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脏我鞋底，我为你平天下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什么？
只好吃泥巴。
泥巴呢？
泥巴只有被吃的份儿。
这就是尘世里最真实的道理。
凡人就是这世界的泥巴。
一块小泥巴提着刀来到张宅要杀人。
厉飞烟看着他和他手里的刀子，诧异说道：“多大仇，多大恨啊，你这么小个孩子能杀谁？”
小孩子愤恨说道：“我要杀毁了我家的异人，这宅子的主人呢？我要见这宅子的主人。”
张潇来到前院，站在破壁下打量着那孩子。
围绕张宅方圆数百丈内，只有许笑杰的府邸没有用被波及。陈无忌显然是给许笑杰老爹一个面子，单独留下许府没有受到重力场波及。其他在这个范围内的宅子都已被夷为平地。
圣阶强者的威能对凡人而言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好像陈无忌这样的土系圣阶强者，摧毁一座长安这样的城市都不需要一天。
即便早已习惯了异人时代对凡人的歧视，张潇仍不免感到愤怒，陈无忌这王八蛋太不拿凡人的命当人命了。这厮生错了时代，如果是在三千年前那个上古时代，他倒是可以弄个专业拆迁办干干。
那孩子身躯瘦小，发髻凌乱挡住大半边脸孔，分辨不出性别。提刀的手微微颤抖着，目光坚定，眼神中充满愤怒。
“我就是这宅子的主人，你想杀我？”张潇站出来，走到孩子面前说道：“如果你想，就用这把刀来砍我。”
“好！”孩子说了一声好，果然举刀就砍。
连剑圣的圣阶器魂都无法伤到的神变不坏身，区区一个凡人孩子又怎可能破防。
这一刀只砍破了张潇的裤腿。
“毁你家园的人不是我，但事情却是因我而起。”张潇道：“你心存愤恨便只管对我拔刀相向，在这个院子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出了这个院子，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最好把发生的一切都忘了。”
“忘了？”孩子看着张潇，反问：“你能做到吗？”
灭门之祸，谁能忘怀？
如果这样的仇恨也可以忘怀，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连草木树石都不如。
张潇低头看着他。孩子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决然瞪着张潇，这小小的生命，只需一个目击神打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在这一瞬间，张潇竟从心底里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恐惧和深深的羞耻。
恐惧源自内心的矛盾和麻木，害怕自己成为最不想成为的那
种所谓大人物。
而羞耻则是因为作为一个三千年前科技时代的凡人，人人平等的世界观早已深植于心。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听到的都是异人高高在上，凡人命如蝼蚁。从最初的很看不惯到后来难以适应，逐渐适应但内心抗拒，随着实力提升，得到的越来越多，竟不知不觉间对这个明显不公平的制度有了一丝认同感。
很多时候人都是这样子，当你拥有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怕失去的时候，为了维护所拥有的，争取更多的，就会逐渐让初心蜕变，直至彻底迷失。
“忘不了你就接着砍我。”张潇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双平凡的充满仇恨的眸子。
“我不砍了。”孩子颓丧的垂下头说道：“你不是我的仇人，我的仇人不会允许我这么砍你。”
张潇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住在巷子东边路口的火神庙，那里的爷爷和叔叔们都叫我小泥巴。”孩子说道：“虽然你不是我的仇人，但是我全家人都是因你们而死，所以就算我砍了你几刀也是你欠我的。”
张潇点头道：“不错。”
小泥巴说道：“我知道你们家的人都很好，因为你们家的门总是敞开着，从来不拒绝讨饭的，爷爷常跟我说，好人难遇，吃开口饭的遇到了好人就遇到了机会。”
张潇微微蹙眉，道：“你爷爷说的有些道理，但未必待人和善的都是好人。”
小泥巴道：“我十二岁了。”
这还真看不出来，从身材判断，张潇以为他不超过八岁。
“我没读过书，汉王开天恩，在长安城里办了给穷人孩子上学的学司坊，但那里不管饭，我如果去上学就没时间讨饭了，所以我只能在肚子吃饱的时候偶尔去听听，倒是学了一点点道理，太复杂的事情我不懂，我就知道坏人不会像你这么对我。”小泥巴抬头看着张潇，继续说道：“你看我的眼神跟其他异人不同。”
“所以呢？”张潇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报仇，可是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小泥巴说道：“爷爷说，凡人的命就是当一辈子凡人，就像被人踩在脚下的泥巴，无论怎样奋发搏命，最多也就能弄脏人家的鞋底。”
“你觉得我有能力，希望我为你报仇？”
张潇刚要说此事并不容易，还需从长计较之类的话......
“不！”小泥巴断然否决，道：“我知道自己不配对你提要求，我来到这
里就是想弄脏你的鞋底。”
弄脏我的鞋底？张潇微感诧异的看着他。
“为什么是我？你不也承认我不是你真正的仇人吗？”
小泥巴毅然决然的说道：“因为你是好人，弄脏你的鞋底你会在意会记得。”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说完最后一个字便果断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又横刀自刎。
在那一刹那，张潇迟疑了，并没有阻止他。
厉飞烟和欧桂花等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见此情景，纷纷飞扑上来试图抢救。但她们终究是晚了一步。
二女都听到了二人之前的对话，对这可怜的孩子都已心生怜悯，她们原本以为张潇会收留他的，却不料谈来谈去竟是这么个结果。二人都感到悲愤交加，前者更是怒视着张潇，质问道：“你就这么看着？”
如果张潇此刻出手相救，还有极大几率救活他。
张潇神情木讷，一言不发。
大人物报仇可以隐忍十年，小人物复仇只需要从早到晚。
他先咬舌自尽，再横刀自刎，死志之坚，难以撼动。
弄脏你的鞋底，让你记得我，这就是他的复仇方式。也许有些无赖，甚至是无理，但这样的决心和意志应该被尊重。
小泥巴死了，他临死前说的每个字都深深刻印在了张潇的心上。这就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张潇看着还在徒劳无功进行抢救的厉飞烟和欧桂花开口说道：“能被救活的只有想活下去的人，这孩子已经不想活了，他只想用生命来跟我做一个交易，你们如果救活了他只会加剧他的悲痛。”
欧桂花闻言，听话的停了下来，厉飞烟却还在坚持，甚至大喊大叫招呼宁兰馨出来帮手。
“你凭什么认为他不想活下去？”眼看着小泥巴血涌如注，返魂无术，厉飞烟悲愤难以抑制，泪流满面瞪着张潇大声质问道。她出身义军控制的赤城，在那里，异人和凡人只是能力大小的区别，人格和享受的自由生存权却是平等的。
“在你看来他还只是个孩子，但在我看来，他已经是男人了。”张潇道：“女人和孩子流的是眼泪，他流的却是血，同为男人，我尊重他的选择。”
“你会为了他杀了陈无忌吗？”
“陈无忌一定得死，但杀他的人不一定是我。”张潇摇头，道：“我想为小泥巴做的更多。”
“你要为他做什么？”厉飞烟下意识的问。
张潇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三个字：“平天下。”
第六十二章 阴影
长风骤雨涤荡着长安城，张潇的马车踏水而过，直奔铁虎镇门黑墙森然的按察司衙门。
马车上，赶车的女徒弟正在跟情人兼老师的男人请教困惑。
北地为什么要选择支持汉王叶辉，而不是楚王无忌？
叶辉不是个好人，私德有亏，心狠手辣还翻脸无情。
对敌人毒辣，对自己人更狠。
都说龙眼无恩，在这位汉王陛下身上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相对而言，楚王无忌却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他的霸道只针对敌人，对待功臣良将却是出了名的剖心相待。
张潇对欧桂花说起对这两位东陆王者的看法时，以尽量客观的角度阐述二者的区别。
欧桂花听后反而困惑：“既然是这样，老师为什么还选择支持叶辉？您不担心他有一天会鸟尽弓藏？”
“因为他在汉国境内的每座城市都建了学司坊，还因为他规定的神圣东盟境内百里一薪庭活人无数，更因为他准许寒士入汉庭为官给这天下注入了几许活力。”张潇道：“身为汉王，他的城府谋略都远胜楚王，作为一个人，他害死的人远比他挽救的人少了无数倍，而楚王无忌却从来不会在乎与他无关人的性命。”
“听您这么一说，我好像才意识到我从来都不是个好皇帝。”欧桂花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叹了口气说道。
张潇温和一笑，道：“你只是制度承袭下的皇权象征，其实都还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客。”
欧桂花在男人的注视下悄然低头，面皮微微泛红，道：“初相识那会儿老师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我心里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张潇的大手轻拂过她白皙细嫩的面皮，道：“你迟早还要回到西陆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在这之前，我会尽我所能把你教会成一个合格的女皇陛下。”
“如果是做一个好像叶辉那样的人，我更愿意像陈无忌学习。”欧桂花道：“人只能活一辈子，我做不到那么皮厚心黑，您先别急着说教，那些厚黑的道理我都能接受，但是我就是做不来，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吧。”
“哟，这可不像是我印象中的小女皇梦露说的话了。”张潇道：“你不是一向雄心万丈，想把我这个老师娶回家吗？”
“如果这里是德鲁帝国，我现在就想把您娶回家，可惜这里是东陆，您有句话说得好，入乡随俗，德鲁帝国没了，我现在只是个寄居异乡的女子。”欧桂花道：“其实只是做一个平凡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她顿了顿，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潇的脸，悠悠道：“人这一辈子，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爱我们，也不奢望对得起所有人，只要对得住真心关爱我们的人其实就足够了，不是吗？”
“如果你不是生在帝王家，又传承了德鲁帝国的衣钵，的确可以这么选择。”张潇道：“但你终究是德鲁帝国复国最后的希望，此时此刻，那些曾经忠心于你的臣民们正在承受苦难，你现在跟我一起会觉得乐而忘返，可午夜梦回时你还是会时常想起故国和故人，比如在北地积极为你收拢旧部招兵买马的国师和赤帅。”
“可若是复国的代价是离开您，我真的宁愿那一天永远都不要来。”她说着真假难辨的情话。
“又说傻话了。”张潇道：“我是有妇之夫，是属于你师娘的男人，无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终究还是德鲁帝国的堂堂女皇帝，我只是你人生旅途中偶然得到的一个不错的男人，被你宠幸了而已，作为异族，连做你的妃子都不够格。”
扑哧！欧桂花一笑百花羞，美艳不可方物，随后又叹了口气，黯然落寞，更增几分哀婉柔弱的魅力，柔声道：“我恐怕做不来老师说的那种女皇帝了。”
“嗯，你现在言不由衷，花言巧语想骗为师身子的样子已经有几分汉王陛下的风采了。”张潇抚着她金色明亮的秀发，笑道：“不错，懂得利用自身的一切优势来达成目的，魅力本就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我想我以前是被西陆第一强者这几个字迷惑了。”欧桂花道：“皇权武装的强大力量是源自神对妻子的宠爱，神收回了赐予圣母的力量，德鲁帝国就失去了最伟大的守护神。”
“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就起码有了努力的方向。”张潇道：“我认为皇权武装的力量一直都在，只是你自身的实力还不足以发挥其全部，而且这种神赐的神器多半离不开你们西陆神教那位至高神的光辉。”
“老师，您听过神之子的传说吗？”欧桂花忽然问道。
“神的儿子？”张潇不久前听谢壁提及过，却故意摇摇头，道：“说说看。”
欧桂花道：“我也只是听神国学院的盖博院长说起过一次，只是当时没有在意，如今时过境迁，再次想起时才意识到他当时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有深意的。”
“他说了什么？”张潇道：“德鲁帝国的灭亡完全是神国学院一手策划，莫非跟这个神之子有关？”
“盖博院长曾对我说，一切皆来自神的恩赐，吾当永远无条件的遵从效忠神的意志，当神派遣他的儿子来到人间时，一切神力光辉必定皆属于他。”欧桂花道：“那时候我被荣光冲昏了头脑，没有领会盖博院长的意图，现在才意识到他是希望我能向神之子效忠，只有这样我才配保留神赐予皇权武装。”
“相信我，只要你自身强大到自带光辉的境地，无论是谁都不能拿走属于你的力量。”张潇道：“你本身的七幻斗气就是非常了不起的天赋神力，修炼斗气这方面赤帅是大行家，我教你的则是以体术入道，同时兼顾心识和精神力方面的东西，只要你本身能达到圣阶级别，我坚信你一定能发挥出这套皇权武装的最大威力。”
“我现在比起在西陆时进步很大了呢。”欧桂花主动抱住潇哥的手臂，把脸儿也贴了过来。
张潇不动声色的把她推开，道：“你天赋绝佳，堪称修炼武神体系的天才，但是恰恰因为天赋太好，又过于依赖外物，在性灵方面总是缺了一点点磨砺，精神修养难以升华进阶，所以今后我们的修行方向要以实战为主。”
“武神？”欧桂花毫不介意被推开，拿着张潇的大手贴在脸上，轻佻的说道：“修行难道还能成神？”
“谁知道呢？”张潇的手灵巧一转，抚摸上她的头
顶，道：“仙人抚我顶，赐我长生诀，说不定你会成为西陆第一个修成神的女武神。”
“老师，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说不定要把您抢回德鲁帝国去呢。”她巧笑嫣然美眸流盼对着潇哥说道。
四目相对，张潇忽然有一种养虎为患的预感，嗯，也许是错觉吧，这么能说会道又可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按察司衙门到了。
许六安早等候多时，见到张潇和欧桂花下车连忙迎上来招呼：老师，师妹。
张潇点点头，问道：“准备好了吗？”
许六安道：“按照您吩咐的，人已经提出来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张潇看着他，问道。
“人是提出来了，但是出了点问题。”
“什么情况？”张潇眉头一紧。
许六安一边带路往里走，穿过两边墙壁漆黑如墨的狭长甬道，一边说道：“人是从汉庭内院的大内密牢里提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昏迷不醒，身上找专人验看过了，没发现外伤。”
“那应该是识海魂相出问题了。”张潇道：“我去看看再说。”
许六安道：“我爹已经看过了，也认为是魂相出了问题，不过没办法解决。”这小子娶了哥舒兰的女儿，便改口将亲叔叔叫做爹。
说话之间，穿过七拐八绕如迷宫的甬道，来到按察司后院内堂。
许笑杰不在，说是汉王宣召去了汉宫。
张潇心中微微不快，这个汉王不知道怎么想的，正事儿不做，专门干一些抽后腿的勾当。大概是对自己利用天源秘宝要挟捆绑他继续称帝大业一事不满意？自从来到京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上房撤梯子的勾当了。
堂上摆了一张躺椅，上面五花大绑着一个瘦弱女子，歪头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目，脸儿圆圆，眉目端正，面色粉润，算是个面貌姣好的女子。她就是秦碧如的女儿秦芷蕾。天火麒麟案的关键证人。
这案子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许笑杰之前说过，秦芷蕾是万妖寨的小公主，而万妖寨的鼻祖正是神佑时代留下的天火麒麟大妖。秦芷蕾这么干的动机就是为了搭救万妖寨老祖。相传这位化形成人后被谢苍茫剥夺了天火灵相的大妖，与谢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五百年来一直被镇压在问天塔下。
案发当晚大行令邵秋夕搞了一次武备系统的攻防演练，给了秦芷蕾可乘之机，释放出天火麒麟大妖，抓捕过程中被化形为妖的天火麒麟撞翻了问天塔。
表面上，这案子就是这么简单。
但实际上，此案的幕后有着十分复杂的内幕。
三朝元老，前任大行令宁德昭的自燃而亡，以及天香楼里南楚厉氏出身的那个内院密卫的死，都与这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张潇虽然不清楚其幕后隐藏了什么秘密，但也能隐约感觉到整件案子都是针对汉王叶辉来的。
想到这里，用阴神看一眼秦芷蕾识海灵光，嗯？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秦芷蕾的识海里没有魂相，只有一个漆黑的阴影......
第六十三章 一步不退
据传这世界是有阴阳两面的，我们所感知到的是光明的一面为阳，同时还有黑暗的一面为阴。
影圣是诸圣当中最神秘的存在，传说他能自由穿梭阴阳两界，独创化影无形分心它顾魂技，拥有无数影分身，可以进入到别人的梦魇中杀人。
秦芷蕾被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给魇住了。直到张潇用阴神观察的识海灵光时看到了那道阴影。
阴神问：“你是谁？”
黑影却道：“原来是你。”
张潇微感惊讶：“你认识我？”
黑影答非所问道：“没想到你的神魂修养这么高。”
阴神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黑影道：“本来打算把她困在梦魇中，但现在因为你的出现，只好把她抹去。”
张潇心念一转，已经想到这黑影的身份，道：“你是影圣？”
这黑影正是叶无影用化影无形分心它顾魂技分化出来的影分身。
“老夫正是叶无影。”黑影道：“我知道你就是张潇。”
“为什么这么对她？”张潇心中暗自惊奇，这影分身黑黢黢看不出是什么物质，居然有鼻子有眼的，让潇哥想起了三千年前一部老电影里的角色，好像叫个什么毒液。
黑影手里捉着一只三条尾巴的小白狐，通体雪白，灵韵十足，正竭力挣扎，却难阻挡身上出现点点黑斑。三条尾巴暴涨来纠缠，却被黑影随手一扯便扯掉一条，随口就往嘴里塞。
正是影圣的绝技，暗影噬魂。影圣能化作梦魇入梦杀人，主要手段就是吞噬魂相。
“前辈且住手！”张潇连忙阻挠，道：“这人我还有用，想为汉王陛下摆脱困境，还需要此人。”
叶无影停下了动作，但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手，道：“你且说说你的打算。”
张潇道：“秦碧如想用这几桩案子带出一桩与汉王有关的陈年旧案，她的目标很明确，如果只是简单的杀人灭口，恐怕不足以让她罢手，晚辈的意思是堵不如疏，把案子办向对我们更有利的方向才是
上策。”
“谈何容易。”叶无影道：“事关重大，对方不是易与之辈，稍有不慎便难有翻身机会，与其如此，不如来个干干净净的了断，纵然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可那些狼子野心之辈没凭没据又能奈汉王如何？”
“我就怕您堵不住某些人的嘴。”张潇道：“如果前辈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又何必拖延到今日才下手？”
叶无影道：“这件事的主谋是秦碧如，她的九尾天狐魂相是圣灵天象级别的，老夫曾入她的梦却也杀不掉这贱婢，而更大的幕后推动者是老谢，老夫跟他斗了大半辈子都没占到过便宜。”
张潇道：“这个时候才动手，恐怕不会出乎对方的意料，既然您也知道没办法将这案子彻底压下来，又何苦如此？”
“因为老夫不确定，你来查这案子，是不是也在对方的计算中。”叶无影道：“如果秦碧如是想假手于你推动这案子向着她预想的方向，这个女娃子便说什么也留不得。”
张潇道：“前辈莫非不信任我？”
“九尾天狐善弄人心，你又这么年轻，老夫不得不防。”叶无影道：“如果早知道你的神魂修为到了这个境地，老夫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张潇道：“现在前辈怎么说？”
叶无影道：“凭你的神魂修为，不可能被九尾天狐控制，不过老夫还是不放心你能处理好此案。”
“前辈自己难道就有把握处理好？”张潇道：“如果你真有把握，也就不必用这么简单粗暴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了。”
“嘿嘿，老夫倒想听听你有什么妙策？”
张潇道：“晚辈的意见，首先这案子不能再继续深挖下去了。”
“这恐怕由不得你吧，名义上你只是治安衙门借调来的一名小小治安官。”叶无影道：“这案子是东盟多方势力联合侦办的，治安衙门总局，大行令院，长安府，按察司，都有督办权，你想把这么大的案子压在这么个小姑娘身上，可行吗？”
张潇道：“不是把案子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而是把案
情调查的方向转到她和她背后人的身上。”
“有什么分别吗？”叶无影问道。
“分别极大。”张潇分说道：“对方是想借大行令院问天塔倒塌的案子连带出某件陈年往事，所以故意留下许多明显线索指向大行令院，包括宁德昭之死，都是为了把案情调查方向引到大行令院内部。”
“你已经在查那件事了？”叶无影忽然语气不善问道。
张潇淡定道：“前辈如果想跟我动手，至少也该弄个完整元神过来，最好连带本体一起来。”
“你不要误会。”叶无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问题，连忙解释道：“只是那件事关系重大，老夫有些过度紧张罢了。”
张潇道：“我知道汉王有退缩之意，但是我更知道他现在其实已经退无可退，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这么说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叶无影道：“我们虽然前进乏力，但至少退一步还是有把握的，老谢心系人族存续大事，绝不会赶尽杀绝，只要汉王肯退一步，这点余地还是有的。”
“然后呢？”张潇问道：“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我敢断言，汉王只要退出这一步，楚王无忌就会立即跟士族集团结盟，接着就是步步紧逼，压缩东盟内部原本属于汉庭的利益，不把汉王赶出局，他们是不会停手的。”
“嘿嘿，就算退一步也是有底线的。”叶无影不以为然说道。
“你们当然想保留底线。”张潇道：“但是人家却不会这么想，汉王经营了这么久，称帝的局面已经初步形成，天下寒门士子翘首以盼，东盟百姓人心所向，种种因素皆有利于我们，现在退一步，就要寒了这些人的心，这一步退下来，那就是兵败如山倒，再想迈出去可就难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步不能退？”叶无影尖声问道。
张潇语气决然道：“半步也不能退，不但不能退，反而还要借机发难向前走一步，这案子就是个契机，秦碧如想借这案子把汉王扯进来，咱们就将计就计，把老秦氏拉下水来......”
第六十四章 武神门
如果局势已经变得不能更糟糕，就无所谓什么风险不风险，原地不动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大的危险。
张潇固然很能说，但说服一个像叶无影这样的人，最重要的因素始终是他自己的意愿。而张潇推断他意愿的依据是，他既然能铤而走险来杀人灭口，便有可能接受自己的想法。
一个已经接受下下策选择的人，面对一个中上之策的诱惑，又能怎么选？
张潇的打算是首先把秦碧如和楚王无忌联系到一起，而后将天火麒麟大妖案，甚至是秦碧如想深挖出来的那件不利叶辉的陈年往事都归纳为党争相互攻讦算计的结果。
一旦事件涉及到党争，必定是狗扯羊皮掰扯不清，往往真相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甚至会因为水被搅浑而模糊化。
只是这样一来，谢安和士族集团便成了关键。好在潇哥早有布局，谢安就算不会立即倒过来，至少暂时也不会倒向对面。考虑到他和代表神棍集团的次相方面向来不睦，倒向那边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谢王家族有祖训，薪火相传，永不称王。谢安没有称王的野心，就迟早要选边站队。
经过上次与张潇面谈，他对谢安称帝这件事的态度已并非全盘否定。张潇说的深入浅出清楚明白，利和弊都摆在那里，谢安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心中有杆秤，他当时口头上接受了张潇的想法，但也留了余地。
现在就看张潇能不能把水搅浑了。
汉王那边已经有意打退堂鼓，就算张潇接连展现强硬实力，与曹修道这样的大人物正面抗衡都没落下风，也依然没能帮助叶辉下定决心走下去。叶无影对秦芷蕾出手就是有意掐断线索，再来个干净了断。幸亏张潇及时发现了他的企图。
这是一手破罐子破摔的昏招，赌的是对方达到目的后没有玉石俱焚的决心，求一个全身而退的结果。以汉王叶辉和影圣叶无影的精明，不会不知道此举是欲盖弥彰，给对方扩大战果的机会。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跟那个大秘密有关。
为了盖住那个秘密，他们不但放弃了称帝大业，甚至不介意再多付出些代价了。
但张潇的话把叶无影从过于想当然的错觉中唤醒了，潇哥说的没错，
这一步退回去，牵扯的人太多了，不仅会失掉来之不易的天下寒门士子的人心，还会动摇汉庭在东盟的根本。如果汉庭势弱，以陈无忌的性子必定赶尽杀绝，在谢龙煌的支持下，极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不能退，就只有奋力反击。
长袖善舞的潇哥布局多年，很早的时候就以三千先生的身份与谢龙煌建立一段忘年交，如今刚好借这段交情暂时稳住了谢龙煌，让他对叶辉称帝这件事没那么强烈反对。
“我知道前辈最忌惮者，非二谢莫属。”张潇道：“谢安之前是明着中立，暗地里稍微偏帮楚王无忌那边，而谢龙煌则是公然派出龙隐与次相府合作，但现在，就在数日前，谢安已经与晚辈达成口头协议，不会明确反对汉王称帝，只要我们这边能挡住陈无忌的这一波攻势，他便愿意代表士族集团与我们结盟。”
叶无影道：“二谢当中的另一位呢？谢龙煌的态度可是比谢安明确多了。”
张潇道：“谢龙煌的确是派出了龙隐，明里暗里都在反对汉王称帝，但这次羽圣与曹修道爆发冲突事件中，他其实也是手下留情了的，晚辈有把握他暂时不会有更深入的动作，如果我们能成功反击，他还是有可能扭转态度的。”
叶无影颇为感慨，问道：“这么大的阻力之下，连汉王都动摇了，为何你还不肯放弃？”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叶无影显然还是有所顾虑，有点不能理解张潇为何如此坚持。
“这世上总有些正确的，却不为世人所认同的事情，需要几个冒傻气的人去坚持。”
张潇道：“我坚信汉王的称帝大业是一件大利于东盟亿万生民的好事，这件事如果分成一百分，汉王已经完成了前面的八十分，剩下的部分阻力巨大，可能需要一个甘于牺牲的傻子来完成，我愿意做那个特立独行的傻子。”
“如果失败了，我们最多黯然隐退，远走海外，你还有机会回到北地吗？”叶无影继续问道：“为那些与你不相干的人，冒这么大风险值得吗？”
“还是值得的。”张潇没有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豪言壮语，语气平淡的说道：“从古至今，生存都是一场竞逐，人族跟九海归墟的魔神
族是竞争，东陆和西陆之间也是竞争，在我看来，东盟现在的局面发展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生于斯，长于斯，既然有这个能力，便想做点事情出来才算没有白在这块土地上活一回。”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统一长安江湖，清楚秦碧如的势力，扭转天火麒麟大妖案，把陈无忌逼着汉王吃下的屎给他塞回去。”张潇道：“我还要把大日坛宗定性为邪教，禁止在东盟境内传播，把婆娑天奴这小妖女赶出东陆去。”
“太笼统了，你具体打算怎么做？”叶无影又问了一句。
张潇道：“给秦芷蕾洗脑，让她承认跟秦碧如的关系，反咬是秦碧如唆使她，释放天火麒麟撞断问天塔，造成了各国使臣伤亡的严重后果，增大民间宣传攻势，塑造老秦氏妖人的邪恶形象，发动有司衙门对老秦氏赶尽杀绝。”
“秦芷蕾是秦碧如的女儿，既然派她出来做这么大的事，可见此女心性坚定，老夫恐怕她不会那么听话。”叶无影道：“而况且老秦氏的那些妖人擅长装神弄鬼，偶尔还会耍些炮制瘟疫再施医放药的手段，在民间声望颇高，你想把秦碧如和她的徒子徒孙的形象抹黑，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张潇闻言心中一喜，叶无影的语气是讨论问题的意思，这说明他已经初步认同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进入到讨论是否可行的阶段。这就是个不错的开端。
“晚辈自有妙法攻克秦芷蕾的心防，至于说怎么扫平老秦氏在江湖的势力，晚辈初步的打算是在长安城建立一个新的江湖门派，面向民间广泛招募弟子门徒传授晚辈自创的武神体系，有教无类，不分异人和凡人，也不分是否妖神族后裔，这个门派的背后有按察司和长安令府做后盾，又有北地雄厚的资源支持，影响力超越老秦氏指日可待。”
“武神体系？”叶无影道：“真的连凡人也能修行？”
张潇没有正面回答，道：“晚辈打算这门户就叫做武神门。”
“连凡人都能修行的体系，这样的神功一出来，天下有点野望的凡人恐怕都要心动了。”叶无影充满感慨的：“年轻人，你这不仅是要与秦碧如为敌，甚至还要砸次相府那些神棍们的饭碗啊......”
第六十五章 洗脑
张潇成功劝退了叶无影，但只是暂时的，潇哥还得向他证明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
第一件事就是给秦碧如的闺女洗脑。
所谓洗脑就是指用外部压力将特殊的思想灌输给他人。
主要手段是通过排他性、循环论证、利益承诺、咒语化、仪式化、重复性的灌输方式将目标人物的思想禁锢化。
秦芷蕾苏醒后的第一天，发现房间的四壁是赤红色的。短暂的眩晕过后，她睁开眼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摆了一只木桶，舍此无他。冰冷的地面，赤红色的墙壁，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上方一颗明珠。
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寸缕皆无，一刹那间强烈的羞耻感和不安让她下意识的仅仅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个除了她紧张急促的呼吸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声息的房间里，她的不安和羞耻逐渐被茫然和惊悚取代。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她尝试使用魂相，三尾天狐的虚形从识海中浮现，然后融入到她的身躯。熟悉的强者感觉回来了，力量一下子提升了数倍，她尝试用六成的力道对着墙壁挥了一爪，嘶的一声，魂相附体化的爪子没能在墙壁上留下一丝痕迹。
第二次她动用了八成力道，结果依然。
她有些怒意了，动用了全部力道，那墙壁就算是金铁铸造也至少该留下一点痕迹了，但结果依然让她大失所望。不过她向来意志坚定，这点挫折还不足以让她放弃破壁的希望。所以她又尝试在其他部位突围，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直到确定这房间里任何一个方位都不可能被她突破，她才安静下来。
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张潇的阴神体和梦魇一样的影圣分身就在明珠的后面默默注视着她。
“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她会感到饥饿，我命人给她准备放了少量回魂丹和气血丹的稀饭。”张潇对叶无影说道：“不足以果腹，但能够保证她的健康活力和精神亢奋状态。”
“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无影看着新奇，不解的问道。
“赤色的墙壁看久了会加剧她的亢奋和不安，一成不变的环境则会让她渐渐失去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惶恐会刺激扩大她的求生本能，激发她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打断一下，什么叫做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嗯......”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张潇迅速编造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个斯德哥尔摩是五百年前横行西陆的巨匪，实力强大，尤其喜欢绑架贵族子弟勒索晶石，被他绑架的人受困久了甚至会成为他的傀儡，对他产生依赖感，帮助他完成勒索，更有甚者还不愿离开他，后来有神国学院的学者就把这种心理活动称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叶无影听着像那么回事，将信将疑道：“还有这么贱的人？”
“这就叫为虎作伥。”
张潇道：“人是会受到环境和境遇影响的，她一开始当然不会那么贱，但是当她开始失去希望，意识到再无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时，就会产生自我否定的心理，彻底迷失的状态下，随便一点点变化和恩赐都会让她变得无比卑微。”
“听着有点意思，不过老夫得提醒你一句，她是个异人。”叶无影道：“而且是精神系，五级兽魂相异人，秦碧如既然能派她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必然是对她的能力很有信心，这样的人没那么容易崩溃。”
“大概会比普通人更难对付一些，但我采取的极端手段也不是给普通人准备的。”张潇道：“房间的颜色每天都会加深，最初她会感到愤怒，而愤怒宣泄之后就是无力，她会在痛苦煎熬中回忆过去，在这个过程中饥饿感和羞耻感会一直伴随她，让她怀疑人生的意义，当她彻底陷入绝望和自我否定时，我们就用性灵传声为她灌入新希望，设定新目标。”
“邪恶啊！”叶无影本身就是个擅长精神类攻击的大宗师，听到这里已经领悟其中关键，强压着心头难以抑制的兴奋，感慨的说道：“掌握了这套办法，这天下就没有撬不开的嘴巴了。”
张潇道：“进入下个阶段后，我会让她听到神的召唤，给她一个救赎的希望......”
“这个事交给老夫就行！”叶无影难以抑制兴奋之情，道：
“崩溃绝望下重建起精神信仰，如同重获新生，她便不是从前那个她了，老夫有把握让她与过去彻底割裂开来，死心塌地为我所用，小老弟，妙啊！妙！妙！妙！”
光棍一点就透，叶无影本来就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张潇这么一说他就领悟到了其中关键。
这老家伙怎么了？
潇哥有点懵逼，堂堂影圣，委员会成员，神圣巅峰领域强者，为这点事至于这么失态吗？
......
从按察司出来时已经是次日凌晨时分，张潇没有回家，这个时辰白凌霄应该睡下了，这两天陪伴岳父，安抚四邻，操心重建家园的事就够她忙的了。吩咐许六安驾辕，带着欧桂花来到长安北区甲字街三十八号。
这座大宅是张潇命十八行准备好用来开办武神门的地方。从前曾是户部员外郎王坤的府邸，当年那王坤为官精明，办事干练，在汉庭官场名声颇佳，只是因为支持叶煌继位，最后被叶辉派人炮制罪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户部本就是养清白财神的地方，王坤当年身居要职，每日里过手原石动辄数万，纵然无意贪赃枉法，依然免不了迎来送往和一些约定俗成的灰色收入。财大气粗，所以置办下的这座宅子着实规模惊人。
王坤被满门抄斩以后，这座宅子空了一段时间，而后被官准拍卖，一度落到当年的长安城首富王茂手里。后来忽然有一天宅子里闹厉鬼，王茂全家上下一百七十口死了个干干净净。当时的按察司大统领还是谢壁，亲自领人调查了好一阵子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宅子由此成为凶宅。
宅子是从叶王孙手里买来的，人家当时把话说的很清楚，凶宅闹的是厉鬼，已经死了很多人，居之不详，当年只是买来做仓库的，囤了一批货大赚了一笔后便弃之不用了，想买可以很便宜，但是出了问题人家概不负责。
张潇不在乎它是不是凶宅，主要是得够大，地理位置合适，最好什么都是现成的。日间忙的顾不过来，这会儿忙里偷闲正好过来看一眼。如果地方不合适，趁早换了。
从出道以来便保持低调的潇哥，现在终于到了想保持低调都不成的境地。公开跟曹修道干了一架后，张潇的名头注定会大噪于京华。潇哥以凡人之躯修炼武神体系大成，与神圣巅峰领域强者抗衡而不吃亏，必将成为天下凡人为之神往的传奇。
这时候正应该趁热打铁，创立武神门，声势折腾的越大越好。
凌晨时分，正是天昏地暗鬼呲牙的当口，驾辕的许六安穿着一身按察司五品飞虎下山的官衣锦袍，驱车来到凶宅门口拉住马车，着了一身不入品的治安官服饰的潇哥走下马车，身旁还跟着个金发碧眼瓷娃娃似的西陆小美人儿。
这样的组合看起来真是比鬼都稀罕。
张潇提鼻子嗅了嗅，打了个喷嚏，抽着鼻子说道：“听说长安城有个儿歌，什么长安城里怪物多，神仙更比怪物怪，醉神仙白帝皇城粑屎遗臭千年，龙神爷金水桥上煮人头香满城，虎姑婆甲字街头招亲阎王点名？”
许六安久在京城，早有耳闻，知道的要比张潇详细多了，道：“这三句话说的是前朝留下的白帝皇城，本来从下到上都是白玉建造的，忽然有一天夜里漫空金光洒落把皇城顶染成了金色，但那皇城却从此臭气熏天，而且遗臭不止千年；第二句话说的是千年前金水河通海，金水桥下有个龙洞与龙岛相连，龙神爷爷每隔一甲子就出来寻童男童女百名，吃了身子，剩下的头颅放在锅里煮熟了，香气飘散满城......”
“这些龙族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欧桂花愤然插了一句。
张潇道：“其实咱们人族也差不多，龙族种群凋敝，吃的最多的就是咱们人族。”
许六安道：“这两句都只是传说而已，老师不必当真。”
接着又道：“那第三句说的虎姑婆说的却是真人真事，大概五百年前长安城里来了个女的，天生虎面人身，就是老虎的样貌，人的身子，看脸挺吓人，看身材却很诱人，尤其擅长妖魅之术，让人不自觉的忽视了她的样貌，她神通广大挥金似土，来到长安城在北区甲字街定居，向长安城各家门阀士族发出招亲贴，凡是被她点名的青年才俊没有不趋之若鹜的，但最后却都神秘的消失了。”
“所以才有了阎王点名的说法？”
许六安道：“正是。”
仨人说话间来到大门口，迈步走上台阶，驻足在黑漆漆的门洞前。
寒鸦凄凄，夜风瑟瑟。
欧桂花打了个寒颤，道：“半夜三更的，说点什么不好，偏要说什么鬼啊神啊的。”
许六安笑道：“师妹那么大本事还用怕鬼？反而鬼应该怕你才对。”
“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阴恻恻鬼森森的声音被随夜风而来。
那声音极低，偏又是那般清晰，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让四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寒意森森。魔音听在许六安的耳朵里，这小子一下子炸了毛，双手一摇亮出架势，青狮魂相入体，整个人气势顿起，扬声喝问：“谁？”
一道冷电闪过，欧桂花已经掣出大宝剑，缩身弓背，足尖点地，像一只受惊的小野猫，警惕的看着四周。
只有张潇岿然不动，代替那声音回答道：“你小子不是不怕鬼吗？”
许六安在老师身上感受到一种泰然自若的镇定，长舒了一口气，问道：“难道真是鬼？”
张潇淡然一笑道：“如果我没来，对你们俩来说那就真的跟鬼没区别。”
“你来了又能如何呢？”那个声音阴恻恻说道：“再强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何况还是旧伤未愈，真以为这长安城是任你横行之地了。”
“不是还有你呢？”张潇笑道：“原以为你是个严肃的人，却原来也有玩笑胡闹的时候。”
“我若是不跟着你，恐怕你误闯进鬼母虎穴还不自知，这长安城江湖三大禁地之一，真以为是浪得虚名吗？”声到人到，夜空中忽然一人负手走下来，光头如满月，俊美的仿佛不似人间人物，正是九龙谢壁。
“想跟着我就光明正大来，何苦偷偷摸摸的，这可不像你谢壁的作为。”
四目相对，张潇语带讥嘲淡然说道。
谢壁微微撇嘴，道：“你小子别不识好歹，这满长安的强者一多半都是你的敌人，不是你敌人的也盼着你死呢，能舍得大半夜陪你瞎溜达，担心你误入歧途的人就只有我了。”
张潇含笑拱手，道：“张某领情了，谢兄没别的事可以请回了。”
谢壁没有理会这茬儿，转脸看向门洞，问道：“这宅子被你买下了？”
“不错。”张潇点头，反问道：“谢兄有何见教？”
谢壁不答反问道：“买来做什么？”
张潇毫不隐瞒，道：“小弟打算在这里开宗立派，向天下有缘人传授我自创的武神体系。”
谢壁微微一怔，随即赞道：“你老弟豪迈啊！”又道：“这地方倒是个不错的位置，就恐怕你命不够硬镇不住啊。”
张潇笑问：“此地有什么讲究吗？”
谢壁道：“看来你是真的无知无畏啊，你让叶二的侄子给坑了，这鬼地方邪性的很，可不是一般人镇得住的。”
“连你谢老大都镇不住？”张潇问道。
谢壁挠挠头，有点尴尬，歪头耸肩道：“我当然没问题，什么江湖三大禁地，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当门前小河沟趟了一遍，没啥大不了的，这不是说你嘛。”
张潇笑道：“既然你镇得住，没道理我会镇不住。”
谢壁一指许六安和欧桂花，道：“这俩小鬼肯定不成，连我模仿的天魔音都扛不住，若遇到货真价实的天魔幻音，那必定是意乱情迷，丑态百出，生死皆不由己。”
“这么说来这宅子里真有鬼？”张潇道：“我听说这宅子是前户部员外郎王坤修造的，应该没有几十年吧？”
“叶王孙那小王八蛋坏得很，摆明了坑你一道。”谢壁道：“话只说了一半，故意不说最关键的部分，这凶宅是王坤掏钱建造的不假，但却是在另一座凶宅的基础上修造的，王坤建这座凶宅的时候已经受到妖邪迷幻蛊惑，后面接替他的王茂也是如此，甚至连叶王孙这小兔崽子都曾被蛊惑，如果他不是叶玄的侄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什么意思？”张潇听出些滋味儿来，道：“貌似这宅子的历代主人都家资颇丰啊。”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谢壁道：“这宅子的历任主人都是这城中首富。”
“这可有意思了，这鬼迷心窍还挑人吗？”
第六十六章 招揽
有的人名声在外，貌似高高在上，凛然如神。听名头就令人敬而远之。但其实，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丫就是个逗比。神性的一面是展示给不明真相的群众的，面对他认同的可比肩的人物时，九龙谢壁也是个碎嘴子。
许六安作为按察司风头正劲的年轻人，对谢壁这个老领导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心神往之。说的直接些，按察司上下，从大统领许笑杰起，到最末尾的小番子，每个人都把谢壁看作是精神领袖，绝对的偶像。
“您真是九龙谢壁谢大人？”许六安从外形和二人对话的内容中做出判断，惊讶的看着谢壁，小心的问道。
“如假包换。”谢壁点点头，论辈份，他和曹修道是同门师兄弟，毫无疑问是许笑杰的前辈，在许六安面前可算作爷爷辈儿，看了一眼许六安，笑道：“你是许天雷的孙子吧？”
许六安连忙用力点头，伏地磕头，道：“晚辈许六安，拜见老大人。”
“我很老吗？”谢壁面色一肃。
许六安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老大人看上去很年轻，甚至比晚辈这孙孙辈的还显面嫩，只是您是按察司前任大统领，又是凌云五子之首，为人族立下过不世功勋的大人物，晚辈理当向您表达应有的敬意。”
“嘴皮子倒是利索。”谢壁嗯了一声，道：“不错，都说按察司人才凋零，一茬不如一茬，连个半步圣阶的人物都没有了，其实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我们这一代终究会被你们取而代之。”
张潇笑道：“你这鼓励未免有些过了。”
谢壁问道：“你的徒弟？”
“在我这里都称为学生。”张潇顺便介绍道：“他学的是经络学，以金针度穴活人救命为主。”
“你这武神门不是教凡人战斗技巧来媲美异人的吗？”谢壁诧异问道：“怎么还传授医术？”
“学武为主，也不能说是针对异人。”张潇认真更正道：“修习武神体系未必一定是凡人，绝大多数异人也可以加入进来，入我门户便是我
的弟子，人的天赋各异，未必都适合习武，所以我会酌情决定传授哪方面的学问。”
“叶二给你的那本书里的内容不能随便传授。”谢壁立即提醒道：“法不传愚顽者，道不授无缘人，有些大学问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这一点我可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张潇道：“不过那本书我倒是可以还给叶院长，而且可以承诺绝不把书里内容传授给任何人，至于我个人所学则又另当别论。”
谢壁从潇哥的话语中感受到强烈的野心，暗自恍然，难怪要选这么大的地方，问道：“你这武神门打算建立多少学科？”
“肯定不能跟苍穹比。”张潇谦虚道：“我这里招募凡人为主，关于治学方向局限性比较大。”
“嘿嘿。”谢壁笑了笑，道：“跟我还有所保留，你不要以为我是为叶二在向你打探什么，他的胸襟没那么狭隘......嗯，有时候会有点小家子气，但涉及学术研究方面时，他还是比较有气度的。”
张潇道：“你要真感兴趣，我这里还缺个镇得住的副门主，本来是打算把素还真先生从北地请回来的。”
“老四？”谢壁撇撇嘴，道：“不是我当大哥的编派他，你请他回来都不如把他身边那头古猿请回来，你入城这么长时间，心里该有数了，长安城这地方，拳头不硬，嘴巴再能说，你的道理也没人听。”
“这么说来你感兴趣？”张潇求贤若渴的看着这位目下赋闲的前任按察司大统领。不管是叶玄还是谢安，亦或是没多大机会的叶辉和陈无忌，都在竭力争取这位的支持。
九龙谢壁，天赋九龙魂相，自从觉醒了九龙之力，只凭身体力量就能媲美圣阶强者，甚至能徒手捏死巨魔神的存在。一旦他入圣，毫无疑问，必定是神圣领域巅峰人物中的顶尖强者。
西陆神教把他困在西边十年，叶玄费尽心机把他弄回来，归根结底，都是希望他能加盟到自己的阵营里。
他的兄长谢安是士族集团的首领，厚积薄发媲美谢氏祖先谢苍茫，实力
深不可测的天下有数强者。他的兄弟是苍穹书院的新任院长，七星圣人叶玄，人族五百年以降最有天赋者，没有之一的人物。
自从他回京以来，长安城的各方势力便都在猜测他会加入到哪方阵营去，不管是进入到士族集团，还是加入苍穹取代曹修道，都必定会让那一方声威大震。
但是直至今日以前，谢壁还没有公开承诺加入到任何一方。
比较而言，张潇这个初出茅庐的北地新秀，实在没什么优势可言。
谢壁摇摇头，道：“开玩笑，叶老二请我取代曹修道我都没兴趣，这天下间够资格让谢壁甘心情愿给人当副手的只有两位，你老弟也不错，但还差点成色。”看似拒人千里之外，其实语气里还留了一道缝隙。
“谈不到正的副的，只要你肯来，什么事情咱们俩都可以商量着办。”张潇道：“你我是不打不成交，义气相投的朋友嘛，人生难得觅知音，这一辈子怎么都是活，我反正就是想交几个有趣的朋友，做几件有趣的事。”
谢壁低头沉吟良久，开口道：“还是不太合适。”他其实已经颇为意动，只是对张潇的想法还缺乏更详细的了解。
他并非独善其身超然物外的人物。十年前的谢壁，也曾是最有作为的革新派首领。他口中的两个够资格让他做副手的人物，一个是赤城义军首领雷动，另一个则是西陆裁决委员会的首脑马克飞。
这两位正是站在东西两陆异人强者之巅上的大人物。
谢壁自视极高，却对张潇另眼相看。潇哥在北地的作为，本身的人格魅力和强大的战力都对谢壁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而让他心存顾忌的其实是张潇支持叶辉称帝的立场。对待这件事，谢壁和老院长为首的大多数人一样，觉得这是开历史倒车。
“谢兄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张潇瞧出他是有些意动的。
“还是先放一放吧。”谢壁看着前面黑黢黢的门洞，道：“鬼母虎穴就在眼前，我先陪你把这鬼地方扫平了，完事以后咱们再详细说这个事。”
第六十七章 鬼头
张潇需要一块很大的场地，在人丁数以千万计，寸土寸金，且山头林立的长安城里，想要找一个那么合适的地方并不容易。叶王孙卖给十八行的这座宅子虽然是凶宅，但的确够大，而且位置绝佳。
凶宅有什么可怕的，就算这鬼地方曾经在多年前号称长安城里三大凶地之一。
不请自来的谢壁说要扫平这地方，绝非说说而已。
他说扫那就是真的扫，一挥袖子扫过去，门楼子就被扫平了。
一马当先，踏门而入。
夜风吹的更猛了，发出鬼哭神嚎一般的声音。
谢壁忽然回身对张潇说道：“听说你老弟很会作诗？”
张潇含笑反问：“你听谁说的？”
谢壁问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这两句是不是出自你手？”
“嗯，就算是吧。”张潇点点头，道：“连你都听过了？”
谢壁笑道：“叶玄视若掌珠的外甥女就是被你这几句诗把魂儿勾搭走的，你的其他大作我也早就如雷贯耳。”
张潇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谢壁道：“大多数人都喜欢前面四句和结尾两句，而我偏偏喜欢另外两句，提剑挎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谢兄豪迈凌厉，不喜欢妥协，这两句刚好对了你的脾胃。”
“能写出这样的句子的人才更对我的脾胃。”谢壁道：“可惜我不是素老四，暂时能帮到你的不多。”说着，又挥了挥衣袖，前面一道阴气森森的门廊瞬间垮塌，狂风猛然卷起，有鬼物被惊动企图作祟，却被他随口吹出的一口气吹散。
张潇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地方是我自己选的，活儿却都被你给干了。”
“张潇兄弟，你可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做鬼母虎穴？”
张潇自然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潇哥连这个名头都没听过。
谢壁也没指望张潇能回答他的问题，自问自答道：“你身上有伤
，气血两亏，不适合与阴物交手，愚兄我今天就是听说了你买下这宅子的消息，才专程前来为你扫平此地的，这长安城是聚三山龙气，八水风云修建起的城市，三山八水藏风纳气造就了这块风水宝地，从神佑年间这里就是天下风云汇聚之地。”
张潇一脸受教：“这里边有什么讲究？”
“神佑时代，天地异力浑厚，出现了许多修行宗派，以及开宗立派的神宗师。”谢壁说道：“当中就有一位是修灵鬼道的，魂相为上古神祗十帝阎罗，集万众信力，在长安城里分山定水，自成一界，所创的宗门为地灵宗。”
欧桂花若有所悟，问道：“这里莫非就是当年地灵宗的所在地？”
“小姑娘很机灵。”谢壁赞了一句，点头道：“不错，当年地灵宗开宗立派就是在这里，那地灵宗的祖师人称鬼母，在风云聚会的神佑时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她后来爱上了一个白虎圣兽化形的妖神族大能，因此招致灭顶之灾，被当时的天下共主老秦氏下令诛杀，那一场大战打的天昏地暗，鬼母和虎神夫妇虽然厉害，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许六安问道：“都死了吗？”
“是的。”谢壁点头道：“那对夫妇死后，地灵宗的名号便被取消了，这里也被改名为鬼母虎穴，那鬼母的魂相是上古神祗，本身也是一位越过圣阶的神宗师大能，她在这里经营多年，早将鬼母虎穴改造成一座聚拢阴气精华的异力灵阵......”
他忽然顿住不语，神态渐渐凝重。
“张兄弟，你不要出手。”谢壁忽然开口说道。
许六安和欧桂花听的半明不白，一脸懵逼的四下里观察动静。
张潇已经觉察到在四人的左手方向，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尊巨大虚形灵相正悄然靠近，并且在迅速聚拢异力逐渐实体化，阴神内充斥了四道气穴的真气，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两千八百年间，这鬼地方聚拢起许多强大鬼物，有的本就是圣阶灵相级别，拜了鬼母为祖
师修起了灵鬼道，实力丝毫不逊外界圣阶强者。”谢壁道：“它们在长安城中割据一方，自成一界，等闲人物绝不敢招惹它们，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长安城三大凶地之一，只是因为年深日久，即便是按察司的陈年卷宗里也很难找到这个名头了。”
张潇问道：“谢兄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谢壁嘿嘿一笑，道：“按察司的卷宗里没有相关的信息，苍穹八层里记载的可是详细的很，连这鬼地方的六道鬼王的来历都记录的十分详细。”
“什么意思？”张潇敏感的：“这地方跟苍穹还有关联？”
谢壁道：“在长安城里站得住脚，还能称王称霸以凶地自居的，不跟苍穹书院搭上关系，你觉得可能吗？”
张潇苦笑摇头，拱手道：“受教了。”
谢壁道：“没事，我就是稍微提醒你一下，广德和云雷这样的老牌书院听上去响当当，但其实跟建立不过区区五百载的苍穹比起来差得远着呢，你想在在长安城里传道布业，叶玄那道关是绕不过去的。”
许六安问道：“老大人，难道这里的鬼物都是在苍穹书院挂了号，被默许的存在？”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对外绝对不能这么说。”谢壁道：“说出去你就完了，苍穹不会认账，但是会酌情处理。”
许六安吓的一缩脖子，他在长安城里的日子也不短了，身处按察司这种地方，难免接触一些阴司鬼祟见不得光的勾当，自然晓得那些衣着光鲜人前正人君子的大人物们暗地里没几只是好鸟。所谓酌情处理，就是权衡强弱后做出取舍。
张潇笑道：“说了也无妨，比如谢兄就可以跟我说，然后如果我哪天心血来潮也可以对其他人说。”
谢壁哈哈一笑，道：“嘴是两张皮，反正都有理，到底占不占理，关键看拳头硬不硬。”说着话，他已经握紧了拳头。
“鬼，鬼头，好，好大！”一旁的欧桂花已经发现左手方向悄然无声迫近的巨大怪头......
第六十八章 收服
具体地说那并不是什么鬼头，而是一头身形巨大，虎头龙身的怪物。
谢壁说，鬼母虎穴有六道鬼王，第一道为畜道王龙虎，虎头龙身，本是神佑时代老秦氏用妖族做实验诞生的怪物。
当年老秦氏最辉煌的时代，不但征伐天下干挺了天下诸侯门阀，还将妖族收拾的服服帖帖。更有甚者把龙族当宠物豢养，遍寻天下福地修造了三座龙池，后期为了培养天赋异禀的凶猛大妖，更是拿龙族做实验，与其他强大妖族配种。在老秦氏引发众怒，神佑时代消失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制造了许多这样的怪物。
这虎头龙身叫做龙虎的怪物就是龙族与玄虎族精英结合后的产物，此物天赋异禀，能乘风腾云，专爱吞噬异人魂相。生前为万恶大妖，被诛杀后的残魂恶灵被鬼母收摄培养成六道鬼王之一的畜道王。
欧桂花冷不丁看到直径三丈三的巨大鬼头，吓的花容失色，本能挥出一剑去，七幻斗气如一道霹雳弯刀略过夜色，斩在巨大虎头上，那龙虎张开血盆大口一吸，便将欧桂花的斗气斩吞进肚子，眼中神光一闪，经多了一抹七彩之色。
谢壁道：“龙虎生前是天赋混沌妖躯，能吸收天地异力为己所用，死后恶灵修成圣阶真灵，可聚拢天地异力生成法相鬼身，同样可以收纳天地异力，你的攻击强度不够，被它轻松化解后反而学会了你的神通本领。”
欧桂花一击命中却没有效果，正感到吃惊，听谢壁这么一说不禁骇然，惊讶道：“那要怎么才能对付这怪物？”
“很简单。”谢壁一笑，道：“只要打出超过它吸纳极限的攻击就能打散它的法相鬼身。”
虎头龙身的巨怪龙虎蜿蜒腾空，虎头虎脑，须眉灵动俯瞰着下方的几个人族，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哇呜一声惊天大吼。
许六安和欧桂花精神修为不足，顿时被震慑的神魂荡漾，心惊胆寒，如果不是有谢壁和张潇二人挡在前面，只这一声大吼就已经让二人魂飞天外。
怪物龙虎发出怒吼后便瞪着眼睛观察四人的反应。它镇守此地不知多少年，见识过不知多少胆大好奇的人类，漫长岁月中，除了极少数强者，平日里这一招用处来，对手立即吓的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等着它吸走魂相。
今天这四个有点不同，尤其是长得格外俊美的光头，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呢？
它不禁歪头仔细打量起来。
张潇笑道：“这东西看着还挺萌的。”
谢壁道：“我上次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说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张潇道：“它好像认出你了。”
谢壁道：“毕竟是通灵的鬼妖巨怪，一拳打死了还有点可惜。”
“可它占着我的宅子不走，我怎么开门收学生呢？”
谢壁道：“其实这天下的高门大户家里，都会豢养个守夜的妖兽什么的，九大异人门阀更是比着豢养圣阶大妖，远的不说，就说苍穹书院，别说几个神佑大妖，便是九海归墟的魔神族他们都敢拿来做实验，你老弟想在长安城里占据一席之地，弄这么一条看门神兽倒也不赖。”
“你的意思是不要打死它？”张潇道：“可它不听话伤人怎么办？”
“这种东西镇不住才会伤人，镇得住就是
最忠诚的妖宠。”谢壁往前一步，道：“你若是不反对，愚兄就捉活的了。”
张潇没说话，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愚兄要献丑了。”
谢壁轻轻一跺脚，轰然一声！接着他背后显出九龙图腾的魂相，九条巨大妖龙，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条的身躯都比这龙虎庞大十倍不止。漫空舞动，龙鳞闪烁，活灵活现，恐怖的威压顷刻横贯天地间。
一道道沛然宏大的天地异力灌入龙躯，九条巨龙昂首咆哮，阴郁黑沉的天空都被凌乱的天地异力搅动的风云聚会。
谢壁昂然阔步走向那龙虎，九龙在后护佑，宛如天神临凡。
这就是天下最一流人物的气象。
张潇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嗯，不愧是唯一够资格媲美七星叶玄的九龙谢壁，他还没有入圣，但神魂修为却早已是灵相巅峰神圣领域的级别。这九龙魂相随时都能凝聚成真灵法身汇聚九种天地异力，同时释放九种魂技战斗。
上次面对雷动，他多半没有用出全力。
九龙结壁，笼罩在谢壁的脑后高天上，条条具现怒像注视着畜道王龙虎，唤醒了它内心深处某段恐怖的记忆，把那小东西吓的浑身颤抖。眼神中之前飞扬的神彩瞬间荡然无存，萎靡低头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谢壁迈步走过去，轻轻一跃跳到了虎头上，开口说道：“小畜生，你把自己弄这么大，是想跟我比谁更大吗？”
那龙虎发出尖细奇怪的低吼，像一只拼命讨好主人的狗子，摇头摆尾的过程中身躯不断缩小，最后竟化作只有一条手臂的长度，老老实实趴在谢壁的脚下。
欧桂花和许六安都一度认为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九龙谢壁这么大威势，竟能不战而屈敌，如此恐怖庞大的鬼妖在他的九龙灵相法身面前如同耗子见猫，没敢做出半点反抗举动。
张潇赞叹不已，道：“谢兄果然神通了得，你降服的这妖宠满长安城也是独一份了。”
“比起真正厉害的，根本不值一提。”谢壁呵呵一笑，道：“别人的不说，只比起你夫人那虫族母皇来就差得远了。”
小安安是妖族的远古图腾兽神玄武的后代，强大的虫蛮族都只是它本体上的寄生虫。
它的本体曾经具体有多庞大，张潇心里也没数，只记得只是一只眼睛便有数百丈方圆。可以想象浓缩成个三四岁孩子大小的小安安体内蕴含的气血精华有多么庞大。
“谢兄过誉了。”张潇不动声色回应了一句。显然不想多谈小安安的事。
谢壁收了九龙灵相，呵呵一笑，白了张潇一眼，道：“是你多虑了才对。”
张潇有点尴尬，嘴硬道：“谢兄何出此言？”
谢壁笑道：“你不就是担心虫族母皇的消息传出去，会被别人惦记上吗？”
张潇故作坦然道：“以前没觉得，之前复活羽圣的时候用了小东西一根手指，才意识到它的价值惊人。”
谢壁道：“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长安城里可能打赢兄弟你抢走它的人就那么几个，要嘛自重身份不会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要嘛心存忌惮不敢为所欲为，又或者觉得不值得付出极大代价，最主要是付出和产出差距太大，到了
那个层次，异力积累登峰造极，**被异力洗练早已是炉火纯青，再摄取多少气血精华都没多大意义，如果是想为家族晚辈筑基，又根本不需要那么精纯的货色，年轻人扛不住虚火，指不定还会被乱了道基。”
张潇心下稍安，小安安是白凌霄的心肝宝贝儿，不只是妖宠，更是当孩子养的。上次砍一根手指头是为了大事，也承诺了不会对它造成实质伤害，白凌霄才勉强同意的。真要是被别人抢去吃肉了，只怕母老虎会跟潇哥拼命。
“其实也没那么担心。”张潇言不由衷道：“主要是内子与那小东西相伴久了。”
谢壁哈哈一笑道：“你老弟呀，有时候英雄了得，浑然不将天下人物看在眼里，即便是在老头子面前也能不落下风，有时候却又儿女情长，白宗元的闺女固然好看，我谢壁生的奴儿就差了吗？你堂堂北地之主，这一点可比叶辉差远了。”
张潇不咸不淡道：“我若是每一点都比他强，又何必千辛万苦助他称帝？”
“也是。”谢壁点点头，道：“你若是跟叶辉一般狼心狗肺，谢某也不至于与你结交。”
“叶辉是做大事的人，成的是大业，全的是人间大义，这样的人我做不来，你也做不来，陈无忌更不是那块料。”
谢壁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抱起缩小到一只猫大小的龙虎，撸猫似的摆弄着小小虎头，说道：“人心隔肚皮，这世上最难猜的就是人心，有的人啊结拜交往了一辈子，你都猜不透他的心思，有的人只是不打不成交，打一架，谈一会儿，便仿佛已是剖心相待的知交，你又对我了解多少，怎知道我做不来？”
“我知道谢兄曾经做过叶氏的驸马，还知道你在按察司大统领任上干了十年，你是谢安的族弟，谢家一门三公卿，外人不知就里，把你算作士族集团的核心骨干人物，但其实你不是。”张潇道：“因为很确定谢兄曾一度支持汉王的大业。”
谢壁表面不动声色，但撸虎头的手却无意识的顿了顿，又继续缓缓撸猫，轻轻一笑：“何以见得？”
“东陆境内，苍穹是老大，士族集团的底蕴实力未必逊色多少，谢安首辅是你族兄，叶玄是你结拜兄弟，你有的是别人梦寐以求也求不来的机会站在最强者的一边，甚至是左右逢源独立门户也很方便。”张潇道：“但是你却没有这么做，你被困西陆十年，当初是被汉庭叶氏出卖的，回归以后，很多人都以为你会对汉庭展开报复，但你却没有。”
“未必不是因为我还在准备阶段也未可知。”谢壁撸猫的手完全停下来。
张潇道：“你不是那种喜欢谋定后动的性格，这一点从你找我比武较量那次就能看出来，你去北地既是找素还真，又是去寻找安天下的答案，北地和素还真给了你一点希望，所以你就迫不及待来找我了。”
谢壁微微皱眉，道：“你老弟这是贼心不死啊。”
张潇道：“不过是趁热打铁而已，别忘了是你先暗中跟踪我的，你不先把这铁块弄热乎了，我也不会这么冒失，怎么样？我把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老兄还打算继续端着吗？”
谢壁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鬼母虎穴有六道鬼王，第二道是饿鬼王，这妖邪实力不俗，尤其擅长伪装，我们不可大意......”
第六十九章 九龙谢壁
谢壁的身上有一种自由主义的浪漫情怀，这个似乎不会衰老的男人身上始终保持着二十岁的活力。尽管江湖地位摆在那里，但他从不会老成持重，更不会搞那么多阴谋算计。
在按察司任上期间，他除贪官，杀恶霸，对有劣迹的士族门阀贵胄下手从来不会手软。查案子完全不讲情面。也因此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叶氏为了平众怒，掩盖某些事，才把他出卖给了西陆。
受困西陆十年，他悟通了很多道理，想明白了为什么会落到那步田地，也更清醒的认清了自己。虽然号称是九龙结壁的谢壁，却并非群龙之首的料。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有除恶务尽的决心，但终究不能靠嫉恶如仇的杀戮改变时代。
回到东陆以后，他没有选择报复过去。除了天性疏阔胸襟磊落，更因为他知道从一开始伤害就是相互的。用过去的方式冤冤相报下去，永远不会有赢家。他不希望曾竭力保护自己的兄长和殚精竭虑将他营救回来的兄弟为难。所以他选择了貌似妥协的沉默。
尽管他向亲恩和兄弟义气妥协了，但却没有打算向这个时代妥协。
很多年前的五个庶出不得志为温饱愁少年男女，曾立志要改变这个世界。在时代的洪流冲刷下，他们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有人选择坚守本心，有人选择成为时代最强者，有人选择相夫教子回归平凡，有人执迷不悟成了疯子，而作为老大的谢壁却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叶玄和谢安都曾真心邀请他加入，但他很确定不管是苍穹书院还是士族集团，都不是他的心安处。
他忘不掉少年时那个安天下的狂妄梦想，建立一个让求学者得其所学，安居者有其所居，温饱不再困扰贫苦的时代。
同十年前的谢壁相比，区别在于现在的谢壁认清了自己，他知道自己或许有摧毁破坏的能力，却没有改变时代的能力。
他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跟他一样不喜欢向时代妥协的人，这个人要比他做得更好，有机会改变时代的规则。
在北地的时候，素还真曾问过谢壁，有一个人，你不能确定他能否做到你所希望的，但你可以明白无误的确认他能比你做的更好，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赌上一把？谢壁当时质疑：你真认为这个张潇会比叶玄做的更好？素还真说：现在来说，张潇一定不可能比叶二哥做的更多，但未来我能确定叶二哥能做到多好，却不能确定张潇能做到什么程度。
回到长安后，谢壁一直默默关注着张潇的一举一动。
在长安立足本身就很不容易，而张潇这次来长安却是要效仿上古奇人吕不韦，把汉王这样老奸巨猾的仁王帝主当做奇货可居的筹码来争取天下霸权的。毫无疑问，潇哥的长安行必将难上加难。
没有实力的人，谈什么都是空想。
一个月的时间，面对长安城的不友好和来自敌对方的重重考验，张潇用拳头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无论潇哥用了多少奇谋妙计，能用拳头重创兵圣曹修道的人，都足以在长安拥有一席之地了。
只有手段和实力还不足以打动谢壁，张潇还有义气和胆气，为了小鹏魔王姐弟，张潇不惜拒绝老头子的好意调停与曹修道开战，这份义气和胆气更加动人。可即便是如此，谢壁也只是对张潇多了几分敬重。
叶玄的手段和实力更厉害，胆气和义气更丝毫不逊色张潇。苍穹院长跟北地龙头比起来，差的是几分人气。叶玄身上什么气都有，邪气，神气，义气，豪气，胆气，贵气，论人格魅力简直一时无两，但唯独缺的是人气。
就像尘埃来自天外却归于大地，每个上位者犯下的错
误最终都会着落在最底层的每个人身上。
天空纤尘不染，而大地尘土飞扬。
叶玄大概是天下间最有权力，也可能是天下最有实力的男人。谢安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这恰恰是谢壁最不喜叶玄和谢安的地方。
从小经历苦难的谢壁在儿时有过一个凡人玩伴，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是那个玩伴的凡人母亲时不时的从极有限的食物中挤出一点口粮救了他。但是就在谢壁觉醒九龙壁魂相地位改变打算报恩的时候，那位玩伴的母亲却因为劳累和饥饿死在了码头上。那位凡人玩伴则加入到雍郡王府专为凡人子弟开办的免费学社。
后来谢壁想要帮助那位玩伴，却遭到对方的拒绝。那位玩伴给的理由是，我们是不同的，无论你怎么平易近人，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除非有一天，这个世界都不分异人和凡人了。
在北地，谢壁看到了与中原各地相同的权力架构，然而同样的官吏民治制度下的天下却有着绝然不同气象。他还听到了很多关于张潇的传闻，在奉阳城大街上，很多人都能随口说出张潇兄弟的糗事。
满身尘土的张潇悄然改变了北地的政坛格局和数千万北地百姓的生活，异人和凡人所能享受到的福利和权利，几乎没有明显区别。没有高高在上独享芳华，脚踏实地的做事，正是谢壁最欣赏潇哥的地方。
傲娇的九龙谢壁绝不会当面接受张潇的招揽，就算心里认同了，嘴上也依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傲娇态度。
“你身上有伤，今晚就不必动手了。”谢壁依然拒绝正面回应张潇的邀请，继续说道：“这个饿鬼王也颇有些来历，当年西陆大军进犯东陆，随军出征的有个精通方术的元素异人，实力颇为不俗，最后也只是败给了苍穹二圣之一的叶寄穹，虽然败了却没有就死，这异人被俘后宁死不降，拒绝东陆食物，最后生生把自己给饿死了。”
“所以就叫饿鬼王？”欧桂花专注的看着光头的帅脸问道。
谢壁摇头道：“当然不是，不过也有些关联，那元素异人在死之前经历了人间最痛苦的折磨，性灵神魂竟得到升华进阶为圣灵而不灭，为了寻觅合适的地方生存下去，就找到了这里，得到鬼母虎穴主人的认同，封他做了饿鬼王。”
张潇道：“你这话说的不爽快，应该一口气说完，免得我们问来问去耽误时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谢壁道：“这人叫厄难，苍穹文史馆中关于他的记载也不多，只知道是擅长伪装和蛊惑，学了一点老秦氏的皇极通天经的皮毛，略懂一些精神力幻术而已
。”
这厮说话有毛病，喜欢凡尔赛。他口中的略懂，在一般异人眼中恐怕已经是极其可怕的禁术了。张潇想了想，决定让许六安和欧桂花留下来，与谢壁两个继续向内深入。
二人边走边聊。
“老秦氏的皇极通天经又是什么鬼？”张潇出于好奇问道：“听上去挺不一般的，怎么会让他学了去？”
谢壁道：“皇极通天经是老秦氏家传宝典，出处不详，只知道神佑年代初期，老秦氏先祖得到这本奇书后便第一个觉醒了魂相，并且成为第一个圣阶异人，据说这皇极通天经分作内外两部，内经为核心不传之秘诀，只有老秦氏嫡传后人才能修习，而外经的学习条件则相对宽松很多，只要得到老秦氏认可，有些外姓人也是可以授予一部分的。”
“原来如此。”张潇道：“这么说来，这鬼地方还跟老秦氏有关联？”
谢壁语气郑重道：“秦碧如是个危险的女人，尤其擅长蛊惑人心的秘术，精神修为不足的，稍微不慎就会被她控制，她承袭老秦氏的家底，在长安秘密经营多年，暗地里的潜力深不可测，你千万不可小觑了她。”
张潇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十八行的兄弟选中这宅子也并非是偶然。”
“不排除这种可能。”谢壁正色道：“老秦氏当然是个可怕的敌人，秦碧如的手段花样百出，她若是处心积虑想要对付我们，必定是阴谋暗算无所不用其极。”又道：“而且老秦氏所谋者大，一直尝试将神佑时代的残余势力收纳到麾下，这种事必定需要大量财富支撑。”
“于是她就盯上了历任长安首富？”张潇恍然笑道：“那这么说来，我这个首富恐怕要让她失望了，我是个过手的财神，十八行是全体北地人的，我个人可没多少宝贝。”
“我还没开口跟你要报酬。”谢壁笑道：“你何必急着哭穷。”
“你要我也没有。”张潇顺水推舟道：“在我这儿厚禄你肯定指望不上了，高官更没戏，我自己也就是治安衙门下边一个分局的一级治安官，不过武神门这边倒是还缺一位专门应对上门挑衅的总供奉，一个月二十颗原石。”
这是故意给谢壁一个答应加入的台阶。
“你这台阶搭的未免太草率了。”谢壁立即领会到张潇的意图，道：“二十颗原石，不够我这九条龙吸一口气消耗的。”
“就这么多，不能再涨了。”张潇道：“你起码还有俸禄，而且是最高标准了，我这些年都没领过薪水。”
谢壁岂会真的在意薪水多少，听张潇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如果拿了俸禄倒显庸俗，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也不好，道：“俸禄就算了，我跟你要个人吧。”
“谁？”张潇问道：“你想收徒弟？”
谢壁摇头道：“就是个随身听伺的，我看中那个加贝兰了。”
“我没问题，但是还得问她个人的意思。”张潇道：“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而且我这边的规矩是人员流动不仅是上支下派，还得尊重个人意愿，她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人被你亲自送进苍穹书院的，啥时候回来再定。”
谢壁就是随便提个条件，对加贝兰那个魔神族的小排骨仙也说不上有多大兴趣，只是稍微有点不放心，打算亲自替张潇看管而已。
说话的工夫，已经穿过第一层院落，过了月亮门眼前景观忽然一变，前方忽然亮堂起来，入眼处是一座天井小院，拾掇的十分整洁。院子当中一个身着百衲衣，姿容秀美的妇人正站在井边提水，谢壁一见到她便愣住了，眉宇间闪过一抹悲凉色彩，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吐了个字：“娘......”
第七十章 多情人
有时候聪明人也会沉浸在虚假梦幻中自欺欺人，不是因为勘不破真相，只是因为假象触及到了灵魂深处的弱点。
无情未必真豪杰，勘不破的都是多情人。
多情意味着弱点。
谢壁和张潇都是有弱点的人。
潇哥站在月亮门下没动，眼睁睁看着威名赫赫的九龙谢壁二傻子似的扑过去，随手将刚降服的龙虎丢给潇哥，然后从那个用幻术伪装成他母亲模样的小鬼手中抢过水桶，一边打水一边说道：“娘，娘，娘！”他神魂激荡，情感波动巨大，连喊了三声娘，后面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便是圣阶灵鬼也不过是灵体，那点幻术手段面对阳神刚猛意志强大的强者并没什么卵用。谢壁其实是在自我催眠，强迫自己停留在对方制造的幻境中。而张潇则是旁观者清，故意没有进入天井小院，免得这鬼王受惊维持不住幻象。
多美的一场梦啊，可惜这鬼王手段有限，干扰不到阴神的灵觉念力。张潇心里清楚，谢壁只是被对方的精神念力渗透进识海一丢丢，才会受到幻象的影响，如果他想反抗，随时可以把对方赶出去。
但谢壁没有那么做，他就像一个沉浸在美梦中的少年，不愿就此醒来。甚至他为了不立即惊醒，还在有意识的收敛自己的神识力量，竭力避免影响到这个饿鬼王。
张潇靠在门口撸猫，怀中的龙虎有些不安分，大约是看到了谢壁被同伴迷惑，这让它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然后它就看到了张潇身旁‘出现’一尊有形无相的阴神巨人散发着恐怖的威压。这鬼东西立即意识到这位才是更狠的捉鬼大师。
谢壁还沉浸在幻象中不肯自拔，而那个饿鬼王就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已经数次蛊惑他做出伤害自己的动作，可惜都没什么用，这位力压巨人族长泰臣，被尊为天下第一神力的九龙谢壁的身躯实在是太强悍。
九龙当中的白龙忽然浮现，这是代表谢壁元阳真神的性灵法相，任其施展神通就能将饿鬼王化为无形。眼看白龙张牙舞爪就要扑咬鬼王幻化的谢壁母亲，在他背后却又及时浮出一条黑龙来，一下子缠住了白龙。
二龙相争，天地间的阴阳之气被搅动，转瞬间小院上空风起云涌，那鬼王的念力
神通本就施展到极限，哪里还支撑得住。谢壁隐约感觉到饿鬼王的状态在下降，连忙又释放出三条龙来合力制服白龙。
白龙对阴灵饿鬼的防御本能被压制，只好收回到识海中。但与此同时，那饿鬼王的念力幻象也已破灭。
张潇看着对着虚空无助伸手的谢壁，叹息了一声，道：“要不要我给它一颗大魂丹，说不定还能再支撑一会儿。”
谢壁仿佛如梦初醒，转脸看过来，却已是泪流满面，缓缓摇头，道：“没用的，白龙魂我还能用黑龙魂勉力压制，再过一会儿，就该是黑龙噬魂了，那样的话就会很危险，还是算了吧。”
张潇无奈一笑，道：“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是啊。”谢壁仍意犹未尽，道：“真希望能就这样一梦不醒，可惜我有九道圣魂，每一道都是我的一种情绪信念所产生，平日里我的本命元神还能自控，可如果好像刚才那样让它们轮番出来发作，我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任性胡为的疯子。”
“总算是好梦一场。”张潇笑道：“其实我也想尝试一下，可惜它选择了你。”
谢壁忽然面沉似水：“你何必太谦，鬼魅邪流无不欺软怕硬，它选择我来攻击，就是因为我的神魂强度不如你。”
“这个饿鬼王你打算怎么处置？”张潇笑道：“我的意思是不妨把它关起来，时不时的还能放出来制造一场美梦。”
“你能不笑的这么欠打吗？”谢壁冷冷道：“刚才发生的事决不许说出去，否则朋友都没得做。”说罢，身后突然浮现狂暴黑龙一条，瞬间将那饿鬼王吞噬的干干净净。
张潇目瞪口呆的看着，道：“你这算啥鬼灭口吗？”
谢壁回想刚才自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被一只小鬼指挥着跪在那里自己杀自己却办不到的蠢样子，顿感羞愧难当，越想越羞恼，所以下手才会这么绝情。
那龙虎眼看同伴下场凄惨，顿时吓的收缩成耗子大小，却还恨不得缩到张潇袖子里。谢壁残暴的眼神看过来，这小东西顿时瑟瑟发抖成一团。张潇笑呵呵将它递还给谢壁，道：“无情未必真豪杰，你我都有些弱点，未必是坏事。”
谢壁法相庄严，不动声色将龙虎接过来丢进袖子里
，道：“上古圣人有云，无我无相无挂碍，故无恐怖，这世上谁不是在修行，人世间又有几人能彻底做到无情？”
张潇道：“上古圣人说的也未必都是对的，这句就不怎么样。”又道：“情深不寿，所以人不能太多情，可若太上绝情又与草木树石何异？所以多少还是该有些割舍不下的情感，要都像叶辉那般无情，陈无忌一样冷酷绝情，这世道就完了。”
“你的弱点是什么？”谢壁盯着张潇忽然问道：“你看到了我的，我还没看到你的。”
这老家伙还真爱计较。
“怕老婆算不算？”张潇陪着笑脸，掰着手指说道：“我的弱点多的数不过来，白凌霄肯定算一个，我那俩弟弟也算是，北地万民和十八行也算，还有我那几个学生，红颜知己，嗯，连你也算上......”
“闭嘴！”谢壁恼火道：“你若还想我加入进来，就最好把刚才看到的都忘了。”
“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张潇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忍着笑意，严肃的说道：“严格来说，你刚才真情流露出的孝心还挺让我感动的，这样的九龙谢壁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张潇，武神门建立起来以后，先修一座试炼场，我要和你好好打一场！”谢壁认真的说道。
“到时候我有时间一定奉陪。”张潇豪气的说道。言外之音，若是没时间就只好作罢。
谢壁懒得计较他的小花招，道：“鬼母虎穴有六道鬼王，第三道是地狱鬼王，本名叫做秦嚣离，曾是鬼母的家仆，修行灵鬼之道多年，应该已经凝聚起了鬼灵真身。”
“我今晚就带了一双眼来，就看你怎么降妖捉鬼。”张潇道：“不管多厉害的人物，都是你来收拾，只要谢兄你给力，兄弟保证能做到守口如瓶。”
谢壁没说话，心中早把潇哥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素老四说的没错，这小子的脸皮比叶辉还厚。据说绝情起来连陈无忌都比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见识。
玩笑归玩笑，该做的事情还得做完。
谢壁做事，从来有始有终。今晚动身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不管遭遇多大阻碍，都要助张潇扫平鬼母虎穴，粉碎秦碧如的阴谋诡计......
第七十一章 菩提
张潇对谢壁的行事风格已经有所了解，听他把还没出现的地狱鬼王吹的神乎其神，不禁笑道：“老谢，咱能不能不要随便来个什么不入流的妖魔鬼怪都要先大惊小怪一番？”
“前面两个的确差点意思，但这个地狱鬼王肯定是入流的。”谢壁笑的有些尴尬，道：“你不要误会我是在夸大自己的作用，我今晚过来完完全全是为了保护你不被秦碧如的阴谋诡计算计了。”
我信你个鬼，你这老家伙坏得很。
张潇点点头，又歪歪脑袋，示意他请继续。不放心许六安和欧桂花在前面等候，既然制造幻象的饿鬼王已经伏诛，不妨把俩学生唤来跟着一起长长见识。有谢壁在此坐镇，貌似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壁自然瞧出潇哥仍然认为自己在夸大其词，赌气道：“你且看着，这鬼母虎穴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张潇回身招呼许欧二人跟上来，这时候谢壁已经一马当先继续向宅子深处行进。
宅子非常大，往前走了不短的一段路，来到一片花园假山前。
谢壁顿住脚步，道：“六道鬼王在鬼母虎穴内各有领地，鬼母生前在这里摆下灵阵，收摄生魂，意在此地建立上古奇书中所载的十八层炼狱，这地狱鬼王镇守的便是鬼母炼狱的入口，它并非灵体畜类那般小鬼，而是实打实的圣阶实力强者。”
张潇故意激将道：“你还没入圣，是不是没把握？刚才在饿鬼王的幻境里你是不是受伤了？”
谢壁眼神幽怨白了潇哥一眼，道：“你要控制你自己，说出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张潇摊手后撤，惫懒笑道：“今晚你是头牌。”
谢壁道：“我这辈子打头阵的时候多，做头牌的时候却几乎没有，人生自带命格，打头阵就是我的宿命。”说着，阔步走到那假山洞口，丢下一句不要跟进来，钻了进去。
“老师，我们要不要跟进去看看？”许六安看着纹丝不动的张潇，小心问道。
张潇摇摇头，道：“如果连他都不行，咱们仨进去也是送菜，如果他可以，咱们又何必进去？”
欧桂花质疑问道：“万一只是差咱们三个的战力呢？”
“如果人多管用，虫蛮族早就统一天下了。”张潇一边吩咐二人等着看，一边用阴神跟着谢壁进入到洞中。
谢壁迈步走进一间密室，所谓地狱的入口竟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火炕，上面盘坐着一个形容枯槁，被银灰色须发完全笼罩的怪人。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那一丝丝垂下的银发，每一根都闪烁着阴沉的光彩灵韵。
张潇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谢壁没有胡说，这个地狱鬼王的实力绝不逊色于剑圣楚歌邪，甚至犹有过之。
室内阴沉暗淡，但却分为光暗两界，银发鬼王盘坐在暗的一面，谢壁驻足与光暗交界处顿住脚步。
“来者何人？”地狱鬼王缓缓抬头，一双鬼火似的眸子射出两道寒光注视着谢壁，看上去像一团银发成了精。
“谢壁。”铮明瓦亮的光头跟银发成精的怪物形成鲜明对比，谢壁自报家门，一步迈过去，背后猛然浮现九龙灵相法身。磅礴的气势生生将暗的空间压缩。
“你待如何？”地狱鬼王银发瞬间乍起，眨眼间暴增何止百倍，
宛如一条条银蛇凌空飞舞，散出阴沉森寒的灵光与谢壁身后九龙分庭抗礼，厉声问道：“谁派你来的？”自问自答：“你是姓谢的，莫非是谢龙煌食言而肥要对我鬼族下手？”
谢壁道：“你想多了，是有人想利用你们鬼族借刀杀人，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休想用这哄孩子的话糊弄本座。”银发老鬼根本不信，自说自话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谢龙煌怎么可能放过我们？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相信那女人糊弄鬼的屁话。”话锋一转：“你是谢龙煌的学生吧？”
谢壁不能否认，点点头，道：“算是吧，不过我来到这里跟老头子没有半点关系。”
“嘿嘿，高手布局都是羚羊挂角妙手天成，岂会让你觉察到他的意图。”
银发老鬼长身站起，满身银蛇狂舞，鬼气阴煞爆发开来，居然隐约能与九大圣龙形成均势，他双眸染赤，狰狞说道：“多说无益，来吧，凭我一个区区奴婢，苟延至今，最终能死在你这样的人物手下，也不枉了。”
“你的话说的没头没尾，想就这么了断恐怕不成。”谢壁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拉开衣襟，亮出天然九龙结壁的后背收敛龙魂，盘坐在老鬼面前，问道：“秦碧如对你们说了什么？谢龙煌又为什么不会放过你们？”
“年轻人，你要打便打，我老人家未必输给了你。”老鬼胆气已怯却死鸭子嘴硬，丝毫不敢有进一步动作，而是收敛起银蛇乱发，又拿腔作势道：“打听那么多，对你可没好处。”
谢壁瞧出他有开口的意思，道：“你不妨说说看，若能说的我动了心，未必不可以放你一马。”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当年谢龙煌和秦碧如承诺过，只要我们鬼族相助叶辉与叶煌争夺王位成功，便准我等鬼物在此潜修，助我们复活鬼母娘娘和虎神爷爷。”
秦碧如爱过汉王，在叶辉与当年的世子储君叶煌争大位时起到过重要作用。谢壁作为那段时期的亲历者，自然清楚秦碧如对汉王帮助极大。而叶辉在登上大位后却几乎毁了秦碧如。
“就这点事儿？”谢壁并不尽信，道：“你凭什么认定谢龙煌不会放过你们？”
“我只知道谢龙煌身上有个大秘密。”银发老鬼阴恻恻说道：“至于详情只有天赦王和修罗王知道，不过这两个老东西现在是秦碧如身边的核心骨干，时常跟着秦碧如在外面谋划什么一统神佑遗族称霸江湖的大业，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还有人道王呢？”谢壁问道。
银发老鬼道：“韦白宝二十年前就离开鬼母虎穴了，他也瞧出了谢龙煌的秘密，又不想投靠老秦氏仰人鼻息，就选择了逃离，这老东西狡猾的很，当初投靠娘娘也不是出自真心，现在早就不知道在何方逍遥快活了。”
又道：“关于谢龙煌身上有秘密让我提防的话就是他临走前对我说的。”
谢壁皱眉听着，将信将疑。
他们这一代人对谢龙煌的尊敬之心可谓奉若神明。作为曾经在九海归墟与谢龙煌并肩战斗过的苍穹高材生，谢壁很难相信那位披肝沥胆为人族浴血奋战的老头子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说了这么多，根本没有实质性内容。”谢壁道：“如果只是这些，恐怕
还不足以保命。”说罢，背后一道龙纹悄然游动，白光一闪而过。
黑龙吞噬固然可怖，白龙炼化才是鬼物形神俱灭的克星，这老小子动了杀心。
银发老鬼的感觉更直观，他双眸猛然放光，死盯着谢壁，道：“光头小子，你果然是来灭口的！”
......
“谛听，潜进去通知两位老供奉撤出来吧。”
就在张潇选中的城北新宅大门外不远处一座客栈里，秦碧如怀抱一只大黑猫坐在大红轿子里，将大黑猫丢了出去。转而对轿子旁边的转轮王说道：“烦请您回去跟次相大人和龙女菩萨说一声，我这边已经尽力，谢壁亲自出手，我们无能为力。”
“这宅子守不住就算了，地灵宗这帮人为了复活鬼母和虎神鼓捣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进展，大日坛宗创立新教之事迫在眉睫，教主亲至长安，我们没时间等他们成功了，现在次相大人更关心的是羽圣到底有没有完成浴火重生？如果完成了，人现在哪里？”转轮王道：“对羽圣姐弟，教主可是志在必得的。”
谈及教主，他神态变得恭谨，语气却多了几许倨傲，似乎是在提醒秦碧如什么。
“教主大人亲至长安？”秦碧如眼睛一亮，语气都变得谨慎，问道：“这么说，新教马上就要成立了？”
“已经定好了名头，就叫菩提教。”转轮王嗯一声，点点说道：“秦宗主，您好好为教主办事，其他事情不必担心，我菩提教成立以后，教主将赐下四尊菩提果位和八部菩萨十方罗汉封号，您的果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宰相门前三品官，这转轮王显然是那位教主亲自派来的嫡系人物。
秦碧如老于江湖，闻言顿时面露喜色，连忙说道：“请转轮王回禀教主大人，老秦氏必定竭力为我菩提教效犬马之劳！”
“还是要抓紧落实羽圣姐弟的事情。”转轮王提醒道：“教主看中的人，咱们还是要额外多尽心些。”
秦碧如道：“已经在竭力打探中，基本可以确定羽圣重生成功了，但是还不能确定她新生的样子。”
转轮王点点头，道：“这里的事情我会如实禀报给教主，这个谢壁是龙女战仙的亲生父亲，有些事她还是应该避嫌才是，您与龙女战仙私交虽笃，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把握好，这句话是教主亲口命我转述给秦宗主的。”
秦碧如闻言一凛，连忙点头道：“请转告教主大人，我老秦氏只忠心于教主大人。”
“秦宗主聪明绝顶，老秦氏底蕴深厚，教主大人也命我转告，菩提教建立以后，你们与龙族地位等同，您当与龙母同证菩提佛果。”转轮王道：“秦宗主，教主大人对您真是没得说，为了菩提教大业，咱们这些人该加把劲儿啦。”
“可恨的是这个张潇，本来一切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扳倒了叶辉，楚王无忌上位，次相大人取代谢安，我菩提神教成为国教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秦碧如恨恨不平说道：“坏事就坏在这个张潇身上，他现在还要谋害我那可怜的女儿，助叶辉老贼翻盘，此子不除，实乃我菩提教成就大业之路上一块绊脚石。”
“秦宗主放心，教主大人已有安排，负责除掉他的人已从九海归墟出发，不日激将抵达长安......”
第七十二章 拳力！
白龙一现，银发老鬼便如老鼠见猫。
绝望过后便是困兽犹斗的疯狂。那些银发化作一条条毒蛇，疯狂增长，猛扑向鳞甲峥嵘神辉凛然的白龙。
“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老鬼沉声咆哮给自己鼓劲儿，一出手便拿出生平最强魂技万蛇冰狱。
它是鬼物，没有身魄，不管修行多少年，都只能靠灵鬼法身来聚集异力。它的银发便是它的灵鬼法身。那些银丝便是它毕生所聚的鬼气寒煞，化作一条条灵蛇扑上去撕咬缠绕谢壁的白龙灵体。
一切都只是徒劳。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谢壁毫无威胁。
张潇上次与他较量，他没有动用九龙法身，完全凭**力量与潇哥斗了个旗鼓相当。而他目前真正的最强战力却是身上的九龙灵相凝聚异力生成的龙形法身。一人身负九大圣龙魂，相当于九个圣阶神兽的威能。
这老鬼区区一个阴灵入道的伪圣哪里是敌手。
白龙脱身而出，密室内突然风起云涌，雷霆电蛇盘绕，无数道细微电蛇环绕在凛然神威不可侵犯的白龙四周。
谢壁低声喝道：“密法九诀雷字：杀！”
无数道电蛇激荡而出，银发老鬼那些护身银蛇纷纷中招，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迅速消融。
张潇看在眼里，艳羡不已。
谢壁这一手真是酷炫**炸天。
银发老鬼明知不敌，却不肯束手就擒，奋起余勇猛然腾空而起，满头银发爆射而出，室内温度陡然降低到绝对零度的程度。寻常异人此刻若在其间绝对会被瞬间冻杀。
谢壁精赤着上半身，身上红龙浮现，那些寒煞鬼气触之即融。
“到了这个地步还敢逞能，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谢壁手上连续捏出法印，口中念念有词：“大罗法咒，密法九诀火字：灭！”那红龙张牙舞爪，蜿蜒腾起，忽然对着银发老鬼喷出一团赤焰龙息，恐怖的高温瞬间将老鬼吞噬。
银发老鬼凄厉哀嚎：“谢家小儿，你言而无信，杀人灭口，你灭得了老鬼我的口，却灭不了天下悠悠众口，我死以后，谢龙煌身上的秘密迟早会公布于众，待地灵宗开府之日，我保你谢氏
堕入鬼道，世世代代男为盗女为娼！”
神焰滔滔，银发老鬼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彻底被火龙烧成灰烬。
谢壁收了通雷法的白龙和代表火系异力的红龙，对着空荡荡的密室，脸上看不到丝毫得意之色，反而神情凝重沉思不语。良久才道：“你都看见听到了？”原来他已经觉察到阴神的存在。
张潇人神合一，漫步走进密室，点点头，道：“都听见了，也都看到了，谢龙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你九龙谢壁的名头震天响，这回我算开眼界了。”
谢壁道：“上次交手你也没尽全力，刚才的无相灵体蕴含一种连我都感知不到的混沌原力......”
“真气。”张潇道：“这种力量被我称之为真气，可以破任何异力，全身元素化也无法阻挡。”
“全身元素化是绝大多数圣阶强者的最强防御形态。”谢壁道：“难怪你能重创曹修道。”
张潇道：“感悟真气是武神体系最重要一步，到了这一步，凡人也可以拥有媲美异人的战力。”
“你连这么重要的秘密都告诉我，不怕我真是老头子派来灭口的？”谢壁笑道：“你重伤在身，多半不是我的对手，外面那两个小鬼更不值一提。”
“因为你是九龙结壁堂皇无敌的谢壁呀。”张潇正色道：“还因为我是以凡人之身站在天下诸圣面前的张潇，天下强者当中最不会暗算人的谢壁，遇到大概是天底下最会暗算人的张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壁面色阴沉：“你这算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损我只会呈匹夫之勇？”
张潇嘿嘿一笑，根本不在乎他脸色有多难看，因为潇哥看异人都是看识海灵光的，谢壁的识海里，九龙欢腾，情绪激昂，显然对潇哥的评价十分受用。
“不是谁都有资格呈匹夫之勇的。”张潇道：“呈一辈子匹夫之勇还没丢过人就更难了。”顿了顿，又道：“谢兄，你身上有我最欣赏的品质，相信我，你的匹夫之勇恰恰是我最羡慕的东西，这么单纯，豪烈，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品格是如此难得，我怎舍得去贬损它。”
“素还真对我说，你身上有一种特
殊的能力，就是能把最难入耳的实话说到人心里去。”谢壁叹了口气，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按捺不住的笑意，道：“好吧，我勉强接受你的赞扬和崇拜了。”
张潇看着他九龙闹海似的识海灵光，心中窃笑不已，这厮到了这地步还能端的这么稳当，这份心性修为着实了得。
“彩虹屁到此为止，你我今后相互吹捧的机会有的是，眼前今晚的正事儿还没完呢。”张潇话锋一转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谢壁轻轻顿足，道：“按理说到了这里，就已经到了鬼母虎穴的中心区域，再往下就是当年鬼母苦心经营的地灵宗地府，地狱鬼王厄难之外，其他还有天赦王和修罗王，本应该跟这老鬼一起镇守这里。”
张潇道：“刚才银发老鬼说过那俩鬼王经常不在这里。”
“这里是秦碧如专门做局对付你的陷阱，按理说那两个实力最强也最忠于老秦氏的不可能不在。”
“可能本来是在的，但是因为你来了，见事不可为就撤走了。”张潇皱眉道：“如果是这样，那以后还是个麻烦。”
“其实也简单。”谢壁道：“把地灵宗法阵彻底捣毁就不会有麻烦了。”说着，目光投向地面。问道：“你用那个叫做真气的异力打出最强的拳能打穿多厚的石头？”
“不确定。”张潇道：“不过可以一试。”
“身上的伤没问题吗？”谢壁道：“不要为我这一点好奇心逞能，这地灵宗的法阵核心在地下深处，咱们不懂破阵之道，只好以力破阵，你如果有困难，我自己多砸几拳大概也没问题，只是难免搞出很大动静。”
张潇心中好笑，这直肠子的人耍起心眼来太也明显，明明是你想看看潇哥的真本事，偏偏要找这么笨拙的借口。不过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今后要经常并肩作战，身为大龙头断然不能让他小觑了。
“右手伤的比较重，还断了几根肋骨，不过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张潇挥了挥左手，道：“这只手还能挥拳，我这一拳没什么名堂，平平无奇，说不得要让你见笑了。”说罢，真气灌注，阴神合魄，瞬间灌入五道气穴的真气，对着谢壁足下的地面无声无息砸下一拳！
第七十三章 师弟
没有一口苦是白吃的，没有一次惰性的放纵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武神体系的金刚不坏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
因为每个人的先天体质是不同的，自然状态下，所能达到的强度也有差别。
张潇的先天素质并不算出色，所以修行金刚不坏的效果要比阿汉差很多。但是潇哥的阴神强大，越过金刚不坏进入神变境以后，依靠阴神强大精准的能力不断吸纳真气锤炼身躯，身体的强度与日俱增，尤其是见到全身七百二十道气穴后，更是找到了通过神变提升自身根基的途径。
每一次挑战极限后伤愈，骨骼和筋肉的密度都会增加几分。身魄五脏六腑在真气的滋润下，日渐强大，消化吸收，新陈代谢的能力与日俱增，身体的恢复力也在本身天赋素质的基础上有了巨大提升。
与阿汉单纯的外在更硬更有力的金刚不坏身不同，潇哥的金刚不坏大成身魄是由内而外的。
主要由罡气护罩，坚韧的身躯和强大的恢复力构成。
如果是从前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不躺上一段时日是不可能恢复的，而现在五脏六腑的内伤几乎是当时就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连碎裂成无数块的右手臂骨也在很短时间内接续上了。
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张潇心里也没谱。练到了这个层次，自身的进化状态已经超出了曾经那个时代认知，即便是超脑实验带来的海量信息里，也找不到明显有帮助的资料。
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学无止境。对自身能力的开发是没有尽头的，神变之后，身魄和阴神的提升同样无尽无休。
张潇左手握拳，对准谢壁脚下挥出一拳，五道气穴的真气尽数灌入。
无声无息，一派死寂。
拳入地无声，毫无威势可言。
谢壁却瞬间变了颜色：“好厉害的一拳！”
话音未落，地下传来声音，隆隆不绝于耳！
下一瞬，地面忽然裂开一道口子，紧接着这道口子不断扩大并且向下延伸。
张潇收回拳，用阴神观察左手臂的状况，经络筋膜都没事，骨头也没有被真气压出裂纹，毫无疑问，自己的身体经过上次一场大战后，变得更强韧了。如果右拳恢复如初，相信会比现在更强大。假如能一拳挥出六道气穴的真气而毫发无损，极限状态下就有可能挑战七道，那样是不是就能接下谢龙煌十成力道的大招？
答案是未知的，但就算能办到，也是相当于用自身的全部存款跟人家的零花钱斗富。一想到这，不禁对眼前这位有些羡慕嫉妒恨。人家九龙合璧之下，就算不入圣都能媲美神圣领域巅峰强者，一旦入圣，必成其中翘楚人物。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这就是真气？”谢壁面露惊讶之色，瞪大眼睛看着张潇，难掩激动问道：“这样的神通不需要魂相天赋就能学会？”
张潇点点头，道：“总算不辱使命。”
谢壁急了，焦急问道：“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张潇道：“意思就是你说得对，不管异人还是凡人都可以学。”随即反问：“怎么？你也感兴趣？”
谢壁道：“你肯教我？”
张潇笑道：“只要你想学，我当然愿意教你。”
谢壁剑眉紧蹙，沉吟良久才说道：“我不能白学你的神通，你可以向我请教一门绝学作为交换。”
张潇摇头道：“算了吧，你有九龙魂相
，我一个魂相都没有，你会的绝技我怕是学不来。”
谢壁沉声道：“你不肯向我请教，难道是要我拜你为师？”
张潇道：“不拜师就不能学本事了吗？你这话真奇怪。”
“决计不行。”谢壁郑重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谢壁岂可平白受人恩惠，更何况是别人的生平绝学。”
张潇道：“兄弟朋友之间相互切磋技艺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再说，你今晚不就是来给我帮忙的？”
“我今晚前来相助，是出于公心，也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你我各不相欠。”谢壁道：“若是学了你的绝学，则是出于纯粹的私人目的，那便是欠了你天大的人情。”
“你为什么这么想学这个？”张潇话锋一转问道。
谢壁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因为时不我待，其实我也想入圣啊。”
“你也想入圣？”张潇惊诧的看着他，问道：“你不是有意压制修为，故意不入圣？”
“这么说也无不可，但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愿闻其详。”
谢壁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不敢入圣。”对着一脸困惑的张潇接着说道：“世人都道我一人身负九大圣龙魂，一个人等于九个圣阶强者，却鲜少有人晓得我背负这九大龙魂，压制九龙天性有多辛苦，我所以不敢进阶圣境，其实是因为担心入圣以后九龙突飞猛进，而我本身的力量的增长却跟不上，到时候再背负不起这九龙壁。”
谢壁本体的力量极其可怕，这一点张潇曾亲身领教过。即便是金刚不坏大圆满的阿汉也比不过。没有这么强悍的体魄，也无法承载九龙合于一身带来的冲击。却没想到如此强横的体魄，反而是阻挡谢壁入圣的最大短板。
“如果你掌握了真气的运用，就能在体术修行方面更上一层楼。”张潇代他分析道：“真气可以作为你的本命异力神通来助你压制九龙的天赋神通。”
谢壁道：“现在我还背负得起，可一旦我选择入圣，九大圣龙魂也会跟着进阶，实力突飞猛进，到那时，如果我的身躯如果达不到相应的强度，就会被九龙魂反客为主。”
“说不定你会死的很惨。”张潇定定的看着他，道：“我之前还无比羡慕你，却原来天才也有幸福的烦恼，别人是苦于从魂相那里得不到强大的力量，你却是受累于魂相过于强大。”
谢壁道：“你的真气可以破任何异力，压制九龙天赋神通自然没问题。”
“既然如此，你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啊。”张潇道：“就这么定了吧，我传授你修炼真气的法门，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还我这个人情。”
谢壁并不为所动，摇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没有这个道理，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与人结交，剖心相待，彼此间更要清楚明白，此乃家母遗训，谢某便是死也不敢违背。”
道德洁癖的人真可怕啊。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不好勉强你。”张潇挠头想了想，道：“不然咱们换个说法，算我求着你要传授你真气的修炼法门，然后你学会了以后算我欠你个人情，我这人脸皮厚的狠，百无禁忌。”
“你这是自欺欺人的办法。”谢壁摇头道：“家母在天之灵看着我呢，此法断然不可行。”
“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张潇一拍大腿，道：“老办法，我代师收徒，咱们俩是朋友，你的身份年纪都摆在这儿呢，我收你做徒弟肯定不合适，可如
果是我师父就没问题了。”
谢壁笑了笑，反问道：“你说的莫非是别绪三千？”
张潇嘿嘿一笑，有点尴尬，道：“虽然别绪三千是我捏造的人物，但我老师还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一向是好为人师，堪称万世师表，咱们不用请示他老人家，我就能代老师做主收你进入到武神门，与我同辈。”
谢壁闻听大为意动，问道：“你真有一个师父？”
张潇点头，信誓旦旦的：“此事千真万确，否则我一身本领难道都是天生的？”
谢壁不禁又问：“却不知令师是哪一位？”
“先师乃是上古奇人，我是在一处上古遗址中得到他的衣钵传承的。”
“先师？”谢壁一皱眉，道：“难道这位奇人已经不在人间了？”
“在不在人世间并不重要。”张潇道：“他老人家的精神和德行得到传承才是最重要的，高明的艺业传承需要天赋绝佳的传人，伟大的精神品德更需要伟大的人格来继承，我看你就是最合格的人选。”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总该知道这位老前辈的具体身份，生平作为，以及你所说的需要传承的内容细节才好做出定夺。”谢壁是个有原则的人，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都还半点不肯含糊。
张潇脑子转得飞快，越编越圆：“先师叫做王阳明，乃是上古年间一位奇人，他老人家有个宏愿，就是希望天下人人都能修炼，个个如龙，直至天下大同。”
“原来是一位上古年间的大圣人。”谢壁微微动容，道：“这位老前辈好大的气魄。”
“气魄大，本领更大。”张潇道：“说来惭愧，师弟我承袭了他老人家的衣钵，但受限于天赋，并不能将其发扬光大，勤学苦练不可谓不用功，折腾了这么久，也只是折腾出今天这么大局面，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根竹篙难度汪洋，师弟我其实早就看明白了，不是老师的衣钵传承不好，实乃师弟我天赋太差所致。”
谢壁默不作声听着，听到这儿忍不住接了一句：“我还没有正式拜师，这师兄师弟什么的还需慎言，而且入门拜师讲究先后为尊，就算我有幸入得师门，那也该尊你一声师兄才是。”
“说的太对了！”张潇一拍脑门儿，指着谢壁说道：“你瞧，要不怎么说你跟师门有缘呢，你这想法跟老师不谋而合，咱们师门传承的东西，除了修身炼气的法门外，还有道德文章，治世的道理等等诸般杂学内容。”随口掉书袋，捡几句道德三皇五帝的文章和王阳明心学的内容滔滔不绝的背诵了一大段。
谢壁听的极其用心。
“所谓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致良知知行合一格物致知......”
张潇口若悬河，一通玄机理论听的谢壁如痴如醉，直到潇哥闭口不言，九龙谢壁沉吟回味良久，猛然醒悟，果断来到张潇面前，单膝跪地，道：“长安人谢壁祈拜至圣先师阳明公为尊师，自今日起，愿列入师门垂听聆训谨遵教诲，遵守师门规矩，盼望师兄垂顾，焚香祷告，祈告恩师，准我入门墙！”
“哎，痴儿啊痴儿，合该是一场缘分。”
张潇与他并肩跪下，对着东南方向执礼相拜，口中说道：“弟子张潇，在此虔心祷求，今遇长安谢氏名壁者，天赋异禀，更难得向道之心一片赤诚，发心诚意欲入吾门，故此向尊师在天之神祈求，准许弟子代师收徒，将谢师弟列入门墙......”
第七十四章 画大饼
拜师不在于形式而在于诚心诚意，只要一个诚字在，一切繁文缛节不过是个形式。师承什么的可以骗人，但那些微言大义，修身养气的口诀却来不得半点虚假。谢壁是大行家，一下子听进去便动了心。
张潇代师收徒，顺便给武神门安排了一位文武兼修的祖师爷，同时也解释了三千先生的来历。
谢壁心性至诚，决然想不到祖师爷还可以随口任命，心无旁骛的接受了入门仪式，内心十分欢欣。转眼之间，张潇成了代师传艺的大师兄，谢壁丝毫不感到别扭，反而一改之前的随意，执礼甚恭对着张潇鞠躬拜倒，口称拜见大师兄。
张潇为了把这位九龙猛男拉上自己的贼船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虽说今晚谢壁主动前来助拳，也的确表示出加盟北地集团的意愿，但这种加盟方式毕竟过于随性，而且主动权也在人家手里。可现在他与潇哥成了师兄弟，还自降身份做了潇哥的师弟，这就等于是把他彻底绑进武神门了。
武神门一旦建立，这个号称能让天下的凡人拥有超凡力量的门派必定会在东陆天下掀起轩然大波。只靠潇哥自己主持大局，每天不用干别的了，所有时间都拿来应付登门挑战者便分身乏术了。
如果有了谢壁，这些应对挑战的勾当就可以交给他去处理。凭他的赫赫威名，武神门登门挑战的门槛一下子提到圣阶以上，类似的屁事不敢说能杜绝，但必然会少很多。
“师弟，你既已经入门，咱们便是一家人了。”张潇道：“门户里的事要跟你交代一下，师门内目前只有你我师兄弟二人，恩师留下的典籍卷册都已损毁，因为我传承恩师衣钵时还是个稚龄童子，不懂如何保护文稿，加上那些东西历经岁月沧桑，所以没多长时间就风化了，只有少量器物留存，日后我会把一部分交给你保管。”
谢壁闻言不禁十分遗憾，郑重其事道：“一切全凭师兄安排。”
张潇道：“你也不用这么遗憾，那些文稿
原件虽然损毁了，但在损毁前我都已经看过了，所幸的是，我得恩师遗泽神魂修为突飞猛进，进而记忆力绝佳，有过目不忘之能，那些文稿什么的都被我记录在脑子里，武神门建立以后，我会逐渐默写出来，以供门人弟子修习。”
吹完这个牛皮，潇哥暗自得意，今后再不用担心自己神魂修为极高这件事被人刨根问底了。
谢壁顿时长出了一口气，道：“如此可就太好了，看来必定是恩师料事如神，早早做了准备才不至文稿失传。”
“不排除这种可能。”张潇道：“咱们这位恩师的生平啊，真是极富传奇色彩，文韬武略皆登峰造极，尤其料事如神可谓是前知五千载，后知五千载，前后一万年没有他老人家算不出来的事儿。”
“这可比素老四扒拉那个命盘珠子，使劲儿算也就算前后一个对时的本领强太多了。”谢壁感慨说道。
张潇点点头，牛皮越吹越溜，道：“恩师学究天人，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撒豆成兵，那必定是上古神仙的手段了。”谢壁深以为然，语气十分郑重道：“我在苍穹文史馆八层阁里听一位老先生说书讲古提到过这句，他分说的不甚了了，我当时认为是幻术所致，却原来真有这样的法术。”
张潇又道：“恩师还对西洋八宝转心螺丝，机关消息，斗掩埋伏之学极为精到，我设计的那些水火铁车和铁轮船都出自恩师智慧，你若对此感兴趣，以后有时间，我也会传授给你。”
谢壁道：“只要是师兄传授的，师弟必定虔心接受，苦心钻研，必不让恩师任何一门绝艺失传于你我之手。”
之前他还把张潇创立武神门一事看作是积蓄力量，扩大影响力，最终只是为汉王称帝做的准备工作。现在却发现武神门的创立具备着更伟大的意义，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
张潇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恩师毕生宏愿是要让天下大同，人人能修行，最后人人如龙，到那时，人们所
向往者必定是星辰和大海，而不再拘泥于眼前方寸里的利益。”
谢壁眼睛亮了起来，他当然清楚这样的宏愿在这个异人的时代有多难实现，可他根本不在乎前方的阻力有多大，反而是有一种找到了组织和人生方向的快慰感。
“师弟愚昧，愿凭一腔热血与师兄共同努力，为实现恩师宏愿奋斗终身！”
哎哟，瞧他说的，跟入那什么宣誓似的。
谁说聪明人不会被打鸡血的？关键是你的鸡血能注射到他心痒处。
张潇满意的点头，神情激动的样子，双手抱住谢壁的拳头，道：“恩师宏愿，师门伟业皆在你我兄弟身上。”
“谢壁从前不知道师兄诸般作为的幕后所藏的是恩师的宏愿伟业，如今有幸列入师门，获悉师兄真意，今后自当誓死追随师兄，九龙谢壁就是武神门的开山斧，神挡杀神，鬼挡屠鬼！”
“有师弟你这份心就足够了。”
张潇表面淡定，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九龙谢壁啊，天下间最顶尖的人物之一。聪明绝顶，见识过人，还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忽悠他的难度本来就巨大，现在潇哥不仅把他忽悠瘸了，还要把他忽悠惗了，此中难度超乎想象，潇哥虽有数千载阅历见识，也是在机缘汇聚之下侥幸成功的。
“师兄说的对，时不我待，咱们要做的事太多了，接下来该加快进度了。”谢壁杀气腾腾看着那个洞口说道。
通往地府的大门已经开启，张潇那一拳不但洞穿了地府之门，还顺势破坏了地府入口的法阵禁制。
“嗯，师兄这个说法只在你我两人之间叫一叫算了，人前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妙。”张潇道：“我们建立武神门，随着实力扩张，必定会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最初还是要行事低调些为妙。”
谢壁深以为然，点头道：“全听师兄的。”
张潇道：“走吧，下去看看这昔日地灵宗的核心秘境里究竟藏着什么玄虚？”
第七十五章 破阵子
谢壁亮出背后九龙纹身，这次当先浮现出来的是那条紫龙。睁着一双铮明瓦亮的龙眸一龙当先钻进地府入口。
张谢二人紧随其后一跃而下。
地府幽泉深不可测，也不知下落了多长距离，终于来到了尽头。
在紫龙一双如日月光明的眸子照射下，二人发现正身处于一个不知边界几何的黑暗空间中，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建筑。九重楼阁，重门叠户，吊斗飞檐，极富古典色彩。当中挂着个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桃都地府。
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 ，一曰郁垒 ，主阅领万鬼。善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
看到这个名字张潇想起了山海经里的这段叙述，大概意思就是东海之中，有度朔山，上有大桃树，桃树有三千里大，故别的地方又叫此山为桃都山，在它的东北方向是鬼门！为鬼魂出入之地。有神荼和郁垒二神在这里看守，凡是想害人的鬼，就绑了去喂老虎。
嗯，这鬼母娘娘有点意思。
紫龙昂首迈步，顾盼生辉，熠熠光辉照耀的四下里亮如白昼。显然它的异力是与光有关的。
张潇看着艳羡不已，这探照灯真是比什么法宝都方便。
大门前是一片空旷所在，正对着门口立着两列共计十尊神祗塑像。张潇放眼看过去，第一尊塑像豹眼狮鼻，络缌长须，头戴方冠，右手持笏于胸前，依次看下去，或慈悲，或凶猛，或怒目横眉，或方正冷面，依稀正是十殿阎罗。
“当心有机关。”谢壁提醒道。
紫龙走在前面，刚来到前排两尊雕塑当中便触发了机关，两尊雕塑眼中，口中分别射出冷箭，鼻孔内还喷出阴风寒煞，伴着刺耳的鬼啸将紫龙笼罩。
昂！！！！紫龙发出震天咆哮，紫色龙鳞绽放光芒，无视射在龙躯上的冷箭，口中喷出一道汽油桶粗的光柱，横扫过去，直接将两列雕塑瞬间烧成了灰烬。
潇哥见此情景，不禁又燃羡慕之火，哎哟这也太牛逼了，这就是一尊移动的激光炮台啊。攻击力惊人也就罢了，本身防御还这么高。便宜师弟这神通真是不给别人活路啊。嫉妒死老子了。
紫龙开道，二人阔步穿过门前广场，来到那座建筑的正门前。
谢壁二话不说，跳上去飞起一脚蹬在大门上。
出乎意料的，沉闷的一声过后，那大门居然安然无恙。
谢壁感到颜面无光，他这一脚下去力道何止万钧，这门户不知是什么材质，蹬在上面并没有沉重厚实的感觉，反而有些柔软韧性。磅礴的力道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就被吞噬了。
“装神弄鬼，不过是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心念一动，背后黄龙浮现，声若闷雷，口中喷出团团无形声波，巨大的力道震荡的整栋建筑晃动不已。
这是拆迁办的重锤车吗？
“别弄了，这房子快要被你拆了。”张潇阻止道：“这门户有古怪，用蛮力强行开启恐怕会株连房子。”
谢壁收了拆迁办黄主任，道：“师兄有何破门良策？”
张潇
走到门口，用左手按在门上，悄然灌入一道真气，嗡的一声，门户向内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极夸张的形状，像个鼓起的气球，但最终并未能破开门户。张潇抽回手，沉吟了片刻，道：“不管这门户是什么异物，终究是一道门，说到底也是进进出出用的，咱们进不去，这鬼地方的人或物难道也进不去？”
谢壁立即从袖子里掏出那头龙虎，原本大头就有三丈三的庞然大物这会儿抽抽成只有耗子大小，在谢壁手心里不住的颤抖着。谢壁吹了口气过去，这小东西眨眼的功夫长到了一只狗子的大小，摇头摆尾的在那里，按照谢壁吩咐的走到门户前，探出爪子在门户上挠了三下。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门户居然从中裂开一个洞口，逐渐扩大，就像一张纸从当中被点燃，最后门户大开。
张潇笑道：“果然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谢壁一挥手，紫龙一龙当先钻了进去，二人紧随其后也跟着进入。
情况有点让人失望，这地灵宗的核心腹地内，并没有想象中琳琅满目的宝物。空旷的大堂内，只有当中摆放着一尊棺椁。四下里看了一圈，并无其他发现。
谢壁道：“地灵宗的法阵枢纽就在这里了，厄难没有撒谎，天赦王和修罗王的确放弃了这里，只要破坏了阵法枢纽，地灵宗的寒煞幽泉就不起作用了，武神门在这里成立便没有问题。”
“谢兄做主，我负责拾遗补阙。”
......
房间里充斥着药物的香气，三弟全身包裹在厚厚的纱布里，像一只蚕茧。他的伤势比潇哥重了数倍，全身骨头经络都严重受损，潇哥灌注在他体内的真气没有耗尽，又不懂如何导引，给他带来巨大痛苦。张潇用一根金针让他进入到深度睡眠状态中，有利于他的恢复。
光影一闪，一个娇小的身影悄然闪入，稍稍观察了一下，快步来到床头，低头默然注视着三弟。张嘴从口中吐出一颗燃烧着金色神焰的火球，托在手心上，用另一只手施加压力，逼出一道道赤色光线注入到三弟的额头中。
如此操作了一番后，来人长出了一口气，探手爱怜的在三弟额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来到院子里，留意了一下四周围的动静，见没什么异常，悄然腾空飞身出了院子来到外面大街上。
夜深人静，她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动静，猛然转身，就看见一颗明晃晃的光头。
“原来是你。”她警惕的看着对方说道。
“可不就是我。”光头如月，面貌如画的女子淡淡说道：“想找到你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你害我一次不成，还想再来一次吗？”她语含怒意说道。
光头女子道：“我不过是跟秦碧如合作了一次而已，目标并不是你，最后你不也安然无恙了吗？”
“那天我被谢壁搭救，是你请他出手的？”她诧异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光头女子微微一笑，道：“姐姐是有大慧根的人，有些事不用我解释，您自然明白。”
“我蠢得很，否则也不会被你这两面三刀的坏女人暗算，你看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全是拜你和秦碧如
所赐。”她抖了抖身上的百褶裙，道：“真没想到变成这样子还是被你找到了。”
“因为我很了解你呀。”光头女子道：“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放不下里边的小鹏魔王。”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她警惕的问道：“你还想怎样？”
“他就快到长安了。”光头女子悠悠说道：“统合资源成立新教，名为菩提教，大日坛宗，老秦氏，妖神族和神佑遗族都在计划内，也包括姐姐的空羽城。”
“那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只听谢老院长的。”她说道：“如果你是来做说客，想我加入你们那什么新教的，就请省省口水吧，我没兴趣。”
“哎！”光头女子叹了口气，道：“人变成了这个样子，性子却一点也没变。”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她气哼哼说道：“你不就是在担心你们那位新教主会因为空羽城对我另眼相看，影响到你在新教中的地位吗？只管放心，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加入你们的。”
“如果老院长也愿意加入呢？”光头女子问道。
她轻哼了一声，道：“那不可能。”
“教主受命于天，为天神之子，他来到这世界上就是要引领所有人完成救赎，回归西方极乐天国的。”光头女子说道：“即便是老院长也不会例外，只是争个迟早而已。”
“那就等到了那天再说。”她依然没有松动的意思。
光头女子摇头叹息，道：“姐姐误会我的意思了。”又道：“其实你看的很准，新教还没建立起来，我却已经失势了，教主赐予我母亲大菩提佛果，封为圣灵龙母护法大教主，与教主平起平坐，他和母亲做了夫妻，对我这个谢壁和母亲生的女儿并不看好，甚至认为我会为了谢壁对新教生出异心。”
她当然就是龙女战仙婆娑天奴。
“你跟我说不着这些。”她冷冷说道：“你是功高震主也好，非我族类也罢，你们新教内部的纷争都与我无关。”
“如果姐姐加入进来不就与你有关了吗？”婆娑天奴说道：“神的伟大不容置疑，教主身为神的儿子，肩负历史使命这件事同样千真万确，无论我遭遇到多少不公平，都不会动摇我为菩提教的伟业奉献一切的决心，姐姐也是一样，这是神的意志，也是宿命的召唤，你逃不掉的。”
“意思是如果我现在拒绝，你就要对我出手了吗？”
“神之子对姐姐志在必得，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姐姐的命运。”婆娑天奴摇头说道：“我找到你就是想对你说，如果教主惩罚了我，希望到那天是你来接手我的一切，莫要让秦碧如和郝神通那些人得了便宜去。”
“你为菩提教建立了不世功勋，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对你？”
“教主要处置一个教徒不需要理由，这是写入菩提教宝典的神谕。”婆娑天奴道：“这一点无需讨论，我要说的重点是秦碧如心术不正，两面三刀，不可能真正忠于菩提教的信仰，一旦我失了势，姐姐要替我盯紧她。”
“你就认定我会加入到菩提教？”
“不仅是姐姐，还有小鹏魔王也会作为妖神族的代表在菩提教中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