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痴人
昙花一现为韦陀，痴情不悔是婆娑。
这句话里有个典故。
古时候，有个青年人经常去花园给花浇水，久而久之，花园里的花神，就爱上了这个青年。
后来，这件事被玉皇大帝知道了，龙颜大怒，他把花神变成了世间开放时间最短的昙花，又把那个浇花的青年，送到灵山跟随世尊释迦摩尼修习佛法，并取名：韦陀。
再后来，韦陀成为了佛前护法罗汉，同时也把花神给忘了。变成昙花的花神，依旧在花园里面等着青年的归来，期盼着青年归来再给花浇一次水。
二百四十年后，有一聿明氏于心不忍，随变成老者，将昙花带到了西天大雷音寺，我佛如来之处。诉说前因之后，世尊命韦陀下凡，了却这段尘缘。
坏可以改正，蠢可以开悟明理来纠正，唯独痴无可救药。
然而世间最难是痴心，最难得的也是痴心人。
谢壁父女两个都是痴人。
婆娑天奴痴迷于信仰，谢壁则痴于他做人的信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痴人固然可怜可恼，但也有其可爱的一面。
这种可爱未必所有人都能发现并接受。
张潇恰恰是能发现并且能接受的少数人之一。
谢壁出手无情嫉恶如仇，不甘同流的道德洁癖，刻板近乎死板的原则，死要面子不近人情和宁折不弯的傲骨在，在潇哥看来都是绝佳的品质，对武神门而言，这壮心不已的老光头就是最完美的金字招牌和金牌打手。
“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张潇站在一旁看着。
谢壁也不多说，直接一步来到那棺椁旁，伸手抓住盖子一掀，居然纹丝不动。继续发力，把整个棺椁都提起来了，那盖子却依然。心念一动发出指令，紫龙吐出一道白光，这强大的力量射在棺椁上，漆黑如墨的棺椁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的，竟然安然无恙。那漆黑的表面仿佛有吞噬一切的力量，将那道强光尽数吸纳。
谢壁见状，意识到这棺椁是个异物，说不定与刚才那道门是相同材质。又把龙虎放出来，试图让它去触碰棺椁以便开启。但龙虎一出来看到棺椁后居然多了几分骨气，说什么都不肯动，眼泪汪汪在那里宁死不屈。
“你就别为难它了，如果这棺椁里就是鬼母，那也就是它的前主人，这小东西怂的很，却能做到对前主人这般忠心，也算很难得了。”张潇道：“要不然这法阵就留着？”
“有地灵宗的这座法阵在这里，这地方就会随时吸引大量鬼物在此聚集不散。”谢壁否决道：“你我师兄弟常居于此自然是没问题，但武神门若是选址在这里，普通凡人弟子住进来，必然会受其害。”
“说的也是。”张潇挠头想了想，问道：“这地灵宗的法阵运转是不是离不开这棺椁？”
谢壁道：“地灵宗法阵是鬼母建立的，鬼母陨落后残躯和残魂都留在了地灵宗，法阵才得以延续。”
张潇道：“那就简单了，咱们把这棺椁从这里带走不就完了？”说着，神念一动，小秤砣立即出来干活了。
“哎哟，这怎么有一张玄虎皮在这里？”小秤砣不愧是这个时代最权威的
宝物鉴定专家，一眼认出棺椁的来历，道：“玄虎是神佑时代的异兽，玄就是黑中带红的意思，玄虎就是黑虎，在神佑时代的妖族当中它们的攻击力不算最厉害，但防御力却是排在第一位的，那时代的异人强者无不希望能搞一张玄虎皮做护甲。”
张潇有些诧异：“这看上去明明是板子嘛，怎么看都不像一张兽皮。”
小秤砣传声道：“玄虎皮可柔可硬，水火不侵，表皮变化如意，用来做护甲都不用手工裁剪。”
张潇吩咐道：“那就收了吧。”
谢壁不知道张潇打算黑吃黑了，还问：“这东西带到哪里都是祸害，你打算把它弄到何处？”话音未落，棺椁已经被小秤砣收进称天下。他吃了一惊，看着张潇惊讶道：“好厉害的空间法宝。”
张潇一拍腰间，道：“这东西叫称天下，是从前瀛国的镇国之宝，以后有机会再详细跟你说。”又道：“走吧，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许六安处理，明早十八行的人会过来配合他，需要我们去做的大事太多了，按察司衙门那边还有一件事没做完，现在是时候去看结果了。”
......
次相府别苑，大门口，婆娑天奴正从坐骑白玉麒麟背上跳下。
“龙女从何归来？”易静海显然已经恭候多时，迎上前来问道。
婆娑天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去见谢龙煌打听羽圣的消息去了，怎么？转轮王找本座有何赐教？”
易静海道：“不敢，在下岂敢在龙女战仙面前言赐教，只是奉了教主之命职责所在，需要过问一下而已。”
婆娑天奴道：“教主不是还没到长安吗？”
易静海道：“教主大人无时无处不在。”
婆娑天奴淡淡一笑，道：“那本座就要恭喜转轮王了，能得到教主神谕的指点，我们就没这个福气。”做了个告辞的手势。易静海紧紧跟随道：“您是龙女战仙菩萨，八大菩萨之首，易某有幸位列八大菩萨之中，不过却是忝陪末座，要说福气，易某比您差得远了。”
婆娑天奴厌烦的瞥了他一眼，很恶心这种争名逐利者的俗气嘴脸，边往里走边说道：“转轮王若没别的事，本座要入内休息了。”
“次相大人到了。”易静海凑过来说道：“教主大人的意思是新教正式成立前，东盟国教法案务必要通过，有实力帮助次相大人推动此事的只有谢老院长和叶玄院长，考虑到您父亲谢壁和这两位的关系，此事还需您出面落实。”
“这话难道不该由次相大人跟我说吗？”婆娑天奴嫌弃的：“转轮王，我知道次相大人的会客厅在哪里。”
易静海尴尬一笑，道：“属下奉命接引而已，还请龙女莫要怪罪。”
婆娑天奴又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环顾四周，道：“什么时候本座与亚父见面需要这么多人接引了？”
亚父就是郝神通，名义上他才是龙母选中的第一任丈夫，龙岛在东陆的代言人。
易静海的脸上仍然保持着笑意，却有点皮笑肉不笑，道：“教主大人不日到京，之前有明令，在教主大人未到以前，您必须留在这里。”
“给我禁
足？”婆娑天奴惊讶的看着转轮王，随即面色渐渐冷肃，刻意压制怒意下的声音有些阴森：“教主大人为什么会下这道明令？这究竟是教主的意思还是你们谁在擅作主张？”
“这当然是教主的意思。”易静海在婆娑天奴的逼视下有些不自然，他努力挺直了腰杆，道：“婆娑天奴，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不妨对你直说了吧，教主很不喜欢谢壁这个人，而你却是他的女儿，教主念你劳苦功高才放任你至今，但自从你来到长安后，多次与谢壁私相会面，教主闻知终于忍无可忍，这才命我等将你禁足在这里。”
“不觉得太急了点儿？”婆娑天奴轻哼一声，道：“招募东陆才俊入教的事才刚刚开始，争取苍穹支持的事还没落定，四日后我便要入苍穹讲道授课，你们现在把我禁足在这里，这些事谁去做？”
“嘿嘿，你莫非以为教主大人离开了你便无人可用了？”易静海十分不客气的说道：“你刚才说我们太着急了，嘿嘿，如果不着急，恐怕要不了几天我们就是想着急也没机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婆娑天奴变色问道。
易静海道：“还在装糊涂，就在今晚不久前，令尊谢壁拒绝了教主大人的诚意邀请，却跑到了北地张潇那边，帮助那位北地龙头扫平了我们一处重要的分坛，须知道，地灵宗可是教主大人重点培养的分支，教主大人效法上古经典，独创的轮回法则里，地灵宗经营的地府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对发展菩提教大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你们莫非怀疑是我勾结谢壁做的这件事？”婆娑天奴黛眉紧蹙，厉声问道。
易静海冷笑道：“恐怕不只是怀疑。”
婆娑天奴怒极反笑，问道：“这么说来，你们还有确凿的证据了？”
易静海道：“三日前，你和秦碧如一起伏击张潇，本来已经将他控制，羽圣的魂分身也已经到手，但谢壁突然出现抢走了羽圣的魂分身，而你也让中了毒的张潇在你手中逃走，这件事你准备如何解释？”
“我做事需要向你解释吗？”婆娑天奴不留情面的冷然说道：“易静海，要解释就没有，我就不信你们敢跟我动手！”
“如果龙女大人执意不配合，说不得易某就要得罪了。”易静海说罢，解下了背后常带着的本命器魂日月五行轮。
婆娑天奴微微一笑：“就凭你们几个？”
易静海道：“龙女菩萨，你要想清楚再做决定，我们只是奉命把你禁足，绝无加害的意思，待教主大人入京后，将真相查实，届时如果你是清白的，自然无恙。”
“虽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没有过背叛之心，但怎奈何小人当道，让教主大人对我成见已生，现在若是束手就擒，恐怕就没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了。”婆娑天奴说罢，返身登空便要绝尘而去。
一柄天剑破空而至，当啷一声！与婆娑天奴袖子里射出的一枚金环撞在一处，结果平分秋色，却也因此阻断了婆娑天奴的去路。她黛眉竖起，娇咤厉喝道：“楚歌邪，你老糊涂了吗？”
没人回答，只有一道亮起的剑光映照着她愤怒的脸孔，四周围的伏击者们纷纷围拢上来......
第七十七章 纯人
高粱红，螃蟹肥。
从按察司出来的时候已是次日中午，路过集市的时候看见一个卖螃蟹的，忽然被勾起三千年前阖家欢聚享受美食的旧日时光，顿时馋虫活跃食指大动，便命欧桂花下车买一篓。
小女皇找地方把车停好，下车去买螃蟹的时候，谢壁坐在车里看着，有点心事重重。
“你在担心她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张潇瞧出来他的担心。
谢壁微微点头，道：“毕竟是德鲁女皇，你就这么把她留在身边很不合适，毕竟神国学院那边一直在找她。”
“因缘际会，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张潇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即便是留在身边，也不好像这样弄得跟使唤丫头似的。”谢壁一板一眼道：“如果你承认她是德鲁帝国流亡政权的首脑，就应该给她最起码的尊重。”
什么叫弄的跟使唤丫头似的？根本就是！
张潇趴在车窗往外看着，小女皇正在跟卖螃蟹的讨价还价，她身上没有多少钱，每月津贴是按照十八行最低档的学徒标准执行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嘛，这也是赤炎飞的意思。
这张牌留在手里暂时还没有打出去的意思，但迟早是要用到的。
温仙洲和那位德鲁帝国的女国师在红石荒原上的厚土王城练兵，赤炎飞在北地招募了许多仍忠于德鲁帝国旧政权的流亡佣兵。只等时机成熟了，便要举兵助她复国。
小丫头的状况的确有点惹人同情，至少在刻板的谢壁看来，潇哥这么对待一国女皇是很不合适的。他自然不知道小女皇除了是潇哥的学生，还曾是彼此暖过床的情人。
“你知道德鲁帝国是母系社会。”张潇说道：“作为女皇，她身上积累了很多坏习气，我是她的老师，有责任帮她纠正这些坏习气，教会她不会再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你懂我的意思没？”
谢壁思考了片刻，道：“大概懂了，不过你这未免太苛刻了。”
张潇笑道：“不是我心狠，而是你这女儿奴的老父亲之心太容易发作。”
欧桂花买好了螃蟹回到车上，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抱怨：“这刁民真可恼，一篓子螃蟹就敢要我两个
银币，水里面捞上来的东西，也不是他生养的，举手之劳抓上来而已，就敢卖这么贵。”
谢壁道：“的确是够可恶的，不过他要是为了生计，你试想一下，他把螃蟹从湖里捞出来，为了保证鲜活卖个好价钱，需要起很早，甚至是半夜就爬起来捉螃蟹，走很远的路来到城里贩卖，这其中每个环节对他来说都不容易吧？”
欧桂花对光头帅大叔相当没有免疫力，连连点头称是。那语气就差没说爱妃所言极是了。她是德鲁女皇，从小生在母系社会中，对男人的态度没有从一而终的概念，反而是如东陆这边的王者们一样，见到漂亮的异性便容易起心思。
张潇没说话，却丢了一个这回你懂了吧的眼神给谢壁。
光头男视若无睹，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金币来，递给欧桂花，语重心长道：“这钱你拿着，我女儿比你还大几岁，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出生没多久我就离开她了，对我来说这件事始终是生平憾事，现在我很想弥补她，可惜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为她做什么的程度了，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
欧桂花把钱接下，却什么也没说。她心里想的是，这光头美人儿挺会来事，就是屁话有点多，你女儿的事情关朕屁事？扯这些没用的废话，扫朕的兴致。在德鲁帝国，像这种罗里吧嗦的贱人就该强行带回皇宫交给女官们狠狠调教一番。
谢壁不厌其烦继续说道：“你今后缺钱了就跟我说，在我们东陆，讲究的是女孩子要富着养，不好太委屈了，你老师待你严苛是为了帮助你成长......”
“哎哟，嫩有完没完？瞧在钱的份儿上听你啰嗦几句，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信球！”欧桂花冷不丁的发起脾气，冲着光头男一顿抢白，把堂堂跺一脚长安城都要晃三晃的九龙谢壁噎的哑口无言。
张潇终于憋不住嘿嘿笑出声来，道：“一般我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谢壁一脸幽怨，狠狠白了潇哥一眼。
张潇吩咐欧桂花专心赶车，主动岔开话题道：“秦芷蕾的事情差不多了，影圣亲自操作给她洗脑，汉王那边要亲自下场，后面的事交给他们去做，坑人栽赃这种勾当，他们比咱们更擅长。”
谢壁语带不屑道：“用那种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也就叶大脸这种人做的出来。”
“眼不见为净。”张潇强行给老愤青喂宽心丸：“咱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我一个道德水准，叶辉如果是那么纯粹的人，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合作嘛，各取所需而已。”
“你和我是一个道德水准吗？”一晚上的时间，谢壁已经熟悉了这位小师兄的另一面。
“原则上是一致的。”潇哥的面皮丝毫不比叶大脸薄，郑重其事的：“只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作为北地集团的决策人，处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可能跟你一样纯洁，有时候还不免要同流合污一下。”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谢壁在嘴里砸吧这句话的滋味，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一点叶二比我强啊。”
“你有你的长处。”张潇道：“这世上不能都是我和叶玄这样的人，否则就没有是非了，但也不能全都跟你一样，否则非黑即白，大家都立场鲜明不能相融，那就只剩下战争了。”
“师兄所言极是。”谢壁忽然一本正经的对潇哥屈身一礼，道：“师弟受教了。”
说话间，马车行至张府门后的大街上，欧桂花忽然把马车勒住。
“老师，前面好像出事了，又是咱们府门外。”
车厢里的两个人神魂强大感知敏锐，了解到的情况甚至比小女皇亲眼所见到的还多。
张潇按住打算下车的谢壁，道：“你暂时先别露面。”谢壁意会的点点头。潇哥自己走下马车，只见前面张府门前聚集了很多人，白宗元负手立在门口与人群对峙，许笑杰在人群当中分说着。
一眼看过去，魂相各异，竟然全都是江湖异人？
正感到奇怪时，忽见白凌霄从府中侧面飞身出现，直奔马车这边赶来，见面便道：“门前的事情交给爹爹和许大哥，家里出大事了，快跟我进来。”
“出什么事了？”张潇诧异的问：“门口是什么情况？”
白凌霄道：“昨晚有人送了一个人过来，受了很重的伤，门外这些人是跟随北天山伏氏家主一起来的，多半是冲着那人来的，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
第七十八章 小人
剑气横贯天地，婆娑天奴的去路被堵死，四周围出现许多江湖人物，绝大多数来自老秦氏，还有一部分是散落江湖的神佑遗族，她一眼便认出了站在人群中的伏氏家主。
“伏归园，连你也敢与我为敌？”
“在下不敢，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只要龙女战仙遵照教主法旨办事，您仍然是我西北伽蓝部最敬重的神祗菩萨。”
“如果真是教主法旨，我自当从命，可如果不是呢？”婆娑天奴道：“易静海猪狗一样的东西，秦碧如比她的九尾天狐魂相还狡猾，假如他们联手假传法旨，调拨构陷于我，难道我也要束手就擒？”
“您多虑了，秦宗主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伏归园道：“也不是让您束手就擒，只是希望您能遵从法旨留在这里而已。”
“如果只是如此，你们何必准备这么大阵仗？”婆娑天奴怒极反笑，道：“秦碧如真是好手段啊，我横跨东西两陆，苦心经营数载才将伽蓝部纳入，她却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让你们背叛我。”
伏归园说道：“伽蓝部已经追随老秦氏加入菩提教，大家都是为教主大业在做事，谈不到谁背叛谁。”
婆娑天奴淡淡一笑：“没有好处的事，你们北天山伏氏不会做的，这么说来，八大菩萨有你家老祖伏天山一个？”
伏归园点头道：“承蒙教主恩典。”
婆娑天奴不再理会他，转头又看向那道剑光，曼声道：“楚歌邪，你真敢伤我，不怕有人饶不了你？”
“从前那人没站队时，谁都不愿得罪他，自然也就对你忌惮几分。”南楚剑圣出现在剑光下，神态傲岸，冷然道：“但今晚，他已经公然站到了与我南楚为敌的北地张潇一边，左右是结仇，难道我大楚百万甲士还怕了他？”
婆娑天奴终于明白他们为何这么着急对自己动手了。她从未想过要背叛那位与她一起长大，如今很可能已经成为她继父的神之子。少年时她被龙母送到神国学院拜在盖博院长门下修行，一直被灌输人类末日降至，全能全知的创世神派儿子来到人间引领人类完
成救赎回归天国的想法。从未动摇过这个信仰。
现在却因为自己无法选择的生身父亲而被同道怀疑，甚至是神之子麦迪文也很可能因此不信任她，这样的事实让她既愤怒又无奈。
“秦碧如呢？”婆娑天奴道：“让她出来见我，易静海，凭你猪狗一样的人品还不配决定我的去留。”
“秦宗主不想见你。”易静海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意，似乎并不在乎婆娑天奴对自己的评价，慢条斯理道：“龙女战仙，昔日易某在西南西北追随你收编神祗魂相遗族，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功劳苦劳都不少，却没想到在你心中我却是猪狗一样的人，既然你是这么看待易某的，那就不要怪易某不讲情面了。”
“易静海，你想在我面前讲情面还不够资格。”婆娑天奴越说越尖刻：“凭你这偷鸡摸狗反复无常的性子，说你是猪狗都是在夸你，别以为当初你在黑白焚天做的那些勾当无人知道，当初若不是亚父为你求情，又念在你也算有些功劳的份儿上，本座根本不会容你这恩将仇报的吃人魔头活到今天。”
“上！如有反抗，格杀勿论！”易静海不再争口舌之利，果断下达明令。
婆娑天奴表面镇静如常，其实内心早已心乱如麻，换做平常时，面对这些土鸡瓦狗她不会在意，就算剑圣在一旁助阵，凭着五爪大金龙圣龙魂的威能也足以应对。但现在，她身体有特殊情况，护法龙魂不适合脱体作战。另外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个大忌惮，就是张潇说的那个豹胎易筋丸之毒，剧毒不解，那大金刚菩萨魂相也不敢尽展所能。
只有抓住易静海这个人质才有离开的机会。
她已经百分百认定整件事的背后，主持大局的人就是秦碧如。
易静海没这么深的道行，也没有这个担当。没有秦碧如当机立断，他不会有这样的决断力。不过这厮虽是个小人，但也是一个身具护法金刚和五行轮器魂的双生魂相，战力堪比圣阶人物的一流强者。想要抓住他并不容易。
至于秦碧如为什么会这么做，背后的原因并不难想象。
张潇要构陷秦芷蕾，把问天塔一案栽到老秦氏身上，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谢壁公然相助张潇，已经触犯了秦碧如的底线。还有上次谢壁从她手里抢走白鱼公主一事，确实是她婆娑天奴告的密。两件事结合起来，也难怪秦碧如会对她这般恨之入骨。而她所以想见秦碧如，也是抱了一线希望能分说清楚。
大金刚菩萨浮现在身后，迅速融合到体内。平日里主要负责战斗的五爪大金龙却没有出现。
易静海见状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天龙护巢，不肯出来作战，她的实力必定大打折扣，各位教友们，大家不必忌惮，并肩子上啊！”
话音未落，一道金色光环从婆娑天奴身上发出，围拢上来的群雄纷纷被迫退，凡是被光环接触到的，身上纷纷燃烧起业火。一个个痛哭流涕，哀号不止。
一时间竟围而不打，无人敢主动向前。
婆娑天奴轻哼冷笑：“没人打算动手了吗？再不动手，我可要走了。”
“这是无量业火环，能勾起你心中罪业之火，不要紧，只要你不觉得自己有罪便不会有事。”易静海在婆娑天奴身边追随数年，对她的魂技几乎是了如指掌。喝道：“大家已经迈出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可走，跟着秦宗主能过快活日子，跟着这个战斗狂人就只能是不停脚的转战东西，不能这么做，不能那么做，清规戒律一大堆......”
这几句话说到所有人心里了。
婆娑天奴魂相附身，人如大金刚神祗菩萨宝相庄严，挥手间将一人脑袋拍飞，厉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妄动！”
伏归园道：“转轮菩萨说的对，各位不必害怕，吾等为教主救赎人族大业而战，心中纯净无碍，自当理直气壮，大家请看她的金龙魂相没有离体，这是龙族特有的天龙护巢现象，说明她现在已进入产卵的衰退期，没有金龙护身，她绝对扛不住我们这么多人的冲击。”
众人再次被鼓噪起来，一哄而上，直扑婆娑天奴。
无量业火环再度亮起，但这一次没有几个人被弹飞......
第七十九章 美人
无量业火针对的是对手内心的良知因为过往罪业而产生的愧疚。当一个人彻底抛却道德良心时，无量业火所能产生的影响就会降低到微乎其微。
婆娑天奴还有金刚神力，挥手一拳打破一个土系异人的石甲护盾，将那人震飞出三丈开外，喝道：“孙老六，你当初在黑白焚天勾引你嫂子，被你那族长大兄发现，要将你千刀万剐，是我用一块天晶原石换了你一条命，还成全了你和那个女人结成夫妻，如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话音刚落，孙老六身上已经燃起熊熊大火，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大家快看，这就是对她旧日小恩小惠还心存愧疚的下场！”易静海大声说道：“孙老六兄弟死的太可惜了，她出手歹毒，你们还想手下留情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人还在犹豫，易静海急了，又大声对楚歌邪叫道：“剑圣，这里是城郊，次相别院有异力法阵保护，不会波及外界，您还要继续看戏吗？”
“这是你们菩提教内部的纠纷，她不离开这别院，本座就不会出手。”
楚歌邪的意思很明确，只阻止婆娑天奴逃离，绝不动手杀人。
其实别说杀人，就算受伤也不能伤在他手上。如果婆娑天奴真的亡命逃脱，他也只会做做样子。万一把九龙谢壁逼疯了，一朝入圣，带着九大神龙杀向永安城，楚国必定遍地赤土。
秦碧如敢这么干，因为这娘们儿本身就是疯子，豁得出去女儿，也豁得出去天下。她就是要捏住婆娑天奴，把谢壁从张潇身边逼走。其他有可能造成的后果都不在她的考虑内。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只要教主大人支持，还怕什么谢壁？
婆娑天奴左冲右突，状若疯龙，围堵上来的人群当着披靡，她已经发狠了，下手绝不容情。面对这些从西边追随她来到长安的往昔下属痛下杀手。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打死了三个五级异人，重伤了两个魂相不入流的六级异人。而她自己也已经受伤见血。背上中了一个魂相火烈鸟的六级妖神异人的一记火焰刀，手臂被易静海的五行轮划破一道口子。
天龙护巢，不肯附身相助，她的防御力因此大打折扣，在这种情况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易静海一边用五行轮隔空偷袭，一边发言鼓噪：“她受伤了，看到了吗？她也并非是无敌
的，大家快上啊，一鼓作气把她拿下，不要再心存顾忌，这女魔龙到底是龙族，别看平日里对诸位小恩小惠，骨子里却从未把你我当做她的同道同类，她出手歹毒，凭什么我们还要手下留情？”
他说的热闹，围攻的人反而更不愿意往前凑了。众人裹足不前，给了婆娑天奴喘息之机。她一直不太敢发挥全力，毕竟要保留些力量压制那个豹胎易筋丸，五爪大金龙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一股子狠劲儿让这帮小人不敢拼命。
楚歌邪大声说道：“你们的手上已经沾了她的血，龙族之血！所有人都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龙族信条，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龙族人丁不旺，嫡传血脉殊为难得，一旦受到伤害，必定会发起疯狂报复。
这句话的效果强过了易静海那几句屁话百倍，参与围攻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件事，婆娑天奴已经受伤了，按照龙族的规矩，所有参与者都会遭到报复。只有把她留在这里，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围攻的人群再度疯狂起来，婆娑天奴心情悲愤，一想到五爪金龙不肯附身的原因，便立即想起了那个人，想到那个人她的心情便格外暴躁。围攻的人们出手越来越狠，她身上又添了几处伤，于是决定不再缠斗，选定了一个方向便发起突围。
“各位快看，她想逃走啦！”易静海大声叫道：“再加把力气，说什么不能让她逃掉！咱们已经沾了她的血，龙族报复，斩草除根，不想连累家族的都把压箱底的魂技拿出来吧。”
不用他说，这帮人也已经全力以赴，一时间，火蛇穿梭，冰箭纵横，各种魂技都在向婆娑天奴集中。
就在此时，婆娑天奴突然昂首爆发出一声尖锐呼啸，整个人爆发出一股强横气息，瞬间弹飞了所有压上来的攻击。飞身纵向天空，对着长安城的方向疾飞而走。
一道剑光横亘天地间，阻挡在婆娑天奴前方。但在这时候龙女战仙已经拼命，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向剑光。可就在她眼睁睁撞上剑光时，那道剑光却忽然变成了剑网。
楚歌邪曼声叫道：“炼剑七十载，化作如意丝，万剑归流：困字诀！”
剑光化作一道道丝线，像一张大网迎着婆娑天奴兜头罩下，她依然不停，忽然对着楚歌邪喝了一声：臰！
楚歌邪顿时如遭雷击，顿
在空中不动。但剑网依旧阻挡在婆娑天奴头顶，而就在这时，婆娑天奴背后竟飞出一把黑白交叉的剪刀，咔嚓咔嚓两下就把剑网破开个大窟窿，婆娑天奴从这个大窟窿里钻出，逃出别院外。
追杀的人群并不打算放弃，纷纷追出了别院。
易静海丢出五行轮，亮出金刚附身的魂技，如同一阵狂风席卷。速度正是转轮王最强的本领。而婆娑天奴虽然突围成功，却也受了颇重的伤，行动速度难免受到影响，此消彼长下，眨眼的工夫，已经被转轮王追上。
因为易静海的纠缠，婆娑天奴不得不回身战斗自保，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后续的追杀者纷纷跟过来。再度被包围，强如龙女战仙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在众人围攻之下，本就受伤的身躯又添了几处新伤，眼看着包围圈在缩小，长安城却只能看见个轮廓，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而就在此时，忽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一人飞扑而下，先出手释放一个护罩魂技将婆娑天奴护住，随即发出一声雄浑呼啸。强大的精神念力攻击魂技，瞬间压制全场，黑衣人并不停留，一把抓起婆娑天奴抽身便走。
围攻者们还想上去纠缠，那人却腾空挥手，嗡的一声！所有人被巨大的重力场压制，纷纷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带着婆娑天奴踏空而去。
婆娑天奴被黑衣人提在手中，奋力挣脱，那黑衣人也不计较，立即将她放开。但是她受伤颇重，已经很难维系高速飞行状态。那人看着她从空中跌落，又一次出手抓住了她的肩头。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婆娑天奴无意义的挣扎两下问道。
“何必明知故问？”那人道：“我这点伪装瞒得过别人，应该瞒不过你。”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婆娑天奴没有继续纠缠第一个问题，看来是已经猜到了来人身份。
“去你该去的地方。”来人说道：“如果你是被冤枉的，就请用行动来证明！”
听到这句话以后，婆娑天奴就忽然感到天旋地转晕了过去，待她再醒来时，睁眼就看到了一个容貌丝毫不输自己的白衣女子，在发现自己身上衣服都被换了，受伤处也被处理的很好后，她不禁惊讶的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是白凌霄，这里是我的家......”
第八十章 坏人
长安城针对高阶异人有着严格的禁武令。
即便是楚王无忌这般富贵且强大的人物也不例外。
其实并非绝对不能破例，只是因为他还不够强而已。
当年雷动入长安，和谢龙煌，叶无影和曹修道打的天昏地暗，长安城里被波及的民居不计其数，雷动九天，恍如世界末日一般，到最后也只是谢龙煌写了一张告天下的罪己诏，然后便是不了了之的结局。
这回轮到谢壁发飙了。
潇哥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谢壁要大闹一场，一是为女儿出口恶气，二是要让长安城各方势力知道激怒九龙谢壁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次相府也不例外。对北地集团而言，这就是个投名状。
谢师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只一出手便让张府门外的伏归园彻底归园了。九龙齐出，凡与伏归园同行来到张府门外的，人人缺胳膊断腿儿当场废掉魂相。这只是个开始，谢师弟接下来又直捣黄龙端了郝神通的别院。只是杀气腾腾到了那里以后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院子里只有一位黑发黑须黑袍子的老人。
如果说长安城里还有人能阻止谢壁发飙，首当其冲的就该是这位德高望重实力强大的苍穹前任院长。
看到他在这里，谢壁岂会不明白他的意图，不禁有些泄气，但即便是面对谢龙煌他也不打算就此罢兵。
“想不到奴儿这点事居然惊动老师亲至。”谢壁道：“您是来做和事佬的？”
“真的要大开杀戒吗？”谢龙煌叹了口气，说道：“秦碧如和郝神通这次做的有些过分了，但老夫还是希望你能适可而止，陈无忌和叶辉之间的这次纷争关乎东陆人族命运，我不希望有超凡级别的力量影响了最终的结果。”
“老师心系天下，弟子由衷敬佩。”谢壁拱手道：“您的话弟子不敢不听，但是若任凭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弟子也无颜再面对奴儿，不如这样，无需大开杀戒，让易静海和秦碧如再纠结一批力量，弟子只有一个人坐镇武神门试炼场，打到奴儿出气，他们服气为止。”
“武神门？”
“弟子和北地张潇决定创立的新门户，以有教无类广收门徒，让天下人人如龙为宗旨宏愿。”
谢龙煌微微一叹，道：“这么说，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壁点点头，道：“我和阿玄能共生死却不能共事，大兄那边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弟子和张潇十分投缘，他已经把真实师承对弟子相告，我决定正式加入到武神门。”
谢龙煌道：“这是你自己的事，老夫只希望你要慎重使用力量。”
谢壁道：“接下来恐怕要让老师您失望了，我们师兄弟创建武神门，在这个时刻搞出这么大声势，必定会招致各方势力的侧目，甚至是格外关注，接下来我们师兄弟两个要凭师门技艺在长安掀起点风云了。”
谢龙煌长眉微蹙，道：“你
的九龙魂相都已触摸到神圣领域边缘，过度使用恐怕会有失控的风险。”
“凭那几块料还不配！”谢壁道：“弟子向您保证，这次与各方人物交手不动用魂相，只凭本体实力。”
“只用本体实力？”谢龙煌眼中神光一凛，冷电似的盯着谢壁，问道：“你莫非已经找到了办法？”
谢壁微微点头，道：“弟子的确是看到了方向，但还不确定是不是最终答案。”
谢龙煌脸上流露出一丝激动情绪，但很快面色凝重道：“一定要谨慎！”
“弟子心里有数，绝不会冒险强行入圣。”谢壁道：“老师若不放心，可以常来武神门坐坐。”
“坐是一定要去坐坐的。”谢龙煌道：“三千小友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你能跟他结成师兄弟是你的福分，如果你能从他那里找到最终的解决答案，实乃我人族之莫大幸事。”
谢壁道：“武神门选址在鬼母虎穴，弟子昨晚已经扫平了那里。”
“此事我已知道，你捣毁了鬼母虎穴，把那帮孤魂野鬼搞的无家可归，这又是一桩大麻烦。”谢龙煌道：“秦碧如虽然有错，却是个能办事的人，自从王袍入圣，半闲堂那些人多半都加入到了老秦氏，这次又是她收编了那些孤魂野鬼，这个女人对长安江湖的稳定局势还是有作用的，能否卖老夫个面子，不要杀了她？”
老头子说的很客气，谢壁心里有数，这不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在表明他的态度。谢师弟余怒未消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无论是威望还是实力，老头子都还是东陆人族天花板。就战力而言，普天下也只有雷动能与之并列。
谢壁虽然桀骜，且潜力雄厚，但在老头子面前却没有多少自傲的资本。当年在九海归墟追随老头子与魔神作战，有几次都是老头子出手搭救才捡回小命的。
......
张府，上上下下，乱七八糟，百废待兴。
白凌霄忙的脚追后脑勺，厉飞烟帮着里里外外跑腿传话，宁兰馨负责照顾包成蚕茧似的三弟，欧桂花带了十八行几个大匠和青龙周仓一起去了武神门新址，设计制定施工计划。
每个人都当做两个人在用，只有一位清闲的无所事事，坐在正房主卧的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研究地上的蚂蚁，异人时代众生都变异进化了，为啥这小东西没受到影响？
“喂！”卧室床上躺着的小光头对着男人的后背叫道。
张潇回头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我不叫喂。”
婆娑天奴问道：“谢壁呢？”
“连亲爹都是直呼其名，看来我叫喂也不足为奇。”张潇笑道：“大光头去为你出气报仇了，留下我帮着照看他的小光头宝贝儿。”
婆娑天奴黛眉微蹙，面皮微微泛红，似乎不喜欢潇哥这般随意的语气。
“其实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大。”婆娑天奴道：“这里是长安，我毕竟是龙岛出身，代表西
陆神国学院而来，他为了我把事情闹大了，会让别人误会他的立场。”
“没事，他有分寸。”张潇笑眯眯看着她说道。
“你和谢壁现在是什么关系？”婆娑天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
张潇道：“我们不是朋友。”又加重语气道：“我们是兄弟！”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婆娑天奴没好气说道。
张潇道：“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个，没关系，咱们个论个的。”
婆娑天奴是真不想称呼眼前这位为长辈，不仅是因为这厮在她身上打过一个寒颤，也不是因为年龄，而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凡夫俗子不配做自己的长辈。其实她面对叶玄的时候就乖巧的很。张嘴闭嘴叔叔喊着，很怕人家忘记了她是谁的女儿。
“不管你是不是胡说八道，总之我绝不会同一个在我身上下了剧毒的人结交的。”
“原来如此。”张潇点点头，道：“那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又道：“其实我也不喜欢留一个随时给我下药的小绿茶碧池在身边。”
“什么叫小绿茶碧池？”婆娑天奴问道。
张潇嘿嘿一乐，道：“此乃机密咒语，还记得那天你暗算我的时候，我用咒语把你的神祗菩萨魂相定住的事吗？”
“当然！”婆娑天奴问道：“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为什么那天之后，我的神祗魂相有了些变化？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如果你自诩是谢壁的兄弟，是不是应该在我离开之前把我身上的毒解了？”
她连续发问，一个个问题都是压抑在心中带给她极大困惑的。自从那天听了潇哥讲经布道，这神祗菩萨魂相就似乎觉醒了一些东西，这几天都在发生着变化。婆娑天奴不确定这种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
神祗菩萨被她称作是大金刚菩萨，有念力慈悲咒和金刚神力两种神通。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选择了她，成为她的第二魂相。从来都是与她齐头并进，心意合一。但最近，这大金刚菩萨却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但那次拒绝出手攻击张潇，之后还常常不受控制的进行冥想修炼，短短数日，精神力量竟有明显进阶的迹象。
那种进步绝不是循序渐进的修行所得，而是一种找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力量的突飞猛进。
神祗魂相变得强大，按理说是件好事，但如果他有了自己的意志，却存在于婆娑天奴的识海中，那就未必是好事了。毕竟面对张潇，这大金刚菩萨已经有了一次临战违抗婆娑天奴意志的举动。
“解毒的事情容易，回头我把调配好的解药交给你亲爹。”张潇爽快应承，又道：“关于你那神祗魂相的事就不太好说了，邪术我是不会的，不过上古法咒倒是懂一点点，至于说怎么就影响到你的神祗魂相了，我一时半刻也说不太好。”
“咒语是你下的，你不能给我解决问题，那我就不走了......”
第八十一章 鸟人
最糟糕的情况不是睡了兄弟的女儿。
而是被兄弟的女儿给睡了，然后还要被她拿捏着把柄要挟。
男人一旦被捏住了把柄，再强大的男人也难免受制于人。
张潇终于有点头大了。
向来潇洒自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哥这次却不得不认了栽。
小光头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大，比起王箭和欧桂花之流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脸皮厚，心还黑，胆子还大。
不在乎面皮，还狠得下心坑人，什么手段都敢用，什么话都敢说。
她找个借口耍无赖不走了，潇哥就犯难了。上次打冷颤那件事，其实从感官上没觉得自己做了啥过分的事情，但问题在于那就是龙族和人族之间的独特方式。这个事，好说不好听啊。尤其是与谢壁确定师兄弟关系后。
除了关系尴尬这个因素外，张潇对小光头进府这件事其实是有所忌惮的。婆娑天奴受伤是真的，但她到现在也没说清楚是怎么来到张府的，这件事就很可疑。她是有大智慧的人，苦肉计这样的手段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她是代表龙岛在人族世界里的行走，还是神国学院新一代的代表人物，统领大日坛宗在西部南北边陲地区为龙岛势力开荒拓土。作为楚王无忌那边最重要的大人物之一，就因为谢壁表明了立场，便放弃这么重要的人物？
潇哥反正是持怀疑态度的。
婆娑天奴不仅是谢壁的女儿，也是天龙女的亲闺女。她天赋异禀，十五岁便行走天下创下赫赫威名，常年与江湖各色人物打交道，早修炼出八面玲珑的手段和独当一面的能力。龙母之下，她就是龙岛最大的一个。没道理因为父系的原因，直接忽略掉如此强势的母系关系吧？
怀疑归怀疑，有些话就算彼此心里都有数，却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龙女战仙不请自来更难送。
张潇有八成把握她是来卧底的，但碍于谢壁的面子
和握在她手里的把柄，只好捏着鼻子同意她留下。
“这么说来谢壁真的跟你做了同门师兄弟？”婆娑天奴见张潇沉默不语，便故意开口询问，其实是提醒潇哥一个事实，你和谢壁是师兄弟，你和我有过不清不楚的勾当。
张潇岂会不懂她话语中的隐意，心里面早把老谢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真的假不了。”
“这么说来我还应该尊你一声师叔？”婆娑天奴锁定了潇哥的弱点，继续发问道。
“咳！嗯，或许应该叫师伯。”张潇叹了口气，终于不耐的说道：“行了，你就直说吧，要怎样你才肯不把那件事说出去？然后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婆娑天奴道：“你想赶我走？”
赶你？老子恨不得送你上西天极乐世界去。
“不能这么说，如果你是为谢壁留下的，我绝对举双手欢迎。”张潇比较隐晦的说道：“可你毕竟是代表西陆神国学院的代表首脑，和我走的太近不合适。”
“呵呵。”小光头笑了笑，见招拆招道：“这应该没什么吧，毕竟你还没跟叶玄正式见面，你们广德书院也还不是东陆代表，我留下来当然为了谢壁，但也是为了听你讲经。”
“就只是讲经？”张潇深表怀疑。这小光头长得像大光头，可惜心眼儿太坏，多半随了天龙女。
小光头道：“要不然还能怎样？你还想在我身上打个寒颤？”
张潇立即起身往外走，逃也似的离开了。身后是小光头轻轻的，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声。
这个坏女人。
......
秦芷蕾的心理防线被攻克了，藏身暗影中搞了一辈子阴谋算计，最爱揣摩谋算人心的影圣按照张潇传授的办法，成功给秦芷蕾洗了脑。在按察司衙门，完全按照张潇的计划推翻了之前的供词。
把天火麒麟大妖撞断问天塔一案的主要矛盾引向秦碧如，这个女人出于对叶辉的报复，
与楚王无忌勾结，配合楚王炮制了这个案子，主要目的是想借此案弹劾汉王，取得东盟盟主的位置。
张潇没有继续跟进这件事，祸水东引，栽赃嫁祸本就是这帮权力大佬们最擅长的勾当。让汉王和楚王无忌两边先斗去吧，这种事一旦牵扯到党争，就是狗扯羊皮扯不清。而且有些秘密，汉王那边分明是想极力掩盖，所以影圣才会亲自出马对付秦碧如的女儿。既然如此，便乐得清闲。
潇哥没兴趣的事，有人却是兴趣十足。
婆娑天奴这两天不止一次问张潇，为什么不去查案子了？
这卧底真猖狂，打探消息就是这么明目张胆，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谢壁回来以后把谢龙煌的意思跟张潇说了，也把他做主代表武神门约斗天下群雄的事说了。张潇有些小感动，甭管小光头有多少坏心眼，这大光头绝对够意思。瞧在这位武神门大台柱子这么主动卖力的份儿上，就先忍忍小光头吧。
案情调查的细节无可奉告，平日里与许笑杰叔侄俩讨论案情的时候也会刻意回避她。
除了对案子感兴趣外，婆娑天奴还对三弟的状况十分关注。
三弟化妖完成了一半，身受重伤后不久便进入到休眠状态。这其实是张潇刻意为之的结果。半妖化的三弟情绪越发激烈难以控制，张潇用金针封了他的识海。妖神族的魂相在丹田，修炼到魂相附身后，魂相完全与身躯契合。即便是识海被封印，也不会影响到他的身体康复。
婆娑天奴时不时的就来看看三弟的情况。
张潇对此心存警惕，三弟是前世身份是龙族死敌，金翅大鹏以龙为食，历代龙族都把他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婆娑天奴如果想干掉三弟，一点都不奇怪。让潇哥感到奇怪的是婆娑天奴似乎并不打算对付三弟，她反而是非常希望三弟能尽快恢复。甚至有几次还主动为三弟的康复献谋献策。
婆娑天奴进府的第三天，负责为叶玄传递消息的小黑胖子忽然登门，叶玄有请！
第八十二章 神人
“我应该趁现在还有这个能力，立即捏死你。”
这是红衣男见到张潇后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又说：“你正在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从我身边勾引走，这当中包括了我的兄弟和我最疼爱的孩子。”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你真不该伤她的心！”
他扬起手凌空一推，张潇整个人倒飞出去，稳稳当当落在了院子里。
红衣男身形瞬间消失，紧接着出现在张潇身后，张潇头也不回，却用手肘向后一顶，刚好与红衣男抬起的膝盖撞在一处，两股强横的力道撞在一处，发出令人牙根儿发酸的闷声。
“男女之间的事，谁说的清？”张潇毫不犹豫的还击，并未因为对方是苍穹院长而畏首畏尾。
红衣男向后退了一步，顺势飞起一脚踢向张潇的脖子。张潇一拧腰，避过的同时趁势抱住了对方的小腿，猛地将红衣男甩了出去。这两下兔起鹰翻，势如闪电，彼此全凭身体力量和强大的神魂感应战斗，一时难分轩轾。
红衣男忽然凌空一个转折，被甩飞的势头未尽，人却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冲了回来。
人没到，排山倒海般的无形异力先砸过来，阴神猛然生出警兆，无形巨力势如山岳，沛然无可抵挡。张潇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整个人被撞飞出十几丈！
红衣男再次瞬移扑上来，挥拳就打，边打边说道：“不用异力还真制不住你。”
“你用了异力也得趁我身上有伤。”张潇挥拳还击，拳拳到肉，谁防御谁是孙子。
红衣男没有再用异力，他的本体实力竟丝毫不逊色公认近战第一的谢壁。与张潇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二人不再说话，沉默的挥拳，用拳头代替嘴巴发泄彼此对对方的不满和不忿。
小黑胖子站在楼上看着，内心充满雀跃的兴奋，暗地里为潇哥鼓劲儿加油，对，揍他，打他的鼻子！哎呀，真笨，怎么不挖他的眼睛呢？头顶一颗红玉宝石的小白盘踞在小黑胖子肩头上，同样兴奋的嘴里丝丝吐信。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两个打的毫无技术含量的男人终于停下来。
从一开始红衣男就只是想狠狠揍张潇一顿。因为阴神感觉不到他的杀心，张潇便配合他打了一架。他说的没错，从素还真到谢壁，他的兄弟都跑到了潇哥这边，甚至连姐姐叶青留下的唯一骨血都爱上了张潇。
另一方面，他谋划北地局势多年，却棋差一招给三千先生做了嫁衣，着实憋了一口恶气。
一桩桩一件件，直到谢壁加入武神门这件事终于刺激到了红衣男的底线。
红衣男身上微微一震，抖落满身尘土，转瞬间纤尘不染。斥力，是土系异能达到最高阶段后产生的反作用力。号称土圣的陈无忌还没展示过这种神通。
张潇心中暗凛，七星叶玄名不虚传。潇哥不甘示弱，真气爆发，起到了同样的效果。
“林道静那件事你办的不错。”红衣男忽然开口说道：“她做人已经走火入魔，还不如做回小白泽。”
张潇有点反感这厮
一副长辈的口吻，不耐烦的：“你请我过来就是想揍我一顿再谈林道静的事？”
“当然不是。”红衣男道：“不过顺便提一句。”又道：“你做了这么多让我不满意的事，我总得找出一件让我满意的事情来说服自己只揍你一顿出口恶气。”
“你说林道静做人走火入魔，不如做回小白泽是什么意思？”张潇敏锐的把握到他这句话里的问题，道：“难道你知道白泽才是她的本体？”
“她是魔神族中的神族。”红衣男道：“而且是极少数拥有时间法则天赋的魔神。”
“魔神？”张潇吃了一惊，兴趣顿起。
红衣男却转换了话题，道：“不说她的事了，叫你来是有几件重要的事是时候谈一谈了。”
张潇早知必有下文，道：“不知叶院长有何指教？”
“第一件事说一说谢壁。”叶玄道：“他加入武神门对东陆人族是一件大事。”
“这是自然。”张潇不卑不亢道：“对正在草创阶段的武神门更是。”
叶玄道：“他是个理想化的人，一把年纪了，还和少年一半单纯执着。”
张潇道：“他是个纯人，这一点比你我都强。”
“这样的人总是很容易受伤。”叶玄道：“他因为这样的性格付出过极大代价，受困神国学院十年磨砺心性，才有了今天的谢壁，这次他回归东陆，我们都是很小心的在保护他，却没想到他会突然选择了你。”
张潇道：“你觉得我不配？”
叶玄嘿嘿笑了两声，意味难明。道：“他身上有一个极大隐忧，我和老头子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解决的答案，但似乎却从你这里找到了方向，如果事实如此，就没人敢说你不配。”
张潇道：“他是从我老师那里找到了方向。”
叶玄剑眉一紧：“事到如今，你还想在本院面前否认你就是三千先生？”
“你误会了。”张潇摇头道：“别绪三千就是我，老师其实另有其人，谢壁拜入武神门是我代师收徒引入的。”
“这么说来他拜入你师门，与你做了师兄弟，你的辈份就与我们同辈了，算起来箭儿就比你小了一辈。”叶玄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你好像又作对了一件事。”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有把握解决他的隐忧吗？”
“不是我有没有把握，而是他自己有没有。”张潇道：“他身负九大神龙，简直是在为龙族养龙为患，一旦自身修行跟不上魂相修行的进度，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是修为到了他的层次，已经没人能指导他如何修行，他是看到了我修炼的真气才决定拜入武神门的，我想他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
“真气？”叶玄眸子里神光一闪，问道：“真的是不需要魂相就能修炼的神通？”
张潇点点头，道：“凡夫俗子也可以修习，只要体内奇经八脉没有问题就可以。”
“奇经八脉？”叶玄略作思索，问道：“你有一个叫许六安的学生，在长安给人施针救人的理论基础就是这个？”
“不
错。”张潇道：“人体奇经八脉与健康状况息息相关，用金针度穴的方法可以帮助人畅通气血脉络，所谓通者不痛，痛则不通，用这种方法的确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病痛。”
“真有意思。”叶玄笑道：“让你说的，我都想拜你们那位祖师爷为师了。”
张潇道：“叶院长真会开玩笑，你若是拜入武神门，苍穹书院岂非立刻天下大乱。”
叶玄道：“这倒是，看来我是不能加入武神门了，但是你为什么不能带着武神门加入苍穹呢？”
张潇顿时语塞。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从叶玄半真半假的语气里很难判断他的真实意图，难道苍穹想要收编武神门？又或者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潇哥？加入苍穹是不可能的，因为彼此间的理念天差地别，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现在可以加入，之前又何必要另立门户？谢壁的加盟又有什么意义？
但如果当面拒绝，叶玄又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张潇思索片刻，决定直抒胸臆，道：“能得叶院长主动相邀，其实是我们的荣幸，但是......”
“那就算了吧。”叶玄没让张潇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淡淡说道：“古语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谢壁骨子里是同一种人，所以他才会丢下四十年的生死袍泽，跑去给你做大师兄。”
这古语用的可不怎么样，明明是志同道合才对，不过意思差不多。
“嗯，其实是师弟。”张潇暗自松了一口气，不咸不淡说道：“你知道的，他对先后有序的那些规矩很看重。”
“混蛋！”叶玄很没风度的爆了一句粗口，骂道：“这荒唐的王八蛋！”
张潇不说话，默默等他发泄完这股虚火。
叶玄骂完了，摆摆手，道：“我跟他之间和你之间......”
“咱们各论各叫。”张潇不动声色道：“其实我一开始是想请他入门做师叔的，唯恐压不住祖师爷的棺材板。”
噗哧！
叶玄忍俊不住，笑问道：“你这是什么师门？你不但能替你老师做主收徒，还能做你师爷的主？”
张潇道：“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们其实都是一个祖师爷，何必那么计较。”
“这句话本院在苍穹文史馆七层的一部藏书中读到过。”叶玄道：“这么说来，你的师门是来自上古的？”
张潇不置可否道：“叶院长完全可以这么认为。”
“有意思。”叶玄道：“相对这个时代而言，你这简直是别开天地呀。”
“不敢当，只是尽心竭力做一点事而已。”张潇语态谦冲：“师门夙愿，愿天下人人如龙，吾辈当自强不息。”
“好一个人人如龙，好一句吾辈当自强不息。”叶玄赞道：“为你这句话，武神门就够资格在长安挂起招牌。”
这算是给了入网许可吗？张潇心中一喜，虽说武神门挂牌势在必行，但这里毕竟是长安，苍穹书院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有叶玄这句话，至少可以减少很多阻力......
第八十三章 聊人
聊天的时候，最怕对方前面说的好好的，后面忽然来一句但是...不过之类的转折，一旦出现，准没好事。
叶玄代表苍穹书院表态，可以支持张潇和谢壁创立武神门。
潇哥闻听自然是十分高兴，尽管他不支持，张潇和谢壁也会这么干。但这种事就像两个决心私奔的年轻人，无论家长反对与否都会走到一起，可如果能得到家长的祝福，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时叶玄又说：“不过，这是有条件的。”然后他竖起四根手指，续道：“第一，我这里有三本奇书需要你为我通译过来；第二，你必须跟箭儿划清界限；第三，北地十八行要把一些专属货物的经营权交给叶王孙；第四，你和你的几个学生必须退出广德书院加入苍穹书院，代表东陆参与天海盛会。”
这四个条件答应下来，就等于接受了苍穹书院的招安。如果是这样，自己之前的坚持和斗争就都没了意义，谢壁十年坚守和等候也成了笑话。
“这不可能。”张潇断然否决，道：“第一条我可以尽力，无论你我是否能谈拢；第二条，首先我不能替王箭做主，其次如果我能做到慧剑斩情也就不至于有今天，第三，十八行和士族集团的几个家族不久前达成了协议，专属贸易权已经给出去了，不可能再跟叶王孙签；第四，广德书院也是东陆一份子，同样能代表东陆。”
“呵呵。”叶玄干笑两声，面无表情看着张潇，道：“说实话，你若是一口应承了，我固然会有一点点高兴，但也会感到失望，甚至是瞧你不起，替谢壁感到不值。”
“所以呢？”张潇道：“现在你是不是特想再跟我打一架？”
叶玄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又道：“我会用其他方法让你明白，拒绝苍穹书院是要付出代价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只好希望叶院长届时能手下留情。”张潇依然不卑不亢说道。
叶玄目不转睛盯着张潇，试图从这张年轻的脸孔上找到一丝不安，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吐了口气，道：“这里是长安，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会很难？”张潇问道。
叶玄点头道：“非常难，稍有不慎就会死很多人，这里是苍穹之下的长安，你们选的这条路会让很多人无路可走，所以你们的道路注定会非常难走。”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青天。”张潇道：“当年你们五个一起上路，因为各种原因，有人放弃，有人掉队，有人调整方向，有人跟随，只有谢壁仍单纯的只想坚持走下去，如今我来到长安，想和他一起把你们走不通的路走下去。”
“很有气魄的诗词。”叶玄由衷赞了一句，又道：“可惜豪言壮语改变不了现实，甚至只有天下无敌的实力也还是不够，否则当年的雷动，后来的叶玄都有机会走通那条路，可如今，雷动偏安于赤城，叶玄做了苍穹院长。”
他继续说道：“你和谢壁所看到的这个时代还只是个虚影轮廓，真实的异人时代要远比你们看到的残酷的多，也更艰难了无数倍
，你们都是重情义的人，这样的人难免有弱点，一个人一旦有了弱点，便无论本身实力多强大都没用了，比如那次在厚土王城陈无忌拿捏住了箭儿，就险些要了你的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张潇道：“我若不是对王箭真心，你又怎会容我活到今天？”
“也有你这么一说。”叶玄淡然一笑，道：“总之这是个极其凶险的游戏，我和谢老大，素老四，曾尝试着走到了很深的地方，但最后我们终究不能坚持下去，现在就看你的本事了。”
“今非昔比，我的准备大概比你们那时候充分些，先决条件也要好很多。”张潇道：“其实当年你们也影响到了很多人，比如我二叔白宗秋。”
“那个登楼骂圣人的北地狂生？”叶玄唇角泛起一丝微笑，道：“当年像他那样怀一腔热血追随我们出海的世家子弟的确不在少数，可如今还在坚持理想的又有几人？”
“真正的热血不会冷却的。”张潇道：“谢壁就是个例子，十年饮冰，未凉热血。”
“谢壁只有一个，他是个特例。”叶玄道：“或许你也算一个，但仅此而已，你现在可以继续尝试下去，当你真正感受到苍穹和士族集团的力量时才会了然，前面的阻力究竟有多恐怖。”
“我已经拿到了北地。”张潇道：“从你和谢安的手中。”
“还有叶辉的支持。”叶玄轻轻一笑，道：“多方争逐，给了你从中渔利的机会罢了。”顿了顿，又道：“这里是长安，从你重创曹修道的一刻起，别人就不会再轻视你了，好像北地那种厚积薄发扮猪吃虎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那就只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跟你聊天比跟你打架更有意思。”叶玄毫不掩饰激赏之意看着潇哥说道：“后天谢壁家的天奴儿就要来苍穹与东陆才俊们见面，辩经论道一向是道业大会的保留节目，到时候希望你还能这般妙语连珠。”
和你聊天却是比跟你打架还危险百倍的游戏。张潇从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在殚精竭虑的斟酌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不仅要表达态度，更要展现准度，每一句话都必须说到点儿上。
比如叶玄提到的那四个条件，除了招安外，还给潇哥挖了个大坑。只要潇哥内心稍微动摇，便会被他带进坑里。
第一条还好说，最多就是明确承认了自己是三千先生的身份。第二条离开王箭就分明是个坑，答应了便是狼心狗肺的大渣男，谢壁和王箭知道了，就会立即远离潇哥。第三和第四看似把潇哥拉拢到苍穹麾下，从此以后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大树底下是长不出大树来的......
眼看话不投机，叶玄话锋一转又说起借给张潇的那本书来。
接下来便是长篇大论的学术讨论，张潇背书的本事天下第一，为求能让这位叶院长动惜才之心，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时间舌绽莲花说的天花烂坠。
这就叫该坚持的原则要坚持，该拍的马屁也不能含糊了。
谢壁凭啥能坚持至今还好好活着？特殊的一个
背后是特殊的才华。九龙谢壁，一个顶九个圣阶强者。一旦能顺利入圣，那就是九大神圣领域巅峰级别的战力。
潇哥没有人家的异能天赋，只好凭阴神记忆中的巨量讯息继续自己上古学派第一人的人设。不管是谢龙煌还是叶玄，对知识渊博的三千先生都是另眼相看滴。
......
城北大宅，改造工程进行的热火朝天，十八行的土木系异人工匠们效率极高，短短数日，已经按照张潇设想的把昔日地灵宗的老巢改造的有模有样。
大光头或许是因为小光头跑来卧底的事而心虚，又或者是真的心系大业一刻都不愿耽搁，上次从次相府别院回来便没日没夜的在这便督造监工，时不时的还展露神通帮助加快进度。
张潇应邀前来，一见面谢壁就问：“你们都谈了什么？”
“他想把咱们收编了。”张潇道：“被我拒绝了。”
“试探而已。”谢壁道：“拒绝就对了，否则你我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嗯，英雄所见略同。”张潇点点头，道：“咱们硬气的话已经丢出去了，接下来就要准备迎接重重阻力了。”
谢壁点头道：“陈无忌和曹修道不会坐视武神门发展壮大，菩提教那伙妖人也非易与之辈，你帮着汉王摆了秦碧如一道，这女人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她是青姐故交好友，于我们有恩，又有老头子说情，我不方便直接对她出手。”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张潇不在意的：“咱们这边也不是吃素的，我岳父新晋枪圣，力压剑圣楚歌邪位列人榜第二，我的那个女学生仗着法宝厉害，也能跟圣阶强者过过手，北地有素还真和赤炎飞，十八行坐拥昔日北国和瀛国的人才储备根基，首阳山中的基地，厚土王城，横山里的兵工厂，没有足够的家底，我怎敢跑到长安来戳旗杆子？”
谢壁越听眼睛越亮，听罢多时，不禁感慨道：“你的准备可比当初的我们充分多了。”
“都说欲成大事者，必先谋定而后动。”张潇自嘲一笑，道：“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我最初创立十八行的时候，只是想弄一个自己舒适的生活圈，老师遗留的宏愿什么的我也没想过，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步步走过来，圈子越来越大，能力提高了，责任也大了，这才赶鸭子上架到了这里。”
谢壁眼中神光炯炯注视着潇哥，问道：“师兄，你不能退了吧？”
“我都把你招进师门做师弟了，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张潇看着他，嘿嘿一乐：“是不是经历的失败和失望多了，便总是担心噩梦重现？”
谢壁点点头，眉宇间闪过一抹黯然，道：“当年叶玄也是如你这般惊才艳艳，我们得到了雷动的支持，其实是有足够力量和那些人较量的，那几场大战下来，我们并不惧怕他们，可惜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有实力就能办到的。”
“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张潇随手从称天下里摸出个酒壶递给他，道：“我有酒，你有故事，不然咱们也聊聊？”
第八十五章 虎獬
有些人永远也不会老。
五十岁的谢壁，依然如少年般单纯执着。
中年危机？
不存在的。
就像没有爪的鸟，一直飞翔终身寻找，直到死亡的一刻才会停止。
只是停止，不是衰老。
这世上的道理千千万，人心玲珑，曲肠百转，似乎无论怎么说都能自圆其说。
但是对谢壁这种人而言，道理就只有一个。
做正直的人，做正确的事，与天下邪祟作战，生命不死，战斗不止。
十年饮冰，热血未冷。
张潇看着他，总会不自禁的想起记忆中某部电影里那个威猛英俊的和尚，手持托钵，抖出大红袈裟，口念：大威天龙，大罗法咒，用绝对的正义追杀各种妖孽。
影片的最后，和尚的信念动摇了。
眼前的大光头，至今信念坚定。
“苍穹书院和神国学院其实是一丘之貉。”谢壁已经喝下十几壶酒，言语越发无忌：“它们是对手，也是狼狈为奸的盟友，士族集团和裁决委员会也是如此，他们领袖群伦却从不为群众做打算。”
“上位者鄙，这是人性发展的客观规律。”张潇道：“相信我，一心一意为群体大众打算的人都不会长久。”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谢壁不开心了，借着酒意说道：“叶老二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他就把路给走偏了，师兄你在北地做的那么好，我以为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大方向不同，但我认同他的部分道理。”张潇道：“上古年间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教员说过一句话，政治的纷争只有立场没有正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掰扯不清，可是作为人必须有是非观。”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要跟这个时代的拥有者斗争，就得掌握斗争的手段，但无论如何不能丢掉初心。”
张潇继续说道：“比如汉王叶辉，一个出色政客，很多人说他薄情寡义，翻脸无情，是一位斗争高手。”
谢壁叹道：“事实如此，当年我接受与叶凡联姻的条件之前曾为此纠结了很久。”
“但在另外一方面，他却办了很多大利于民生的好事，而我们应该学习弘扬他好的一面，批判摒弃他不好的一面。”张潇道：“还有你和叶凡的事就不要总挂在嘴边了，她现在是我丈母娘，你这是占师兄便宜。”
“咱们各论各叫。”谢壁笑嘻嘻说道：“其实我和她就是名义上的夫妇。”
张潇为免尴尬，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又说道：“若论私德，你大兄谢安当属人之楷模，重情重义，忍辱负重，为兄弟爱人不惜自废修为，着实是一位令人心折的好汉，可就是在他这位当代圣人的庇护下，士族集团享受着至高特权，干了不知多少横行不法鱼肉百姓的勾当，他和汉王，究竟谁善谁恶？”
谢壁凝眉沉思许久，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有时候听了叶辉做的缺德勾当，恨不得杀进汉宫去把叶大脸的脑袋拧下来
，可听你这么一说，却似乎这天下万恶源头正是我大兄，可他偏偏却是我生平最敬重的人。”
“万恶之源不是他，而是他所代表的吸附在这时代身上的那个团体。”张潇道：“在我看来谢安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这个时代变好的人之一，而叶辉做的一切却只是为了他自己坐上更高的位置，我们帮助叶辉是为了发扬他好的一面，绝不是为了助纣为虐。”
“什么叫做助纣为虐？”
“纣就是纣王，是太古年间的一个王者，相传他当皇帝的时候做了很多坏事。”
“叶辉也干了很多人神共愤的坏事，不过他也做了很多好事。”
“他是一国之主，一个决定便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张潇道：“跟他做的坏事比起来，他干的那些好事对这个时代产生的积极影响要大于负面的，我们助他称帝也是为了让那些好的一面发扬光大，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忽略了他不好的一面，只是现阶段还不是惩罚他的时候。”
“所以你和叶玄还是有区别的。”谢壁睁着醉眼打量张潇，道：“你比他长得好，叶老二年纪越大越猥琐。”
“老谢，你喝醉了。”
“怎么可能呢？”谢壁笑道：“这世上哪有让我醉的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张潇道：“少年时光一去不返，叶玄和谢壁终究分道扬镳，站到了彼此对面。”
谢壁道：“你前日传的养气之法很有效果，我已产生你说的气感了。”
“这么快？”张潇惊讶的问道：“说说，什么情况？”
“你看看就知道了。”谢壁抬起右手握紧了拳头，一层蒙蒙青气油然而生，附着缠绕在他的拳头四周，最后悄然隐没在拳锋。而他的拳头则似乎覆盖了一层金属色泽。
张潇默然看着，内心中妒火中烧。
“我没有动用魂相，这股气从丹田起，走经络气脉，按你说的，我用神通念力控制它游走全身，这股气越走越强，最后我想按你的传授的形成护体罡气，可最后全身都有膨胀感，却只有拳头这里能把它释放出来。”
“你有没有试过这拳头的威力？”张潇不动声色问道。
谢壁摇摇头，道：“没你指导，怎好胡乱试。”
“走，去幽泉地府里试一试。”
......
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比如天赋。
天才和我们的区别，我们竭尽全力所达成的上限，在人家那里只是寻常功夫唾手可得。
三弟和阿汉都堪称绝世天才，但是在大光头面前至少绝世二字是配不上了。
谢壁一拳下去，地府幽泉法阵的空间禁锢被打破，向外扩张了三十丈。就像一个柱塞在气缸里运动，这一拳竟是生生将地府空间的一面墙壁挤压推移了三十丈。
“你这是把气散布在整面壁垒上了，如果集中在一点，破坏力必定会更惊人。”
“这里今后就是武神门的试炼场，我先提前把四周壁垒夯实些。”
试炼场是异人决斗的地方，通常都是修造在地下，用法宝阵势支撑空间，四壁坚硬程度务必达到东盟工办局所规定的标准才会授权。整座长安城，能符合标准得到授权的试炼场不超过十处。其中有八个在苍穹书院。
谢壁谦虚的问道：“师兄，我这真气修炼算不算初窥门径了？”
何止是初窥门径。
张潇点点头，道：“师兄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种体悟，真气的运用之道存乎一心，你的真气已经有了你自己的特点，说登堂入室也不为过。”
谢壁道：“只是真气储备还是不够，神魂导引的速度太慢，你说过的见神不坏我还没有体会到。”
“那是因为你的神魂级别还没到，感知不到身体里的气穴，只有一个丹田来储存真气。”张潇道：“你的先天体魄强大无比，对真气导引的速度和敏感程度远胜常人，五脏六腑新陈代谢，将物质转换为真气的速度也胜过别人百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体悟到这个境界，其实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了。”
“如果我能真的见神不坏，应该就可以尝试进阶圣境了。”谢壁道：“到那时，就是叶老二亲至，也能跟他战个痛快。”
“真气是维持生命活动最基本的物质，人之有生，全赖此气，万物灵韵，皆源自于此。”张潇道：“武神体系的基础是锻炼体魄，通过特殊的训练方法让凡人感受到真气，进而达到运用纯熟的地步......”
“真气可以全方位的提升一个人的能力，提升五脏六腑能量转换能力，防御能力，恢复力，生命力和攻击力。”张潇趁机布道授课：“一个凡人在正常状态下永远不可能打破一个五级土系异人的石甲防御，但如果他掌握了真气，就可以轻松击破石甲魂技的防御。”
谢壁一脸谦虚受教的态度，听的十分用心。
张潇接着说道：“恩师宏愿说，愿天下人人如龙，便是希望能把真气修炼之法普及，让人人的体魄都能媲美龙族。”
谢壁深以为然，点头道：“恩师真奇人也，短短数日，我就已经感受到真气对身体的影响，原以为自己早已登峰造极，却不料天外有天，所谓峰顶之上一览众山小，也不过是坐井观天而已。”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大乱。
二人连忙回到上面。有十八行的土木工匠前来禀报：“西跨院塌出一个大坑，发现埋了个大笼子，里边有许多人和动物的骸骨，还有一个怪物，刚才有名土系异人工匠仗着石甲防御魂技去试探，结果被那怪物生生扯掉一条手臂去。”
张潇看一眼谢壁，不用想，肯定是刚才那一拳造成的。
二人联袂赶到西跨院，果然看见一个大坑下面埋了个大铁笼，里边遍地啃食干净的人畜尸骸，在笼子当中蹲踞着一个怪物，虎头人身，双眸赤红，时不时口中发出低吼咆哮，听入耳朵十分恐怖，寻常人只怕听一声便会肝胆俱裂。
谢壁见状忽然剑眉一紧，含恨怒道：“他们竟敢在长安养虎獬！”
第八十五章 妖妖灵
神佑时代老秦氏传下一部奇书皇极通天经，分作内外两篇，内篇为不传之秘，外篇虽罕见，但在苍穹文史馆还是能看到的。其中有云，玄虎妖死后怨气与人族伥鬼合而生虎獬，专以人间之恶怒为食，故此有虎獬现世则天下必乱的说法。
这是最不吉利的妖怪，非世情崩坏道德沦丧以至人神共愤之地不能出现。
张潇听谢壁解释完，沉默了一会儿，道：“这秦碧如还真是个难缠的人物，馊主意一个接一个的。”
谢壁道：“老秦氏最擅长养妖，他们在神佑时代，不仅养龙还养过很多厉害的妖怪。”
“这东西代表人间厄运，却出现在咱们的武神门。”
张潇黯然一叹，道：“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士族集团暂时不站队的，谢安当时假借王妙的嘴把皮球踢到叶玄身上，而今天叶玄刚刚勉强表态，苍穹书院会给咱们一个在长安立足的机会，结果就弄出这么个玩意。”
谢壁问道：“要不要立即下令封口保密？”
张潇立即想到了小光头，冲他呲牙一乐，道：“怎么封口？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外人进不来看不到，家里人还听不到看不见吗？不管这东西是意外出土见天的，还是人家有意为之安排的陷阱，都不可能压下来的。”
谢壁听出潇哥话中所指，笑的有点尴尬，道：“要不然我把她送进苍穹文史馆算了。”
张潇摆手表示拒绝，道：“别，没有必要，她这些年难得如此依赖你。”谢壁不禁叹了口气。张潇又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为这点事儿耽误你父女团聚的时光不值当。”
“这还是小事？”谢壁有些惊讶，在他看来虎獬现世出现在武神门这件事非同小可。消息传出去，不只是给了各方势力一个针对武神门的机会，还等于在汉庭和北地之间插入一根钉子，给了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汉王一个撤退的借口。
张潇不在意道：“不就是一只妖怪嘛，怎么就跟天下人的命运扯到一起了？”
谢壁唯恐潇哥不知道其中厉害，分说道：“千万不可大意，你可以不在乎这妖怪，却挡不住天下人把它当回事，如果这是秦碧如给咱们挖的坑......”
“不用如果，分明就是。”张潇道：“否则这么秘密的东西，怎么就这么容易便暴露出来了，她是料定了咱们会大兴土木，这东西就算你不打那一拳，也会很快暴露出来的。”
谢壁完全同意张潇的分析，点头道：“她一定会把消息传播开来，而且会在长安城里制造舆论影响，让人不敢入武神门，甚至会鼓噪整个长安江湖因为虎獬现世的消息集体抵制我们。”
“你分析的头头是道，都不用我费脑子思考了。”张潇笑道：“其实这小东西就是个比较厉害的妖怪而已，再玄玄乎乎的祟物摆到太阳底下晒两天，身上那点邪气儿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你的意思......”谢壁若有所思的样子，隐约把握到了潇哥的思路。
张潇点点头，道：“没错，咱们不用秦碧如受累去传播小道消息，我打算把这小东西端到武神门的大门口展览去，让满城人都看看，
看过之后他们就会明白，不管多厉害的妖魔鬼怪，妖怪就是妖怪，跟国运家运个人运气都没关系。”
谢壁隐隐有些担忧，道：“这种事还是需慎重行事，有些秘密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
“这可不像九龙谢壁说的话了。”张潇看着他，道：“你是话里有话，何妨直言相告？”
谢壁沉吟了片刻，不答反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问你要那个加贝兰？”
“因为她是魔神族？”
“确切的说是魔族。”谢壁道：“九海归墟的魔神深渊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从那边过来的生命被我们称作是魔神族，其实具体划分还可以分作魔族和神族，加贝兰所属的精灵一族是魔族当中的一种。”
“这件事跟眼前这个妖怪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我们的世界里，很早以前就被魔神族渗透进来了。”谢壁道：“深渊魔神的出现最早能追溯到神佑时代，那时候人族空前强大，老秦氏甚至把魔神族的怪物抓来做实验。”
张潇想起了很久以前小秤砣说过的一些关于老秦氏的传说。这真是个邪恶又有趣的大家族啊。
谢壁继续说道：“很多事是不能公诸于众的，人族最高委员会针对一些秘密是有限制的，一旦达到限制级别就会启动湮灭程序，我所以要把加贝兰带在身边，就是不希望你触碰到这个限制级别，这小魔女的身上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
加贝兰是叶王孙送给潇哥的，其实就等于是叶玄送的。谢壁这么做是为了预防万一，提前为潇哥拆炸药包。长安城里到处是坑，眼前这个坑则是秦碧如挖下的。老谢是担心潇哥不知深浅，贸然行事触犯了忌讳才会这么说。
“这笼子里的虎獬也是魔神族？”
“决计不是。”谢壁道：“不过这东西属于神佑遗族中的妖怪，其中有一些厉害的也是不能公诸于众的。”
“这么重要的事物，应该有个具体名目吧？”张潇道：“你在按察司多年，可知道这虎獬是否在其列？”
“不能确定。”谢壁道：“抓捕神佑妖怪是苍穹八层阁的专属权利，我在按察司的时候也只是配合过他们一次。”
张潇大为惊讶：“什么样的妖怪，连你都只是配合抓捕？”
谢壁道：“四面龙夔，神佑时代的妖族余孽，实力媲美神圣领域巅峰的大妖，准神级龙族妖怪，十二年前忽然苏醒，一夜之间屠尽宾州城百万人丁，到现在这件事都是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这个虎獬貌似没那么高咖位吧？”
“咖位？”谢壁楞了一下，随即意会的点点头，道：“神佑妖孽的级别未必是用实力衡量的，有的妖怪关系重大，本身实力有限，同样是绝密级别，不能让普通大众知道，据我所知，苍穹八层阁这些年处理羁押的妖怪不在少数，长安人却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那种妖怪存在。”
张潇出于好奇问道：“那个天火麒麟大妖算什么级别？”
“化形成人的妖神族已经具备了人性，就不再是必须通缉的妖邪。”谢壁道：“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死硬着不肯化形的妖怪，只要
存活至今的，至少也是圣阶级别的战力。”
“有意思。”张潇一步跳上笼子，道：“那就先称称这东西的斤两再作决定。”
谢壁来不及阻挡，潇哥已经一拳砸碎了笼子顶端的栅栏。那虎獬蹲踞在笼子里，双眸赤红，形如青蛙，早做好了一飞冲天的准备，笼子顶部破碎的瞬间，这东西猛地一蹬地，离弦之箭似的奔着那窟窿口的潇哥撞过来。
张潇存心测试一下手臂伤势恢复后的状态，直接注入五道气穴的真气，挥出一巴掌对着这虎獬拍下！
“区区凡人也敢阻我？”
二者接触的刹那，虎獬居然用性灵传声之术对张潇说了一句话。
然后下一瞬间，这东西又被张潇生生拍回到笼子里，起来的有多快，摔回去的状态就有多惨。啪的一下！趴在笼子底部不动了，像一只爆了肚皮的癞蛤蟆，有黑色渗着白色寒气阴煞的血液缓缓流出。
而就在张潇担心下手太重把这东西拍死了的时候，那虎獬却突然复活，一个翻身肚皮向上，张口对着潇哥吐出猩红的长舌，冷风扑面，腥气扑鼻，奇臭奇寒的气息让阴神生出危险的感应，脱体而出，挡在了本体身前。阴神灵体一把抓住了虎獬密布白色倒刺的长舌。
一道寒意从头顶油然而生，抓住舌头的是阴神灵体，却让潇哥的本体感到了彻骨寒意。
居然还懂得神魂攻击的手段？
张潇心念一动，阴神撤手松开了这东西的舌头。
虎獬却没有抽回舌头，那长舌一转黏在了笼子上，拉着虎獬从张潇破开的洞口一跃而出！
谢壁身形一晃，背后九龙浮现，其中蓝龙一龙当先就要拦住虎獬的去路。
张潇却偏偏这时候追上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贴近那虎獬，飞起一脚将这恶心人的东西踢飞向天空。
谢壁何等眼力，岂会瞧不出潇哥是故意的，不禁诧异问道：“师兄这是何意？”
“哎哟，怎么还给它跑了呢？”张潇道：“这东西懂得神魂攻击手段，我刚才被它暗算，脑子一时糊涂了。”
谢壁默然听着，面无表情，眼神传达出的意思分明是不信。
“跑了也好。”潇哥继续自说自话，又道：“跑了就简单了，现在理论上看到这东西的人只有你我和几个大工匠，认得此物的则只有你我，别人问起跑了什么妖怪，只要你我不说，便不该有人知道是虎獬。”
谢壁眉头紧锁道：“这么做终究不是解决的办法，秦碧如既然挖了坑，就自然有把咱们推进坑的准备。”
张潇笑道：“这东西可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有人特意培养的，要说追责也至少该连源头一起追溯。”
谢壁道：“空口无凭，没人能证明虎獬是老秦氏在这里培养的，但却有很多人能证明它是从我们手里逃走的，如果它闯出祸端来，你我可就要承担责任了。”
“它不闯出祸端来我们一样要面临麻烦。”张潇道：“不过那样的话就只有我们有麻烦，与其如此，我倒宁愿它能闯出什么祸端来，到时候就会有人来找咱们负责把它捉回来，查明来历......”
第八十六章 长安不安
九月的长安，起风见云不见雨，来的竟是一场初雪。
今年的长安城有些不同寻常。
一个不受待见的北地乡巴佬竟然从长安首富手中买走了城北大宅，那可是有着两千多年老底子的老宅基地。论面积，堪比汉宫。老长安城人的记忆里，那宅子历来都是属于长安首富的。拿下那宅子，在长安城里也是一份儿殊荣。
从张潇公开身份入城当日几乎击杀剑圣楚歌邪，到张府门前白宗元圣兽和外器双魂入圣与陈无忌平分秋色。北地神龙张潇的名字已经成了长安城人最经常听到的名字。
武神门还在草创阶段，但九龙谢壁加入的消息已经在京城异人圈中传遍。
张潇加谢壁，还有一个号称能让凡人修成神通的新江湖门派，必然会引起一**连锁反应，吃瓜群众喜闻乐见啊。
长安，这座不喜欢奇迹，常年都在扼杀奇迹，却又比其他任何城市见证的奇迹都多得多的城市，正在迎来新的传奇。
“很多年前，我的祖先就是取代老秦氏得到这座大城的，祖宗有遗训，叶氏的儿女都要留在这里守护此地。”
叶凡身披白色轻裘站在城头的角楼上，望着滚滚而去最终汇入春申湖的护城河，面露忧色。
身后的红衣老监轻声提醒道：“殿下，您下定决心了？”
叶凡回眸一笑，媚态横生，气质贵不可言，淡然说道：“仇大伴，我要违背祖训啦。”
仇笑痴无法相劝，唯有苦笑以对，叹道：“白宗元这个臭小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王妙常笑我是花痴，贪图白宗元生的好看，其实谢壁的模样也不差的。”叶凡笑着说道：“可我就是没办法喜欢他，谢壁呀就像个不肯长大的孩子，不能忍辱更不愿为我负重，我明明比他小了十岁，跟他一起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是姐姐。”
“老奴以为，殿下还是谨慎些，再慎重考虑一番。”
“不用考虑了。”叶凡轻轻摇头，道：“这种事越考虑就越不会找到完全正确的选择，还是跟着感觉走吧，吾意已决，入圣就在今天！”
“哎，这未免太也可惜了。”
“新时代来了，我也是有丈夫和女儿的人啦。”叶凡笑道：“张潇那小子比我厉害太多了，真的是争不过呀，好在他对霄儿贴心挖肺的，可惜陛下一直信不过他，处处设防，我与其留下来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倒不如把一切都交给霄儿，随宗元一起去九海归墟游历一番。”
“现在连叶老也认为那小子值得赌一把。”仇笑痴抬头看天，道：“看来这长安城真的是要变天了。”
叶凡道：“我听宗元说，他建立武神门的初衷是想组建一个凡人也能修成神通的门派，要让东陆天下人人如龙。”
“年少轻狂啊，简直比当年的叶玄还狂妄。”仇笑痴道：“不过这小子就是没有魂相的凡夫俗子，体术却比老奴还厉害，听说连谢壁都讨不到便宜去。”
“是啊，谢壁的兄弟却做了我的女婿，这可真有意思。”叶凡道：“一直以来我都欠谢壁一个梦想，如今终于还上了，虽然霄儿跟我不算亲近，但她对宗元却是极孝顺的，只要她认宗元这个爹，便必须认我这个娘。”
“白小姐还是懂礼数，知冷热的。”
“我不需要她知冷热。”叶凡道：“我又没有老到百多岁不能动了，需要她照顾。”
仇笑痴
道：“殿下英明，担当不输男儿，白小姐能有幸成为您的女儿，是她莫大的福气。”
“可惜我能帮到她的不多了。”叶凡道：“她嫁了个超级男人，一入京便把陛下裹挟上他的战船，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谢壁那么骄傲又纯粹的人都能被他吸引，甚至连叶院长和老院长都没有反对他建立武神门。”
仇笑痴附和道：“张公子的确是当代奇人。”
叶凡道：“他固然是过江猛龙，秦碧如这条地头蛇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又道：“听说前日从武神门里跑出个妖怪，专门喜欢吃异人的脑子，这种事情不正是秦碧如最擅长的？”
“又是一桩麻烦事。”仇笑痴道：“那妖怪实力不俗，而且擅长精神幻术攻击，有千变万化的手段，非常难以捕捉。”
“治安衙门吃了个大亏，有两个小异人世家也遭了秧，这妖怪像是故意在搞事，专门针对士族集团使劲儿，这个事发酵起来，武神门必定首当其冲，秦碧如这一手真够毒辣的。”
“按理说，有谢爷亲自坐镇，决然没有让那妖怪逃走的可能，这个事怎么就搞的这么大了呢？”仇笑痴一脸困惑不解。
“这就只有问张潇本人才知道了。”叶凡道：“许笑杰向东盟内阁递了申请主动请缨捉妖，估计是他授意的结果，郝神通那边想把这差事揽下来，汉王陛下已经给一票否了，但按察司那边的申请也被陈无忌那些人给驳回，这就开始斗上了。”
叶凡道：“宗元入圣以后，长安令的位置不能继续坐了，我打算把这个位置交给女婿，仇大伴觉得合适吗？”
她当然不是在征询仇笑痴的意见，只是想听到肯定的答复来更确定自己的决策无误。
“此乃上上策。”仇笑痴道：“张潇坐到长安令的位置上，便是汉庭重臣，今后可以名正言顺在长安大干一场了。”
“关键是我叶凡的女婿不能总让他们压着一头在长安做事。”叶凡笑道：“城里那些显贵们瞧不起北地来的土老巴子，他们却选不出一个能比得上宗元和张潇的人物，陈无忌那边不让张潇参与调查，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仇笑痴道：“长安令是汉庭官员，执掌长安城内民政治安诸般事宜，捉拿妖怪责无旁贷。”
叶凡道：“张潇为了汉王称帝大业，敢顶在前面跟曹修道正面抗衡，人家一个年轻人却有明知不可为而奋勇向前的斗志，咱们叶氏也不能总是扯后腿。”
雪继续下。
......
大雪初晴，王庭内院，飞雪重楼。
应白宗元之邀前来的张潇负手凭栏，看着楼外车水马龙的街景。
“长安令？”
张潇猛然回身，白宗元神态平静坐在那里，微微点头道：“你觉得如何？”
“妙不可言。”张潇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由衷赞道：“岳母大人的气度不输男儿啊。”
“她一向大气。”白宗元轻轻一叹，道：“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张潇看一眼天空，雪初晴，云还未散，好一派大天象景致。叶凡为了白宗元，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入圣。
白宗元起身来到张潇身边，望着九重天上的重云，道：“要起风了。”
声落风起。
吹散漫天阴云。
“放手去做！”岳父大人拍了拍毛脚女婿的肩头，说道：“我们看好你
。”
张潇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神色淡然轻轻点头，话锋一转问道：“内院交给霄儿会不会太仓促了？”
“离老院长动身去九海归墟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白宗元道：“霄儿冰雪聪明，足够她学会很多事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他顿了顿，又感慨的说道：“我这次入长安，一是为讨债，二是为还债，讨债没讨来，反而输了更多，还债没还上，欠的还更多了。”
讨债是向陈无忌讨，他入圣的时候是做了跟陈无忌同归于尽打算的。但他的夫人却爱上了大仇人陈无忌。还债是还叶凡的情债，可最后反而欠的更多了。
“换个角度看，您其实是丢掉了一个不属于您的人，得到了一段失而复得的缘分。”
“会聊天。”白宗元道：“霄儿遇到你，是她的福气啊。”
“不仅会聊天，还很会惹是生非。”张潇道：“长安，我是初来乍到，做这个长安令也只能是摸石头过，所以您不能只管扶上马，还得送一程。”
“这是自然。”白宗元点点头，道：“把你约出来就是要向你交代一些事的，怎么做事你心里比我有数，你需要知道的是长安府内鱼龙混杂，仅插手进来的世家门阀便有三家，总捕头锦衣侯家的苏小仙你是见过的，还有忠诚伯府的书办宁忠信，需要格外关注的是武安王氏的主薄王泽。”
“这个王泽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人是王袍的堂兄，不过是王氏嫡传正枝，十五年前曾位列天榜前三，当年是因为败给王袍退出天榜的。”白宗元重点介绍道：“长安府的民政财赋都是他在负责的，其他人很难插手。”
“那不就是王氏当代家主吗？”
张潇一边听一边头疼，这长安市委书记不好干啊，公安局长不是自己人，市委秘书长也不是，副书记兼市长不仅不是自己人，貌似还是个劲敌。兵把子，笔杆子，钱袋子全都不在手里，这长安令当的有什么滋味？
“这么难的局面，您在任上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张潇虚心请教道。
“凡事亲力亲为。”白宗元给出了他的笨法子，道：“事无巨细，勤能补拙。”
张潇以为他有什么高招呢，闻听此言不禁大失所望，嘿嘿干笑言不由衷道：“果然好办法。”
白宗元不动声色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对你来说是，对潇哥而言，这他妈就是扯犊子。
张潇心里不以为然，应付着点点头，没说话。
白宗元自然瞧得出潇哥对自己的建议没啥兴趣，呵呵一笑道：“我这笨法子只适合我，你的鬼点子多，又有实力，想必会比我更有办法。”
“时不我待啊。”张潇挠头道：“办法倒是有，但都是慢功夫，这边急着捉妖破案，那边藏了一窝子扯后腿的，若底下人都是苏小仙那种三心两意的，令不能出长安府，我又何苦做这个长安令？”
白宗元继续做经验之谈：“我若是缺人手时就去找许笑杰喝酒。”
张潇白了他一眼，道：“许大哥未必什么事都能解决吧？”
正说到这儿，忽听楼下脚步声急促，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许笑杰快步上楼，进门便道：“你们爷俩儿真有闲心，还在这喝酒呢，出大事了，大行令院被妖怪光顾了，老邵一家子都被啃了脑袋，这回麻烦大啦......”
第八十七章 唇枪舌剑
高手过招，妙手天成，如羚羊挂角。
秦碧如先借武神门大兴土木的机会挖了个坑，张潇反手就把那虎獬妖给放了，挖了个更大的坑拉着秦碧如一起跳。秦碧如那边毫不示弱，转手一招将计就计，那虎獬竟把大行令邵秋夕一家给灭了门。
又是大行令院出事？
张潇闻讯后立即想到，这娘们儿是想转移视线，用这个案子把天火麒麟大妖案幕后那件事带出来。如果潇哥判断不错，邵秋夕灭门案一出，最先坐不住的必定是汉王叶辉。
果然，张潇和白宗元分开后，前脚刚到城北新家，后脚叶无影的小徒弟叶离就带着汉王谕旨赶到了。
初来乍到的张潇平步青云，一跃坐上了长安令宝座。
长安令是汉庭的官员，权力很大，却不在神圣东盟的统属序列，任命谁来坐这个位置汉王一言可决。
这官帽子当然不是白给的，有条件，限期破案。
张潇拿到谕旨印绶后便留下谢壁看家，潇哥自己立即赶往大行令院。
现场情状惨不忍睹，邵秋夕和邵子昂父子两个都被妖怪啃掉半个脑袋，其他家人有的被挖断了喉咙，有的被掏空了胸腔，满院子肠穿肚烂的恐怖景象。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整座长安城都被惊动了。
治安衙门派来了副总捕头王弘。按察司则是许笑杰亲自出动。甚至苍穹方面也派了副院长谢峰过来，同行的还有三个戴面具的紫衣人。张潇赶到的时候，苏小仙已经带着几名捕快在这里维持秩序了。她的消息灵通得很，居然已经知道张潇接替了白宗元的事，见面就说拜见大人。
“我还没正式到任，你就知道了？”张潇笑眯眯看着她。
“长安城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暴露秘密最快的所在。”苏小仙道：“大人的任命谕旨还没出汉宫王庭，京城里的三庭四府便都得了消息，我再怎么着也是逍遥侯府的小姐，又是长安府的总捕头。”
“三庭四府？”张潇悄声道：“什么意思？”
苏小仙摆出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诧异表情，如数家珍道：“三庭就是南王庭，汉王庭和王谢龙庭，四府有次相府，逍遥侯府，公主府和忠诚伯府，如今的长安城，苍穹之下，差不多就是这七股力量的天下。”
“受教了。”张潇道：“案情调查到哪一步了？有什么进展？”
“治安衙门那边出动了‘三劫仵作’犬养血符老前辈，初步判定是妖怪所为，怀疑是虎獬！”
“虎獬？”张潇皱眉问道：“怎么判定的？有什么根据吗？”
“犬养前辈是当代仵作行的祖师爷，他天赋异禀，鼻子灵敏能嗅到三十年前的残余气味，他的判断毋庸置疑。”
“犬养？听着像是瀛国人？”
“什么叫像是？根本就是。”苏小仙的语气有点没大没小。
张潇不以为意，笑道：“权威专家的话也未必都可信，虎獬的来历非同小可，东陆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这个犬养血符不大可能嗅过那东西的味道吧？”
“随便你怎么想吧。”苏小仙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神秘兮兮凑过来，问道：“我听说这虎獬是从你新买的宅子里跑出来的，你一定亲眼见识过了吧？”
“的确跑了一只妖怪，不过还不能确定就是虎獬，更无法断定是否本案真凶。”张潇负手走向里边讨论案情的核心区域，话锋一转对紧跟上来的苏小仙问道：“这些日子见过阿汉没？”
苏小仙面皮腾的一红，道：“我见那傻子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刚才的回答有些不妥，又补充道：“你弟弟天天跟毛猴子摔跤，澡也不洗，臭烘烘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挺有道行的，谢龙煌的秘境连谢壁都进不去，居然准你进去。”张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小仙得意一笑，道：“老院长喜欢听我唱歌。”
张潇道：“谢龙煌还有这喜好，我家里有个丫头，谱曲作词唱歌都不差。”
“是叫师小红的吧？”苏小仙道：“我知道她的名字，也听别人唱过她写的歌，的确是词曲双绝，不过好像词曲作者另有其人，托她的名发布而已，我要是有那么才华横溢的填词编曲者，苏氏家主的位置都敢想一想。”
“写得好，唱得好，真能当苏氏家主？”
“当家主肯定没这么容易，不过也比从老院长那里把张汉带出来容易多了。”苏小仙一语道破张潇的想法，道：“你就甭动那心思了，老院长摆明了故意留下张汉，你还不明白其中深意？”
谢龙煌并不完全相信潇哥。他留下阿汉在身边，固然有成全老友巨人泰臣希望他帮忙培养阿汉的意思，同时也不乏留着阿汉在手里，对张潇隐隐形成牵制的的想法。
张潇点点头，道：“回头我给你写一首歌，你去唱给谢老院长听。”
苏小仙没废话，点头说了一声：“好。”
二人来到大行令院内宅，只听治安衙门的副总捕头王弘说道：“邵秋夕大人再怎么说也是六级下境的水系异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就被那妖物啃掉半个头颅去，依本官所见，那妖怪必然是精通精神念力系异力，邵大人一时不察先着了道儿，而后丧失反抗意识才会中了暗算。”
“老夫赞同王副总捕头的判断。”谢峰开口说道：“这也基本符合犬养老前辈验尸后的结论，那虎獬正是一种擅长精神幻术类攻击的妖怪，而且尤其喜欢吞噬异人的脑髓。”说着，转头看向许笑杰。
这里在场的人员中，地位最尊的当然是苍穹副院长谢峰，而官儿最大的却是许笑杰。谢峰看过来，是给他面子，把最后总结发言的权力给了他。
“谢老师在这里，弟子就不发表啥看法了。”许笑杰往后缩，一眼看到走进来的张潇，连忙招手，道：“新任长安令张大人到了，他少年有为，精明强干，咱们听听他怎么说。”
张潇不好驳他面子，也想趁机说几句，免得案情发展方向被别人掌握，开口说道：“各位都是衙门里的行家，又犬养前辈珠玉在前，关于案发经过我就不做判断解读了，就说一说假如行凶的妖怪就是虎獬，咱们又该如何着手调查这个虎獬，追根溯源，从来历着手，先搞清楚此妖怪的性情特征，才好结合其特征照方抓药。”
“好一个照方抓药。”谢峰道：“张大人何不说的更具体些？”
“具体来说就是万物皆有其性，鸡司晨，犬守夜，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此乃生物之本能，我相信这妖怪除了吃人外，也会有别的生活习性，比如喜欢昼伏夜出之类的，只要寻根溯源找到它的来历，或许就能知道它的习性。”
在场都是人尖子，张潇这番话明显有所指，就差没对着秦碧如身份证念出来，这是老秦氏培养的妖怪了。
王弘说道：“张令尹莫非怀疑那妖怪是有人故意培养的？只要找到培养者，就不难查到其弱点？”
治安衙门是士族集团的保留地，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士族集团的人。王弘的态度就代表了谢安对这件事的立场。显然，士族集团对这个妖怪针对异人世家多次行凶的作为十分不满。
“或许还能查出那妖怪这么做的动机。”许笑杰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有消息说妖怪是从鬼母虎穴出逃的。”谢峰道：“那里正在大兴土木，最近一个北地来的江湖门派最近把那里买下来，施工时不慎放出了虎獬，张令尹可知道此事？”
苏小仙听到这句话顿时兴奋起来。这不就是当着和尚面前骂秃子吗？哎呀，这下子有好戏瞧了。
张潇嘿嘿一乐，睁眼说瞎话，道：“江湖传言而已，我还听过一个更离谱的版本，说苍穹书院有位
大人物与江湖邪教勾结，从文史馆八层阁里放出个妖怪交给那邪教的女教主培养，用来铲除异己云云，说实话，这种屁话我一个字都没相信，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胡乱编排，够资格进入到八层阁的大人物怎可能做这么荒唐事？”言外之音，张潇和谢壁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让那妖怪逃出武神门？
这个北地神龙可真敢说啊。苏小仙心中暗自钦佩，王箭看上的男人是真虎。这可是苍穹副院长，老院长的嫡系干将，地位不如曹修道，但话语权绝不稍逊。这男人先怼了曹修道，现在又公然与谢峰对着干，他这是想干什么？
“还有这种传言？”谢峰寿眉微微一抖，眼中神光凛然注视着张潇，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种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张令尹可还记得是从谁口中听到这个传闻的？”
“陆仁甲！”张潇道：“十八行的一个工匠伙计，因为妖言惑众，当场就被我处置了。”其实这个陆仁甲的确是十八行的工匠，不过是被老秦氏的妖人给策反的叛徒。
事件发生后，张潇第一时间故意放走了虎獬，随即便命人秘密监视当时在场的几个工匠。
当时的想法是，假设是秦碧如故意在武神门挖了个坑，她不会神机妙算，不可能知道谢壁会打出那一拳，为了让事件及时爆发开来，她便必须找一个具体执行的人，这个人要在没有谢壁那一拳的情况下让虎獬暴露出来，并且及时把消息传递出去。而最有机会办好这件事的便是那几个土系异人工匠。
拾掇一个五级下境的土系异人叛徒并不能解决实质问题，也不值得大书特书。不过宰了他就等于切断了秦碧如计划里的一个中心环节。对对方无疑是一个打击。
张潇故意说出陆仁甲的名字，其实是为了观察谢峰的反应。
谢峰闻言并无明显不妥的反应，只是嘿嘿冷笑，道：“毕竟是一条人命，张令尹这么做未免太草率些。”
张潇咄咄逼人道：“除恶便是扬善，这个陆仁甲妖言惑众，吃里扒外，罪不容恕，这种人留他过夜都是罪过。”
“只是这么一来不免有死无对证的嫌疑。”谢峰针锋相对说道。
张潇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本官以为这个时候平息事态，阻断谣言传播更重要，杀个把佞人算什么？不管这个行凶妖孽是不是虎獬，这个级别的妖怪最好还是低调处理，这不也是苍穹派出这三位紫衣先生所希望达成的效果吗？”
苏小仙听到这里不禁赞叹，这位新令尹大人真强硬呀，哎哟，可惜箭儿不在这里，不然看到这位爷正面硬怼谢峰的风采，指不定立即打包行李去张府给人做小妾去。
谢峰也没想到张潇会如此强硬，寿眉微蹙，沉声问道：“这么说来，张令尹已经排除了那妖怪是从武神门逃出去的可能了？”这句话里又给潇哥挖了个坑。如果张潇坚决否认此事，即便是把陆仁甲灭了口，也难说没有其他泄密渠道能证实妖怪是从武神门逃走的。比如家里就有个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小光头。
“我认为不管是武神门，还是苍穹文史馆八层，从哪里出来的并不重要。”张潇拒绝入坑，故意把苍穹文史馆拉进来堵谢峰的嘴，你要查武神门可以，但公平起见，文史馆八层是不是也得开放一下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这种搅浑水攀扯对方的手法也不算多高明的策略。
可是在张潇之前，天下间还没人敢针对苍穹这么强硬。
谢峰的面色有些难看，隐忍着没再多说什么。小秦办事不密，那陆仁甲被挖出来的太快，大大影响了他们的计划。张潇这厮生就一副铁齿铜牙，唇枪舌剑的功夫太了得，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之争辩，注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张潇续道：“最重要的是找到培养人，就能找到这妖怪的特征，如此一来顺藤摸瓜便能查到它出现害人的真正动机......”
第八十八章 布道解惑
若论嘴上功夫，潇哥还没怕过谁。几句话怼的谢峰措手不及，咬死了把调查的主要方向放在了寻根溯源，查找妖怪培养者上面。妖怪从何而来存在争议，但一定存在一个别有用心的培养者。
只要定下这个调子，这潭水就彻底被搅浑了。
江湖上有能力并有实力培养虎獬这种厉害妖怪的人绝不多。
相比较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精通皇极通天经的老秦氏，初来乍到的武神门的嫌疑则明显小得多。
想要了解秦碧如是怎么控制这虎獬杀人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到一本皇极通天经外篇看一看相关的记载。
这个事交给了苏小仙秘密去办。
张潇回到城北武神门，先转了一圈。
这边的施工进度超乎凡人想象的快。土木工程有数百名土系和木系的工匠相互协助配合，又有三十名水系和火系异人随时听用，整个修整改造的过程跟神仙造房似的。短短数日内，已经在原基础上搭建起各司其职的亭台楼阁。
有供门人居住条件良好的集体宿舍，有宽阔明亮的练功场地若干块，规划出免费的图书阅览室和运动游戏场地，在原石消费区里则预留了一片商业区，主营北地特产，届时各种与运动健身有关的产品将琳琅满目的出现在此。
民以食为天，食堂仓储部分专门划拨出一片区域，起名就叫食为天。届时东西南北的厨子将汇聚于此，用十八行专供食材炮制出符合各方人士口味的美食。
所有设计思路都是张潇提供的，具体执行则是谢壁亲力亲为。目前为止，正式成员只有两人的武神门展现出了极高的工作效率，俨然已经有几分模样。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唯独缺的就是门人弟子了。
许六安算一个，曹小熊是第二个，另外还有欧桂花和厉飞烟，宁兰馨三员女将，目前为止，在潇哥心中可以列入门墙的首批弟子就这么几位。就这五个当中，厉飞烟和宁兰馨肯不肯拜入武神门都还存疑。
张潇看着初具规模的武神门，心中不禁感慨，异人时代就是神仙时代呀。可谓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忽如一夜春风来。
都说长安居大不易，潇哥终于在这座城市里站稳脚跟了。
此时此地，有个人的内心比潇哥感慨更多，不是谢壁，作为施工的总负责人，老谢没白天没黑夜的忙，根本没时间感慨什么。这个人其实是大光头的闺女小光头。
此刻，她正坐在全新落成的听风堂内，散发着木质清香的地台上。望着四周围一应俱全的设施，听着清风掠过的声音，想象着不久的未来，这里将会有一群年轻人在此读书炼气，欣欣向荣。
她深感困惑，不明白张潇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是为了增加影响力，与菩提教抗衡，会不会太浪费资源了？这么大的投入，产生效果却需要很长时间，明显得不偿失啊。又或者是为了牟利？可食宿免费的武神门能有多少利可图？
在她看来如果想要收买人心，招贤纳才，直接面向江湖许以厚利就够了。她的脑子里不存在公益的概念，根本无从想象张潇做这些事的胸怀格局。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世界里，如此激烈甚至惨烈的竞争环境下，他那样的人怎么就敢这么干？
一群人的脚步声入耳，她循声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中那个人一身白衣胜雪，在众人的簇拥下指点江山说着什么。谢壁也在人群中，听的很认真的样子。她不禁会想，他应该比我还小几岁吧？怎么就让谢壁这般折服的？
对于谢壁这个处在她无法企及高度的亲生的老
子，她只能依靠卖萌撒娇来祈求他帮自己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忙。但在那个男人面前，强大的九龙谢壁俨然已经是听凭指挥的存在。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想到这些，她长身而起，向着张潇招起手来。
男人转身交代几句，其他人纷纷离去，他向着她施施然走来，明显脚步犹豫，做贼心虚。
她洞悉一切的明眸将男人的身体语言尽收眼底，顿时自信回归，忐忑自卑的心情得以平复，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满城追查那妖怪吗？怎么还有闲心回来关心工程进度？”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这边捉妖的进度？”张潇含笑看着她，单刀直入反问道。
“你若害怕被我探听到底细，不敢说就算了。”婆娑天奴淡淡回答道：“反正在你眼中，我始终是敌人。”
“敌人？没那么严重。”
张潇的笑容和蔼可亲，春风一般和煦。婆娑天奴却没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只觉得这笑容相当令人讨厌。
“没那么严重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配做你的敌人？”她明知道这么说显得太没城府，却还是克制不住的脱口而出。男人的笑脸和说话的语气太影响她的情绪。
“这是你自己说的。”张潇笑道：“我可是很钦佩你的。”
“不敢当。”她赌气说道。又觉得这么说话显得很没底气，便又加了一句：“本座不需要你钦佩。”
“你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吧？”张潇岔开话题，道：“明天就是九月九，你不需要准备一下吗？”
“准备什么？所谓东陆才俊都是些土鸡瓦狗的存在。”婆娑天奴道：“苍穹和云雷这五年都没什么出色的人物出现。”
张潇道：“还有我们广德书院呢。”
婆娑天奴轻哼了一声以示不屑，故意完全无视了广德书院。
张潇呵呵一笑，道：“叶院长也邀请我去旁听了。”
“你去又如何？”婆娑天奴带着挑衅的意味问道。
“听听也没关系。”张潇笑道：“其实我很好奇，你们那套神权至上的理论依据是什么？”
“你这是在向我请教？”
张潇点头道：“还请不吝赐教。”
婆娑天奴道：“万物有法，菩提为界，世界本初有菩提树，为神所栽，神种下菩提树创建了这个世界，太初时代菩提正果诞下众生，与神同在，然而世人蒙昧贪婪，堕落并犯下罪孽，渐渐远离菩提法界，神怜悯世人将神之子赐下，为人间万王之王，拯救世人于苦厄困难中，引领世人回归菩提法界。”
张潇略作思索，嗯，这菩提神教的核心教义貌似有点上古时期的西方洋教的意思，又与上古佛教结合，大概其就是这么回事。很符合时代特征。这时代的宗教思想基本都是从一些上古文献中淘出的一鳞片爪内容拼凑的大杂烩。
“这么说的话，你们的教主就是这位神之子麦迪文了？”
婆娑天奴很不喜欢张潇称呼麦迪文名字时的语气，正色道：“神子临凡，人间的名字不过是个符号，至重要的是他是神之子，是人间的万王之王，将引领人类在末日审判降临前完成救赎。”
“听上去有点意思了。”张潇道：“人生苦短，见闻有限，难免遭遇迷茫，信了你们的菩提教，最起码人生就有引路明灯了，甭管最后走到哪，反正不至于迷路。”
婆娑天奴黛眉紧蹙，不悦道：“神之威严不容亵渎，妄言者必入拔舌地狱。”
“这可有点难办了。”张潇笑道：“你们大日坛宗预留
的那个地狱最近刚被我和谢壁给拆了，连拆迁补偿都给了。”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小光头死鸭子嘴硬，发狠说道：“教主东来，不日便到长安，神威之下，圣子光辉照耀长安，届时必让汝等亵渎神明之辈无路可走。”
张潇哈哈大笑，道：“他要真有这本事，又何必搞什么三六九等制度来拉拢苍穹，捧高士族集团？其实说到底玩儿的都是政治，团结强者，愚弄弱者，让阶级继续固化，以神权愚民来换取统治权而已。”
“愚蠢的人，你不相信这世上有神？”婆娑天奴跟潇哥杠上了，问道：“没有神，异力神通从何而来？这世界从何而来？神种下菩提树，结出菩提果才有了世界和众生......”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张潇摆手打断她的话，道：“但在我看来，神也只是进化链条上的一个环节，层次更高而已，就好比普通人看你也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你看谢龙煌这个级数的强者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一个全知全能强大无匹的生命，我希望他出现在我眼前，至于他的儿子就算了。”
小光头不说话了，并不是被说服，只是想到了自身的事，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问道：“我的菩萨魂相算什么？”
“应该是一种比游魂层次高的多意识能量体。”张潇无需思索，张口说道：“上古教派中的神祗，吸收众生念力修炼成强大的精神意志，上古人称之为阳神，经过了破灭大战，在元气更充沛的这个时代寻找宿主重生在你身上。”
“为什么上次听你诵经后，菩萨魂相就有了变化？”
“什么样的变化？”
“他在自己冥想修炼，进度比我快得多，我的本命金龙完全比不上。”
“你很担心他取代你？”
“按照你的说法，我的身体只是他的宿主，而他又是如此强大，我不得不有这个担心。”
“影响你施展魂技了吗？”
“那倒没有。”
“干扰你做任何决策了？”
“暂时还没有发现。”
“你多虑了，他只是个除了修行其他一概不知的精神能量体，我诵经不过是唤醒了他潜藏的精神能量。”张潇结合自身经验帮着她分析道：“他宿在你的识海内，是与你的真灵完全契合后才能办到的，这是你和他之间先天存在的夙缘，所以你始终是你，他并不能影响到你的人格。”
“你一个连魂相都没能觉醒的凡夫俗子凭什么说的这么笃定？这儿问题谢壁都没办法给我肯定的回答。”
“谢师弟现在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是因为我还没有传授他神魂修炼方面的东西。”张潇大言不惭的：“这就叫会的不忙，忙的不会，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
婆娑天奴听到谢师弟三个字就无名火起，冷哼一声，气呼呼道：“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向外走去。
“跟我没什么可说的，难道跟别人就有说的？”张潇曼声道：“比如苍穹书院的谢峰副院长？”
婆娑天奴身形忽然一顿，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潇不过是想试探她一下，小光头的反应则印证了潇哥的猜测，那天她受伤把她送来的人多半就是谢峰。心念一动，话锋一转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打算怎么捉妖吗？”
“那是你自己觉得。”婆娑天奴冷冷说道。
“实不相瞒，刚才我是安排人做了一些准备，现在就要正式去捉妖了。”张潇道：“有兴趣的话就跟我来吧......”
第八十九章 新官上任
长安令府位于汉庭王城南侧，毗邻王城水源白水湖，背靠笔架山，建筑风格朴实无华，砖石结构为主，恍如堡垒，又似守山巨兽窝在王城旁，故此素有神佑都护王城拱卫的说法。
大中午的，衙门里正是中午休沐时，张潇穿堂过院来到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这位新任令尹大人并未引起重视，沿途所见的大小官吏都对他视若无睹，大约没人想到这身着便服的年轻男子就是他们的新老大。
其实就算知道他是新任令尹，也不会有人特别在乎。前任的白宗元是何等人物，结果又如何呢？还不是令不出令尹府，在所有人心目中，这院子里真正当家的话事人还是主薄王泽大人。
潇哥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条小尾巴。
小光头嘴上说不感兴趣，腿却很实在的跟了上来。
一向是保持神秘感，出门必定麒麟驾辕白木为车的龙女战仙不得不放下身段，跟着张潇一路游游逛逛徒步来到这里。
一直来到主官正堂外，终于有人上来盘问了。
“站住！”一名身着甲胄，却是盔歪甲斜带朗袍松的站堂官横住了去路，问道：“干什么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直眉瞪眼的往里......”话没说完，却是一眼看到了小光头，顿时被天人气质惊艳的一时语塞。
这种反应小光头从小到大见的多了，不以为意的撇过脸去。
张潇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令尹的印绶和汉庭谕旨，道：“鄙人张潇，新任长安令尹，到此只为赴任而来。”
站堂官闻听此言，第一下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就像踩了电门，一蹦老高。吃惊的看着张潇。印绶和谕旨都在，先照规矩验看了一番。其实都不用看，这里是长安府，没人敢也没人能冒充长安令。核准张潇身份后，他连忙整理衣冠，对着张潇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末将项充拜见张大人。”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些不像话，尴尬一笑，道：“末将当值期间军容不整，失了体统，请大人降罪。”
此人以末将自称，看来应该是站堂仪仗人员的头目。站堂官队伍是御林军选派到这里执勤的军人，并不属于长安令统辖人员。大约相当于上古年间在省政府门前站岗的武警。
张潇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道：“休沐时间，放松一下，无伤大雅。”
项充原本就是客气客气，却没料到张潇年纪不大，官架子不小。这厮久在这里执勤，算是长安府老油条了，自然晓得这座府邸里谁才是真正说的算的。皮笑肉不笑看着张潇，道：“谢大人恕罪。”语气里已含了些许不快。
张潇一眼看过去，此人是个异人，魂相是钉耙器魂相，五级下境。眼神很不友好。心中暗骂，妈的，一个把门的武官还想给自己加戏，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直接选择忽视，转身迈步走进大堂。
项充快步跟进，在后边大声咳嗽提醒里边的军卒。
张潇进门就看到大堂两列东倒西歪着两列御林军，盔明甲亮，装
备明显好过地方武装，可惜军容不整。潇哥视若无睹，带着小光头径直走进堂内，项充紧跟着进来，说道：“主薄王大人在此，便是堂上那位。”说罢退到门口，等着吃瓜看热闹。
正中堂上的位置空着，左侧摆了一张比正堂位上那张桌子还宽大的山河桌，后面坐了个老者，身着四品官袍，戴着花镜，提着笔在那里批示办公。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安坐不动，开口说道：“来者便是张潇吧？”转脸看到了婆娑天奴，却微微变色，立即起身说道：“想不到大日坛宗的宗主也到了，王泽有失远迎，还请龙女见谅。”
这不是故意挤兑人吗？
潇哥干脆一言不发，比对方更无礼的无视这老头子，径直走上正堂主位。
婆娑天奴则对着王泽单掌在前，微微躬身施礼，道：“菩提教婆娑天奴，拜见武安王氏家主。”
王泽同样不理会张潇，道：“不敢当，不知宗主前来有何见教？”
婆娑天奴自然不好说自己是来瞧热闹打探消息的，说是跟张潇来闲逛的更不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王主薄，龙女是本官邀请来的客人。”张潇为婆娑天奴解围，顺便恶心王泽，又挥挥手说道：“本官今日事忙，要在这里待客，不管你有什么要汇报的都改日吧，退下去吧。”
王泽目瞪口呆的看了张潇一会儿，怎么也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不尊老敬贤也就罢了，连官场里最起码的规矩都不讲了，一见面，该做的交接给省掉了，连一句虚情假意的客套话都欠奉，上来就直眉瞪眼的扫他的面子。
“张令尹，这恐怕不妥吧？”王泽到底是老于官场江湖，心态修养非一般可比，没有因为张潇上来一顿乱拳而被打乱阵脚。他在长安府主薄的位置上坐了十八年，期间挤兑走六任令尹，凭的是士族集团在背后的支持和他自己的本事。
他坐回到位置上，淡然说道：“进门是客，本官身为长安府主薄，凡是来到长安府的都是本官的客人，更何况大日坛宗的龙女战仙是堂堂一代宗主的身份，老夫身为武安王氏当代家主，接待天奴小姐，身份才对等。”
这就掐起来啦？婆娑天奴看的大为过瘾，索性在一旁装哑巴，看张潇怎么应对这位王氏家主。
武安王氏是士族集团核心家族之一，王泽身为家主，名声不如人榜第一的王袍那般显赫，但实力绝不容小觑。
大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张潇呵呵笑了两声，道：“请问王主薄，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长安府大堂！”王泽毫不迟疑，坦然说道。仿佛他才是长安令。
“呵呵，原来你还知道这里不是武安王氏的家宅，不过你还是说错了，确切的说这里是长安令尹府。”张潇道：“本官是长安令，你只是主薄，这座大堂是本官办公问案，接待宾客的地方，不是你的，属于你的地方在偏厅。”
“张大人这是希望本官离开这里？”王泽安坐不动，稳当当在那里轻蔑的看着张潇
“不是希望，而是命令。”张潇道：“说的再难听点儿，就是让你滚回你该出现的地方，你不是讲究对等吗？在朝，本官是长安令尹，正二品王官，执掌京城军政事，在野，我张潇也是北地之首，自创武神门的一派宗主，士族集团够资格跟我对等的人只有一位，却不是你。”
王泽的脸上还是那副轻蔑的神态，但识海深处的光华神韵已经乱了。他看上去平静如常，其实愤怒的情绪已经难以抑制。他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等张潇的话说完，赤血木的山河桌上已经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坑。
“张潇，人家都传说你是猛龙过江，一张嘴就能在长安城里掀起腥风血雨，我之前还不相信，如今眼见为实，总算领教了你这北地神龙的成色。”王泽压抑着愤怒，不紧不慢说道：“说实话，有点失望啊，本来刚听说你接替白宗元的消息时，本官是做足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却没想到你人是少年，行事也是这般年少鲁莽。”
“王泽，你赖着不走，是打算教训本官？”
“照规矩，主薄与新任令尹初次见面，是应该交接一下令尹府中事务，召集各个有司部门堂前听训，一为熟悉人面，二为聆听大人训诲，三为借新官上任的煞气振官场威严。”王泽滔滔不绝说道：“千百年传下的规矩，历来无人敢不遵从，如今到了你这儿却要坏了规矩，这合适吗？”
“这很不合适。”张潇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有家规，长幼有序，国有国法，上下尊卑有别，所以令尹就是令尹，主薄便是主薄，喧宾夺主鸠占鹊巢都是违背规矩，既然违规就该承担后果。”
王泽皱眉听着，万万没想到这个北地野人口舌如此厉害。
“张大人这么说，莫非是打算惩戒老夫？”王泽毫不示弱，嘿嘿冷笑，针锋相对道：“大人新官上任，要拿人立威并不足为奇，只是老夫年迈，恐怕不是合适人选，你若一意孤行，首相大人那里怕不好看吧？”
士族集团内部，对菩提教的那个三六九等制度存在极大争议，大部分人持赞同意见，反对的只是少部分人，只是因为谢安一直不肯表态，才没有站到陈无忌那边去。王泽正是持赞同态度那一方的代表人物。
他在士族集团内可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说话颇有分量。当的是汉庭的官儿，代表的却是士族集团的利益。即便是汉王早就对长安令尹府的状况有所不满，可碍于士族集团的力量，始终没能把他如何。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把长安令尹府当成自家地盘的恶习。
强如白宗元到了这里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轮到张潇这个白宗元的女婿，王泽想当然的也没有将年轻的潇哥放在眼里。
“老大人误会了。”张潇道：“我并非是针对你一个人，而是说这长安令尹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丢了规矩失了体统，接下来我的意思是要搞一次大整顿，该查办的查办，该撤职的撤职，庸者下，能者上，尸位素餐，除了钻营什么实事都不干的统统滚蛋......”
第九十章 河东狮
你究竟要干什么？
苏小仙从苍穹书院回来就听说了张潇把王泽气的拂袖而走的消息。她按捺不住瞪着张潇大声问道。等了一会儿，见张潇没回应，不禁勃然大怒，叫道：“你真的打算把长安府上上下下九百多人全换了吗？”
“你觉得长安府这九百多人都能跟着王泽走？”张潇反问道。
“不然你以为呢？”苏小仙道：“要不是看在箭儿的份上，我也不会留下来跟你说这么多。”恨铁不成钢的：“什么北地神龙，就是个短斤少两的愣子。”
这个短斤少两是长安土语，就是轻重心里没数的意思。
张潇幽怨的瞥了她一眼，你分明是看中了我弟弟的色相才站队帮忙的。明明是你目光短浅看不到那么深远，却怪我这大伯哥名不符实，真岂有此理。
她继续说道：“真不知道你这北地神龙的绰号是怎么来的？还传说你赢过叶院长一道局，这么明睁眼漏的坑你也往里跳，那王泽在令尹府经营十八年，执掌民政财赋，府中上上下下各个环节或者受他恩惠，或者与他直接勾结，他一句话能让白宗元大人令不出长安府，你初来乍到就跟他正面冲突，这长安令你是不想干了。”
“我干不干这个长安令无所谓，不管干不干，反正不能在小人的胁迫限制下做事。”张潇满不在乎的：“再说，这个长安令是汉王请我来做的，不是我自己主动申请的，我怎么做是我的问题，如果他因为王泽鼓噪下属们罢工，把我晾起来，就觉得我不成，那也只好随他的意。”
“张潇，你混蛋！”
苏小仙急了，道：“你这个位置是公主殿下付出极大代价为你争取来的，你怎忍心这么轻率的对待？”
“也谈不上轻率吧。”张潇笑道：“最多就是下了一剂猛药。”
“你这猛药下的简直是鲁莽，让你这么一弄，只会让本就被动的局面变得更被动。”苏小仙道：“苍穹明天的辩经大会之后，东盟就要举行换届大会，这个时候得罪士族集团的核心人物，还敢指望人家在会上支持汉王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张潇道：“你得帮我想想解决的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苏小仙道：“我就是一个小捕头，权柄有限，影响力微乎其微，王泽可是王氏家主，比我爹爹逍遥侯只强不弱的大人物，他现在恨死了你，哪还轮得到我来插手？”
“瞧在阿汉的份儿上也不成？”张潇故意逗她，笑呵呵问道。
苏小仙摇头，干脆的：“肯定不行，我最多能告诉你这件事的严重性，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张潇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只好强硬到底了。”
“你不会有好结果的。”苏小仙十分悲观，恨其不争的说道。
张潇看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婆娑天奴，道：“让你见笑了，我这才上任第一天，都还没来得及办案，就要离任了。”
小光头神态自若无喜无悲，淡淡道：“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张潇又对苏小仙说道：“衙门里的事先放一放，快说说你去苍穹书院调查的结果。”
“书借阅到了。”苏小仙满面不悦，道：“开始不肯借，后来叶院长听说是你要借皇极通天经外篇，就发话借阅了，与虎獬有关的部分我已经摘抄记录下来啦。”说着递给张潇一张纸条。“你自己看吧。”
张潇接过来展开看了看，然后交给偷眼瞄了几次，明明很想
看却忍着不开口的婆娑天奴。
“原来养虎獬还是个技术活儿。”张潇自语分析道：“条件如此苛刻，凭早已败落凋零的老秦氏恐怕很难成功。”
苏小仙道：“原文就是这么写的，我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小光头看向潇哥，道：“还没理顺个头绪，你倒是已经认准了是秦碧如做的这件事？”
“之前很笃定，现在却有些含糊，或许老秦氏只是个执行者，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股实力更雄厚的势力。”张潇毫不避讳的说道，挠挠头，又道：“头疼，都不想追查下去了。”
“你害怕了？”小光头语带讥嘲，明显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那小妖怪战力不算顶尖，豢养条件却如此苛刻，不是有特殊作用的情况下，谁会付出那么大代价养这东西？”张潇道：“只是需要天晶原石温养灵胎这一条就能让许多世家大族望而却步，更遑论这妖怪的伙食标准还那么高，灵胎降世第一阶段就要吃掉十二名五级异人的脑子，还要吞噬至少一个圣阶妖族的妖灵。”
苏小仙道：“十二个五级异人不难找，但圣阶妖族的妖灵太难了，而且虎獬妖用来噬魂合道所需的那些药物都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对于老秦氏而言，一个圣阶大妖已经是超品级的顶尖战力，怎舍得拿来培养这虎獬？”
婆娑天奴忽然说道：“如果是凑巧刚好陨落了一个圣阶大妖呢？”
苏小仙灵光一闪，立即说道：“天火麒麟大妖！”
张潇白了小光头一眼，道：“你这是良心发现，还是故意把我们往沟里带？”
“随便你怎么想。”婆娑天奴并不辩解，又道：“按照这上面的说法，虎獬是半人半妖的邪灵恶兽，吃人脑食妖灵，靠吞噬恶念增进修行，一旦现世就代表这世道崩坏了，君王无道，以至于恶人遍布人世间。”
“这不是正好成全了你们大日坛宗？”张潇道：“道德沦丧，天下大乱，刚好有利于你们弘扬教义。”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这虎獬的事所知道的绝不比你多。”小光头说道。
张潇呵呵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信了。”明显言不由衷。
苏小仙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你这长安令当不了几日了，趁着眼下权力在手，还是快些琢磨破案之道吧，不然人家先查到你们武神门去，到时候再想洗干净关系就不容易啦。”
“虎獬完全培养成熟就会本能的自己培养食物，它的邪灵幻术可以大范围的制造梦魇，传播恐惧和恶念，这也是虎獬出天下乱这个说法的根源。”张潇沉吟着说道：“而眼下这只为祸长安的虎獬显然还没有成熟。”
当日放走虎獬的想法是把事情搞大，倒是没想到这小妖怪成熟以后会有这么大作为。可既然这东西培养不易，为啥秦碧如要安排暗子让它提前暴露呢？虽然那天笼子现天是谢壁一拳导致的意外，但是陆仁甲却是真实存在的。
秦碧如肯定知道小妖怪不可能从谢壁手下逃走。这说明她是故意让还没成熟的虎獬暴露的。即是说她并不希望虎獬成熟。以目前所知的各方势力，虎獬成熟搞得人心惶惶对急于立教的菩提教是最有利的。假设这妖怪是秦碧如为菩提教豢养的，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秦碧如故意把它暴露出来呢？
总不会是因为正义和道义吧？
老秦氏这位宗主显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江湖豪侠。秦碧如是个心狠手辣，无利不起早的主儿。没有好处还得罪
人的勾当她不会做。除非是有比菩提教更强力的人物让她这么干的。
长安城里有这个分量和实力的人物绝不多，谢安，叶玄，曹修道，老院长和叶辉。
苏小仙接着道：“如果对方是想把它培养成熟了再加以利用，那就不能全指望它自己去狩猎异人，按照皇极通天经外篇的说法，虎獬每一次提升都需要天晶原石温养性灵，还需要大量珍惜药物来稳定状态。”
“你带上所有捕快，遍查长安城中所有药局，有发现购买书中所录珍惜药物记录的，便请务必查明用途和使用人身份来历。”张潇不客气的下派任务：“如果涉及到十八行的生意，一律按照统一标准核查对待。”
“我没问题，其他人就难说了。”苏小仙道：“你把王泽得罪的太狠，现在还想用人为你办案，恐怕没那么简单。”
果然是自家人靠谱。有你就够了，其他摇旗呐喊出工不出力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张潇笑道：“有你主持大局最重要，必要时候可以跟按察司借几个密谍。”
“秦碧如就是按察司的密谍，你还敢用那边的人？”苏小仙质疑道。
张潇道：“这边全都是士族集团的人，我岳丈白宗元搞了两年也没培养出一个自己人，捉个小贼都要自己亲自去抓，那边许笑杰起码还带过去一个小六安，又有我谢师弟在那边经营多年根基，至少比这边的人可靠。”
小光头听到谢师弟三个字，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冷哼一声，道：“长安城有数千万人口，东西南北纵贯千里的范围，不知道有多少家药局，你用这么笨的法子去找，跟大海里捞针没区别。”
“调皮，又想扯我的后腿。”张潇对她呲牙一乐，道：“不过泼冷水也是需要智慧的，你稍微动脑想想，城中药局千千万，有实力倒腾这么多珍惜药材的能有几家？这个级别的药局在按察司会没有备案？”
苏小仙道：“在长安府这边也有备案，有这个实力的药局只有三家，一是叶王孙的宝丰楼药局，二是忠诚伯宁澜城的仁合药局，三是次相府家大公子郝孟龙开办的济人药局。”
“瞧，不仅有备案，还顺便区分出重点侦查方向了。”张潇道：“就从郝神通的大儿子这里着手。”
“兵贵神速，你快去联络许六安，让他去我府里把我一个叫欧桂花的女学生喊上，从今天起，这欧桂花就是你的副手了，原来的副总捕头让他回家抱孩子去。”
“你不打算一起去吗？”苏小仙皱眉问道。
张潇稳坐大堂，笑道：“我留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还有什么事比捉妖更重要的？”
“那可多了，不过火燎眉毛先顾眼前，王泽走的很不服气，他应该很快会回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府门外传来鸣冤鼓的敲击声。
府衙内已经没什么人了，四下里十分安静，鼓声阵阵清晰可辨，入耳竟如战鼓令人心血澎湃。
婆娑天奴闻听鼓声，顿时眼睛一亮，幸灾乐祸的说道：“哎哟，来的还是一位高人。”
苏小仙则忽然神气古怪，道：“你忙，我去查案子了。”说罢，逃似的转身从后堂方向匆匆走了。
她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个身形婀娜的中年美妇人手提鼓槌不请自入，袅袅婷婷款步迈入大堂。只见这位妇人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了张潇这位二品正堂的存在，厉声断喝道：“苏小仙，你给老娘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