平潮兄结拜时定下的,如今平潮兄虽已天人两隔,但男儿信义永存,岂可拿来作为促成交易的筹码?”
“大兄莫非忘了那张潇并不具备任何异力天赋?”
“嗯。”白宗元低头沉吟不语,似乎不为所动,又似乎在考量什么。
“凌霄已经遵大兄之命从空羽城归来,羽圣对她十分看重,专门派了燕轻舟护送。”
“当年与厉鸿途并称云雷双雄的那个燕轻舟?”白宗元眼中精光一闪,道:“昔日广德书院与云雷书院争道业第二的名头,我与平潮兄代表广德,燕轻舟与厉鸿途代表云雷,同为年轻一代异人强者,原以为会有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却不料这厉鸿途忽然追随雷神脚步入了义军,燕轻舟独木难支主动退出,才成全了广德苑道业第二的名声。”
“正是此人。”白宗昌道:“他现在是羽圣大人麾下护法,空羽城总管,在羽族地位颇高,能亲自护送凌霄归来,可见羽圣大人对侄女的看重。”言下之意,自是在提醒白宗元这场婚姻有多么门不当户不对。
“凌霄生具五凤之一的鸿鹄魂相,是羽族风系功法的天然传承者。”白宗元道:“羽圣大人看重她并不足为奇,只可惜......”欲言又止。
“大兄你糊涂啊。”白宗昌见兄长冥顽不灵,终于按捺不住说道:“凌霄的婚事关乎白家兴衰,兄长万万不可意气用事,那张家长子凡俗之姿,早不容于黑龙城张氏,这等人物哪配得上我那天凤之姿的侄女?”微微一顿,加重语气:“这也是老太君的意思!”
“母亲大人也想我做一个背信弃义之徒?”
“老太君并无此意,婚约我们打算正常履行,只是如果那张家长子福薄,跟凌霄没这个缘分,却怪不得我们不守信诺。”白宗昌道:“成婚所需,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只等宝丰楼那边完成交易,届时张家长子若还在人世,婚礼便照常举行。”
“三弟算计的好,死人当然做不了我白家的乘龙快婿。”白宗元叹了口气,道:“既然是母亲大人的意思,那也只好如此,只是未免对不起昔日故友。”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此事你可问过凌霄是怎么想的?”
白宗昌一怔,犹豫了一下,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凌霄与老太君怄气,中午时分出府便一直未归。”
“她想嫁?”白宗元问道。
“这孩子深受羽圣教导,重信诺,遵道义,另外,似乎对老太君安排的另一段姻亲不太满意。”白宗昌吞吞吐吐说道。
“另一段姻亲?”白宗元微微一笑,道:“愚兄不过闭关半年,这府中人事却越发陌生了。”
“次相郝神通的公子郝梦龄,年少俊雅,才情疏阔,堪称良配。”白宗昌小心翼翼说道。
白宗元点点头,神态无喜无悲,平静道:“看来你们都安排好了。”又道:“次相郝神通,掌三国相印,东盟内号称二人之下,实力不逊首相谢安,在东盟内阁向来与首相分庭抗礼,能与此人结下姻亲,我白家兴盛家业指日可待。”言语之间毫不掩饰讥嘲意味。
白宗昌听出他语气不妥,道:“大兄若觉得此事不妥,还可以再议,只是让凌霄嫁给那张家长子一事却是万万不可。”
“与次相府联姻一事就作罢吧。”白宗元摆手道:“婚礼筹备照旧,至于能否成婚,还要看霄儿自己意愿,以及那张家儿子的命...够不够硬。”说着,又长长叹了口气,似自语般呢喃说道:“为了霄儿,吾可以不义,亦可以不仁,但不该由你们来代替我做选择。”
语声落地,狂风忽起,同时砸在地上的还有白宗昌高大的身躯。
“僭越无矩,人之大忌,摆不正自己位置就会站不稳当。”白宗元看着摔的头破血流,却诚惶诚恐的三弟,面色缓了缓,温声道:“霄儿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派人去找她,如果在广德书院就算了,你二哥自有章程。”
白宗昌连声称是。
白宗元坐回到黑鹰白虎墩上,目光穿过大厅投向漆黑的夜色,轻声自语:“平潮兄,十五年弹指而过,你我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能否成为亲家还要看缘分,无论如何,我们做父亲的总要守着孩子不是?”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一章 春风阁少女杀人事件
歌声丝滑的像雨丝,无声却滋润心田。
歌词更牛逼,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号称新歌,专门为招待某位喜好文辞风雅的大人物预备的。
在这个世界里词作者换成了张潇的化名‘别绪三千’。然后自己委托自己把这歌曲交给师小红的。曲子用的是邓丽君版,名义上是张潇和‘别绪三千’合作。词曲皆是登峰造极的经典。
包厢是最好的位置之一,桌上准备了糖块和酥油茶,还有几盘糕点和干果。
厉非烟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这会儿已经飘飘然,如痴如醉。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怎可能是张潇这三千年老怪的对手。扣一顶惩恶除奸的大帽子,再把这些吃喝玩乐项目往这个穷窝里出来的小姑娘面前一摆,把她卖了都能帮着张潇数钱。
不是小姑娘与腐朽堕落的利益集团的战斗意志不坚定,实在是坏人的糖衣炮弹太猛烈。
“你先坐着听歌,吃喝的东西不够随时点,放心,我都已安排妥帖,等会儿师小红唱完了就过来跟你说话。”张潇推门进来,陪着坐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该来的都来了,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办点事儿去去就回。”
厉非烟不耐的摆摆手,示意张潇莫要打扰她欣赏音乐享受美食。
才半天时间,这小草包已经把张潇当做自家人了,根本没提防张潇会不会脱离掌控报告治安衙门来抓她。
张潇倒是不会这么做,不过坑她一下是免不了的。
春风阁大门外,街对面的胡同里亮着一盏灯,灯下摆了一副馄饨挑子。条案旁坐着个巨大身影,正是阿汉。
张潇快步过去,坐在了阿汉对面。
“哥,你没事吧?”阿汉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相反的,这小子是大块头有大智慧,上午分开的时候就觉察到老金命张潇押送犯人出城没憋好屁。
“老金确实给我下套子了。”张潇道:“不过不全是冲着我来的,老金的套子本来是冲着另一伙人去的,收拾我是搂草打兔子,人已经全被我宰了,只是他们要对付的那伙人有点麻烦,我判断他们可能跟许大哥有些关联。”
“金三儿敢套路哥,就不能让他活!”阿汉面现怒色:“我现在就去拧了他的脑袋。”
“你给我老实坐下!”张潇道:“想宰他还不容易?关键是不能给白宗昌报复咱们的机会。”
“那我连白宗昌一起杀了!”
“你要是能把白宗元也干翻了,哥哥今后不管你了,这奉阳城里随便你折腾。”
阿汉顿时泄气,一屁股坐下,叹道:“连许大哥堂堂半步六级的异人强者都不是白宗元对手,我怎么可能呢。”
“你现在不成,以后肯定没问题。”张潇道:“我让刨冰小高把你喊过来是另有任务给你。”顿了顿,又道:“吃饱了给哥跑一趟西北大营,送封信给许大哥。”说着,将刚在春风阁里写好的信交给阿汉。
阿汉顿时很兴奋:“这两年许大哥那么多次邀请哥,摆明了想抬举哥哥,你都不动心,今天怎么想起主动联系人家?是不是要有大动作?”
“是要做一些布置。”张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虎姨和你眼看要把天捅个窟窿,我若是一点准备都不做,不但娶不到白凌霄,这城里也很快就将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轻轻一叹,又道:“准备了这么多年,能不能厚积薄发就看今明两天啦。”
阿汉把信揣入怀中,道:“看来哥已经知道了,巨人族和我舅舅的事我也是前天才听娘说的,她不让告诉你。”
张潇道:“不重要,虎姨的心思我明白,没事,你去送信吧,赶巨鹿车走能快些,回衙门取车时顺便带点夜宵吃食给老郭他们,把金三儿的事情提一提,老郭知道该怎么办,估计今晚都有的忙了。”
“真有大动作啊。”阿汉顿时垮了脸,道:“要不然你打发别人去送信吧,让我守在你身边,不然我不放心。”
“今晚最多只是开胃菜,后面有你发挥的机会。”
阿汉还有些恋恋不舍。
“让别人送信我更不放心。”张潇道:“我和许大哥的关系是个大秘密,这城中除了你只有哥舒兰知道,她要替我执掌十八行保持通讯畅通无暇分身,暂时这个秘密还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又
何必脱裤子放屁打发小高喊你来报信去。”
阿汉叹了口气,一脸不高兴的端起面前一盆馄饨一口气倒进肚子,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哥这几年做的那些准备我都看在眼里呢,娘也跟我说,这两天是最重要的,让我寸步不离保护你,现在你又要把我支走。”
“不是小孩子就更应该晓得轻重。”张潇道:“你哥我有觉险而避的神通,用得着你保护?别忘了,你那不坏身的皮毛伎俩都是跟我学的。”见阿汉一脸委屈,又忍不住抚着大脑袋宽慰道:“你不用这么担心,哥心里有数,白家有白宗元和白宗秋一文一武两大异人,真正的大事还轮不到白宗昌做主,如果白宗元真有杀心,哥早就带着你和虎姨远遁万里了。”
阿汉默默点头,抬头又问:“哥现在干什么去?”
“我哪也不去。”张潇招手跟邓聋子要了一碗馄饨,笑道:“留这儿看戏。”往前一指,叫板念白:“看那边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俺不免赶将上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阿汉一脸懵逼。
张潇笑道:“从今天起,哥不想装了,摊牌了,咱们兄弟都要换个活法儿了。”
......
春风阁里暖意融融,丝竹琴瑟,曲乐和鸣。
师小红一曲歌罢,二楼包厢里有人朗声喝彩。
门户一开,走出个蓝衫文士,三缕长髯,手持折扇,满身的书卷气。朗声赞道:“不愧是三千先生新作,意境高妙,写透了秋月情怀,道尽了悲欢离合,妙哉,妙哉,妙哉!”
“小红拜见白院长,多谢二爷夸奖,承蒙谬赞,不胜感激。”师小红在台上款款下拜,又道:“张治安官的曲子做的也妙,可惜小红嗓音粗鄙,歌技俗不可耐,白白辱没了两位先生的才华。”
“张大郎的曲子也是极好的。”白院长不喜张潇,只一语带过,道:“不过你的唱功也为这支歌增色不少。”又道:“我今天听杜总柜说起三千先生又有新作问世,故此特意前来聆听,果然不虚此行。”
“白院长说好,那必定是极好的。”屋子里一个妇道人家声音传出:“好的东西也要遇到对的人欣赏,老师能有你这位知音,也是他之大幸。”
这白院长正是广德书院的院长,白府二爷白宗秋。
“杜总柜此言差矣,应该是白某有生之年能欣赏到三千先生的佳作才是邀天之幸,唯恨自己无福,与三千先生神交已久,却始终缘悭一面。”白宗秋回到房间,看着宝丰楼总柜杜紫藤,道:“前者承蒙三千先生解惑古通阳出土的那凤纹印自行之车来历,先生不吝自珍精绘构图助我复制奇物,令我始知上古智慧不输今人......”
敬仰之情溢于言表,遗憾缘悭一面之余又不胜唏嘘。
“会有那一天的。”杜总柜道:“老师游历天下,居无定所,便是我这个记名弟子也许久没见了,只有张治安官有这个福气,与老师之间常有书信往来。”
“张大郎在音乐方面的确有些才华。”白宗秋捻须摇头,道:“可惜命魂始终不能觉醒,终究不是吾辈中人。”
杜紫藤道:“有才华还年轻,倒是对这些姑娘们有极大吸引力,师小红去了那边房间。”
“她一厢情愿而已,张潇已经出去了。”白宗秋道:“此子沉迷贱技而名满奉阳,的确令我不喜,但毕竟是黑龙城张氏嫡传,其父张平潮当年豪迈磊落,并非当代言官春秋UU小说的奸佞小人,父传子继家学渊源,他的品行还是不差的。”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老师也赞他品性高洁,赞他虽遇家门不幸而流落江湖,却能玉可碎而不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杜紫藤道:“白院长不愧是老师的知音。”
“哎呀,妙哉,妙哉呀!三千先生此言大善,这才是吾辈读书人所追求的品格。”
白宗秋又兴奋了,只觉得这句话深得吾心,每个字都是自己想说的。说至此处猛地顿住,想起这句话是赞张潇的,不禁一叹,道:“三千先生看重的人自是不会差了,只可惜他终究不能觉醒魂相。”
不能觉醒魂相便不配做白家的女婿。这是白家的基本共识,连他这个自负超然不屑世俗的广德院长也不能免俗。
“只可惜没能觉醒魂相。”杜紫藤也叹了口气,道:“若寻常人家的女婿也就罢了,比如
我宝丰楼的总柜卜匴冰也不过觉醒境而已,却娶了苍穹书院的谢副院长之女,自然称不上门当户对。”
“杜总柜说笑了,卜匴冰当年可是苍穹书院文魁三甲,岂是张潇能比的。”白宗秋道:“谢家门第自然是比我白府高些,如果大兄现在也是位极人臣,广德书院位列天下道业第一,张平潮身后名未被玷污,白府未必没有这个胸襟。”
杜紫藤嫣然一笑:“老师有一句话送给白城主,还请白院长代为转达: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三千先生总是这么妙语连珠。”白宗秋笑道:“张潇能得三千先生这般看重,也是他的造化,明日书院有一场论时政的文会,议题是论上古大治与今之乱局,他若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白院长襟怀疏阔,无愧老师赞您:一世之士,万世之楷模。”
“三千先生竟这么评价宗秋?”白院长悚然动容,见杜紫藤点头,不由激动起身道:“幸何如之,惭愧至极呀。”
‘别绪三千’这个化名近几年鹊起于江湖,影响力与日俱增。尤其是在学术界,更是被各国大学者们尊为上古学派旷世奇才。连苍穹书院的那位向来博古厚今的圣人院长,在读了他通译的古策典籍《资本论》后曾赞道:通古知今,妙解至道,虽过于理想化,然至人之心,赤子胸怀,吾不及也。
一句话就把张潇这个几年前为了赚点小钱钱的马甲推到了学界巅峰位置。同时也让许多有意寻找招揽三千先生的世家门阀甚至诸侯国王们望而却步。
大家都知道这位‘别绪三千’出名是从宝丰楼起始,而背景深厚貌似神秘的宝丰楼背后其实就是苍穹书院,早就是东大陆公开的秘密。
老院长这句话便几乎等于昭告天下这是老夫看中的人。
谁赞成?谁反对?
没人胆边生毛,跳出来反对。
汉国号称一国三圣,一在皇宫,二在书院,一暗两明,暗圣无名,深藏于汉宫,天下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只有少数圣人和六级上境的准圣可以确认汉宫中确实有这么一位。另外两位在明处的圣人分别是火圣谢龙煌和兵圣曹修道,老院长正是火圣谢龙煌。与诸圣当中杀伐第一的兵圣曹修道情同手足,一辈子形影不离。二圣联手,谁敢争锋?
他老人家看中的人,迟早要入苍穹。这是天下人的共识。更有甚者,还有人认为这‘别绪三千’就是苍穹书院里那位出身汉国王族,常年闭关冲境的准圣叶玄。那个喊出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甚至为此要烧了空羽城的疯子。
白宗秋是广德书院最年轻的院长,作为尊崇古德,无限向往上古文明的上古学派铁杆发烧友,对苍穹书院的老院长未必多服气,但却对‘别绪三千’这位上古文明研究的天才人物顶礼膜拜。
听闻三千先生对自己这么高评价,白家二先生一下子坐不住了,顿生士为知己者死之心。
“老师对院长的风骨人格也是十分钦佩的。”杜紫藤察言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趁热打铁问道:“听说白家小姐从空城归来了?”
“明日她也会到场。”白宗秋干脆的说出杜紫藤想知道的答案,又道:“大兄将霄儿视若掌珠,在婚姻这件事上会很看重她的想法,如果张潇真配得起三千先生那般重视,明日文会便是他最重要的机......”
白宗秋忽然眉头一紧,“小辈大胆!”一道蓝光冲出房间。
通!通!通!
伴着三声巨响,转眼火光冲天。
三团火球从春风阁楼顶冲出来,落在阴阳瓦上,瞬间便把木质结构的春风阁引燃。
红云腾空,放火的异人发出清脆的声音:“义军在此办事,首恶黄耀思已被我诛杀,这窝藏无数罪恶的楼子也要一并焚毁,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去。”
话音刚落,陡然间平地起狂风,刚烧起来的熊熊大火熄灭了......变故来得快,去的更快。
飞烟女侠刚把黄耀思烧成烤猪,还没来得及烧垮春风阁,就被五级上境的风系异人大强者白宗秋给镇压了。
张潇就坐在街对面的胡同里,从头到尾目睹了全过程,眼看着厉非烟连逃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就被狂风席卷到春风阁院中。赶忙丢了筷子,拔腿冲进春风阁。
“治安局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二章 野火春风逗古城
余烟未尽,楼里的人都在院子里围观。
白宗秋高高在上大显神威,厉非烟小可怜儿伏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
张潇手按单刀冲进院子,喊着治安衙门办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厉非烟近前,娴熟的掏出绳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革命少女捆成了粽子。最后翻过来看一眼,哎,白瞎了老子的手艺,你这私人飞机场怎么捆也就这样了。
“张治安官,你这是做什么?”白宗秋居高临下看着,面无表情问道。
“自然是缉拿西匪凶徒!”张潇抱拳一礼,道:“张潇拜见二叔,多谢二叔仗义出手助小侄擒拿此凶徒。”两家算世交,名义上张潇还是白家小姐的未婚夫,这么称呼并无不妥。只是自从当年泰虎带着俩孩子从白府离开,十年之间彼此双方便再无往来,白家上下早就不打算认这头亲了。
二叔......白宗秋一脑门子黑线,心中暗恼,这小子的口气倒像是娶定了凌霄。
“你来的够快的。”
“分内之事,不敢怠慢。”张潇道:“小侄接到线报,前些日子的治学衙门大案乃是西匪乱党与城中内应里应外合所为,今日上午小侄押送一名死硬西匪份子出城,途中有意纵放,终于骗得这女西匪信任,把她诓进城里与那内应接头,却不料她凶性难驯,竟忽然逞凶伤人,多亏了二叔在场将她擒下。”
“原来是早有准备,照你的说法老夫似乎帮了倒忙。”
“小侄不敢,所谓不知者不怪,二叔古道热肠仗义出手,何错之有。”
白宗秋自负清高而重名,说穿了就是爱吃高级马屁,面色稍霁,点点头,负手飘落好不潇洒,问道:“这么说你是为了挖出城中内应,设计了此局?”
“西匪势大,图谋不轨,小侄担心治学衙门事件只是个开始。”张潇道:“奉阳城中有城主大人和二叔坐镇,料这些匪类也不敢公然举事,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不能挖出那个内线,终究是个隐患。”
“也算言之有理。”白宗秋眼中神光崭然注视着张潇,问道:“你是怎么诓她入城来与那个内应接头的?”
这位白院长的眼神太犀利,在这眼神的注视下,普通人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理论讲,没有觉醒魂相的都是普通人,但张潇经过超脑实验磨砺过修成阴神,心智坚定非凡,根本丝毫不受影响。
“这女匪年少阅历有限,小侄对她说城中内应暴露,为求活命已暗中归顺政府,正在帮助治安衙门设局钓鱼。”张潇从容应对:“这女匪急着杀人灭口,便跟进城来,小侄故意卖个破绽给她,让她有机会联络那个内应。”
“原来如此。”白宗秋满意的点点头,道:“她刚才在春风阁杀了一个人,而后故意大声喊出,看来是为了将消息放出,让同党晓得那人已经归顺政府,死在了她手上。”
“小侄判断也是这样。”张潇道:“被他杀死的人叫黄耀思,在奉阳市井江湖中颇有地位,平日里以富商面貌示人,结交了许多官私两面的人物。”
白宗秋面色一寒:“西匪猖獗,之所以为祸天下,离不开这些江湖败类暗中相助,更有甚者神圣东盟各诸侯国中不乏其人与之勾结图谋私利,但我北国境内绝非他们横行的法外之地,张潇,这件事你办的不错。”
“只可惜黄耀思被女匪给灭了口,线索就此断了。”张潇道:“小侄判断那内应未必只有一个,黄耀思结交甚广,我担心有公门人物是他同党。”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白宗秋道:“这女匪是四级异人,暂时被我封了识海丹元,你尽可以把她带回去严加审讯,另外还可以从黄耀思生前的社会关系入手。”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张潇立即一副受到启发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多谢二叔指点迷津,小侄有方向了。”
说话的工夫,治安衙门其他人赶到了,带队的是另一个一级治安官郭奇伟。带了六个人过来,每个身上都有酒气但不浓烈。郭奇伟见面就对张潇抱拳说:“哎呀贤弟,原来你已先到一步。”挤眉弄眼:“今晚兄弟们又生受你啦。”
来之前他们正在治安局衙门当班,阿汉奉命给他们带了些吃食,顺便说了金三儿的事。
“郭兄不必客气。”张潇微微拱手还礼,正色道:“闲言少叙,办案要紧。”一指地上的厉非烟,道:“兄弟带一个人先把这女匪押回衙门,郭兄带其他人去春申街甲二号抓义军同党嫌疑人。”
“春申街甲二号?”郭奇伟楞了一下:“那不是金三......爷家吗?”他尽量表现的不像有备而来。
“郭兄不必顾虑。”张潇神情严肃:“我刚才得到广德书院的白院长提醒,发现金副局长有勾结义军的重大嫌疑,此案非同小可,现在与金副局长过从甚密的黄耀思已经被灭口,咱们必须加快行动才有可能抢在贼匪前面。”又道:“白院长恰逢其会出手助我擒了女匪,又指点我办案方向,他老人家很关注此案,我等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原来是白院长出手相助。”
郭奇伟恍然道:“既然他老人家发话,那必定不会错了,奉阳城中没人比白院长学问更高,更聪明了。”
张潇点头道:“正是如此。”亲手提起厉非烟,又道:“金副局长那里便请郭兄带人走一趟,只要人还在府上,就先请回到治安衙门,事关上官,你我不可鲁莽行事,待我审问了这女匪再做计较。”
白宗秋自重身份,不屑与这些社会名声极差的治安官对话,郭奇伟等人一赶到他便转身回到春风阁内,只默默关注着案情进展。以他五级上境圆满的魂力强度,刻意留心下在楼里一样能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听到那句奉阳城中没人比白院长学问更高时不禁捻须一笑,这些个混账东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懂得明辨是非崇尚高贤。
郭奇伟带着人跟在张潇身后,出院子走的远了,嘴角撇起一丝狞笑,道:“潇哥儿放心,小汉都已经跟我等说了,金三儿这畜生胆敢对你下毒手,治安局衙门上上下下便容他不得,这案子有他没他
都会办成铁案!”
张潇叮嘱道:“见了金三儿先把白院长端出来,金三儿的背后是白宗昌,只要咬死了是白二先生提的建议,命咱们把与黄耀思过从甚密之人皆请到治安局衙门的,金三儿便不敢有其他想法。”
郭奇伟道:“金三儿这厮仗着是二级异人,向来不把我等放在眼里,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却恨不得摆出天大的官威,平日里作威作福,虐待人犯敲诈家属,克扣兄弟们粮饷,贪墨奖赏,坏事做尽,这回该当他恶贯满盈了。”这句话是说给其他治安官听的,挑起众人心中怒火,鼓舞士气,免得到时候面对金三儿露怯。
......
张潇提着昏迷不醒的厉非烟回到治安局衙门,一路穿堂过院来到大牢所在。沿途不断有其他低级治安官跟过来,众人皆不言语,只默然跟随。大家早有默契,彼此心照不宣,无论张潇要做什么事,他们都会坚定追随。
蛰伏潜渊,砥砺刻苦,准备了十年,这十年为了活的更安全,张潇将自己深藏于江湖市井中。
又为了活的更好,他以治安官的身份在奉阳城里构建了一个小圈子。在他的圈子里,没有一言九鼎的大人物,只有五行八作市井江湖里的城狐社鼠。他们看似不起眼,却掌握并支撑着这座城市最基础的需要。
这个圈子便是十八行。
即便是那些异人大人物们也离不开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比如他们家里的马桶满了需要有人倒,又比如他们喜欢喝的东西,冰饮凉茶,热饮醇酒都需要人酿造贩卖...似这等修行和争权夺利之外的诸般琐碎事宜都需要凡人来打理。
表面上张潇只是个小小治安官,暗地里却牢牢掌控着这个看似散乱无组织,其实包罗万象的小圈子。对张潇来说,这个小圈子就是他精心构建的一个专属于他的凡人舒适圈。
无论是贩卖糖葫芦刨冰的贩夫走卒,还是勾栏院里倚门卖笑的歌姬娼聊,又或者是面前这些兆衣高帽悬刀挎剑的治安官们,都是受益并依存于这个圈子。
他们的忠诚度是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琐事积累起来的,无论是家长里短的难处,还是市井小人物命不由己的悲哀,在张潇的这个圈子里,他们都能得到保护和慰藉。
先挑了一间比较干净的火票房将厉非烟安顿好,暂时还不能放了她,至少不能由自己出面放人。
张潇把整件事在心里又盘了一遍。
不能回头了,甭管以后日子如何,这次无论如何都必须把白凌霄娶到家。
不然今后就不是白家老三找自己麻烦了。
正自思量时,治安官吴老二来报信:“潇哥儿,外面来个女的要见你,自称叫白凌霄。”随即对着张潇又是竖拇指又是挤眉弄眼:“太漂亮了!原来我寻思十八行哥舒会首就是一顶一的美女了,跟外面这位一比也就普普通通。”
“她主动来见我?”
张潇吃了一惊,这又是什么情况?她是代表自己来的,还是白宗元的意思?亦或者是白宗秋的安排?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三章 窈窕淑女
超脑实验的理论基础并不复杂,就是通过数据链接将海量信息输入大脑,以此刺激脑细胞生成扩充脑容量,提升实验者的灵魂力量。进而实现将灵魂意识转移到机械身躯内。
最终,实验在最后时刻被打断,修成阴神的张潇则穿越千年光阴,到了另一个张潇身上。不能算成功,但也说不上失败。新的时代新人生,没什么可抱怨的。尤其值得庆幸的是脑海中储存了许多信息。
可即便是掌握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又有过两世为人的经验,张潇也依然对这个世界的某件事物保有困惑。
女人。
深不可测,妙不可言。
就比如眼前这位,眉目如画,国色天香,增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十年不见,当初婴儿肥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张潇打量对方的时候,白凌霄也在审视着张潇。
彼此既熟悉又陌生,不需要相互介绍,又没什么好寒暄的过往交情,只相互礼貌性的点点头。
“白小姐夤夜忽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张潇文绉绉开门见山问道。
“何必明知故问?”白凌霄的语气平淡:“还有两天你我就要成亲,我专门来看看你,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
“城中有点产业,东盟政府公务员,收入不算高,不过日子还过得去。”
要是没有跟你这点破事儿,老子妥妥的既得利益阶层。张潇心里吐槽,对着白凌霄一摊手道:“你看到了,就是一个没有觉醒异力的凡夫俗子。”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白凌霄点点头,说道:“凡夫俗子总好过无德浪子,我看你还成,你瞧我如何?”
十年不见,这小妞儿变的有点彪悍啊。张潇竟被她这般混不吝的做派弄的有点上头。
这个时代的男女之妨并不厉害,女人可以出来做事,与毁灭前的上古文明相差无几,只是穿着上保守些规矩大一点。虽然如此,但女性害羞毕竟是普遍天性,好似白凌霄这么彪悍的着实罕见。
“好看。”一时半刻想不起别的评语。
“你不觉得我有些鲁莽失礼吗?”
“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二叔明天要亲自主持一场文会,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白凌霄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潇不动声色道:“白小姐就这么出现的确有点唐突了。”
“其实是我主动要求来的。”白凌霄道:“有些话现在不说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你说吧,我听着。”
“爹爹把我许配给他结拜兄弟的儿子,祖母和叔叔们却想将我嫁入次相府,而我就只有两天时间做出选择。”白凌霄道:“他们谁都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如果可以,我谁都不想嫁。”
原来如此。
张潇为对方热心谋划:“你不能选择谁都不嫁吗?”
白凌霄眼波闪过一抹悲色,道:“白府满门一百七十余,生死干休在我一念之间,容不得半分任性。”
张潇不解:“令尊大人在北国可谓一手遮天,何至于此?”
白凌霄道:“北国的天毕竟太小,没有圣人坐镇,神圣东盟的大人物面前,这点权势终不过浮云一般。”
“既如此,那还是次相公子好些。”张潇言不由衷道。
白凌霄摇头:“嫁给他,红丸难保全,会坏了根基,若不幸有了后代,更免不了道心动摇,会彻底断了我的修行路。”
“还有这样的说法?”张潇莫名想起老电影里的童子功,其实不坏身何尝不是童子功。
“我师父二十六岁入圣,至今十载仍云英独处,为的就是突破异人极限,向传说中的天人境勇猛精进。”
她师父不就是羽圣燕鸿飞?传说中的七级异人,天下有数强者之一。羽族建立的月之神国很小,国都叫空羽城,人丁不过十余万,却有着极高的异人天赋,因为有羽圣和风神黑鹰两大圣人坐镇,一向超然于各方之外。
“有你师父在,谁能强迫你。”
“师父......”她顿了顿,笑了一下,不知为何竟有点苦涩,微微摇头:“师父传艺授道已尽其责,不敢再有更多妄求。”她似有难言之隐不愿多说。言语之间,对羽圣似也没多少亲近之意。
“不嫁给那个次相公子,难道嫁给我这个小治安官?”
“为什么不行?和你成亲,至少我爹会很高兴。”
“嫁给我,次相府就不会纠缠了?”
“次相怎么想不重要了,因为首相大人会明白我爹的苦心,白家也不必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白凌霄抿嘴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道:“而且我也可以继续以完璧状态修行。”
“怎么可能呢,我身体没问题的。”张潇龇牙一乐有点无耻,像个老流氓。
“有什么好笑的?”白凌霄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森然,冷冰冰道:“我们之间还熟到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张潇,你最好别逼我动手帮你的身体出问题。”
张潇一缩脖,苦笑问道:“我若是不打算接受这门亲事呢?”
“你有选择的余地?”白凌霄忽然坐在对面,将右手按在桌上,指甲轻轻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深刻沟壑,屈指一弹,一道风刃射出,竟将张潇面前的瓷碗劈为两半。无论是手法还是威势都比厉非烟强大不止一筹。
“......”
张潇目不转睛看着桌面,小母老虎切杯子就切杯子,你摆两颗球在桌上算怎么回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球?
这小淑女不仅好看,还‘胸狠’的紧。娶了她就等于把白玉菩萨娶到家了。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一个看着凶巴巴其实内心忐忑,另一个貌似可怜巴巴心中却稳如老狗。
“没有。”张潇终于收回目光,仰头思索状,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关注焦点。然后认真的看着白凌霄,道:“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从白府内宅给我和阿汉带食物的小姑娘。”
“童年时的事我已记不起了。”白凌霄一刹那眼
神凌乱,随即转过头道:“文会很重要,你不要等闲视之,我二叔在家里向来闲云野鹤不问是非,但不代表他在家里没有话语权,世人都知道白府有一门三准圣,这三位老祖常年在广德书院闭关,当初二叔能坐上院长的位置,正是他们三位选中的。”
什么叫世人皆知?你老公我就不知道这个事。老子只知道白宅内部,二房虽不争,地位却很高且稳固。原以为只是因为他修行天赋高所致,却原来还有这段因由。
“放心,我必竭尽全力不让你二叔反对咱们的亲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广德书院后山,我看你的表现。”
“上门女婿我是不做的。”
“只要你养得起,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
“这算不算我帮了你一个忙?”
“算,不过成亲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今后自当携手同心荣辱与共,何必这么计较。”
“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我这就是顶了个虚名,有名无实,还要替你顶雷。”张潇道:“婚礼办完了,首相明白了你爹的立场,你也可以继续安心修行,我呢?次相大人可不是好得罪的,对了,还有你三叔和白家老夫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白凌霄道:“我会尽我所能回护你,但我的能力有限,难免有不周全之处。”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嘿嘿。”张潇干笑两声以示不满。
人在矮檐下,没法不低头。
张潇当然知道白家的浑水不好趟,所以原本也是没打算真跟白凌霄成亲,只想着虎姨和阿汉如果能被泰龙带回巨人岛过上人上人的日子,自己也就了却了一桩心愿。被逼到这个境地,其实都是在替虎姨买单。
哎,这养母虽然有点虎,但是对自己向来不差,儿时颠沛流离那段日子,她背着自己领着张汉,一路讨饭来到奉阳城,有一口吃的都先紧着自己,便不是亲妈也胜似亲妈了。她这番想当然的计较纵然幼稚,但出发点依然是为了两个儿子好。
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笨。
只是没想到白凌霄竟是一头母老虎,瞧这架势真跟她成了婚,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
“话就说到这里。”白凌霄转身便走,行至门口忽然转身,冷笑说道:“我知道你在城中有些人望,但如果你敢逃走,我保证后果绝非你能承受!”
目送小白出门,暗自长出一口气。他娘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丫头霸蛮坚毅,自己心理暗示那一套对她没起作用。转而骂自己没出息,明明要被逼婚,此刻的心情却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不过......真是好看呀。
来不及过多感慨踌躇。
前脚送走了白凌霄,后脚老郭他们就回来了,压着一路骂骂咧咧的金三儿穿过前面衙门,径直来到大牢这边。
张潇顾不上感怀,立刻赶往后堂。
没有回头路的不只是自己,郭奇伟和这些治安官兄弟们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