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张潇和曹修道都有罢兵言和之意，又都暗藏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遗憾和不甘。
北地过江龙用实力证明了自己配得上在长安与大佬们比肩而立，而曹修道这个脚踩士族集团和苍穹书院两条船的长安地头龙也让潇哥见识到了长安城冷酷凶戾的一面。
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怎么收场。
曹修道主动提出就此作罢，双方各退一步，暂时罢兵。
张潇还有些犹豫。
曹修道一招祸水东引，把燕鸿飞姐弟推上风口浪尖，也让谢龙煌陷入两难的境地。虽然个人在张潇这里没占到什么便宜，但在两股势力之间的较量中却大占上风。
就此作罢，局势对曹修道和陈无忌一方貌似更有利。
这件事不会就此了结，围绕这场大战中被烧死的无辜民众，还有很多文章可做。
还有三弟化妖这件事，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只要有心人盯死了，照样可以把事情闹大，给张潇带来极大困惑。
陈无忌想要取代叶辉在神圣东盟的位置，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曹修道是苍穹书院二号人物，也是士族集团内部与谢安对立势力的首领。目前看，他还是陈无忌背后最大的支持者。
相对而言，谢龙煌为首的龙隐则要温和一些。龙隐针对的是叶辉称帝这件事，他们制造了天火麒麟大妖的案子，意在把汉王拉下马。对妖神族甚至是神佑遗留势力，谢龙煌更多是报以同情，甚至是看做人族一份子来团结的。
毋庸讳言，当前最大的敌人就是陈无忌集团，而陈无忌之所以敢从南楚永安来到汉庭长安跟叶辉争雄，最大的依仗便是这个曹修道。如果在这里把曹修道干掉呢？
这个念头在张潇心头一升起，便下意识的握紧了左拳。
趁你病，要你命！
“那就到此为止。”张潇沉吟良久，忽然开口缓缓说道。
曹修道睁着一双金光灼灼的眸子盯住张潇，一字字道：“你很想杀掉老夫？”
“天下间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张潇环顾四周的断壁残垣，道：“我和你注定不是一路人。”
“今天的确死了很多人，如果按照世俗法则评判，你和我都是罪人。”曹修道淡淡说道：“不过你我毕竟不是世俗人，没有一将功成万
骨枯的命格，就不配走在这条强者之路上，所以我懒得跟你辩白是非曲直，长安城里站得住的道理只有强弱之别，没有是非善恶，今天我赢了我就是正义。”
“或许你说的是事实，但这样的长安城却让我不喜。”张潇平静说道：“这样的苍穹院长更让我生厌。”
曹修道闻言眉头微蹙，冷笑反问：“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张潇。”微微一顿，又道：“一个不想跟这个令人生厌的世界和解的傻子。”
“你挥出这一拳未必能杀得了我，但一定会给你和北地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曹修道看着张潇握紧的拳头，道：“首先老师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其次我是为除魔卫道而来，你如果这么做了就是与天下正道异人为敌，你也是个精明人，该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有的时候，精明人也难免做一两回蠢事。”张潇往前迫近了一步。
曹修道面色大变，他已经感知到张潇身上浓烈的杀意，而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要是运用异力还击，即便只是凝聚异力都能将他的身体压垮。他心念一动，身形迅速倒退。对着空中大声喝道：“老师，您怎么说？”
张潇沉默的追击上去，体内的伤势不容乐观，状态甚至还不如曹修道，全凭着武神体魄的强悍比他更能撑得住。
一个逃，一个追，速度都不快。
“小友，请住手吧。”空中洒下苍劲有力的语声：“羽圣恐怕不成了，你们把她带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罢，老夫保证任何人不会再追究今天的事。”
张潇停止追击，转脸看向燕鸿飞。
炼石逐日熊熊燃烧的金色神焰中，她的丹田被贯穿，火凤形态的灵相法身完全沐浴在火光中，正逐渐消融化作灰烬。她身处其中无声的挣扎着，看上去十分惨烈。
谢龙煌又对曹修道说道：“曹院长，羽圣已经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而那位鹏魔小友毕竟还没有完全化妖，今后是人是妖还在两可之间，妖神族在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上是有过杰出贡献的，现在就认定他会化妖为祸人间，未免太过武断，也不公平，而且当下局势对你未必有利，楚歌邪与风圣相互牵制，陈无忌受阻于谢安，婆娑天奴正在五里外与叶凡谈心。”
“老院长发话就此作罢，学生当然没问题，就
恐怕有人不依不饶。”
谢龙煌问张潇：“小友你意下如何？”
张潇不答反问：“老前辈，您喜欢这座长安城吗？”
谢龙煌叹了口气，道：“人活着并不只有喜欢和不喜欢，老夫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无论她是怎样子都不能说不喜。”
“而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张潇咄咄逼人道：“话虽如此，但您其实也不喜这样的长安，因为这座城市就像我们这些被世俗油烟熏陶的人一样油腻，每一个在此成功立足的人都在加深这种油腻感。”
谢龙煌道：“世道如此，不独长安是这样，吾辈唯有存净土在心中，不与世俗同流。”
“那也不过是独善其身罢了。”张潇道：“而我更喜欢的是达者兼济天下。”
“北地的模式很好，但未必适合这天下。”谢龙煌苦口婆心劝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不要因为过度执着，在实力未济时便早早把路走窄了。”
张潇道：“我外公的理想是效仿上古社会，建立一个司法严明，人人平等的东陆，他的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却有太多无奈，势单力孤，他的路只能越走越窄，以他的力量也只能在赤城那么个小地方实现理想抱负，显然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是有限的，而我来到长安是为了改变更多人，无论成败，我想尝试一下。”
“你究竟要如何？”谢龙煌明知故问道，他其实已经听懂了张潇话语中的深意，这年轻人并不是要跟曹修道死磕到底，之所以坚持，其实是为了借自己的口将利益最大化。
“我不奢望您能支持汉王陛下称帝，但我希望您能公开表态不会再反对这件事。”张潇直抒胸臆道：“您已经是神仙中人，这世俗天下的事就请让世俗中人自己来决定。”
“老夫为什么要这么做？”谢龙煌道：“张潇，老夫尊重你的看法，给你一个开口表达的机会，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
“那就没什么好争得了。”张潇道：“一旦民众开始迷信一个人，便会常常攀比谁信的更虔诚，在这种争相迷信的氛围里，这个人便成了神，从此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不喜欢变通，不愿意反思......”
“住口！”谢龙煌忽然失态打断潇哥的话，语气急迫问：“你究竟是谁？”
第四十七章 面基
人微言轻莫开口。
同样的话，有人说出来振聋发聩令人深思警醒。有人说出口却无人问津，卑作风语。
张潇的话谢龙煌听不进，但三千先生在信中的话忽然从张潇口中说出，却让谢龙煌神魂巨震脱口失态。
夏风仍炙，秋雁鸣空。
场内忽然鸦雀无声。
谢龙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这些年，他的内心始终存着一个隐忧。
百岁以后，修为大进，声望日隆，人们对他奉若神明，苍穹书院在他的引领下蒸蒸日上。然而，东陆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了。很久以前他就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始终没能找到问题的源头。
直到五年前的一天，他看到了别绪三千通译的一部上古奇书，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源头正来自于他自身。
书中提到一位上古奇伟之人，金戈铁马一统天下，在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个人崇拜达到巅峰，成为一个时代的掌控者。他一边犯错一边反思自我，不断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到死方休。可谓是殚精竭虑，大公无私。可就是这么杰出的一位人物，直到死亡降临，也没能实现他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问题就出在了他个人身上，威信太高，一句话就能掀起一股时代浪潮。
所有人都对他无比崇拜，无比迷信。而他却并非完美圣人，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然而他所拥有的时代却已经失去了纠错的能力。任何质疑那个人的思潮都是极端大逆不道的。
谢龙煌读了这部书以后，便立刻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与那人相同的境地中。
除了那个雷动九天的雷神，在这个时代里他听不到任何不同的声音。
身边最多的就是如曹修道这样的人物，崇拜自己，把自己树立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然后打着自己的旗号谋求私利。
所有人都在竞相表达着对谢老院长的崇拜和尊重，同时又都在竭力维护着自身的固有利益。整个东陆，在这个模式下发展了三十年，已经完全固化了。
正如三千先生在信中所说：一旦民众开始迷信一个人，便会常常攀比谁信的更虔诚，在这种争相迷信的氛围里，这个人便成了神，从此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不喜欢变通，不愿意反思。
别绪三千是第二个对谢龙煌发出不同声音的人。他的那些发人深省的话，让谢龙煌深刻意识到自身的问题。并且从那时候起，开始寻找解决之道。谢龙煌创立龙隐，禅让院长的位置给叶玄，其实都是受到了别绪三千的影响。在谢龙煌心中，早已将三千先生看做是半师半友，心驰神往的知交好友。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北地奇才一直是近五年来最神秘的人物。只凭书信往来和文章观点，便深刻的影响到了当世最有权力和实力的一个人。即便是七星才子叶玄也没能办到。
谢龙煌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下一刻，他忽然从天而降来到张潇面前。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他让出了苍穹院长的位置，创立了有教无类团结各方的龙隐，也因此引发了许多人的不满，极大削弱了自己的权威。尽管如此，他依然是这世上最可怕
的人。
不只是因为他的声望，更因为他的拳。
火煮大海，炼山逐日。
而最恐怖的是，强横到了他的境地，实力却还在进步。三年前，在九海归墟，他甚至将一座岛屿炼化成逐日神拳，直接一拳轰杀了一名赫赫有名的深渊魔将。而就在十年前，那名魔将还能跟他打成平手。
没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但其实两个人的眼神一直在交流，谢龙煌在确认张潇的身份，而张潇则在尝试跟他建立默契。
终于。
“你是别绪三千？”谢龙煌忽然用只让张潇一人听得到的神魂传声的方式问道。
神魂传声，以灵魂之音向外界表达自我意志，这样的能力只有圣灵进化到神灵以后才会出现。张潇用阴神与其他人交流的时候都是面对的灵体，并且侵入对方识海后才做到的。似这般面对面，直接听到对方发出的灵魂之音却是第一次。
谢龙煌直接用神魂传声与阴神建立沟通，除了方便交流帮助张潇隐藏身份外，还有一个试探的意思。圣灵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是可以收到神魂传声的，但是想如这般脱离识海，面对面发出自己的声音，则必须是神灵级别。
“是不是跟您想象的不一样？”张潇稍稍迟疑了一瞬，决定用阴神回应他。
谢龙煌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但很快又坦然了，甚至有些满足。意外于张潇的神魂修为，坦然于理所应当，满足则是因为神往已久的朋友没有让他失望。
“小友，你让我好找啊。”谢龙煌看上去古井无波，神魂之音却难掩激动情绪，道：“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自从三年前，我应邀去九海归墟战场，你我便中断了书信往来，我从神魔战场归来后忙于俗务，只好委托叶玄那小鬼找你，数日前他却告诉我答案在你身上，我当时还不解其意，却不料事实果真如此。”
嗯？张潇心头微感意外：叶玄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他为啥没直接告诉谢龙煌？
“老前辈错爱，晚辈愧不敢当。”张潇回应道：“晚辈有幸借鸿雁传书与老前辈建立精神往来，实乃天大福分，因此格外珍惜这场缘分，晚辈太年轻，真见面时唯恐会让老前辈大失所望，惟其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小友此言差矣。”谢龙煌毫不掩饰兴奋之情，道：“不要说什么前辈后辈，你的学识阅历胜我多矣，可为老朽半师半友，更何况天下间能用神魂发声者少数人而已，既为同阶道友，便更应该平辈论交。”
三千年老怪的潇哥在心理层面上，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对方的晚辈。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就没再跟他客气，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依你之意，容我僭越，尊你一声谢兄。”
“这样再好不过。”谢龙煌神念传声，道：“我有好多话要向三千先生......嗯，跟老弟你论证一番。”
“可是与龙岛有关的？”张潇问道：“谢兄创立龙隐，支持大日坛宗来东陆传教发展，这个事我是不赞成的。”
“你觉得我错了？”谢龙煌道：“在你看来，西陆的模式真的不合适东陆吗？”
张潇稍微思索了一下，用阴神回应道：“没有
任何一种模式是绝对正确的，随着时代发展，社会变迁，曾经合理的模式也会渐渐变得不合理，我不能简单的否定你的想法，只能建议你也尝试一下更多的想法。”
“叶辉称帝，东陆恢复帝制？”谢龙煌不以为然的：“用你的话说，这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嘛。”
张潇道：“算不上开倒车，只是在我看来更适合现在的东陆。”又道：“其实帝制和帝制之间也未必全然相同。”
“这话如果是别人对我说，我一定半个字都懒得接受。”谢龙煌道：“但是从小友你口中听到的，我又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想法是否可行。”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张潇道：“你信我便不妨给我个机会验证一下。”
谢龙煌原本就把三千先生看做半师半友，从网聊到面基，欣喜的发现潇哥神魂修养不在自己之下，他非但没有因为张潇年轻而失望，反而更生出了一种吾道不孤之感，道：“好一个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在别人看来，二人只是话不投机，而后发生了一番目光交流。在曹修道想来，则是二人在精神领域层面上碰了一次。张潇的神魂修养很高，他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最后谢龙煌先收回了目光，直接开口说道：“张汉在我那里很好，我已经离任，你所要求的事情决定权不在我。”转头又对曹修道说道：“羽圣殒命，老夫要向委员会就空羽城的事情交代一下，委员会没有明确说法以前，我希望你们不要再针对妖神族有所行动。”
燕鸿飞死了？
曹修道看着被炼石逐日熔穿了丹田海，元素真身正渐渐化作灰烬的羽圣，虽有怀疑，却不得不接受了谢龙煌的说法。
他点点头，道：“老师怎么说就怎么办。”这句话是代表楚王无忌集团说的，表示暂时跟张潇之间罢兵。
谢龙煌又说道：“神圣东盟建立之初，由苍穹发起，得到东陆七国响应，才有今日局面，北地如今坐拥昔日北国和桑国，当然也是神圣东盟一份子，张潇作为北地实际上的控制者，不管你们认可不认可，他都应该在东盟核心圈中有一席之地。”
曹修道闻言，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陪了个笑脸，说道：“能得到老师认可，是他的福气，不过学生以为此事干系重大，还是应该得到叶院长首肯才好推进。”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婉转的提出了反对意见。让张潇进入到神圣东盟的决策层，等于给叶辉多了一张关键选票，这是他和陈无忌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拒绝老院长是有风险的，不过那是在他卸任苍穹院长以前。
谢龙煌没跟他计较，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卸任苍穹院长后，名义上就是个江湖散人，人走茶凉，世事本就如此。他退意已决，早就不在意这些世俗名利。下一步他还打算把在委员会中的轮值执委位置让给谢安，对此曹修道心知肚明且颇有微词，现在的反应实属正常。
“也有你这一说。”谢龙煌点点头，转而又对张潇说道：“张龙头，可否给老夫个面子，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们两边就此罢兵，这一仗让羽圣殒命，不知多少无辜百姓遭受灭顶之灾，再斗下去，恐怕会有更多人蒙难。”
第四十八章 涅槃
谢龙煌以闲散老人自居，其实卸任苍穹院长之后，他头上还有个委员会轮值执委的头衔。不过已经决定移交给谢安了。到那时他将彻底无官一身轻。他还是龙隐的创立者，可实际上他并不经常掌控龙隐。真正执掌龙隐的是两个女子。
燕鸿飞和秦碧如。
谋划陷害叶辉的案子就是秦碧如的手笔，叶辉走私天源秘宝一事的背后也有秦碧如的影子。当日燕鸿飞来到苍穹文史馆，正是得到了谢龙煌的俯允才得以相安无事的。条件就是羽圣代表空羽城妖神族加入到龙隐中。
谢龙煌创立了龙隐，这其中有龙岛的势力，老秦氏的残余后裔和空羽城的妖神族后裔。谢龙煌搭台子，唱戏的却是三个女子。他为什么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改变让他觉得糟糕的东陆固有格局。作为改变者，他和张潇最大的区别在于，张潇选择了叶辉，而他在天龙女的建议下选择了陈无忌和大日坛宗。
这个闲散老人余威犹存，他的话还有让张潇和曹修道双方罢兵的分量。
曹修道走了，带着一身重伤和一脸不甘，怀揣着对张潇的深深忌惮离开残垣断壁的三皇大街。
圣阶之战一旦发生在闹市区，这样的悲剧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除非圣阶强者实力达到隔山断水的境地，并且有意识的阻隔空间限制异力外泄。曹修道就有这样的能力，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谢龙煌当然清楚造成这样惨烈后果的元凶其实是曹修道，尽管内心中对此充满愤怒，但他还是没有追究曹修道的责任，反而出手将燕鸿飞击杀当场。
一个神圣领域巅峰强者对人族的作用太大了，而且曹修道毕竟也是委员会成员。
第一战线委员会有九个正式委员，非神圣领域巅峰强者不能担任。其中三个轮值执委，分别是马克飞，雷动和谢龙煌。曹修道作为六名委员之一，又是东陆人，的确要比燕鸿飞重要的多。
金焰渐渐熄灭，残灰冷却，风华绝代的燕鸿飞已经彻底化作尘埃。
张潇吩咐三弟：“去把你姐姐留下的残骸收拾起来带回去。”又道：“记住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谢龙煌告辞道：“白鱼公主随后就到府上，接下来你要忙的事会很多，今日暂且别过。”
张潇没有多说什么，向老人拱手告辞，一切尽在不言中。
......
女人和孩子可以任性犯错，男人不行。
男人任性犯错，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
三弟回到府中便一言不发。燕鸿飞的死深深的震撼到了他。因为缺少共同的记忆，他对这个自称是自己姐姐的人没有多少感情，却没想到这位天下闻名的羽圣会拼上性命来保护他。
这一切发生前，张潇曾严命禁止三弟出府。
张潇当然有理由生气，搞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三弟任性胡为的结果。
三弟垂头丧气，等待着一场霹雳狂风的训斥，最好暴打自己一顿，尽管此时此刻，身上多处骨裂的伤势还在恢复中，他却因为懊恼自责而希望兄长能狠狠的痛打自己一顿，最好打的伤势复发，再体验一次那种全身四分五裂的痛楚。
原本与
他一同出去的厉飞烟莫名其妙被分开，这会儿也回到府里，刚从众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尤其是看着三弟半人半妖的怪样子，更是心疼又着急。
“张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心直口快的厉飞烟按捺不住说道。
张潇没心情也没时间理会自责的三弟和关心则乱的厉飞烟。
面前摆着一只琉璃缸，里边是燕鸿飞被炼石逐日击穿后烧剩下的灰烬。
在那灰烬中有一颗白色肉珠，米粒大小，颇不起眼。里边却隐藏着燕鸿飞的本命灵相。
两年前张潇曾与燕鸿飞书信往来，为她翻译了一本上古神化，说的是不死鸟积木浴火重生的典故。她以此获得灵感，秘密觉醒了一门天赋魂技，谓之涅槃。因为期间有很多困惑，所以经常向谢龙煌请教。
此事只有谢龙煌一人知道。
这门魂技开了前人未有之先河，不仅是为了重生，更是为了自身实力境界的升华。因为没有前人尝试过，成功与否尚在两可之间，燕鸿飞虽然早就觉醒了这门魂技，却一直未敢轻易尝试。
为了这门魂技，她特别将第二魂相分出，化为白鱼公主采集精神异力。
经过两年的准备，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以谢龙煌对燕鸿飞下那么重的手，不仅是为了堵住曹修道的嘴，更主要是为了成全燕鸿飞这番求道之心。
分别之前，谢龙煌传声说出了能让燕鸿飞复活的秘法。
白凌霄抱着小安安默默走过来，犹豫了一下，将小安安交给张潇。
嗡的一声！
小安安忽然挣脱了白凌霄的双手，一飞冲天，躲的老远。
张潇手腕一翻，‘五百载’在手，抬头看着小安安，道：“下来！”
“绝不！”小安安竟口吐人言道：“你要用我的血肉为她重塑身魄。”
“乖，快下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需要很少一部分。”张潇哄着说道：“一点点代价就能换回一条命。”
“一点点也不行。”小安安双手抱着圆滚滚的肚子，道：“我这一身血肉都是凭自己本事一点点吃出来的。”
“别废话，立刻下来！”张潇把眼一瞪，沉声喝道：“现在下来两根指头就能解决问题，再废话，剁你一条手臂！”
小安安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再说话，哆哆嗦嗦落下来，一个劲儿往白凌霄怀里钻。
“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的放点血就行吗？”白凌霄大为心疼，把小安安紧紧揽入怀中质问道。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小东西是先天灵物结成的精气，断头都可以再生出来，取两根手指对它没有伤害，也就是补充几颗气血丹就能再生出来。”张潇耐着性子分说道。
白凌霄看着小安安，和声问道：“官人说的是真的？”
小安安道：“我怕疼，除非你先给我吃几颗气血丹。”
张潇没好气道：“十颗气血丹，把手伸出来。”
白凌霄抱着小安安，把它的小胖手递到张潇面前。为了师父，只好把你豁出去了。
刀光一闪，白凌霄别过脸去，两
根连皮带骨的手指头落入琉璃罐。那颗白色肉珠立即绽放红光，化生出小小的火凤灵相，毫不客气的将两根手指尽数吞了。
琉璃罐中红光大作。
张潇默默看着，心里想着谢龙煌说的，燕鸿飞浴火重生是本命天赋魂技，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但是重生以后便是火凤大妖了，想要重生为人，关键是重塑身躯的材质。灵根仙葩，或者血亲骨肉。至少要能压制她的先天妖躯。
小安安原来的本体是庞大的先天灵体，仅仅身上的分泌物就能诞生出一个强大的虫蛮族。化形以后，它的身躯又一次去芜存菁，完全由先天精气生成，绝对要比任何灵根仙葩都靠谱。
理论上是这样，实际效果如何还需检验。
为什么要把燕鸿飞带回来？
谢龙煌肯定更有把握帮她完成浴火重生。而且当时的情况下，他来做这件事还要更方便。
燕鸿飞是龙隐的龙头之一，谢龙煌所以这么安排，其实是认可张潇，决定给三千先生一个机会。秦碧如与叶辉不共戴天，必然站到陈无忌那边。燕鸿飞作为龙隐的另一位龙头人物，带着空羽城势力站到张潇这边，很公平。
琉璃罐中红光雾气弥漫，看不清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却都紧张的注视着。
哪怕什么也看不到也比不看强。
“那位黑鹰前辈去接应白鱼公主，走多久了？”张潇回头问道。
“一个对时了。”欧桂花道：“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不是应该，而是一定！”张潇神情一肃道：“他是风神，以速度见长，一个对时都够他去大海边走个来回了。”
白凌霄道：“莫非出事了？”
张潇点点头，道：“你师父如果浴火重生成功，白鱼公主就是她能否一举进阶到神圣领域巅峰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有人看破了我们的打算，故意阻挠白鱼公主入府与我师父的新身躯合魂？”
“除此无他。”张潇神色凝重，道：“我可能高估了老院长说话的分量，或者说低估了陈无忌的胆略。”
“你怀疑是陈无忌在派人从中作梗？”
张潇神情凝重，点头道：“可能还不只是从中作梗。”又道：“你派个人去公主府请求援兵，加贝兰跟我去看看。”
“你的手还有伤，不如让小欧走一趟。”白凌霄道。
“恢复了一些，暂时顾不得了。”张潇摇摇头，道：“府内这边可能更凶险，小欧还是留下来，只要秦碧如的音波功不出现，她是可以媲美圣阶级别的存在。”
白凌霄问道：“要不要派人去书院告诉老院长？”
“不必。”张潇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院长已经给了我一张入场券，不能要求更多了，剩下的事情咱们自己去争去斗，如果咱们不是陈无忌的对手，那也只好认命。”
话音刚落，就听院子外传入一声狮吼，随即是许笑杰高声说道：“转轮王，这个时辰你带这么多人胡冲乱撞意欲何往？看清楚了，这里可不是次相府，你若是记不得路了，本大统领可以派人给你引路送你一程......”
第四十九章 活着
风中有雨，风如刀，雨如箭，打的满园夏花飘摇。
张潇和加贝兰穿过风雨飘摇的后花园，头上的隔道风雨也离开了园子，黄昏的余晖犹存，但这风雨偏偏不离二人头顶。
“跟着风雨走！”张潇作出判断，真气升腾，足下发力，速度丝毫不比天赋异力以飞行速度见长的加贝兰稍慢。
穿过三道街，前面忽然闪出一片活水湖泊，这地方有个奇趣的名头：眼镜湖。
彤云重重，洒落一幕幕清辉剑芒将湖面笼罩。
“是结界。”加贝兰一头撞上去才揉着脑门儿后知后觉的说道：“好锐利！”
这所谓的魔神后裔平日里寡言少语，给人以精明厉害的错觉，其实就是笨嘴拙舌还有点呆萌。
张潇面无表情点点头，扑面而来是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没错，就是楚歌邪的剑圣领域。
探出左手，真气附着在结界表面，忍着之前内腑的伤势带来的隐痛，发力撕开结界。
加贝兰见状赞道：“主人好厉害。”
剑圣领域内，无数道锋芒锐气纵贯天地间。
张潇一进入其中，立即被不计其数的剑气包围，护体罡气自动生成，道道剑气切割在上面，凭空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在核心处，一团黑风与青芒闪烁的人形圣阶强者正纠缠在一起，不远处四个鲛人围着白鱼公主激斗正酣。
白鱼公主是纯灵体，战斗方式以神识攻击为主，这样的战斗不是她擅长的，已经处在下风，如果不是一旁的黑色龙卷风时不时分出一道风刃支援，白鱼公主恐怕还支撑不到此时此刻。叫道：“青鳞，你我姐弟相称两载，你怎忍心这么对我？”
“白鱼，你何必明知故问，我家主上的判断无错，燕鸿飞早存异心，而你就是她的灵相分身。”青鳞童子为首的三个鲛人列阵围攻之势不减，“之前咱们是盟友，如今缘分已尽，燕鸿飞公然与曹公为敌，死有余辜，为防她死灰复燃，今日留你不得，多说无益，我奉主上之命取你性命，绝不会手下留情。”
黑风当中传出风神的声音：“张潇，你快带白鱼公主回府，这里交给老夫来应付。”
不用他提醒，张潇已经吩咐加贝兰上去帮忙了。
黑鹰与楚歌邪交手，并不占据上风。
作为老牌圣阶强者，他的战力并不弱，只是因为遇到了克星才无法占到便宜。楚歌邪是器魂相圣阶强者，本命灵相是无形有相的剑意，几乎不受风的影响。入圣以后更具备了模拟风系大天象的能力，面对风神正可谓是知己知彼，占尽了便宜。
占了上风不等于就能取胜，无论是异力积累，还是经验和韧性，楚歌邪都远比近两百岁高龄的黑鹰逊色很多。
黑鹰取胜无望，纠缠却游刃有余，唯一担心的是白鱼公主不能及时送达，耽误了燕鸿飞浴火重生。
加贝兰呼啸而上，口中发出刺耳的锐啸，青鳞童子为首的四名鲛人闻听后，顿时全身震颤，立在原地发起呆来。
魔神族的魔啸神音是顶尖精神力攻击魂技，对那些精神修养稍差的异类妖族尤其有效果。
加贝兰身如轻风略过，三个鲛人耳后的腮顿时张开，发出奇怪的充满恐惧之意的沙沙声。短短的瞬间，加贝兰的素手从四名鲛人头上掠过，其中三个气血浮动，顺着打开的腮页狂喷鲜血，只有青
鳞童子还能勉强支持住。
他动作奇快如电，身形一晃就追上了加贝兰。
锐啸再起，青鳞童子眼光呆滞，加贝兰趁机飞扑上去，手足并用发起狂攻，这看上去如仙露奇葩的精灵少女，发起攻击的时候却是无比疯狂嗜血，双手如爪，专门对着青鳞童子的耳后腮和眼睛两处弱点痛下杀手。
青鳞童子速度奇快，防御也非寻常鲛人可比，毕竟是能跟阿汉打个有来有回的鲛人天才，紧闭六识抗住加贝兰的魔啸神音，又封闭了耳后腮，听凭加贝兰如何攻击都难以撼动分毫。
魔神族是来自深渊的异族生命的统称，精灵只是其中之一。其他还有各种奇怪人种，目前已知的有身材更胜巨人族的独眼巨魔，有身材矮小全身绿皮精通木系异术的树人，还有身材矮小脾气暴躁天赋土系异力的地精魔族，全身燃烧的熔岩精灵，一身蓝皮青面獠牙的冰川巨魔，极其罕见能冰封九海的雪魔女王。
据广德书院的藏书记载，精灵与熔岩精灵和冰川巨魔同为魔神族中三大王族之一，精灵族男恶女善，说的是男精灵必定形容丑恶，女精灵则个个美颜绝伦。男精灵性情暴躁，擅长骑射，女精灵则普遍具有极好的异人天赋。
加贝兰就是个擅长精神类异术的女精灵，与此同时，她还有很好的身体天赋。难说到底有多强，张潇只知道她吸收了蝙蝠大妖全部精血，那个量足够潇哥开启五道气穴了。
即便不用魔啸神音，只是较量拳脚力量，加贝兰和青鳞童子也能斗个势均力敌。
张潇稍微观察了一下，加贝兰挡住青鳞童子问题不大，拉上白鱼公主就走。
头上青芒大作，楚歌邪曼声喝道：“还想逃到哪里去？”化作一团青光丢下风神黑鹰，飞扑而至。
在他的神圣领域内，完全元素化的剑圣可以随时随地一念而至。
扑面而来无数道剑意寒锋，透着凛冽的杀意刺向张潇和白鱼公主。
楚歌邪杀心大起，剑意中含着无穷杀意，专破灵体。白鱼公主的实际战力不及本体十分之一，万难抵挡。幸亏有张潇及时释出护体罡气横身将白鱼公主护住，硬抗了楚歌邪的万剑穿心大招。
“快走，我的时间不多了。”
张潇正要用真气去攻击楚歌邪的元素真身，忽听身后白鱼公主说道：“浴火重生一旦进入肉身重塑阶段，半个时辰内必须与灵相合魂，否则就算复活了，我也只能身魂两分，再无机会合魂。”
便宜这阴魂不散的楚老鬼了。张潇心中略感遗憾，元素真身状态下的楚歌邪貌似无敌状态，其实他的锋芒锐气元素在张潇的真气面前只是低层次的存在，对张潇而言，反而比他本尊真身状态更容易对付。
这时候元素化的风神化作黑色龙卷再度纠缠上来，将青芒剑意状态的楚歌邪团团围住。
张潇趁机拉着白鱼公主脱离了楚歌邪的剑意结界，外面就是眼镜湖，带着白鱼公主凌空踏波往回赶。还没脱离眼镜湖范围，下方湖面忽然转起旋涡，一股恐怖吸力将二人从空中吸引落下。紧接着一头赤红色巨大鲛妖从水中飞跃而出，头顶上立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白，另一个披红，白衣女子光头如月，红衣女子丰腴艳丽。
那鲛妖张开血盆大口，顿时平地涌起无穷风波，席卷而上将张潇和白鱼公主裹挟围困，张潇感到一股无形束缚之力纠缠上来
，心念一动，便要加速挣脱，忽听身后白鱼公主闷哼了一声，张潇不明就里，动作稍缓了一瞬，那股无形束缚之力顿时铺天盖地之势袭来，将二人裹挟困住。
张潇错过了最佳逃离时间，只好外放阴神将自身裹住，真气充盈，化作一个有形无相的巨灵体将自己和白鱼公主护住。
鲛妖一击未中，并不甘心，张开大口猛地吸气，还要继续逞凶，红衣女子忽然开口说道：“红宝儿且住口！”
这叫做红宝儿的鲛妖顿时住口不动，红衣女人对着张潇说道：“张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张潇早认出女子正是秦碧如，剑眉微蹙，道：“原来是你。”
秦碧如道：“上次天香楼外一别数日，张公子别来无恙？”
“秦碧如，你我之间没什么交情，废话就不必说了。”
张潇冷然道：“你想挡我的路，就准备接下我的拳！”说着身形一晃，正要主动出击，对面的白衣女忽然举起一颗宝珠，释放出七彩瑞气霞光照过来，紧接着那红宝儿张开大嘴吐出个红色的泡泡，浓烈的血腥气兜头将张潇罩在其中。
张潇一时不察吸入了一口恶气，顿觉气息一滞，神魂为之荡漾，头脑一阵眩晕。不由心头惊骇，这是什么鬼东西？连阴神都能毒到？
“你那么凶做什么？”秦碧如抿嘴一笑，道：“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是我结拜的妹子，大日坛宗的龙女战仙婆娑天奴妹妹，今次专程为你而来，你可莫要不识好歹，辜负了我们一番好意。”
张潇感到身上酸软无力，阴神催动真气运转，尝试将那口影响自己三魂七魄的恶气驱逐出体外。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啦，中了红宝儿的姹女妖红之毒，便是神域巅峰强者也不要想立即摆脱。”秦碧如得意说道：“红宝儿是天命红鸾妖，它毒囊里的毒素是针对本命灵相的毒药也是补药，你越是挣扎毒素渗透的就越快。”
她说的是事实，张潇明显感到阴神的状态很兴奋，但就是不受自己控制。像一个喝美了的醉汉，对自己的意念完全没有反应。又仿佛成了跟自己心神分离的第二人格。全身真气提不起半丝来。
“你们想做什么？”张潇一边思忖对策，一边说道。
“呵呵，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世人都赞你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物。”秦碧如反问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我其实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张潇叹了口气，道：“无论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都只能是白费工夫。”
“如果我们错看了你，那就说明你没有活下去的价值。”婆娑天奴说道：“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你上路。”
张潇继续用意念去呼唤阴神，可惜没什么效果。只好苦笑道：“果然好计谋，只是我不明白，你作为燕鸿飞的灵相分身为什么会听命于她们，配合她们困住风神又把我吸引到此？”
“因为我也想活下去呀。”身后的白鱼公主开口说道：“原本我是燕鸿飞的第二人格，不配拥有本命天赋也就罢了，甚至为了本尊人格变得强大，我付出了清白和不足外人道的艰辛在天香楼采撷异人魂力，到最后还要合魂献祭彻底牺牲自我，凭什么？如果是秦姐姐点醒了我，也许现在我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为了活着？”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第五十章 中毒
还能有什么事比活着更大呢？
讲大道理的时候什么杀身成仁，舍身取义都很容易说出口，真死到临头时，有几人舍得死的？
“足够了。”张潇叹口气，道：“所以，燕鸿飞那边一决定要浴火重生，你就投靠了她们？”
白鱼公主冷然一笑，反问道：“我不可以这么做吗？”
“你当然可以。”张潇转身看着她，道：“卿本佳人，何苦为贼，所谓合魂不过是回归自我，而后你还是你，区别在于你不再只是灵体，还有可以七情六欲的身心，我想对你说的是，人性是复杂的，可能有很多面，你只是其中一面，并不是完整的人格，回归身心你才是真正完整的生命，才是真正的活着。”
“我真有点佩服你这张嘴了，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能说出那么多废话。”秦碧如说道：“张潇，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做这些无用功只会激怒我们。”
“可惜我现在全身唯一能动的只有这一张嘴了。”张潇道：“你们的这个毒好霸道。”
“是你没见识而已。”白衣光头却美不胜收的婆娑天奴说道：“红鸾毒素是能让神魂兴奋，忘乎所以的妙药，只针对灵体有效，却并非什么霸道的毒药，中了红鸾毒，你的魂便不属于你了，异人没了魂力，自然身上也就用不出力气。”
“所以呢？”张潇看着她，道：“你们把我勾引到这里，下毒手暗算至此境地，究竟意欲何为？”
秦碧如道：“案子不能再查下去了，让许笑杰善待秦芷蕾，你那个祸水东引的想法不得再实施，如果我老秦氏因此损了一人，便拿你抵命。”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不如一刀把我宰了干净利落。”张潇道：“一切一了百了。”
“你以为我们不敢这么做？”婆娑天奴纤细清晰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煞气，注视着张潇，道：“现在杀了你不过易如反掌，就算事后有人追究又能如何呢？你无论活着的时候如何惊才绝艳，死了便终究是死了，谁会为一个死了的天才人物为难另一位活着的天才？”
“秦碧如，你也是这么想的？”
“张潇，你不必白费心机了。”秦碧如道：“虽然我不希望秦芷蕾受到连累，但如果龙女战仙觉得你该死，我没理由反对，总之，无论如何，龙隐不该因为你的出现分裂开来。”
“原来这才是你们迫不及待对付我的原因。”张潇道：“事已至此，可否让我做个明白鬼？”
秦碧如仰头看天，残月初现，微微点头，道：“便说与你听也无妨。”
婆娑天奴道：“龙隐是老院长创立的，但却是属于三个女人的江湖组织，三位龙头，燕鸿飞代表妖神族，我代表家母天龙女，秦宗主代表老秦氏为首的神佑遗民，本来我们合作的很好，是你带来的小鹏魔王让燕鸿飞有了别的心思，秦宗主发现苗头不对，便找到了白鱼公主，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个陷阱。”
秦碧如道：“当年燕鸿飞姐弟先后陨落于神魔战场，后来燕鸿飞转生在空羽城，逐渐成长为
羽圣，觉醒了前生记忆，便立志要当那天下第一，她来到长安遇到老院长，加入到龙隐，为的是与人族某些人清算一笔旧账，认回弟弟。”
“为了提高修为，她将自己的第二魂相化作灵相分身，于是就有了白鱼公主。”
秦碧如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知道她的心思变化，正是因为代表她偏执和放纵人格的白鱼公主对浴火重生之法产生了怀疑，白鱼公主与我那青鳞孩儿姐弟情深无话不谈，鹏魔入城的消息传入燕鸿飞的耳朵，白鱼公主自然也知道了，她认定燕鸿飞为了保护鹏魔，会不计代价进行浴火重生，所以就把燕鸿飞的想法说给了青鳞孩儿听......”
青鳞童子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就等于秦碧如也知道了。后面的事情就不难想象了。
龙隐组织是老院长为了团结人族之外势力，增加神魔战场兵源而建立的江湖组织。
空羽城，龙岛和老秦氏为首的神佑遗民，都是能够给神魔战场带来新鲜血液的势力，与东陆人族之间，既有合作的时候，也有为仇作对相互杀戮的时刻。算起来，还是后者居多，对人族和所有大陆生命而言，这显然不是好事。
谢龙煌建立龙隐组织时，是承诺了一些条件的。对龙岛承诺的是支持婆娑天奴和大日坛宗建立神权至上体系，对秦碧如则是支持她向叶辉发起报复。而这两个条件恰恰都是对陈无忌有利的。对燕鸿飞，则是答应她会助她修行，寻找弟弟。
这些条件凑到一起，其实也有改变当下东陆死水一潭局面的意思。
龙隐建立以来，三个女龙头各行其道，相互帮助，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最大的变数就是鹏魔居然是张潇的结拜兄弟，当日秦碧如在城外亲眼目睹二人之间的兄弟情谊，顿时意识到燕鸿飞迟早会为了鹏魔倒向张潇那边。
秦碧如和婆娑天奴都不能接受龙隐内部出现分裂的结果，原本她们寄希望于老院长能阻止燕鸿飞为了弟弟倒向张潇一边，却没料到老院长会临阵改主意，反而帮助燕鸿飞开始浴火重生之法，并且最后还把燕鸿飞交给了张潇。
二人闻讯后不再对老院长抱有幻想，便决定亲手来阻止燕鸿飞完成浴火重生。她们不但阻止了白鱼公主去与燕鸿飞合魂，还借机设计了这个陷阱。不过倒是没特别针对张潇。
“所以刚才白鱼公主和青鳞童子是在演戏给我看。”张潇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一生谨慎，向来步步为营处处设防，却没想到日防夜防，终于还是棋差一招，中了你们的暗算。”
婆娑天奴道：“张潇，我们原本没想到第一次就能钓到你这条大鱼，但既然你主动上钩了，那也只好笑纳，现在我还想给你个选择的机会，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活怎么讲？死又怎么说？”张潇一边竭力去感知阴神的状态，一边回应着她们的话。
婆娑天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一眼夜空残月的位置，道：“我们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盼着能扛过红鸾毒素的效果，实不相瞒，我们其实也在等待，不过我们等待
的是你体内的红鸾毒素彻底爆发。”
“别啊，我还没活够呢。”张潇叫道：“我想活下去，你们快给我解毒吧，让我怎么配合你们都好商量。”
“红鸾毒素不会毒死你，却能最大程度的摧毁你的神魂抵抗意志，配合我老秦氏的炼魂之术，将你的神魂炼为灵相傀儡，听凭我们摆布。”秦碧如道：“到那时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们掌控中。”
“那我还不如死了呢。”张潇大叫道：“魔女，疯婆子，你们还是赏大爷一个痛快的吧。”
婆娑天奴冷冷注视着他，并不说话，只是冷笑不已，眼色有些踌躇犹豫，似乎是在打什么主意，一时下不定决心。
秦碧如道：“时间差不多了。”对着婆娑天奴点点头，道：“龙女，红鸾星动，三个时辰内他全身半分异力也用不出来，如果你已下定决心，随时可以动手。”
张潇不明就里，一脸懵逼的看着俩人，梗着脖子道：“大爷想清楚了，我想死，快给爷一个痛快吧。”
婆娑天奴面沉似水，一双剪水般的眸子烁着清冷目光，注视着潇哥，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那件事要想达到最佳效果，必须他自己愿意才好，如果他抗拒，还不如另选他人。”婆娑天奴逼问道：“张潇，你想死就把你的神魂炼成灵相傀儡，到时候你就是一具假活真死的行尸走肉，你若想活便还有一条路走。”
“能活着，谁想死啊。”
婆娑天奴慢悠悠走向张潇，四目相对，语气平静中透着压抑，她的眸子渐渐泛红，透出丝丝缕缕的诡异妖色，终于开口说道：“你若想死，我便立即把你交给秦大姐炼魂去，如你想活，接下来便要完全听命于我，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如果是什么生不如死的勾当，那我还是宁愿死了干脆些。”张潇压下内心隐隐不安忐忑，表面上毫无惧色回应道。
婆娑天奴忽然摆摆手，红鸾妖鱼张开大嘴一吸，那味道感人的红色泡泡便被它收了回去。
一同被困住的白鱼公主立即向后远远退开。
秦碧如吩咐道：“跟我过来！”
那白鱼公主立即乖乖跟了过去。
“抓到你是个意外，但也可算是一场缘分。”婆娑天奴迈着一双白玉雕琢似的天足来到张潇面前，伸出春笋般白皙娇嫩的素手按在张潇头顶上，道：“你现在神魂颠倒，灵相迷茫，若你此刻愿对我敞开识海，吾当与你神意和合，空乐双运，同参真龙大菩提妙法，届时你我心神相属，自然不会再有加害彼此之心。”
敞开识海？
潇哥的识海早就被毁了，阴神取而代之又无处不在。怎么对你敞开？还有这空了双运真龙大菩提妙法又是什么鬼？她还要跟我神意和合？啥意思，听字面意思莫非是神交？这娘们儿看着可不像好人啊。
猛抬头，就看见一双波光明媚的眸子深不可测注视着自己。忽然出手按住了她放在自己头顶上的小手，呲牙一乐，道：“好，你说咋办就咋办！”
第五十一章 反杀
那一瞬间，婆娑天奴猛地想起便宜亲爹九龙谢壁曾对自己说过，张潇不是只靠异力战斗的人。之前不以为然，总觉得老爹对这厮的说法有些夸大其词，直到小手被人家按住挣脱不得时才明白，亲爹怎舍得欺骗闺女。
九龙谢壁天赋九道龙魂，身体常年被龙魂异力改造的神力无边。张潇经过阴神炼气打造而成的神变体魄虽然有所不如，但差距却不大。就算没有真气，只是单凭体术，近身格斗状态下，张潇也不虚公认近战天下第一的谢壁。
咔擦！婆娑天奴的手腕骨断了，剧痛之下，龙女战仙眉头紧蹙，凭着坚韧的意志不哼不哈，身上泛起白色光华，试图用本身储备的异力将张潇弹开。与此同时，一尊脑后燃烧巨大白炽色火环，身上缠绕五爪大金龙，本相美妙绝伦的菩萨神祗魂相出现在她身后，凌空一指点向张潇的额头。
“都落到我手里了还敢逞强？”
潇哥心头火起，无视对方的异力排斥，猛然将婆娑天奴往怀中一拉，生生将她掀翻按在地上。技巧娴熟的将她的两条手臂扭到背后，单膝压住腰眼，狠下心稍稍发力，分筋错骨，生生将婆娑天奴的两条臂膀拉的脱臼。
婆娑天奴不愧龙女战仙之名，巨大的痛楚之下也只是紧咬牙关闷哼一声。她身体禀赋其实不差，只是更习惯用魂相异力作战。在她看来，便宜老爹那种蛮力打法是肉眼凡胎的俗人干得勾当。她更相信自己的大金龙菩萨魂相。
菩萨魂相手指点出无穷业火指向张潇，没有阴神和真气防御，那道业火轻而易举便刺入张潇脑海。
一股悲怆自责的心绪油然而生。
“哎呀，我这是做了什么？”
张潇猛地将婆娑天奴翻过来，一边自责的叫着，一边出手将她的下巴掰脱臼，又手法娴熟的将她的大胯，腰椎，颈椎等多处关节卸脱臼。分筋错骨，将婆娑天奴彻底摆布成了个动一动手指都办不到的瘫子。
张潇心存自责，隐约感知对方的异力包含浩大慈悲之意，压制人欲，令人自惭形秽。心念一动，口中忽然滔滔不绝：如是我闻，人、天、三恶道，唯自能救拔，六道轮回如梦境如演戏，受地狱苦尽，或生于天中，福享尽可能堕入畜生，后来得生人间，贫穷困苦。
上古经典脱口而出，与大金龙菩萨浩瀚光明包含慈悲之意的异力隐隐相和
尔时，西方有一应珠，是摩尼宝忽然出现。复有百千帝释天宝，左右围绕摩尼应珠。时彼应珠最在其前，应珠现已，彼山所有诸色光明皆悉不现，并诸天、人、大神王等，声闻、菩萨、大地、火、风、诸水色光莫不隐蔽，唯除如来光明不灭。
这些真言法咒在神佑时代一度成为启发人们顿悟上古神祗异力的不传经典，在神佑时代的东陆西南一度形成一个强大的异人流派。可惜神佑时代整体消失，这个强大的人族流派也随之消失。只留了少数神祗残魂在世间传承。
大日坛宗的头面人物，便个个身具这种传承。
说到精彩处，那大金龙菩萨竟面露宝光，喜态庄严，不觉间停止了对张潇的攻击。
张潇一边动手拾掇婆娑天奴，一边口中继续背书：于是娑婆世界之内，所有众生随心所乐莫不满足，身色端正世间无比最胜殊特，六根具足支节洪满，离诸烦恼心得寂定，乐行善行，于佛法僧心得净信。
婆娑天奴虽然还有挣扎，但不过是徒劳，而且她本人受到魂相神祗的影响，也在下意识跟着张潇低声吟诵起来。
如是此会所集种种一切大众......大千世界悉皆遍满无不明耀。而彼应珠复出种种微妙音声，雨种种宝、种种幡盖、种种璎珞、种种花香，雨种种鬘、种种宝器、种种甘果，复雨种种无价衣服、种种金缕......
“不就是吹法螺吗？老子吹箫不如你，吹这个能当你祖宗。”张潇看着她身上渐渐暗淡的光华，暗地里长出一口气，恶声恶气说道。
“妙，妙，太妙了！”婆娑天奴的脸上因为身体的强烈痛楚而扭曲，但眼中却是异样的神彩，口中更是连声呼妙。
张潇以为她还不服气，勃然大怒，骂道：“小贱人，越收拾你还越来劲是吧。”
非人的折磨带来强烈痛楚，婆娑天奴虽然意志坚定，但毕竟血肉之躯，已经很难维持魂相状态，无法抑制的发出痛苦叫声。虚空上的菩萨魂相却无动于衷，这时忽然一声龙吟响彻，正是那条五爪金龙护法脱离了菩萨本身。
金龙咆哮冲向张潇，却被身后的大菩萨抓住尾巴，气的挥舞爪子撕空咆哮。
“哎哟，你这是还嫌我下手不够狠啊？”张潇无视那龙相异力凝聚的大金龙，双手不停，撕拉，撕拉，继续辣手摧花
。从**折磨转为精神摧残。撕碎了婆娑天奴身上的衣物，寻经探脉，用手法刺激她最敏感的区域。
“啊~~~~”婆娑天奴受到**痛苦和精神摧残的双重折磨，意志终于松动，发出了痛苦又复杂的哀嚎。只是因为下巴脱臼，只能用喉咙发出几声干嚎。
张潇死死压在她身上，保持最密切的接触，没有阴神和真气护身，只要拉开距离，十个潇哥也拿她没办法。
“别鬼叫了！”张潇出手将下巴给她推回去，道：“瞧在你爹的份儿上，潇哥今天只对你小惩大诫，现在能谈谈吗？”
婆娑天奴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到那只带来巨大屈辱放在最敏感区域的温热大手离开了，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杀了我吧！”
“嗯，看来缺点调教。”
大手又回去了，持续的强烈刺激带给她巨大屈辱，身体的痛楚则让她连想要晕厥都办不到。
这光头娘们儿不愧是龙女战仙，意志力要比王箭强了不知多少倍。当初对付王箭，相同的手法只用了不大会儿，王箭便瘫软如泥，丧失了抵抗意志，甚至因此沉湎其中。
“恶贼，你会不得好死的，再落到我手里，我会让你一寸寸的死......啊哟，别，别碰那里。”
“能谈谈？”张潇住手问道。
婆娑天奴屈辱的点点头，眼中无泪，目光清冷注视着张潇，生理分泌的变化让她痛恨自己这身躯，恨不得立即合龙魂入圣阶，成就真龙之身与这恶贼拼死一战。可惜不行，她被选为龙女菩萨，是要辅佐神之子成为人族的。
“你想谈什么？”
“先给我解毒，这个红鸾毒素该怎么化解？”
“没有解药，三个时辰以后毒素自然会化解，如果实在着急，找个人中和一下毒素就行了。”婆娑天奴道：“具体方法之前我跟你说过了，用我们龙族的办法就是入梦神交，如上古天书所说的，华胥入雷泽见神龙脚印而受孕......”
“别说了，我懂。”
远古神话里，有很多半人半龙的神祗，都是母亲做了奇怪孕梦生出来的，大概龙族有这种秘术可以用神交的方式繁育后代。这娘们儿果然不是啥好龙。张潇心念电转，时间紧迫，三个时辰就是六小时，耽误不起啊......
第五十二章 打了个寒颤
龙族不相信爱情，但相信优良的天赋可以让后代更优秀。
这个时代的龙族因为直接与龙族雄性繁育的后代都是蛇类，幼崽需要很漫长时间的演化才能成龙。所以龙岛上一直都是母系社会。三千年来，龙族的大天龙王族血脉择偶只选人族，并且必须是最出色的年轻男子。
太复杂的情感不利于生命的延续，人类的那一套道德标准，社会行为准则并不适用于龙族。比如龙岛现在的王者大天龙女与西方神教达成交易，养大号称神之子的麦迪文，还打算下嫁给这个养子。
呸，简直道德沦丧。
不过这就是龙族的传统。
婆娑天奴想要得到张潇，是从那天傍晚亲眼见证张潇接下老院长三拳开始动这个念头的。这种关系不是男女之间相互爱慕，而是女恶龙盯上了一件令她心动不已的猎物。
达到目的得办法很多，对婆娑天奴而言，未必一定要通过擒获用强的手段。之所以这么干，只是因为她更喜欢这种方式而已。可眼下既然拿捏不住潇哥，她也不介意换一种方式实现目的。
张潇做了个梦，感觉自己怀抱一半人半蛇女子，心里头一惊，然后打了个冷颤，迅速从失神入梦的状态中恢复，如梦初醒问道：“你我刚刚做了什么？”
婆娑天奴神气古怪打量着潇哥，答非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变的，为什么我与你共性和合的时候不能感知到你的神魂？”
张潇反问：“我刚才做梦打了个寒颤是怎么回事？”武神体系修行到神变境界以后，潇哥的身魄气血强壮，内外圆通无碍，打寒颤这种事本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
婆娑天奴同样不答，又问道：“你的识海受创严重，是怎么中的红鸾毒，又如何运用异力的？”
张潇醒悟起自己的阴神中毒了，连忙留意查看，果然已经解了毒。
“我的毒是怎么解的？”张潇也继续自说自话：“就因为在你身上打了个寒颤？”
婆娑天奴面皮微红了一瞬，冷冷道：“看来你我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就此别过。”
张潇一把将她扯住，道：“你想走可不成，白鱼公主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凡夫俗子已经占了极大便宜，还要怎地？”婆娑天奴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心情格外悲愤。
“我必须把白鱼公主带回去，而且要尽快。”张潇不客气的说道：“否则，燕鸿飞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就只好拿你来顶账。”
“你敢动我，就不担心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婆娑天奴冷笑不已，道：“谢壁不会放过你，龙岛和西陆神教的各位大能也一定会追究到底，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偶尔也会干一两件蠢事，我这个人其实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精明。”张潇动作轻薄的抚摸她的光头，嘿嘿笑道：“你别高估了我的智慧。”
“住手！”婆娑天奴竭力向后躲避，哪里逃得出男人的掌控，她空有
一身不弱的本领却不得施展，最让她绝望困惑的是自己的大金龙菩萨魂相，之前面对张潇的时候竟然被对方诵念的古经吸引，施展金刚护法神通降住了她的本命金龙。
她是双生魂相，金龙为天生本命魂相，大菩萨神祗却是与她有缘，在她幼年时忽然觉醒的。这些年来，这尊大菩萨魂相以无上慈悲念力和金刚业力帮助她功成名就，从未有过异样，以至于她几乎忘记了神祗魂相是异人魂相当中，唯一依靠外缘才能觉醒的独特存在。
很显然，那个时候张潇念诵的经典吸引了大菩萨魂相，勾起了大菩萨魂相的某些本能记忆。
这件事让她觉得恐怖又惊奇，那是对未知事物本能的畏惧和好奇。
婆娑天奴怀着莫名的恐惧奋力退避，但张潇的大手已经不留情面的覆盖到她最不想被打扰的敏感区域。
那古怪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强烈无数倍。阴神毒素已解，真气要比蛮力带来的触感更细致入微。
“不要啊，不要啊！”她绝望的叫着：“混蛋畜生，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忽然伸出舌头，就想咬舌自尽。
“想死？”
张潇出手如电，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凶巴巴道：“你落到我手里，想死都难，除非答应我的条件。”这小光头的脾气秉性如此刚烈，有点超出了潇哥的意料。冲着谢龙煌和谢壁的面子，张潇还真不能把她如何，只好虚张声势恫吓。
婆娑天奴口中发出愤怒的低吟，虽然说不出话来，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张潇杀也不是，放又不甘，正自为难时，忽然耳边听到有人说道：“老弟，给愚兄一个面子，放了她吧，秦碧如走了，那白鱼公主已被愚兄擒获，还是羽圣的大事要紧。”
依稀正是谢壁的声音。大约是担心父女在这种情状下见面会尴尬，他只是传声却没有现身。
张潇心念一转，就这么放了这小妖婆未免太便宜了她，而且难保她恢复自由后会不会继续纠缠。想到这里，取了一枚气血丹，也不理婆娑天奴怎么反抗，硬塞进嘴里，道：“这是我的豹胎易筋丸，乃是源自上古奇书......”
“鹿鼎记。”婆娑天奴面色惨白，脱口而出打断张潇的话，道：“我知道那部奇书，就在叶玄手中秘密珍藏，其中记载了许多上古绝学和歹毒秘方，其中最厉害的莫过于化尸水。”
张潇挠挠头，嘿嘿一笑，嗯，真好，老子想说的话都让你说了。
“你知道厉害就好。”潇哥神态阴冷看着她，道：“你知道这种奇毒不足为奇，你可知道这种毒药厉害在哪里？”
婆娑天奴面色难看，但仍自逞强，摇头道：“那部奇书是叶玄收藏的三大奇书之一，为苍穹书院镇院之宝，据说连苍穹八层阁的老学究们都未能窥破全部精髓，我又如何知道其中内容。”
“你不知道内容却听过这毒药的名头？”
“谢壁看过苍穹内部残缺不全的译文，曾经说给我听，所以我记得这
个名字，好像说的是人吃了以后会变的丑陋。”婆娑天奴轻哼一声，道：“所谓美丑从来没有统一的标准，只有你们虚伪的人族才会那么在意外貌的变化。”
“这老谢还真是个疼闺女的亲爹。”张潇道：“看在我和他兄弟相称一场，今天就先饶过你，顺便做叔叔的再教你个乖，这豹胎易筋丸乃是采集世间多种炙热之毒炼制而成的毒药，普通人吃了，当场便会全身经脉寸断而亡，你是高阶异人，体魄强大，服下以后会立即感觉到身上气血活泼温热，药性进入丹田海，暂时不会发作，但每隔一个月就要再服用一颗，否则毒性发作，你就会感到全身虚弱无力，然后身心筋骨都会发生变化，每日里承受剥皮抽骨一般的痛苦......”
“你别说了！”婆娑天奴眼中已现出惧色，嘴巴却倔强的打断张潇的话，道：“张潇，你不要想用这种歹毒的毒药控制我，龙岛的女儿绝不会屈服于你这凡夫俗子。”哼了一声，又道：“你也别大言欺人，那奇书鹿鼎记连苍穹书院一群老学究都不能尽数钻研透彻，你又如何得知其中内情？”
“你派了那么多人在我府外盯梢，难道不知道前些日子叶玄命人送了一本书给我？”
“叶玄派黑龙圣祖给你送去的是鹿鼎记？”
黑龙圣祖？张潇想起那小黑胖子第一次出现时不可一世的样子，气势甚至直追谢龙煌。却原来那不起眼的小黑胖子还有这么大来头。叶玄能御使这样的人物为奴，可是比潇哥的排面大多了。
张潇沉默不语，婆娑天奴只当潇哥是默认了，不禁面色再变，失声说道：“马克飞主教和盖博院长多次求借而不得的苍穹镇院之宝，他就这么送给了你？”
“不能说是送。”张潇道：“我们之间只是在做学术上的交流。”
婆娑天奴稍微沉吟，又想起之前张潇用咒语让自己的大菩萨魂相倒戈的事，脱口问道：“你之前口诵的上古法咒也是来自这部奇书吗？”
“事关机密，请恕我不能奉告。”张潇感觉到对方已经信了自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危机解除，可以放开她了。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道：“瞧在谢兄的面子上，今天就饶过你，一个月以后你再来找我，如果再无恶行，做叔叔的自然会给你解毒。”
婆娑天奴一朝恢复自由身，立即运转异力与张潇拉开距离，腾空而起，呼唤秦碧如。
张潇道：“你别白费力气了，秦碧如已经远遁，我的同伴此时此刻已经带着白鱼公主回我府中了。”
“张潇，这件事没完，龙岛和大日坛宗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婆娑天奴不确定自己所中奇毒的状况，又搞不清楚秦碧如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只能选择暂时退避，丢下一句狠话飞走了。
张潇不敢耽搁，连忙循着原路返回张府，刚到府门外，就看见一架漆黑大车停在门口，许笑杰和白宗元两个并肩站在台阶前，身后府门大开，白凌霄带着三弟等人正如临大敌与三个形容奇特的异人对峙......
第五十三章 江湖恩怨
打人一拳，需防备人一脚。
人在江湖混，没有不沾恩怨的。
院子里三个人来自北天山伏氏，他们是来上门寻仇的。
神圣东盟的法律规定，直系血亲允许以江湖决斗的方式为亲人复仇。只要是光明正大的挑战，官府也无权阻止。
漆黑大车上的人正是大日坛宗的转轮王易静海，他来到张府外却无意进入，而是打着为大日坛宗的夜暝王伏寒山报仇的旗号，引领北天山伏氏三姐弟前来寻仇。所以唱主角的人是院子里的三姐弟。
“许大统领不必这么紧张，易某是奉公守法的东盟公民，这里是长安，规矩我都懂，今日到此只是为伏氏三杰带路，绝不会做出让许大统领为难的勾当。”易静海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微微前倾身体，俯视许白二人，转而又对白宗元说道：“白令尹，什么时候江湖寻仇这种区区小事还要劳动您金身大驾了？”
白宗元没理会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漆黑大车。
乌木阴沉，木纹如云，看似平平无奇，唯独拉车的是一匹身形巨大的黑鳞巨马。白宗元一眼便认出那曾是陈无忌的坐骑。这时候车厢里忽然传出一声叹息，是女子的声音。
白宗元顿时如遭雷击，英俊的面皮泛起一丝红晕，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是她。
她也在车上。
白宗元隐约感知到那个人在车上，却没想到她也在。
她为什么会来？
这里是女儿女婿的家，那个人今日到此绝无半分善意，而她又出于什么目的而来？
十年过去，她还是从前那个她吗？
十年饮冰，难冷热血。
白宗元看似如冰山冷静的外表下，压抑着巨大的情绪和困惑。
白宗元仍只是六级初境，但在人榜上的排名却始终是前十以内，尤其上次单枪匹马擒下恶面昆仑柳天罡，排名又直上四名，位列人榜第六。甚至有风闻，苍穹院长叶玄点评天人两榜人物时说过，北地之虎本不该榜上有名的话。
这句话引起了很多猜测，以白宗元的实力出现在人榜上自然时没问题的，而
叶玄又是何等人物，他的权威性同样毋庸置疑。这句话细品起来便只剩下一个意思：人榜排名配不上这位北地之虎。
许笑杰和白宗元先后同年入长安，也都得到北地资源的暗中相助，如今按察司大统领已经是六级上境巅峰的强者，天榜第六紧随白玉京。而白宗元在人榜上的排名虽然有所提升，却始终是六级下境，以他的天赋和能享受到的资源扶持，断然不该如此进境缓慢。
世人推测他是在酝酿着一个厚积薄发的机缘，并且已经酝酿成熟，一朝爆发，实力必定直上重霄。否则以叶凡之尊贵傲气，绝不会委身下嫁。二者之间的婚姻甚至都不是招赘。
车里传出男人的声音：“十年磨枪，空乏其志，白宗元，你憋了这么久，本王真的很好奇你那一枪到底管不管用？”
一语双关，摆明了要激怒白宗元。
“楚王无忌，你以土圣之尊位列天榜第二，这么粗鄙低级的话由你口中说出，未免令人大失所望。”白宗元声音冷肃，听不出丝毫情感，又说道：“这里是长安，不是你的永安，容不得你肆意撒野。”
“嘿嘿，姓白的，你我之间就不要说那些甘甜不垫饥的屁话了，本王知道你磨枪十年为的是谁，也知道你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放心，本王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不过不是今天。”车里的陈无忌笑道：“你的怒气隐藏的很好，却未免太好了些，多了几分刻意，少了几许自然本真，终究是落了人道下乘。”
“陈无忌，多年不见，你本事未必涨了多少，嘴巴上的活儿倒是越来越好了。”白宗元反讽道：“你天榜第二靠的就是舔曹老师的痔疮换来的吧。”
“白宗元，你想激怒本王当着你女儿的面杀了你？”陈无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透过阴沉的语气不难想象他的脸一定是黑着的。
“只要你想动手，白某随时接着。”白宗元以区区六级下境的修为，面对新晋土圣，以嗜杀凶霸闻名天下的楚王无忌，丝毫没有惧意，针锋相对道：“光说不练没意思，你何不下车试试？”
“嘿嘿，你想求死，本王今天却没兴趣送你上路，本王现在美人在怀，
能做的事比杀你有趣多了。”陈无忌道：“而且今天唱主角的不是本王，院子里的伏氏三杰才是，你我的账迟早算得清。”
白凌霄以女主人的身份面对前来寻仇的伏氏三杰。
之前因为许笑杰竭力阻挠，耽搁了一段时间。
江湖决斗需要在官府报备，尤其是在长安城内动手，更是规矩森严。魂相级别，什么系的异力，魂技招式可能造成的破坏等等细节都必须先向官府相关部门登记清楚。如果异人的实力太强，官府部门就会提供一块专门供他们决斗的试炼场。在那里决斗，才不会影响到城中百姓。
忙活完这些事，仨人登门投贴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张潇恰在此时及时赶回。
院子里，伏氏三杰的老大，梦过寒江伏小桥正对白凌霄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弟弟伏寒山不明不白死在北地，你们十八行脱不了干系，江湖盛传张潇这个杀人凶徒用卑鄙手段害死我弟弟，今天我带两个兄弟登门投贴，就是要按照江湖规矩跟他算一算这笔账，冤有头，债有主，欠下的债迟早得还，他想藏可藏不住。”
北天山伏氏，作为神佑遗族之一，虽比不得中原九姓那般家大业大，却也是底蕴深厚闻名江湖的异人世家。自神佑时代消失起，这个家族世代隐居于北天山的莽莽深山中，极少与外界往来。只偶尔出来个天下行走，在江湖上留下一鳞片爪的痕迹，让人们不至于把这个小天象世家忘记。
近三十年以来，伏氏在江湖上最出名的人物莫过于加入大日坛宗位列三王之一的伏寒山了。比起威名赫赫的弟弟，伏氏三杰的名头只是在北天山周围很小的一个范围内叫得响。但是若论实力，却都远胜过在大日坛宗的夜暝王。
老大梦过寒江伏小桥，老二雪落南山伏傲寒，老三花入寒潭伏春风，皆是小天象魂相，六级圆满。
“三位来得不巧，我家官人不在家。”白凌霄淡淡说道：“倒不是我有意把他藏起，只是不凑巧而已，三位既然是来算账的，便跟我算也是一样，我与官人夫妇同心，生死同德，他结下的梁子便由我来了断。”
第五十四章 真相
张潇没空理会前院的对头，见白凌霄处置从容，又有许白二位坐镇压住场子，便先行直奔后面去了。这里是长安，许笑杰和白宗元都是官面人物，不仅身上有实力，背后更有东盟律法撑着，对方心存忌惮，应该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
谢壁果然在此，让张潇诧异的是屋子里只有谢壁。
“人呢？”张潇连忙问道。
“走了。”谢壁道：“我在等你回来，有些事要告诉你。”
“浴火重生成功了？”张潇点点头，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其他都是旁枝末节，燕鸿飞活过来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得到空羽城的支持，潇哥在长安便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浴火重生后的燕鸿飞的实力还会有一次飞跃，一旦她进阶为神圣领域巅峰强者，局面必定会更有利。
“成功了一半。”谢壁说道：“我赶过来的时间稍慢，而且白鱼公主的性灵被秦碧如做了手脚，她虽然成功复活，却没能恢复实力，更不要说问鼎巅峰。”
“她去哪了？”张潇有些担忧的说道：“既然没能恢复实力，那就更不应该离开，留下来至少还可以一起商量办法。”
谢壁摇头道：“她不想连累你们，尤其是不想连累小鹏王。”
张潇眉头微蹙，道：“既是亲姐弟又何谈连累。”
“她的性子一向如此。”谢壁道：“否则三十七年前在九海归墟也不至于陨落。”
他接着又道：“妖神族三大王族系，羽族是唯一保留完整传承，并且还保有自己领地的，相比较兽蛮族和龙族，羽族与人族之间的关系更密切，他们是最先选择化形成人的妖族，也是与最早与人族通婚被人族同化最深的，现在很多人族世家都有羽族血脉，比如北地白氏，南国燕氏，都具备羽族血脉。”
张潇问道：“你说的这些跟燕鸿飞离开有什么关系？”
谢壁道：“当然有关系，我是要告诉你羽族是妖神族三大王族系当中与人族关系最紧密，最信任人族的，我希望这种关系能继续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有人却不是这么想的，比如我那位便宜大师兄曹院长，这三十多年东陆跟空羽城的关系一直在开倒车，老头子早期更信任曹修道，搞的空羽城和东盟的关系十分紧张，直到最近几年才开始尝试修复关系。”
“我若是没记错，叶玄对妖神族可没什么好看法。”张潇插了一句说道。
谢壁道：“叶玄是对妖神族不可控的那部分有些想法，如果你知道当年鹏魔陨落的真相，就能够理解他的担忧了，要知道当年的鹏魔可是神圣领域巅峰的强者，在九海归墟战场上，正是因为他的突然倒戈，人族一次便陨落了五位巅峰强者，其中就包括我们的老师叶钩沉。”
“你们的老师叶钩沉？”张潇奇怪问道：“你们不是曹修道代师收徒入的门吗？”
谢壁笑了笑，摇头道：“江湖传闻而已，当年我们五个在苍穹书院都是伴读童生，老师游戏风尘遇到我们，悄悄收下我们，传授技艺知识，帮助我们各自觉醒天赋魂
相，后来他以委员会成员的身份应召去了九海归墟战场，却没能再回来，临终前留下遗言命大师兄曹修道将我们列入门墙，为的是给我们一个身份。”
“原来如此。”张潇恍然点头，忽然想起记忆中某个江湖艺术门类，也很讲究师门传承，有师承和没师承区别很大。叶玄能接替谢龙煌的位置，跟这件事应该有很大关系。
谢壁继续之前的话题，道：“鹏魔桀骜难驯，重小恩义而无大义，他总认为三十七年前羽圣陨落的冤枉，心怀仇恨，便与龙岛的黑龙帝秘密谋划了一个大计划，意图将人族委员会的巅峰强者一网打尽，那一战打的惊天动地，异世魔神一方出动了两位魔帅，冒着极大风险扩充了深渊通道，最终，人族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堵住了深渊出口。”
“这就难怪叶玄会对我三弟有那么大成见了。”张潇随即又道：“不过凡事有因才有果，我想三弟当年也是事出有因才会那么干，三十七年前羽圣陨落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勾结魔神，险些将当时在九海归墟的人族巅峰强者一网打尽，是羽圣牺牲了自我才保全了第一防线没有崩溃。”谢壁语气沉重，道：“具体内情只有少数人知晓，我当年担任按察司大统领时曾尝试深入调查此事，结果却因为意外陷落西陆被迫中断了调查，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
“既然羽圣陨落了，又怎么复活成今天的燕鸿飞的？”张潇好奇的问道。
“妖神族化形成人，与人族通婚后，会有相当一部分后代会进化出第二魂相，血脉越纯天赋越高的，几率越大。”谢壁为张潇解惑道：“两个魂相等于两次生存的机会，羽圣和鹏魔都是妖神朱雀的后代，本命魂相是火凤妖魂，只要妖魂不灭，便还有机会转生成人，那一次她牺牲掉的是人族血脉继承来的圣灵，火凤妖魂则转生到南国燕氏。”
张潇想起了白凌霄也是双生圣魂。还有白玉京和林道静。仔细想想，双生魂相的并不在少数。只是天赋有高下之别。
“南国燕氏？”张潇问道：“是被陈无忌灭掉的那个？”
谢壁点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燕氏。”又道：“那南国燕氏是神佑遗族之一，燕鸿飞托生转世到燕氏，也是有意选中其血脉纯正，在燕氏她很早就觉醒了火凤魂相，当年燕氏被灭门时她早已脱离人族的世俗家族进入到空羽城修行，而后她在空羽城进境神速，二十六岁时便进阶羽圣，成为空羽城新王，内心中早就对燕氏没有归属感。”
“这么说燕鸿飞上次转生到燕氏时，并没有像我那三弟一样失去记忆？”
“应该是这样。”谢壁道：“当年不仅是她个人做出了极大牺牲，第一战线各族联军尤其以空羽城损失最惨重，诸圣当中有人因此担心羽圣重生会报复，于是就有人想在羽圣重生尚未觉醒时除掉她以绝后患......”
“所以这才是燕氏被灭门的真正原因？”
谢壁道：“其中内情错综复杂，没有证据，我也不敢下断言。”
“这么说来人族当中有个强大人物与深渊魔神有勾结？”张潇道：“这个人从最初设计上一世的羽圣开始，就一直存在于人族当中，并且很可能现在依然是委员会成员？”
“这个可能性很大。”谢壁点头道：“但是当年我的调查被迫中断了，十年间，什么线索都没了。”
“我三弟又是什么情况？”
“羽圣在前线陨落的时候，鹏魔在空羽城，闻讯后他并未多想，直接跑到九海归墟的深渊出口发了一阵疯，与魔神方面的一位魔帅斗了个两败俱伤。”谢壁道：“十二年后鹏魔伤愈出山，忽然就达到神圣领域巅峰，并且开始追查当年的真相，还与魔神勾结引发了那场导致先师陨落的旷世大战。”
“那就是大约二十五年前？”张潇道：“当时你们凌云五子已经出海了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实不相瞒，当年我和叶玄也参与了那场大战。”谢壁并不隐瞒，继续说道：“虽然那时候我们两个都还年轻，但论及实力已经不逊许多普通圣阶领域的强者，甚至如果我们不刻意压制修为，直接选择入圣的话，还有很大把握直接进入到神圣领域，所以在那个时候，第一战线的强者们对我们还是持欢迎态度的。”
“所以，这才是叶玄容不下我三弟的主要原因？”
谢壁道：“鹏王做事太容易走极端，如今妖神族与人族之间的界限已经十分模糊，俨然已是人族诞生圣阶强者的主力军，如果让鹏王成为妖神族的新王，带头化妖入魔，很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一旦众多妖神族大能追随他化妖，与天下人族为敌，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弟他其实只是性格爆烈了一点，骨子里还是善良的，而且是个恩义分明的好儿郎。”张潇道：“这次所以会化妖，也是被曹修道设计逼迫所致，并且最后到底还是悬崖勒马了，我绝对相信他不会变的更糟。”
“我个人是认同你这个说法的，但以我对叶玄的了解，他多半不会接受你这种存在极高风险的假设。”谢壁道：“妖神族化妖后实力会觉醒一些本命神通，实力因此大幅度增加，这种感觉充满诱惑，尤其是对渴望变强的强者而言。”
“所以你们就打算放任那个真正勾结魔神异族的强者不去调查，反而要死盯着我这个傻弟弟？”张潇有点恼火了。
谢壁摇摇头，道：“调查从未停止过，但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事实是鹏魔也曾与魔神勾结，还对人族防线造成了极大破坏，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在这件事上，他是有很大嫌疑的。”
“既然你们对他成见这么大，又为什么要出手相助，帮燕鸿飞完成浴火重生？”
“因为我们怀疑燕鸿飞很可能是唯一知道那个名字的人。”谢壁道：“我和叶玄都想查清楚当年恩师陨落的真相，但燕鸿飞的嘴巴很严，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心智非常人可比，她不想说的事我们也拿她没办法，而自从你带着鹏王来到长安，她才出现了一些变化，对我们而言，这是一个机会......”
第五十五章 格局
谢壁谈兴正浓，除了谈及燕鸿飞姐弟过往，他对叶玄把那本时间简史交给张潇一事也十分好奇。张潇急着出去解决外敌，偏偏谢壁却毫不在意，硬拉着张潇说起来没完。
“贤弟且安心坐着，那陈无忌不是曹修道，断然不敢在长安造次。”
谢壁宽慰道：“那什么伏氏三杰倒是有些手段，北天山伏氏是神佑遗族，魂相小天象的异人世家，三姐弟当中最厉害的是那个梦过寒江伏小桥，已经具备了入圣的底子，只不过伏氏老祖宗伏天山在那里镇着，老的不死，小的也上不去。”
“这个伏氏还有圣阶强者？”张潇有点惊讶。
谢壁道：“小天象魂相的极限是可以入圣的，不过成就有限，伏氏的小天象魂相来自寒冰系，寒风，寒雪，寒雨，寒冰，寒雾魂相也算自成一派，伏天山当年在九海归墟战场上也有过冰封魔将的壮举，后来负伤退回到内陆养伤，实力忽上忽下，百岁以后便不被征召了，算是圣阶领域里的一根老油条，实际战力还不如奴儿。”
奴儿就是婆娑天奴，说起光头美女，张潇就想起了那个寒颤。忽然很好奇，谢壁当年与龙岛的天龙女交好有了婆娑天奴，当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打了个寒颤就完事了？
“伏氏三杰战力不俗，但久居山中，缺乏实战经验。”谢壁道：“你身边那个姓欧的小姑娘带齐装备，一个人轻松就能收拾了那姐弟仨，这仨货就是被陈无忌诓来送死的，秦碧如想要统一神佑遗族，伏氏是她的目标之一。”
张潇恍然道：“原来还有这些隐情。”
谢壁道：“这天下有趣的人很多，贤弟你之前守着北地一隅之地，虽有见地却受困于眼界而无从发挥，长安城就不同了，通衢天下，人文鼎盛，正是英雄用武之地。”
“既然长安这么好，你老兄为何至今仍是闲云野鹤的样子？”
谢壁耸耸肩，道：“人族这天下呀，简直比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还难搞，学院派，士族集团，王庭集团，南北分庭抗礼，还有江湖那些诸如老秦氏这种杂七杂八的野路子，你争我夺都想分一块去，我宁肯在九海归墟里跟魔神怪物们兜圈子互砍脑袋，也不愿跟曹修道之流斗心眼耍手段，不要说我，便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天老大他老二的叶老二也是腻歪的很。”
“谢兄豪迈，超凡脱俗，可谓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吾辈俗人纠缠在万丈红尘中，想脱身而不可得，唯有羡慕不已。”张潇道：“我自从入京以来，日日被俗务纠缠，天天为江湖庙堂错综复杂关系困扰，诚如你所言，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受眼界不足的限制，对这天下的格局还是知之甚少。”
“呵呵。”谢壁笑了笑，道：“你是坐在宝山中寻宝，守着金钵要饭，大门外就是按察司大统领，知机阁里的机密要闻还不是任你予取予求？”
前面院子，双方言
辞激烈，欧桂花已经拉宝剑站出来了。
张潇在后院内堂密切关注那边的动静，有点按捺不住。
谢壁连忙拦住，道：“这点你得跟叶老二多学学，他就沉得住气，而且善于用人，到了你这个境地，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手底下有人才你得会用啊。”
“我就算不亲自出手，也至少要出去交代一句，别把这伏氏三杰给杀了，便宜了秦碧如那毒妇。”
谢壁呵呵一笑，摇头道：“贤弟格局小了，愚兄观你出道以来所作所为，一向是目光远大，胸襟广博，但这次你却有些短视了。”顿了一下，等张潇提问来一句何以见得？见潇哥没捧哏的意思，觉得无趣，便又继续说道：“秦碧如得到老头子的支持，老秦氏想趁机崛起，野心勃勃要收编神佑遗族，这个事对你们北地来说并非坏事。”
“短期内我看不到有什么好处。”张潇道：“秦碧如与汉王势不两立，我现在正查秦芷蕾的案子，你刚才也看到了，她恨不得撕碎了我。”
“没那么严重。”谢壁道：“这女人看着凶狠，野心勃勃，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当年与叶家姐姐还是手帕交呢，被叶辉给坑了，带着老秦氏帮叶辉与叶煌争天下，之后被甩了，从那以后心路就走窄了，无论是修为还是智谋格局都比你差远了，你这次也就是一时大意，才被她和奴儿暗算到，到最后不也没什么损失。”
张潇想问他打了个寒颤的事，碍于彼此称兄道弟，终于还是没脸问出口。
谢壁却接着说道：“说起这个奴儿呀，我也是没办法，毕竟从小就没管教过，她母亲是个极强势的性子，从不把天下男子看在眼中，把她培养的也是一般的目中无人，说话做事不免任性，我这个做爹的没出息，非但管不了她，还常常被迫推波助澜，就刚才，我还出手把你带去的那个精灵小姑娘捉住了，还望贤弟不要往心里去，人交给苍穹了，你想要就去找叶玄，只需借口上门讨论学问，说的叶二高兴，自然就把人还给你。”
张潇听到这儿才算彻底明白他的意思。谢壁就是冲着那本时间简史里的内容来的。在他和叶玄兄弟两个的眼中，什么龙隐，老秦氏，空羽城，又或者陈无忌和叶辉，都算不得一等重要的事。只有那本书里的内容才是他们最在乎的。
当然，他们还在意燕鸿飞和那个与魔神族勾结的委员会成员的名字。
燕鸿飞不见了，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这俩人因为天赋异禀，在人族中地位超然。一个刚入圣便接手苍穹做了第一院长。另一个闲云野鹤，信马游缰，却深受各方忌惮，在长安城中绝对是能比肩曹修道谢安之流的大佬级人物。真可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张潇暗自思忖着，从谢壁的语气不难听出，他对秦碧如是抱以同情的，言语之间有希望自己手下留情的意思。
吗的，这买卖做起来未免太难了。一边跟老子称兄道弟，一边帮着老子的对头给老子使绊子，又还限制老子出气报仇，好话让你们兄弟说尽了，坏事儿一件也没耽搁。
“我想请问谢兄一句，你如何看汉王称帝一事？”
“谢某以为人间只有难心事，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谢壁笑道：“不管是叶辉当皇帝，还是陈无忌当了东盟的新盟主，又或者老秦氏复辟成功，从谢安的士族集团身上啃下一块肉去，都不算什么大事，叶玄和我只关注可能会影响到九海归墟内部格局的事情。”
“令嫒在陈无忌和叶辉之间已经明确了立场，如果她向谢兄请求帮助，你打算如何回应？”
“她不会求我帮忙的。”谢壁道：“天龙女从不把天下男人看在眼里，唯独对我当年做的一件事耿耿于怀，可以说是恨我入骨，前者名义上下嫁郝神通就是为了恶心我，这么跟你说吧，她们母女俩就是死到临头了也不会对我开口的。”
张潇道：“只是假设呢？”
谢壁对着潇哥淡淡笑了笑，道：“我还挺欣赏你这个朋友的，所以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假设为好。”
张潇点点头，道：“懂了。”又问道：“你们觉得让大日坛宗成为东盟国教，在人族当中划分出严格的等级制度，这件事可行吗？”
“叶玄不是很赞同，但也不打算反对，其实无论怎么划分，实力始终是分高下的唯一原则。”谢壁笑道：“不管这件事幕后是马克飞还是盖博，都不会对苍穹产生多大影响。”
“可是这个操蛋想法会对东陆的普通百姓的命运产生巨大影响啊。”张潇道：“我不喜欢当圣人，但来到这人世间走一遭，至少还有做人的底线是必须坚守的。”
“我对此表示欣赏，这也是苏老四倒向你那边的最主要原因。”谢壁道：“如果你的想法能为人族带来实力的增强，进而影响到我们跟魔神异族之间的战争，我想我和叶玄都会支持你，但现在，我们还不准备表态。”
“有谢兄你这句话，足矣。”张潇道：“天火麒麟的案子我其实早有思路，只是一直碍于苍穹的态度不明，才没有继续推动案件的调查工作。”
“那只是一件小事，问题的关键是不喜欢看到叶辉称帝的人是老头子，你按下一件天火麒麟的案子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要有老头子支持，秦碧如有的是别的办法继续整垮叶辉。”谢壁道：“除非你也能像说服我一样说服老头子保持中立。”
“那是我的问题。”张潇道：“谢兄和叶院长能明确中立就足够让小弟心满意足了，至于二位所在意的那本书的内容，小弟的确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可以与谢兄你们沟通交流一番。”
谢壁一听就乐了，眼睛一亮，神光湛然注视着张潇，道：“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快说说，译出多少字了？”
第五十六章 天之源地的传说
哲学上最难的学问，无非就是：认识自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以及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上古时期有个哲人学者叫王小波，谈及生命的意义时说道：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到些有趣的事。倘若我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这本书说的就是一些有趣的事和有趣的道理。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
具体来说，这本书讲的是时间和空间的事情。
异人神通改天换地，动辄享寿数百载，在普通人看来不可思议，但放诸于宇宙辽阔空间和漫漫时间长河内，却是微不足道的泛不起一片涟漪。能够客观的认识到这一点，人才能认识到自身的渺小。
张潇滔滔不绝说了很多，谢壁听的很认真，却未必全盘认可。
这个时代是属于异人的，唯心主义，神学大行其道，入圣成神才是这时代的主流。上层社会，高端学者们钻研都是玄学思想。唯物主义，格物科学那一套只在民间工匠之间传播运用比较广泛，属于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所以就是宇宙无限广大，而我们生活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宇宙的中心，甚至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必妄自菲薄。”张潇道：“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很小，但人的思想却是无限深远，神通异力也可以无限增长，各种元素异力也是宇宙中客观存在的。”
“无限增长？”谢壁不以为然道：“谈何容易，毕竟我们只能拥有这个世界里已经拥有的力量。”
“也有你这一说。”张潇道：“我只是阐述这本书里的内容，和我个人理解，结合身处的时代引申出的观点。”
“你的观点很新颖，这本上古奇书的内容也没有让我们失望。”谢壁话锋一转，又问道：“其实我们最想知道的是九海归墟里的那个通往异世界的深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个虫洞。”张潇道：“我不能确定，这可能涉及到了多维空间理论，我自己也还在研究学习中，大概需要更多的时间找到答案。”
“虫洞？”
“大约相当于一条通道，可以连接不同维度空间。”张潇不打算跟他详细分说虫洞理论，解释道：“我听说神佑时代有异人领悟了空间法则，割山断水自成一界，搞出不少空间类法宝。”
谢壁点头道：“不错，的确有这种事。”
张潇道：“这就说明了异度空间是可能存在的，并且有等级差异。”
“你的意思是，深渊的另一边很可能是一个好像我们这边一样的世界？”
“一切都是猜测，我不能给你任何明确的答案。”张潇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做一个假设供你参考，比如神佑时代的某位大能在进行空间法则研究的时候，无意中开启了这么一条通道，连接到了一个拥有强大魔神的世界，面对强大的敌人，只好选择逃避，可能神佑时代就是这么消失的。”
“你真是个擅长奇思妙想的家伙。”谢壁嘿嘿笑了笑，道：“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一个方向。
“所有新发现的最初都是从大胆猜测开始，而后小心求证，逐渐得到证实的。”张潇道：“我有时候会在想，也许神佑时代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只是存在于某个神秘空间内，默默关注着我们这边，等待着重新回来的机会。”
“你为什么这么想？”谢壁蹙了蹙眉头，似不经意的问道。
张潇道：“如果我的猜测成立，空间是有等级的，神佑时代的大能们制造的时空不太可能比我们所处的空间等级更高，果真如此，那他们一定会很希望拿回物质更丰富，结构更稳定的空间。”
“这些想法都是这本书带给你的启迪？”谢壁问道。
张潇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这本书的内容很深邃，如果你们感兴趣讨论下去，我们可以再找机会，今天就到这里吧。”
“也好，看你如坐针毡的样子，显然无心学问，再聊下去反而不美。”谢壁道：“那就这样吧，鹏魔的事先给你个面子，但是你要负责到底，一旦他完全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潇看他打算离开了，按捺不住又问道：“燕鸿飞究竟去了哪里？”
谢壁迟疑了一下，道：“本来不打算跟你说的，她临走前有句话托我转告：她去了想去的地方，如果有缘你们还会再见面的，三千先生。”
张潇愣住了。
谢壁呵呵笑道：“叶玄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否则也不会把那本书交给你。”
张潇苦笑点头，自嘲道：“说实话，你们居然没把我当做怪物抓进苍穹研究，我很意外。”
“我们为什么这么做？”谢壁笑道：“你不是第一个来自天之源地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跟其他人相比，你也只是在上古文献方面的才能比较特殊，苍穹文史馆八层是上古学派的源头，有机会你去看一看，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张潇不用去，也能大概想象得到。
天之源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知多少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九海归墟的某处，那边的人会使用科技武器与这个世界的异人们作战，这么长时间以来，活捉几个俘虏并不足为奇。
那个委员会把来自天之源地的科技武器认定为禁品，洪水猛兽一样防着。显然是认同这种武器的威力。他们不许民间买卖运输，甚至王庭贵族都不允许私自接触。但作为制定规矩的人，他们自己呢？
谢壁又说道：“天之源地并没有民间传说的那么神秘，我们这边去过那里的人不在少数，那里保留有很多上古遗迹，不过那边的人的文字和语言与神佑时代更相近，听说只有极罕见的天命者才懂得一些上古文字。”
“你们的意思，怀疑我是这个什么天命者？”张潇惊疑不定的看着谢壁。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谢壁道：“从三千先生第一次为苍穹书院翻译上古文献起，我们就知道他是来自天之源地的天命者转世，我们尝试过寻找，但并未刻意深挖，天之源地每隔十五年开启一次，那边的人种与我们同源同根，彼此虽有纷争，但始终保持克制，
我们这边不允许圣阶强者参与战斗，他们那边有毁天灭地的武器也从来不用......”
“这么说你们跟天之源地那边的人早形成了默契？”张潇颇为意外，惊讶问道：“他们难道不是敌人？”
“算对手，但不能算敌人。”谢壁道：“他们生活在一个只有太阳没有月亮的小世界里，那里有许多上古文明的遗迹，绝大多数人都是不能觉醒魂相的凡夫俗子，靠着格物知识制造武器与我们作战，就像你十八行的火轮船和战车。”
“原来你们早就注意到了。”
“也不算很早，具体来说是从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了赤须陀的大军开始的。”谢壁道：“那战场我亲自去看过了，现场留下的痕迹证明，你用的就是天之源地那边的手段。”
“你们不在乎？”张潇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你不要紧张。”谢壁摇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神国学院那般把天之源地的一切都看做洪水猛兽，我和叶玄都曾去到过天之源地，以我所见那里的人普遍友好和善，物产极其丰富，只是大多数人都很短命，他们依赖又害怕那唯一的太阳，人们走在外面都穿着厚厚的古怪护甲，说着与我们差不多的语言，向往着我们的世界。”
“两位阅历过人，胸襟和眼界都令我钦佩。”张潇心中惊奇，面上不动声色道。
“既然你感兴趣，那便多与你说几句。”谢壁谈兴一起，又继续说道：“当年我和叶玄联手打入天之源地，在那边游历一年有余，发现那边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在他们那边有很多严格的法律，人与人接触有着诸多限制，比如不允许用自然方式传宗接代，他们有培养室，想传宗接代，只需缴纳一笔费用，采集身上一滴血肉就能培养出新生儿来。”
那不就是克隆嘛。原来天之源地的人都是这么繁衍后代。
张潇心里想着，嘴上什么也不说，认真听着。
谢壁接着说道：“还有更奇的，在天之源地里，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一个叫ai的奇物，此物有人所难及的智慧，它的意志在那个世界里几乎无处不在，大能控制那太阳的威能，小能随时随地监视任何一个民众，我和叶玄在那边的时候，几次受到这厮的追杀，险些受其所害。”
人工智能？张潇心中一动，问道：“它有什么厉害手段，连你们俩都不是对手？”
“它手下有一些机械战士，能飞天遁地，束光成剑，几乎无物不破。”谢壁道：“平心而论，随便一个都比咱们这边的南楚剑圣强不止一筹，那段日子里，我和叶玄两个被那东西追惨了。”
“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张潇捧哏问道。
“自然是遇到了高人相助。”谢壁道：“后来我们遇到了那边的义军首领，他叫超脑八十九号，是个半生化半机械的人，我和叶玄在他的帮助下跟随他们的远征军回到了九海归墟。”
超脑八十九号是什么鬼？张潇立即想到了自己曾是第一个接受超脑实验，并准备接受生化身躯的实验者。想到这里，不禁又想到：这个人跟超脑实验是什么关系？
第五十七章 枪圣
每个时代有属于每个时代的传奇。
飞扬古的死标志着厚土王城的一个传奇时代结束，大鹏展翅恨天低的少年神王急不可待的开启了自己的传奇之旅。而他最大的对手，那个用天劫带走飞扬古的新土圣，则在原本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生基础上更进一层。
黑车岿然不动停在府门口。
十年磨枪的白宗元站在台阶上。
车厢里传出女人奇怪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藏着几许**和晦涩。男人的大手如可怕的恶魔，让人畏惧又难以拒绝。女人绝不想在这里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陈无忌的手法精妙，她忍不住。
车厢里传出陈无忌得意的挑衅道：“白宗元，你的枪磨的太久，用的太少，是不是已经软的不能用了。”
寒风飞雪，半城阴霾。
白宗元人如标枪，沉默不语。
他知道自己无论多渴望与陈无忌一战都不能主动出枪，正如陈无忌不肯主动下车与自己一战。
这里是长安城，是有规矩的地方。
她在车里，陈无忌也在。
陈无忌在利用她激怒他。
白宗元握拳的手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许笑杰按捺不住为好哥们儿出头：“楚王陛下，你已经占了上风，又何必在此咄咄逼人？老白的嘴巴功夫不如你，但是明确表态不介意跟你光明正大较量，你却还这般言语讽刺，未免有失英雄气概了吧？”
“许老二，怎么？你也想跟本王为敌？”陈无忌道：“别忘了，你许氏的宗祠族裔都在我大楚永安，许氏世代忠诚于楚国陈氏，你父亲许老将军至今仍是本王殿前的五军都督，你这般言行，与那无君无父之徒何异？”
许笑杰道：“楚王此言差矣，我统领按察司，做的是东盟的官，大楚于我而言如家，东盟才是国，大丈夫行事舍小家顾大家，自然是先以国事为重。”
“嘿嘿，十多年不见，你修为没见多大出息，这嘴皮子倒是比从前利落了。”陈无忌笑道：“当年你追随兄长离开许氏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那会儿你见了本王连站都站不稳，现在倒能侃侃而谈了。”
“汉王莫非是想跟许某叙旧？”许笑杰道：“隔壁就是许某家宅，拙荆泡茶的手艺不错，何苦在这里接伏氏的风雪。”
“还是算了吧。”陈无忌道：“你终究不如令兄，更比不得你老爹，本王和你到底不是同路人。”顿了一下，又道：“瞧在你许氏一门对我大楚忠心耿耿的份儿上，今天本王赏你个面子，就不为难姓白的了。”
车厢里又传出一声女人痛苦压抑的低吟。
陈无忌言而无信，嘴上不说什么，手上动作却越来越过分。
白宗元身背后猛然浮出一道青光，直上九重霄，那是一道枪意，瞬间刺破天空的阴霾，寒风止，飞雪住。
雄浑苍茫的枪意器魂横贯天地间，白宗元的白虎魂相合身入魄，整个人身上腾起一道龙卷狂飙，将空中的枪意器魂团团包裹，狂飙迅速收缩，那巨大的青色枪意器魂也在收拢，最后凝聚成一条虎牙宝枪。
白宗元探手抓住了那条器魂宝枪
枪一直都在，他早已将魂相入器修炼到最高境界，将一向不离身的宝枪炼成了自身的第二魂相。
“双魂入圣？”车厢里传出陈无忌狞厉的笑声和惊讶的语声：“嘿嘿，白宗元，你还真是个百忍成金的人物呢。”
黑色的马车和白宗元之间的空气渐渐凝固，气氛越发沉重。
白宗元倒提宝枪一言不发，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院子里有他的女儿，车子里有他的女人，眼前是他生命最大的敌人，他隐忍多年，不就是为了保护女人和女儿吗？
黑车里的陈无忌也在期盼着：愤怒吧，出手吧，只要你出手，叶凡就完了，然后是叶辉那只老狐狸，他会不会断尾续命呢？就算是那样，至少也除去了叶凡这个劲敌。
......
谢壁忽然叹了口气，道：“事情有越闹越大的趋势啊，这个北地之虎够条汉子，难怪叶凡对他那般念念不忘死心塌地。”他对着张潇微微拱手，道：“贤弟，多承指教，愚兄这就告辞了，外面的事情你看着办，愚兄就提醒你一句，别让你那岳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潇怀着复杂心情送别谢壁。心中清楚明白，眼前却是迷雾重重。与谢壁深谈一番后，对京城和天下的权力格局看的更清晰了。但对于眼前的困局，却反而有些不知如何着手解决。
原因无他，这长安城里的人物关系有点乱套。
秦碧如是叶玄姐姐叶青的闺蜜，与谢壁和叶玄有些香火缘，谢壁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之间的确有为秦碧如求情的意思。婆娑天奴出身龙岛是谢壁的亲闺女，背后还有神国学院和西方神教的裁决委员会撑腰。
曹修道为首的学院派也不好惹，曹修道本身是苍穹书院二号人物，深得谢龙煌支持信任才有今天的位置。他和楚王无忌勾结在一起形成的集团，实力着实不容小觑。
士族集团因为底蕴实力雄厚，谢安新晋入圣，以水圣身份直入神圣巅峰领域，坐看闲云，稳坐钓鱼台。
汉王内庭因为阻力太大对称帝一事有所顾忌，目前还在犹豫中，叶辉深知老院长只是反对他称帝的计划才默许了龙隐对他的陷害行动。只要他及时撤一步，天火麒麟的案子就可能大事化小。若非张潇拿捏了他私运天源武器的把柄，逼着他走下去，他早就敲退堂鼓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最重要是苍穹书院老院长和叶玄兄弟俩的态度。谢壁口中的老头子是个十足的矛盾体，他就像个因为儿女不和左右为难的大家长，左摇右摆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而叶玄和谢壁则是立场鲜明的保持中立，同时也在维持长安城里的秩序。尽量把双方冲突规模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在叶玄和谢壁看来，真正值得在意的只有人族和九海归墟的深渊魔族之间的生存之争。他们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以此为中心的。只要是对人族一方的生存发展有利的事情，他们就会明确支持。
而谢龙煌虽然也很在意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但同时老院长还很在乎东西两大陆之间的竞争。
院子里，伏氏三杰正在大战欧桂花。
胜负悬念不大。
皇权武装无愧西陆第一重宝，欧桂花的七彩幻气在这套装备的加持下，纵贯天空形成了一个巨大护罩将整个张府笼罩。幻气纵横之间，欧桂花已经牢牢将竭力施展小天象威能的三姐弟压制住。
如果不是欧桂花遵照白凌霄的意思手下留情，这仨人早就落败身死了。
白凌霄本就秀外慧中，这两年与张潇结合，统领十八行十数万产业大军，早就不是当初刚离开空羽城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女。现在的张家大娘子是个识大体，观大局，能做大事的女子。
从一开始她就瞧出这伏氏三杰只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外面的黑车里才是最大的威胁。为什么他们打上门来却不派出最强力量？这里是长安，异人强者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有规矩的。在不确定这三人来历的情况下，白凌霄的想法是，最好不要把事情做绝闹大。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张潇从后堂走出来到院子里，经过白凌霄身边时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四目相对，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温暖的关切和夫妇同心的默契，相互微微额首，虽相顾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白凌霄担心着大门外的局势，但身为女主人，又不能丢下宅子里的一切，张潇的出现则让她顿时安下心来。
“不用留情，速战速决。”张潇径直向外走去，随口对欧桂花发出指令。不看身后战况发展，顷刻间已经来到大门外，悄然站到白宗元身边。
双魂入圣，白虎魂相进化为飞彪圣灵，明器虎牙进阶成器魂灵相，这位岳父老泰山还真是很能给人以惊喜。明天起，他在人榜上的排名可能又要大幅度提升了，也许只在王袍之下？
虽然如此，但张潇很清楚，这样的战力未必强过陈无忌。
全身元素化的陈无忌有着恐怖的防御力，百倍重力场内，任何人跟他交手都很难占到便宜。
而最重要的是，这里是长安。
曹修道可以做的事，不是谁都能做敢做的。就算是羽圣，名义上也是付出了陨落身死的代价。尽管那只是她为了浴火重生而在老院长面前做出的一次顺水推舟的妥协。
岳父大人隐忍多年，厚积薄发，一朝入圣便是双魂入圣，的确是人才难得。但是比起坐拥空羽城的羽圣来，他对人族的重要性还是差了点意思。连燕鸿飞在长安大开杀戒后都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他又岂会例外？
“请您冷静一下，从现在起，所有事情交给我处理。”张潇的手穿过青白双色的异力光罩，直接按在白宗元肩头上，沉声说道：“十年饮冰，未凉热血，您的血性和志节苍天可鉴，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白宗元虽有匹夫一怒的血性，却从来不是个呈匹夫之勇的匹夫。他有勇有谋，一向被天下人公认为是具备枭雄之姿的人物。所以突然入圣向陈无忌发起挑战，实乃是楚王无忌触动了他的逆鳞底线。他可以隐忍，但并非什么事都能隐忍。
就在白宗元忍无可忍，将要出手的瞬间，张潇及时出现了，一只手破开白宗元的飞彪圣灵结界，直接按上他的肩头将他从非战不可的状态中唤醒。
第五十八章 弱点
理论上讲，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禁地，前提是要有足够挣脱规矩束缚的能力。
实力越强大，能够束缚你的规矩就越少。
长安城里也许是这个时代规矩最大的地方，近五十年内，能在这座城市里肆意妄为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异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的雷动九天。
在上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里，义军首领雷动，汉庭影圣叶无影，火圣谢龙煌，兵圣曹修道，曾在这座城市里上演过四圣论战的传奇。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江山代有才人出，英雄辈出的新时代脚步正渐渐迫近。
短短两年时间，先是王袍入圣成了金魂圣人，接着是陈无忌取代飞扬古的土圣之位，而后是南楚剑圣楚歌邪临战入圣，厚积薄发的士族集团首脑谢安更是直入神圣巅峰领域，最后是北地之虎白宗元，百忍成金，兽魂器魂双魂入圣。
天人两榜上的强者们一改往昔三十载无人肯入圣境的局面，纷纷入圣，可谓是掀起了新时代大潮。然而了解今日局面如何形成的人都知道，那立在时代潮头上的却是个不能觉醒魂相的年轻凡夫俗子。
张潇及时出现，阻止了白宗元挑战陈无忌。
“张潇，你还活着呢。”陈无忌嘿嘿冷笑说道：“本王曾想过有一天你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站在本王面前，如一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才一年时间，你已经积蓄起与本王分庭抗礼的力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张潇道：“以我本心，宁愿永远留在北地做个小小治安官，偏偏你们不肯放过我，一步步把我逼到这里，站在你面前。”
“你不想站在这里，修炼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做什么？”陈无忌大声说道：“虚伪！没有野心的人根本不配站在这里，没有野心的人怎能领导这一群才华横溢野心勃勃之辈？他们追随你难道就只为你这个人？”
哈哈哈哈哈。
陈无忌忽然狂笑不止，又说道：“张潇，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
“还是有一点点差别的。”张潇道：“你是棋盘上的旗子，而我是一颗局外来的棋子，看着挺像，但其实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只要落在棋盘上，便都是棋子。”陈无忌道：“除非能成为弈棋人，否则，你我的区别就只在于谁更重要，就目前而言，你还只是一颗无名小卒。”
“想成为弈棋人，首先你得从心理上自我认可自己是有这个资格的。”张潇道：“陈无忌，你在琢磨我这颗无名小卒的时候，便已经认定了你自己就是一颗棋子的命运，所以，你跳不出这块棋盘了。”
“跳不出又如何？”陈无忌嘿嘿狞笑道：“我能在这块棋盘上称王称霸就足够了，而你就算跳出去了，迟早也只是跟当年的羽圣姐弟一样成为别人的弃子。”
“你这样的人称不了王，纵然称霸一时，终究笑不到最后。”张潇淡定说道：“知道为什么我选择汉王而不选你吗？因为你不配，与叶辉比起来，你孤傲自负，刚愎自用，喜欢行险，出手残暴不留余地，全身上下没有半分王者气度，让你这样的人做了天下之主，这世道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哈哈，本王没有王者气度？”陈无忌大笑道：“张潇，原以为你是配得上本王亲自为敌的枭雄豪杰，却原来你就是一只井底的蛤蟆，只
看过巴掌大的天，就敢信口开河评价天下英雄，本王是何等样人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易静海，摆驾回次相府。”陈无忌注意到院子里的大战已接近尾声，伏氏三杰面对西陆第一的成套神器，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自称叫欧桂花，疑是德鲁小女皇的女子稍稍发力，就见七幻斗气纵横，剑芒横贯天地间，伏氏三杰如风中残烛，不及驰援便被斗气剑芒撕成了碎片。
陈无忌十分满意这个结果，杀得好！伏寒山老儿一心想要待价而沽，本本王玩儿明则保身那一套，楚先生派人请了三次他都不肯出山，如果让他一直当缩头乌龟，这些年南楚在他身上做的布局岂不是要白费工夫？
“陈无忌，你就打算这么离开？”张潇忽然出言阻拦道。
黑车原地未动，陈无忌呵呵冷笑问道：“怎么？张潇，你还敢在这里强留本王？”
“我当然很想把你留下，但不是此时此地。”张潇道：“陈无忌，我要向你发起公开挑战，没有规则，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即分生死，也分高下！”
一语出口，第一个懵圈的就是白宗元，惊讶的看着张潇，怎么个意思？不让我在此时此地与他决战，你却要站出来跟他来一场受到东盟律法保护的决斗？
黑车里沉默良久。
“本王拒绝。”陈无忌慢悠悠说道：“如果你想与本王决斗，那就是此时此地，其他时间地点，本王恕不奉陪。”
“陈无忌，听说你有三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三十岁以后再无子嗣出生？”张潇冷笑连连，道：“世人都说你是醉心修炼，无心女色，却怎知道你其实早就是个没有卵的废物。”
黑车再次陷入沉默，不是沉默，而是死一般的沉寂。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
许笑杰的手下意识按在刀柄上。
白宗元的器魂虎牙也凝聚成形，青光濛濛，寒气森森。
陈无忌随时都可能出手。只要他一出手，必定是雷霆万钧的一击。尽管张潇这边的人数占据绝对优势，而且还有个双魂入圣，貌似实力不逊陈无忌的白宗元，但没人敢怀疑新晋土圣的绝对实力。
百倍重力场内，实力稍差者瞬间会被压制成肉泥。就算能挡住重力场，也绝不可能在速度和防御方面与陈无忌媲美。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群殴他一个，也未必能占据上风。
张潇没有觉醒魂相，在这个世界的强者眼中便等于少了一条命。无论潇哥之前展现出多少神奇，都无法改变人们早已形成的固有观念，没有魂相便不能入圣，一个强者不能入圣便无法调动磅礴的天地异力，就算再强也有限。
在许白二人看来，如果陈无忌对张潇出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潇却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怎么又不说话了？哦，懂了，被我说中了真相！你已经无地自容，难怪你一天到晚都是那幅铁衣霜血寒的硬汉样子，正应了那句话，越是缺什么就越想拥有什么，你缺的是男子汉的尊严啊。”
“请不要说了！”黑车里突然传出女人急迫愤怒的声音：“张公子，你一定要闹的这里血流成河才满意吗？”
张潇心头微沉，女人应该就是白凌霄的亲生母亲。正要说话，忽听黑车里传出一声女子闷哼，接着是陈无忌寒声道：“多嘴！”最后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入耳。女人反而没有了动静。
她怎么了？陈无忌暴虐凶残是出了
名的，盛怒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女人可能已经死了，所以不能发声。也可能是受了重伤，但她不想某人为她担心，强忍剧痛不发声。
无论哪一种，无疑都触及了白宗元的底线。
张潇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别上......”
话没说完，白宗元手中青芒一闪，黑车爆裂开来，陈无忌单手揽着女子冲天飞起，尾指碎裂的左手握拳挥出一团土黄色光圈兜头罩下，哈哈大笑道：“白老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再能隐忍也终究是有弱点的。”
女人无恙，陈无忌竟然捏碎了自己一根尾指欺骗白宗元。对他来说这点痛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元素化一下就能立即修复伤势如初。而最让白宗元感到愤怒绝望的其实是女人的反应。
他输了，女人已经变心，所以在那一瞬间才配合陈无忌没有发声。
谋划多年，白宗元随时都记着女人离开时的情景。当时他曾竭力挽留，而她却说要为全家报仇，就只有一个办法。白宗元说，有一天我会提着枪将楚王刺杀于当场。但她却不愿相信。
他天赋异禀，刻苦修炼，多年来隐忍不发，虽身负北地之虎的盛名，却能克制着向上的**不进阶。当同代人物中名声不如他的厉鸿途已经触摸圣阶门槛时，他依然忍受着寂寞和对圣阶境界的渴望。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厚积薄发一飞冲天，当着她的面击败陈无忌，证明她离开是错误的决定。
这些年白宗元常常靠回忆支撑着一股子信念，他坚信无论她作何选择，心始终是属于自己的。
可就在这一刻，白宗元忽然发现她的心变了。
“一死而已。”白宗元仰头看着上方罩下来的异力结界，对一旁叹息不已的张潇说道：“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冲天而起，卷起漫天青芒枪影，与此同时全身元素化，成为一尊虎头人身高大雄壮的半妖巨人。
恐怖的重力四散开来，强行将周围人迫离战圈。许笑杰握刀强撑着不动，却忽感到身躯一沉，接着猛地又一轻，重力转换之间一下子把持不住重心，被土黄色异力光圈一下子弹出数十丈外。
张潇倒是有力量留在圈子里，但他身上有曹修道留下的内伤还没恢复，后面还要去寻找燕鸿飞，搭救加贝兰，审讯秦芷蕾把天火麒麟的案子翻过来，要做事太多了。
最重要是，这一战是由白宗元先出手挑起的。
长安城里的规矩，五级以上异人之间的战斗可以缴纳原石去试炼场解决，也可以出城择地选一个人丁稀少不会造成很大破坏的地方打，就是不能在城中大动干戈。谁违规谁承受后果。
张潇刚从谢壁那里得到提醒，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当然不会尝试挑战这条规矩。
并且此战是白宗元捍卫尊严之战，张潇如果帮手，对白宗元来说未必是一件让他满意的事。
陈无忌随手将女人丢了过来，扬声叫道：“姓张的小子，接住你岳母！”
张潇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接住。总不能看着白凌霄的亲娘这么被摔死吧。哪怕她是个变了心的女人。
而这时，空中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芒已经和厚重沉稳的黄光交织纠缠在一起，轰然一声巨响过后，张潇的府邸周围三百丈范围内，数十座民宅瞬间被恐怖的重力场压塌，只剩下许笑杰的宅子孤零零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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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神罚
“真是妙绝天下的一枪啊！”全身元素化，如结晶钻石般的陈无忌手按咽喉，看着通身浴血却满身锐气神采飞扬的白宗元，声音嘶哑着说道：“白老虎，本王以为够看得起你了，所以一交手便用上最强防御体，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你。”
青芒与土黄两团光芒纠缠交织在一起，散出的恐怖原力波动让大地为之颤抖，长空由此黯淡阴霾。
“我的枪法叫问潮三枪，第一枪以眼观潮，势如天河倒泄，乱了你的土系异力；第二枪以耳听潮，力如音波穿金裂石，破你元素真身。”白宗元雄姿英发，精赤着上凸显出血色虎纹。
十年磨枪，除了修为厚积薄发外，还磨砺出三招枪法，每一招都是特殊针对陈无忌的。
“你已经出了两枪，这么说还有第三枪？”陈无忌眼中流露出凝重之色。
白宗元转头看向城南，那是苍穹书院的方向，叹了口气，道：“第三枪叫心潮，可破魂杀神，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出这一枪了，陈无忌，我输了，她的心已属于你，我便与你拼个同归于尽，也终究是输家。”
夜未至，一轮巨大明月却凭空出现，在明月当中，显出三个人的轮廓，当中一人红衣如血，左边的是一位黑发玄衣长须老者，右边则是身穿绯色仙鹤朝服身躯肥胖的中年官员。
张潇这时候已将昏迷不醒的岳母交到白凌霄手上，与三弟等人站在院子里为白宗元掠阵。眼见空中奇像突现，一眼便认出红衣男左右两人分别是谢龙煌和谢安。当中的红衣男不用猜，必是叶玄无疑。
三位神圣巅峰领域的强者同时现身，这一仗看来是打不下去了。
刚才那一仗打的精彩已极。岳父大人的白虎真身果然了得，竟然生生抗住了陈无忌混沌无极拳法，而他的第二器魂的威力更是大大出乎了天下人的意料。只出了两枪便重创了天榜第二，号称只在七星叶玄之下的陈无忌。
那一刻，枪如龙，人如虎，简直天神下凡。
可惜这一战来势如潮，去势也如潮。
还来不及分出胜败，三位大人物已经现身。
白宗元面无表情收了第二魂相，另一边陈无忌也干脆利落的收了元素化真身。
“长安令，你可知罪？”
谢安朗声说道：“长安城为人族圣境，平安福地，五级以上异人在城中动用魂技异力便需向你长安令府和治安总局衙门报备，自有苍穹试炼场让同道打个痛快，白宗元，你身为长安令，如今却知法犯法，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谢老师，首相大人，叶院长，白某愿认罪伏法。”白宗元没有做过多分辨，干脆利落说道。
谢龙煌道：“枪圣入圣境，本是人族可喜可贺的大喜事，更难得是你双魂入圣，假以时日，吾道必不孤也，若是按律治罪，便要将你燃魂破丹废除修为，这么一来未免太可惜。”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叶玄。
如今的长安城内，身为苍穹首席院长的叶玄才是真正的一号人物。
谢龙煌名义上已经隐退，虽然给出了自己的处理意见，却还是要向叶玄征询一下。
叶玄微微点头，却并不明确表态，转而问道：“谢首相意下如何？”
“二人在城中展开圣战，错在白宗元，本相以为理当按律治罪！”谢安毫不理会张潇
丢过来的眼神，一脸肃然说道。
白宗元是叶凡的夫婿，汉庭重臣，入圣以后更立即成为叶辉的左膀右臂。能有机会扳倒他，谢安是乐得顺水推舟的。虽然之前应承了张潇愿意支持汉庭叶氏称帝，但那是建立在张潇能扭转当下对叶辉不利局面的前提下做出的承诺。作为对火麒麟大妖案背后内幕知根知底的大佬，他其实并不看好张潇能办到。
“谢首相说的也有道理。”叶玄道：“既然二位各有思路，那本院就折中一下，白宗元在城中寻衅滋事暴起伤人，并造成了城中百姓大量伤亡的严重后果，证据确凿，理当严惩，但考虑到他修行不易，人才难得，本院愿意网开一面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过些日子老院长要带领东西两陆的青年才俊赶往九海归墟，白宗元一同前往吧。”
叶玄说罢，环顾左右，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谢安本就没打算要白宗元的命，能把他以戴罪之身弄出长安，送进神魔战场去立功赎罪，已经完全达到他的心理预期。戴罪之身去神魔战场和正常入圣加入进去的强者是不同的。
神魔战场凶险万端，随便一个魔将都具备圣阶实力，稍微强大一些的便往往具备特殊手段，实力则会比一般的人族圣阶强大。戴罪的圣阶强者进入魔神战场，必定会被派到最前沿最凶险的地方镇守。在罪责没有赎清以前都不准撤回。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而无罪的圣阶强者去了，则可以正常轮换进入前沿。
谢龙煌更满意这个结果，他可惜的只是白宗元的战力，至于世俗纷争什么的，不是他在乎的。
二人都点头表示接受。
叶玄朗声道：“白宗元肆意妄为......”
最不满意的人是白凌霄。她在长安一年有余，完全清楚这个惩罚意味着什么。但是正因为清楚其中的利害，才更晓得此时此刻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有竭力克制哭泣的冲动，免得影响了身边男人的情绪。
白小娘子不满意，张潇就也不满意。
别人对三位圣人做出的决断不敢说三道四，心中从来没有什么权威专家的潇哥却没这个顾忌。
“等一等！”张潇开口阻拦道：“叶院长做决定之前可否先听张某一言？”
这句话把许笑杰和所有发自内心关心张潇的人吓了一跳。
“你就是张潇？”红衣男歪头瞥了潇哥一眼，嘿，这三千先生看起来平平无奇嘛，稍稍端详了一会儿，很快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这么打量一个年轻人有些不妥，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认为这件事如果这么处理对我们很不公平。”张潇道：“水有源树有根，这里是我的府邸，我没有主动到楚王府邸去挑衅，家岳身为长安令，又是我岳父，在这里阻挠陈无忌肆意妄为，何错之有？”
“你这是在质疑我们三个是非不分？”叶玄冷笑问道。
张潇面无惧色，坦然道：“三位领袖群伦，身负天下人族之望，自当是非分明，处事公平。”
叶玄呵呵一笑，道：“陈无忌做了什么？你说他恣意妄为？”
张潇道：“他先带人打上门，再言语挑衅家岳，最后假作在车内伤害了我岳母，家岳一时不察，才率先出手，而陈无忌却趁机扩大事端，释放重力场结界，造成了城中百姓的损伤。”
“原来如此。”叶玄点点头，道：“所以你觉得应该两边一起处罚？又或者更该受到惩罚的是楚王？”
“一个巴掌拍不响，事从两头起，话得两边说。”张潇道：“如果三位想让世人服气，便至少......”
“世人没什么不服气的。”谢安接过话头说道：“不服气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谢龙煌道：“长安城是我东陆人族最后堡垒，从古至今，妖神族作乱，魔族入侵，西陆大军兵临城下，最终都是这座城守住了我东陆人族的根基，禁止在城中动武是苍穹书院两位创始人谢苍茫和叶寄穹定下的铁律，想打自行出城，或者去苍穹报备入试炼场，除此之外，没有也不需要第二条规矩。”
叶玄道：“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别人是否服气我不管，我张潇第一个不服这口气。”张潇毫不理会身旁试图阻止自己的白小娘子和一个劲儿递眼色的许笑杰，继续说道：“律法存在的意义在于维护公平正义，让遵守道德的人得到保护，让横行无忌者受到惩罚......”
“这是直接冲本王来了。”陈无忌出言打断张潇的话，大声说道：“三位，我就问两句，我自己扭断自己的手指头，算伤害到别人吗？本王带伏氏三杰前来登门寻仇，一切恩怨只在当事人家宅内，丝毫不波及外界，有什么不妥吗？”
谢安道：“并无不妥。”
谢龙煌道：“就算稍有不妥，楚王和伏氏三杰都是有豁免权的，只要在可接受范围内就没问题。”
陈无忌道：“事实就是伏氏三杰面对西陆第一的套装法宝，到死也没有将魂技异力攻击范围扩散到张府之外，而本王在张府门外却受到这位背地大龙头张公子的无端挑衅和言语凌辱，一时难以克制，只好扭断自己的尾指来压制怒火，这难道也有错？而白宗元却不问情由，悍然出手毁了本王的车撵，伤了本王的身躯。”
他走到三大强者面前，高举手臂，展露出雄壮威武的身躯，道：“三位请看，这就是他做的好事，我再试问一句，面对这样级别的攻击，就算是三位亲自出手，又能留多少余地？本王释放重力结界全力防御，难道也是错？”
这厮看起来五大三粗，不像个能说会道的人物，真狡辩起来却是个巧舌如簧的主儿。
谢安点头道：“楚王陛下被迫出手，属于正当防卫，所造成的损伤理当由主动发起攻击的一方承担。”
谢龙煌也道：“陈无忌所说不是没有道理。”
二人都对张潇有些不满，那个处理意见相对于过往案例，其实已经是网开一面，以白宗元的实力和智力，到了九海归墟未必一定是炮灰的命。而张潇所表现出的倔强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张潇不理会他们，转头看向叶玄，问道：“叶院长也觉得陈无忌说的有道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阴神也传出一道灵音：“我们看到的从很远星系来的光是在几百万年之前发出的，在我们看到的最远物体的情况下，光或许在亿万年前发出的，这样当我们看宇宙时，我们是在看它的过去。”
“三千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叶玄不动声色回应了一句，然后开口说道：“惩罚陈无忌于理于法都不合，那就稍微减轻对白宗元的惩罚吧......”
第六十章 实力说话
天底下的道理都是用嘴巴说出来，耳朵来听的。
有没有人肯听，能不能站得住却要看拳头够不够硬。或者说看实力够不够。
拳头硬是硬实力，腰包鼓是软实力，能人所不能者同样也是实力。
张潇只用一句话就打动了叶玄。超脑实验输入的那些阅历见识就是他的实力。
“先不必带回书院秘狱，在老院长动身去九海归墟前，准你们阖家团圆些日子。”
叶玄语气淡然做出了最后决定。这次甚至没有征询二谢的意见。
听上去似乎没多大优待，但其实只要知根知底的人都晓得苍穹秘狱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白凌霄听了顿时又惊又喜，天知道被关入苍穹秘狱后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那鬼地方被成为东陆第一绝境，进去过的人从未有活着回到家的。白宗元如果被带到那里，指不定会遭遇什么糟糕的事情。就算最后被放出来送进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也可能已经不是现在的白宗元了。
二谢虽然没听到张潇的阴神传声内容，但却能觉察到张潇与叶玄有过两句密语交谈。他们深知叶玄是典型的学院派作风，对学术执着近乎痴狂，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二人都是城府深邃老谋深算之辈，即便心有不满也不会当面表露。
楚王无忌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不在于白宗元没有被当场带走，而在乎叶玄对张潇态度的转变。
内心深处，他早就对这些号称人族命运之路的引路人十分反感了。
想当神，你就老老实实坐在庙里承受香火供奉，号称不问人间世俗纷争，实际上却时不时的跳出来管东管西。
你管也就罢了，还他么这么随心所欲。前面的屁刚放出来，味道还没散尽呢，后面就补了一唑稀屎。不想吃还不成。
他面沉似水，冷然问道：“叶院长这么做决策不觉得过于随意了吗？”
叶玄居然没有否认，点点头道：“楚王言之有理，这决策的确是随意了些。”顿住反问：“怎么？你不服？”
陈无忌不说话了，他低下头，阴鸷的目光盯着那一身红袍。他是枭雄，当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有实力才有资格说话，面对叶玄这心思如海，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道理再大也是白费。
楚王其实并不是很服气这个苍穹新院长。以楚国的底蕴实力，就算不如苍穹，却也不至于让他堂堂楚王如此唯唯诺诺于叶玄面前。他只是不想叶玄倒向汉王那边。
这被称作是孤高之红的怪物身上没有半点老院长那种沉稳雍容胸怀天下的气度，言语尖酸刻薄，行事任邪诡秘，让人捉摸不透。与前任谢龙煌比起来，叶玄最大的区别是他从来不搞平衡，上任以来对世俗权力圈两大阵营的首脑没有任何拉拢安抚的举动。对叶辉他是**裸的憎恶，对陈无忌则更多是嫌弃。
老院长是胡萝卜加大棒，牢牢控制着局面，维系东陆平衡和平局势。而这位新院长则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面貌，他一方面重用与叶辉不共戴天的叶王孙，支持楚王无忌入长安与叶辉打擂台，逼得叶辉自乱阵脚。另一方面却又几次一票否决了东盟对叶辉的弹劾，摆明了是给叶辉翻盘的机会。
自从神圣东盟建立，平静了数十载如一潭死水的东陆，在叶玄接手苍穹院长位置后开始泛
起波澜。
陈无忌一方面喜欢这种能够给自己带来机会的变化，另一方面又担心这机会的背后藏着他无法挣脱的陷阱。所以尽管他为叶玄办过事，却总是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做好脱离叶玄掌控的准备。
这是个危险的游戏。
但他有必须进行下去的理由。在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
他始终不能忘记两年前离开永安城时的情景，那个拼死阻挡自己的发小知交，那白发苍苍却还想追随自己纵横天下的老将军，那场大雨，那城头飞扬起的剑气，还有这个怀揣报仇之心跟随自己来到长安的仇人之女。
他是枭雄霸主，也是男人。
与其他男人一样拥有最纯粹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需要。
一想到女人，他心中愤懑便趋向平静，低头，沉声，缓缓说道：“陈某不敢不服，全凭叶院长做主。”
“只是不敢？”叶玄定定的看着他，有点咄咄逼人的问道：“如果你现在晋入神圣巅峰领域是不是就敢了？”
陈无忌抬头看着叶玄，面色数变，但终于只是微微耸肩，道：“话全让您一个人说了，陈某无话可说。”
叶玄嘿嘿一笑，道：“楚王陛下是不是觉得我在故意给你难堪？”摆手示意陈无忌不必回答，接着又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当你觉得难堪的时候不妨想一想因为今天这一战遭殃的长安百姓，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不等于你就是无辜的。”
这是属于异人的时代。凡人和异人之间壁垒森严，彼此享受的权利有着天壤之别。区别之大，宛如两个物种。甚至在很多老派异人家族的认知中，凡人根本连人都不算，而是猴子的后代。而异人则是上古神族的后裔。
所以，通常情况下就算是异人之间的战斗给凡人造成极大损害，也很少会因此特别严厉的惩处异人。长安城算是比较特例的地方。那也只是因为这里的百姓曾在无数次战争中给予异人们支援。
在异人的圈子里，很少有人会认为凡人配得上拥有跟异人一样的生存权。这是个约定俗成的认知，虽然从未诉诸文字形成规矩，但却被几乎所有异人们所认同遵从。
叶玄的言外之音，显然是在指责陈无忌滥杀无辜。为一群蝼蚁一般的凡人，指责当代土圣。这世上除了叶玄，大概没有第二个人敢当众发表这样的看法了。尤其是当着异人至上主义的老院长谢龙煌的面。
陈无忌道：“叶院长悲天悯人，陈某十分钦佩。”
这句话听上去平平无奇，不过一句普通恭维之语，但其实说的十分阴险。谁都知道老院长谢龙煌是坚定不移的异人至上论支持者。他故意给叶玄扣上一顶同情凡人的帽子，除了调拨二者关系外，还有提醒老院长所托非人的意思。
“嘿嘿。”叶玄笑了笑，忽然电光一闪，一道冷电抽出，下一瞬，全身元素化的陈无忌被抽的狼狈翻滚出数十丈外。他猛然暴起，手中多了一柄结晶石锤，以最快速度回到叶玄面前。红衣男不动声色的收起随身神器，老神在在道：“耍嘴皮子没意思，按照异人的规矩，强者为尊，你若不服气，那就试炼场里见。”
陈无忌怒目相视，作为拥有四大望族的荆楚大地上的王者，他身上底牌很多，真到了搏命时刻，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此时此地，势单力孤，
贸然与叶玄决裂，胜算微乎其微，除非能得到其他神圣领域强者的支持。
于是陈无忌转而看向一旁的老院长。
谢龙煌的目光却瞥向别处，倒是一旁的谢安说了一句：“叶院长所言极是，有多大拳头就有多大话语权，这是亘古不破的真理，不服气没用。”说完这句话，他却看了张潇一眼。
就在不久前，张潇的拳将曹修道狠狠锤了一顿。无论这当中隐藏了多少技巧和谋略，有一个事实是来不得半点虚头的。就是潇哥的拳力已经具备撼动神圣巅峰领域身躯的资格。
“不如今天之事就到此为止？”老院长用征询的口吻对叶玄说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陈无忌一眼，但却实实在在为陈无忌解了围。
红衣男含笑点头，道：“全凭您做主。”转头对张潇说道：“今天给你一面子，记着你欠我的，七日后婆娑天奴入我苍穹讲道，代表神国学院与苍穹当代才俊辩经论道，届时我要在书院看到你。”
陈无忌没有话语权，挨了红衣男一鞭子也无可奈何。只好捏鼻子认了倒霉。白宗元虽然受到惩罚，但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只要不被带进苍穹秘狱，进入九海归墟本就是每个圣阶异人必须尽的义务，自然要更容易接受。
整件事当中，最让白凌霄感动和意外的无疑是自家官人。她没想到张潇会为了自己做这么多，更没想到自家男人在这三位大人物面前的面子居然比楚王无忌还大。
陈无忌临离开前来到白凌霄面前，看一眼她怀中假装昏迷社死的女子，皱眉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你有恨她的理由，但她的确很想念你，无论如何，别让她太难堪，本王明天来接人。”
铁汉柔情，分外动人。
这一刻，白凌霄竟觉得这个宁愿拧断自己手指也不愿伤害这女人的楚王无忌或许并非传说中那般绝情残暴。
“谈不到多恨，不过也说不上有多在意。”白凌霄淡漠道：“你把她带回去吧，我这里没有安置她的地方。”
“抱歉。”陈无忌接过女人，环顾四周断壁残垣都是自己造成的破坏。
“我们是对头，你用不着对我说这些。”白凌霄漠然回应。
陈无忌正色道：“这是父辈们之间的恩怨，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她。”
白凌霄道：“我爹已经受到惩罚，你却还能继续留在长安争名逐利，让我不恨你们，这不是我的性格。”
陈无忌道：“楚地多险山恶水，山野间妖魔横行，南人的日子不好过，本王和你娘亲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道理，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抛开立场不同，我们绝非狼心狗肺之徒。”
......
张府门外，硝烟尚未散尽，昏暗的街头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脸上还有血迹未干，手里提着一柄菜刀，目光坚定的迈上张府门前的台阶。
大门敞开着，他径直迈了进去。
前院一片狼藉，厉飞烟正带着几个公主府派过来的杂役收拾，一抬头就看见那孩子提刀走来。连忙上前拦住。
“哎，这怎么来了个孩子啊，小孩儿，你从哪来的，提把刀来要做什么？”
“我要杀人！”小孩儿目光坚定，咬牙切齿道：“或者被你们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