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信邪
惊天一剑风云变，悲歌一曲起仓惶，琴剑漂泊半生狂，亦歌亦邪亦豪杰。
楚歌邪临战入圣却陷入疯狂。
万流归宗，剑意绵绵，如奔流不回的江河连绵不断的冲刷着张潇的护体罡气。
疯狂的南楚剑圣已经不留余地，激发潜能，全身元素化，生成以亿计的水剑，对张潇发起最疯狂的攻击。
岿然不动的张潇此时此刻却沉浸在五行真气的转换运用过程中。
楚歌邪是临战进阶圣境，潇哥却是临战悟道，尝试进一步完善武神体系第二重境界。
神变的由阴神而起，现在阴神已经蜕变的足够强大，但身魄却并未与阴神同步。这幅身躯相对于阴神的级别，实在有些不够看。魄为魂所寄，神魂虽然强大，但作为巢穴的体魄级别差的多，提供不了匹配神魂所需的真气。
就像一个不匹配的充电基座，能用，但不好用。
就比如这次，阴神受损的情况下回到身体里，而身魄并不能完全契合的快速帮助阴神修复状态。
怎么才能让体魄修为更上一层楼？
张潇扪心自问，只有从继续开发武神体系入手。之前的体术锻炼基本已经登峰造极，体魄强度相比绝大多数异人都要强大的多，几乎没什么提升空间。而开发神变的意义就在于在此基础上，来追求超脱凡俗的变化。
开发阴神，找到了身上的七百二十道气穴，找到了发动护身罡气的办法，经常运用锻炼让阴神日渐强大。打磨出隔空御刀，无形有相体充盈真气隔空出拳杀人这样的手段。似乎已经找到了神变的正确道路。
直到今日，阴神在老院长的火拳面前被重创，张潇才意识到还远远不够。
阴神脱体而出的基础是精神念力寄托于真气外放，这真气就只是最纯粹的真气，是无数的最细微粒子构成的炁。不具备任何属性，缺乏变化，面对大多数圣阶之下的异人时，还看不出弱点。但面对谢龙煌的纯阳真火时，却立即暴露了其只有强度而无属性变化的弱点。
异人修行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后，异力其实与真气是同级别的存在，但因为具备天赋属性的优势，威能就要比单纯具备打击破坏力的真气强很多。无形有相的阴神，就是被谢龙煌发出的究极火系真力破坏了基础平衡才受的伤。
异人修行的异力随着级别升高而提升，圣阶强者的异力不仅具有天赋属性，同时也是登峰造极堪比真气。尤
其是到了所谓神圣领域的巅峰强者，异力修炼更是达到匪夷所思的境地。就像谢龙煌的纯阳真火，已经能够采石熔炼效法烈日。
一拳一个小太阳，这谁顶得住？
阴神不能赋予自身真气以元素属性，但身魄却可以。人身五脏，对应五行，张潇早就领悟了生成五行真气的法门。只是之前从未想过如何运用于实战。
此时此刻，为抵挡南楚剑圣的万流归宗水滴石穿剑阵，张潇运用起土系真气掺入护身罡气中，顿时大大增强的护身罡气抵御水汽寒意侵蚀的能力。
水来土掩可行，张潇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后并不满足，又立即尝试水火相克，向护体罡气注入火属性真气，身上立即蒸腾起团团蒸汽白雾。抵御对方的水剑效果更好，但是却比用土系真气吃力一点点。
护体罡气是体内真气外在循环形成的表征，最终也是要循环回到自身的。水火同炉后的真气循环回到自身，对心和肾二经造成极大负荷，以至于张潇不得不大量吞服气血丹来平复状态。
世事如潮，想屹立于世间狂潮中，需先有被风暴怒潮摧毁之觉悟。
尽管这个过程有些凶险，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之前吃气血丹来强化经脉体魄已经完全没有效果，而此刻服用气血丹在修复经络的同时，居然有一种扒了草屋盖高楼的效果。
果然是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张潇心有所悟，明明有还击之力，却忍着不动，借楚歌邪的水剑磨砺五行真气拓展身魄经络。
全身元素化的南楚剑圣魂相入器化万物为剑，半江水化作半江剑，天风落雨剑，越落越狂，张潇身后青石垒砌糯米汁浇筑的十丈厚城墙被生生削去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已是千疮百孔。
明月西斜，楚歌邪的攻击强度终于开始减弱。全身元素化状态也因为剑气消耗过巨难以为继，时不时显出真身本体来。
“楚歌邪，你的异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吧。”张潇左手剑右手刀，忽然凌空踏步，向楚歌邪迫近了三步。
一步三丈，三步就到了近前！
全身元素化的状态下，异人是很难被杀死的。不过张潇的真气却可以捕捉到异人的真身魂魄。一剑挥出，全身元素化的楚歌邪便发出一声闷哼，半边身子染血，暴露出本相真身。
张潇右手刀提起，‘五百载’被一层红光笼罩，却是一道火系真气注入其中。
楚歌邪已经是强弩之末
，之前避不过张潇的第一剑，受创后又怎能避过第二刀？
刀光如血，将落未落之际，一个声音从天而降：人族成圣不易，你既已取胜，便不需赶尽杀绝！
伴着苍老浑厚的声音入耳，张潇忽然觉得手中短刀变得极其沉重，心头泛起怒意，早他妈干什么去了？潇哥和三弟被这厮压制痛揍的时候不见你冒出来，现在局势逆转却跳出来让我不要赶尽杀绝，真岂有此理。
一念闪过，怒气勃然，真气爆发，仍然坚定不移的斩下！
下一刻，刀却脱手而飞，直入天际。紧接着手中的皇者之剑也拿捏不住脱手而走。
不只是张潇的刀剑飞起，河面上围攻青龙周仓的鲛人族的武器，城墙那边暗地里观战的守军们手中的兵刃，也都纷纷飞上天际不见了踪影。
又一个只见威能不见人的神圣领域的巅峰强者。这人的修为竟似乎不比谢龙煌稍差。
张潇骇然之余仰头观天，只见明月在，不见天上人。
那空中人又说道：“以不能觉醒魂相的凡人之躯力抗南楚剑圣，张潇，今晚之后，你必将名满京华，统领北地为东陆一方诸侯的地位得到承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张潇对那人的话语置若罔闻，口中轻轻吐出一句话：“我挡着他，你来杀人！”话音落，握手成拳，腾空而起。
下方的船上传出一声尖锐呼啸，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三弟手持两柄魂器金锤迅疾如电杀到楚歌邪身侧。
空中人发出一声如老龙吟的不满之声，空中忽然出现无数刀兵对着兄弟俩压了下来。张潇凛然不惧，毅然决然的冲了上去，展开双臂，释出护体罡气挡在上方！
那些刀兵武器瞬间凝聚在一起形成一条巨大长矛刺下，张潇双手合在一处，不顾伤势，再次抽空四道气穴的真气去阻挡。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无数刀兵组成的长矛被阻挡了一刹那，张潇整个人却断线风筝似的跌向火轮船。
只是短短的刹那，已经足够让三弟的双锤狠狠砸在楚歌邪的头上。
顿时砸了个万朵桃花开。
空中那人沉声怒道：“小孽障找死！”
声如巨钟，震耳欲聋。
却忽然城中某地亮起一道紫光，气势拔空而起，射斗牛，冲霄汉！
一个男人懒洋洋说道：“曹修道，你要点脸吧，凭你的身份，难道要与谢龙煌和楚歌邪联手，车轮战一个年轻人？”
第三十二章 神仙水
一口剑，一个人，一段人生，一则故事，人走了，剑还在，但故事就停在那里了。
楚歌邪终究还是死了。
初临圣阶，还未来得及到九海归墟战场中绽放人族剑圣的光辉，便被三弟双锤砸碎脑瓜，凉的透透的。
空中那人愤而出手，打算将张潇和三弟灭杀当场，城中有人出言阻挠，点出空中人的名字，正是苍穹的另外一位院长曹修道。
“老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曹修道冷冷回应那人的指责，道：“年轻人，气太盛不好，老夫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对南楚有个交代。”
“朝圣者，殚精竭虑，心存敬畏，言止有矩；执兵者，恪守礼仪，谨遵天命，不与天器争锋。”城里的男人传声说道：“曹修道，你贵为当代兵圣，万兵之王，其中道理还用我来提醒吗？”
“道理千古不变，兵法千变万化，我曹修道做事什么时候循规蹈矩过？”
“楚歌邪既有杀人心，便有取死之由，他走到这一步，一切皆是天意，龙隐都已经收兵，你又何必执着？”那人继续说道：“北地大势已成，于我东陆人族而言，是福非祸，张潇此子在谢老院长那里已得到认同，你这般这执着却又为哪般？”
城中某个角落里又传来一个声音：“曹师兄，你若只是想松松筋骨，何不到试炼场让师弟我陪你走几趟？”
“谢璧，连你也想跟老夫作对？”曹修道不满的回应道：“你若肯入圣，老夫立即把委员会的位置让给你，否则，你一天不入圣便没资格对老夫指手画脚。”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第一个声音说道：“我兄弟不过是想说一句公道话罢了。”
曹修道冷冷一笑：“他一个受困十年，连自己老婆都拱手相让的死光头有什么资格在老夫面前谈公道？”
第一个声音接过话头道：“我家兄弟积累不够，还不想入圣，你激他也没用，不过我倒是忽然觉得入圣是蛮有意思的一件事，自从三十七年前九海归墟那场战争中水圣陨落，人族就缺了一位水圣，今天便由我来取而代之吧。”
河面上忽然立起一水体巨人，肚大头憨，形容滑稽，举手对着虚空探出一只手轻轻挥了挥，举重若轻，仿佛挥去一片灰烬。那漫空的兵刃却立即散落开来。
“初临圣境，出手不知轻重，还请曹院长多包涵。”巨人开口说着，那只手又握成了拳，一道寒意迅速散发开来，拳头凝结成冰，横亘于天地间，直指苍穹，一道寒意喷薄而出，顿时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千里长
安城，八月飘雪。
本尊还在城中，只是一道灵体施展神通便有这等威势！
“曹院长，卖个面子如何？”巨人对着天空说道。
“大天象，神圣领域！”曹修道的声音多了几许惊讶：“水火难同炉，当年你放弃成为火魂圣人的机会，自废修为，韬光养晦至今，世人无知，只道你从此一蹶不振，却不知你早已弃火就水，以你的天赋才情，积蓄多年的潜力，一朝入圣便已是登峰造极，此乃人族大喜事，可喜可贺。”
“断火魂的滋味不好受啊。”巨人说道：“曹院长嘴巴说可喜可贺，莫非只是说说而已？”
“谢胖子，今天就卖你个面子。”曹修道冷然道：“不过事情还不算完，错开今日，迟早老夫还要跟张潇兄弟算这笔账，另外剑圣本位我要带走。”言罢，带着楚歌邪的尸体离开了。
巨人转脸看向秦碧如，问道：“你还不走吗？”
秦碧如也不废话，点点头，调转小船指挥一干鲛人族推着船儿快速离开了。
巨人最后看向张潇兄弟，淡淡说道：“你都看见了，长安城的水非常深，动不动山摇地动，风急雨骤，北地的潜力有目共睹，但实力还差强人意，背后若没有靠山，怕是不好站住脚。”
张潇隐约猜到巨人本尊的身份，对他这番话的意思心知肚明，并不打算点破，拱手道谢，道：“多谢前辈驰援。”
巨人道：“其实我和其他人一样，都很期待能在今晚看到三千先生出手，可惜终于还是缘悭一面。”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张潇道：“老师神龙见首不见尾，晚辈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巨人道：“三千先生这样的高士，有些高人架子是难免的，但不好见和不能见毕竟不是一回事，总是这么端着，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产生疑惑，你说呢？”
......
松涛如海，绿影连山，一座独门独院的茅舍前。
张汉被黑色巨猿死死按在身下，双臂倒敛，双腿倒卷，庞大的身躯拧成了一个句号。黑猿得意的捶胸炫耀，一旁的木椅上，谢龙煌捻须含笑看着。
“不得无礼，快把小王子放开。”谢龙煌吩咐道。
黑色巨猿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神态活灵活现，动作带着不满，粗暴的将张汉摆布回原样。
“泼猴，不得无礼！”谢龙煌呵斥道。
黑色巨猿不以为然，将精疲力竭浑身多出骨折的阿汉狠狠丢在地上，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谢龙煌摇头苦笑
，挥手间，隔空将阿汉扶起在对面落座。
张汉闭目不语，一想到自己堂堂泰坦无双境的巨人小王子，会在力量方面输给一只猴子，阿汉的内心中便充满了不甘和屈辱，简直无地自容。
“山野人粗鄙，不懂待客之道，让你见笑啦。”谢龙煌察言观色，略约猜到阿汉的尴尬心思，又说道：“这老泼猴是神佑时代的六大妖王之一，实力非同一般，不要说是你，即便是你祖父泰臣在它面前也难说必胜。”
阿汉闻听此言，顿感心里舒服不少，终于睁开了眼。
谢龙煌提壶倒了一杯茶推到阿汉面前。
“我不喝你的水。”阿汉倔强的抗拒道：“你打伤我哥，就是我的敌人。”
谢龙煌微微一笑，道：“只是打伤他而已，打人没好手，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他至少还活的好好的。”
张汉索性继续闭口不语。
“少年人，你想不想替你哥哥出口气？”谢龙煌不以为忤，乐呵呵对阿汉说道：“如果你想，就得先好好活下去，不喝水你就得渴死。”
阿汉的确渴的口干舌燥，听他这么一说，便拿起水杯一饮而尽，顿时感到一条火线穿喉而过，胸膛如同火烧。
“这是酒？”
“错，这叫神仙水，喝了能成仙。”谢龙煌脸上挂着调皮的笑意，像一个含饴弄孙的老祖父，又倒了一杯，道：“我这神仙水可是十分难得，你多喝些，没你的亏吃。”
“老头子，你把我弄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阿汉警惕的看着谢龙煌。
“年轻人不要多想，老夫若想对你不利，还用得着给你下药？”谢龙煌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你喝完了这一壶神仙水，再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醒来后再说。”
“我要是死也不喝呢？”阿汉道：“除非你先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是谁托你把我带到这里，你究竟想干什么？”
“老夫想把你变得更强。”谢龙煌道：“这也是你外祖父的想法。”说着，将一条吊坠放在桌上。
阿汉面色一变，连忙往胸前摸了一把，发现出发前外公给的吊坠已经不见，连忙探手去夺。
谢龙煌呵呵一笑，随手收起吊坠，道：“这是个空间小法器，当年还是老夫送给泰臣的，你想拿回去也不难，看见那片松树林没？只要你能穿过那片林子，东西就还给你。”
“就这么简单？”
谢龙煌点点头，道：“提醒你一句，刚才的黑色巨猿叫黑摩勒，那林子便是他的结界领地......”
第三十三章 倒行逆施
八月飞雪夜来客，疾风骤雨五百载。
左手剑，右手刀，倒行逆施斩剑圣。
这个年轻人有点狂。
一夜之间，北地张潇这个名字传遍京华。
成名是要付出代价的，阿汉落到了龙隐手中，三弟重伤，极少受伤的潇哥也受了伤，长安城用它特有的方式对北地之王表达了欢迎的态度。
让白凌霄很不喜欢。
“长安比奉阳大太多了，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珍馐美味，奇珍异宝，四海八极的珍奇异兽数不胜数，城内千万人丁，城外还有十三城六十九镇，咱们把十八行的总部搬到这边，有你爹爹和许大哥照拂，只会越来越好。”
“长安虽好却不是家。”
“格局小了吧，家天下，天下为家。”
“你要怎么做就去做吧，不用以我为念，我不是那不懂事的蛮女子，男爷们儿决定的事情，我不会阻挡，只希望你不要再这么冒险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猜我回来的路上给你买什么了？诺，宝庆斋的水粉，南国宁氏的让出国祚却不肯让出这个配方，比等量的原石还值钱，喜欢吗？”
“你嫌我不够好看了？”
“怎么可能呢，我这不是想为你锦上添花嘛。”
“比花解语，比玉生香，这是你送给我的八个字。”
“草率了，得，我给你换个礼物去。”
“官人是不是已经决定参加苍穹道业大会了？”
“只是有这个打算，总需要娘子点头才算最终决定。”
“贫嘴，真在乎我的想法，昨晚就不会去那个鬼地方，惹来这么多麻烦，那可是圣阶强者，我到现在都还后怕。”
“道业大会还是得去的，东陆这边的青年才俊成色不够，叶玄指着咱们北地给他争脸呢。”
“他昨晚想招揽你？为什么你不肯答应？”
“其实他给的条件不差了，就唯一的问题是王箭。”
“原来是我连累了官人。”
“胡说，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如果没有我，你这么怜香惜玉的性子又何苦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要这么说，倒也算有你一点点因素，但总归是我自己的选择。”
“其实你应该答应叶院长的条件的，如果你答应了，就不会有后面那些麻烦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做靠山，也不想今后做任何决定前要先请示某人。”
“母亲今早对我说，在长安城这个地方，没有根基是很难站稳脚跟的。”
“她还惦记着收服我呢。”张潇笑了笑，道：“我还指望岳父大人先把她给收服了。”
“爹爹今天封了天香楼，抓了与老秦氏有关的一些人，但是人还没带到长安令府的大牢，就被苍穹书院的谢副院长半路上劫走了，汉庭方面只想隔岸观火，都不愿出面交涉。”
“没事，许大哥那边还有个秦芷蕾，老秦氏参与构陷汉王的案子不用查明真相，只要祸水东引，把矛盾点转移到老秦氏和叶辉之间的私仇上
，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真的是很难啊。”白小娘子叹了口气，道：“这样的局面，换做我，想想就够头疼了。”
“其实并不复杂。”张潇道：“叶辉曾利用了老秦氏，还答应了秦碧如一些条件，但最后却背信翻脸对老秦氏痛下杀手，是谢龙煌出面保护了秦碧如和老秦氏在长安的势力，谢老院长弄了个江湖势力叫做龙隐，貌似跟九海归墟里的龙族还有关联，这些人凑到一起攒了个局，想把叶辉搞下台，陈无忌看到机会，就也加入进来了。”
“为什么兵圣大人会针对咱们？”
“我推测曹修道是苍穹内部最支持陈无忌的人。”张潇道：“陈无忌好战，对曹修道这个兵圣而言，无疑是比老成持重四平八稳的叶辉要合意的多。”
“但最先对你出手的却是谢老院长。”
“谢龙煌只是反对叶辉称帝的想法，并未明确表示会支持陈无忌，就算他动用特权帮助陈无忌免除了九海归墟的兵役，也只是针对叶辉称帝这件事做出的决定。”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汉王称帝，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坚持呢？”白凌霄十分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官人。
“因为我认为汉王称帝，可以让这天下变得更好。”张潇道：“谢老院长想效法西陆，搞王权神授，神权至高无上那一套，甚至还跟龙族合作弄了个大日坛宗，想要把这邪教弄成东陆人的国教，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记得你在奉阳时就很讨厌大日坛宗。”
“陈无忌一旦上位，大日坛宗必定成为国教，郝神通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或许真的可以达到跟谢安抗衡的高度。”张潇道：“士族集团一家独大了这么大多年，不管谁在那个位置上，最后都会沦为士族集团的提线木偶，谢老院长应该是想用神权来制衡士族集团。”
“这么做比起汉王陛下称帝来，有什么不好吗？”
“对我来说，最大的不好就是他们成功了，却没咱们什么事。”张潇笑道：“对天下而言，神棍们的破坏力要比士族集团大多了，尤其是大日坛宗搞的那一套，把人分作三六九等，神仆第一，士族次之，异人家族第三，凡人武士和吏第四等，最末等是普通凡人，这种先天把人分出等级的制度一旦实施起来，东陆就彻底完犊子了。”
“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旦大日坛宗成为国教东陆就完了，但是我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官人的判断。”白凌霄道：“可现在外界很多人认为，如果汉王称帝，就是历史在开倒车，你也看到了，反对的力量有多恐怖。”
“其实反对的声音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坚决。”张潇道：“苍穹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担心皇权会撼动他们的特权，叶辉是有这个实力的，而士族集团则从未明确表态反对叶辉称帝，谢安之前只想坐山观虎斗，看着陈无忌跟叶辉二虎相争。”
“这还不够？”
“如果没有我们的加入，的确是够了。”张潇道：“之前他已经因为天源秘宝的案子决定放弃了，但现在这场纷争又重新开始，是否放弃的决定权也落到了我手里。”
“难怪他那么恨你，眼看着你陷入险
境也不愿出手相助。”
“他不是恨我逼他称帝，而是恨我实力不济，不足以支持他走上巅峰。”张潇道：“他之前错判形势，觉察到阻力太大后，又阴谋用九海归墟的禁运品图谋大业，事情败露处理的不干净，因此被我捏住把柄，搞得他进退失据。”
“所以他其实是寄望于你死在楚歌邪手下？”
“这只是他的一个想法。”张潇道：“他当然更希望我能大获全胜横扫八方。”
白凌霄抿嘴一笑：“结果你却弄出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张潇白了她一眼，道：“我已经尽力，不过昨晚很多人都更期待三千先生能出现，包括叶辉和那位暗圣。”
白凌霄道：“汉庭对待龙隐的态度暧昧，这说明汉王仍然没下定决心继续称帝霸业。”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做不到豁出一切来跟我合作。”张潇道：“汉庭毕竟底蕴实力都还在，叶辉现在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我既然阻止了他退这一步，就必须为他解决天火麒麟大妖的案子。”
“为什么一定要让老秦氏来背这黑锅？”白凌霄道：“爹爹说这案子很复杂，后面死的两个人都很蹊跷。”
“就因为对方把案子搞的很复杂，咱们才要想办法将案情简化。”张潇道：“问天塔在大行令院，宁德昭是三朝元老，多年前做过大行令，还有那个死在天香楼里姓厉的老人，曾经是楚国使臣护卫，现在却成了汉庭内卫，这俩人的死其实只印证了一件事，就是有人希望用这案子勾起一些陈年往事。”
“陈年往事？”
“对，一些对叶辉不利的陈年往事。”张潇十分笃定的做出判断：“从大行令院的问天塔被天火麒麟撞倒开始，设计这个局的人就在把案情引向当年的某件陈年往事。”
“所以你才要把案情简化，将案件归咎到老秦氏和汉王之间的私人恩怨上面。”
张潇点头道：“这案子就像陈年的屎坑，不挖没事，挖开了必定臭气熏天，与其如此，还不如简单的再盖一层土。”
“现在有了曹修道的干预，我担心官人的计划很难实施。”白凌霄道：“秦芷蕾在按察司大牢里关着，整个按察司，除了许大哥，几乎都是曹院长的门生故旧。”
“万事开头难，经过昨夜一役，咱们已经有了在长安城立足的资格。”张潇道：“这已经是很重要的一步，至于下一步怎么走，还要根据局势发展见招拆招，我现在只是有个思路，具体怎么操作尚需慢慢计较。”
又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确定阿汉的状况，救治三弟的内伤，取出他体内楚歌邪留下的剑意，后者还好办，难的是怎么确定阿汉的情况，虽然我很有把握谢龙煌不会对阿汉怎样，但一天不能确定阿汉平安，我便无法安心操作其他大事啊。”
“昨天不是有个人帮我们挡住了曹修道？”白凌霄道：“何不去问问那人？”
“我正有此意。”张潇道：“这人是一切大计的关键，我不仅要向他打探阿汉的下落，还要想方设法说服他支持汉王称帝，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汉王那边应该就可以下定决心了。”
第三十四章 朱紫街
朱紫街是长安城里比较特殊的一处所在，因为整条街很长，却只有对向开门的两家。
朱漆门，紫石台阶，左边姓王，右边姓谢。两家的院子加在一起，范围比叶氏王城还大。
张潇和白凌霄站在两道门的中间，面对着谢府大门，一回头就看到了白凌云夫妇。王烈还是那个样子，变化不大。白凌云富态了一些，小腹隆起，气质柔和了许多。
她是以小妾的身份嫁给王烈的，白宗年在北地被压制的抬不起头，但因为王妙给说了几句好话，现在已经是如夫人的地位，吃饭的时候可以与夫君同席，要比只能在一旁站立伺候的小妾地位高多了。
王袍一系在王府并非嫡传家主，不过王袍贵为当世金魂圣人，王妙又嫁给了谢安，兄妹俩在王家的话语权俨然已经在家主王泽之上。
张潇临来前遵照世家的规矩先投了拜帖，王妙回帖指名道姓让白凌霄一起来。张潇顿时有点别扭，谢安是什么意思？男人之间的对话，弄个老娘们儿来掺和什么？这王妙可是有名的母老虎，指名道姓要见白凌霄能有啥好事儿？
白凌霄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挺高兴能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她对王妙这个京圈大佬十分好奇。一个传说中跟叶玄了拜把子，深得谢璧宠溺，最后嫁给了谢安的女人，据说还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主儿。然后就是这个没什么心机的女人，多年来一直稳当当压着权柄深重的长七公主叶凡一头。
姐妹相见，已经没有了当初分外眼红的气氛。白凌云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在夫家的地位都远不能跟白凌霄相比。她只是奉命来门口迎接二人入府的。
王妙居然把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王府。
张潇皱眉看向王烈，问道：“为什么是在王府？”
“王谢一家，通墙之好，从哪边走最终都能殊途同归，区别在于王府这边的门槛比对面低了半寸。”
“有什么讲究？”
“这是府里接待客人的规矩。”王烈倒是挺客气，至少表面看不出对潇哥记仇的样子，分说道：“外戚临门，一向如此，妹夫和九妹若是觉得难以接受，可以尽管自便。”
白凌霄在白府这一代女子当中行九，白凌云排第五，故此王烈这么称呼二人并无不妥。王妙派他们夫妇来应门，大概是想提醒张潇夫妇辈分的问题。
夫妇二人循规蹈矩，只是王烈说话的时候，仍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锋芒。他当然没胆色再挑衅敢于锤爆南楚剑圣脑袋的张潇，但内心中对张潇保有一种世家子弟面对凡人时习惯性的轻蔑。
就算你实力强大堪比圣阶又如何？终究还是个小地方来的土鳖。十八行的生意做的泼天大，最后到底要求到王谢家族的门口。古往今来，一时无两如九天雷动那般的豪杰不是没出现过，最后如何了？
残山剩水总无情，秋风吹散英雄梦，世事如梦，烟雨浮舟。
英雄终有落幕时，只有王谢的朱门紫石依然傲立于世间。
成为天下闻名的英雄豪杰容易，迈过这道门槛却难！
“我是来拜会谢首相的。”张潇强调道。
王烈道：“妹夫莫非没听清我的话？”
白凌霄抢着说道：“我们听清楚了，就请五姐夫和五姐前面引路吧。”
张潇剑眉微蹙，没有再说什么。王妙的下马威让人不快，但为了打探阿汉的下落，只好先忍下一口气。只是这进门的方式已经如此，后面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待遇，已经可以想象。潇哥不在乎自己受点委屈，最担心的其实是小媳妇。
如果王妙为了侄女王箭的事故意难为白凌霄，自己当如何处之？
二人跟着白凌云夫妇迈过王府的门槛，王烈和白凌云在前面引路，张潇夫妇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
世人常言一入侯门深似海，王谢的门第又比侯门高了不知多少，这府中的规模形制更不可同日而语。
一路上园林景盛，高楼亭台锦绣华盖。
漫步在其中，但见枫叶满树红，黄花耐晚风。耳中所闻是老蝉吟渐懒，愁蟋思无穷。
白凌霄贴在耳边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可是长安城第一门第，门槛高些也不足为奇，为了阿汉，也为了咱们的大事，忍一时之气算得了什么？”
潇哥看着白小娘子，有些小感动。夫唱妇随，鸾凤和鸣，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如果追求所谓大业需要付出尊严为代价，那还有什么意义？”张潇在白凌霄耳边回应道：“我们是来谋求合作的，不是来祈求帮助的，士族集团愿意跟我们合作是因为我们带给他们的好处足够大，而不是因为我们俩豁得出去自尊。”
“话是这么说，总不能因小失大吧。”
白凌霄道：“你不也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放心吧，跟女人打交道，我比你心里有数。”
“如果王妙提出什么非份要求，咱们立即转身离开。”张潇道：“北地有万马千军，十八行有破天财富，你男人有屠圣的胆略，不需要你做任何牺牲。”
......
“张潇夫妇去了首相府。”小黑胖子汇报道：“王妙命王烈和白凌云夫妇把他们接进王府。”
“嗯。”红衣男点点头，道：“我这个三妹呀，一辈子改不了的臭脾气，一顿下马威是免不掉的，就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三千先生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小黑胖子微感惊讶：“您已经判定张潇就是别绪三千？”
“之前便有七八分把握，经过昨天一役，已经是十足把握。”红衣男道：“让我们找了这么久的上古文明学的天才，居然是雷动的外孙，你说有趣不有趣？”
“您莫非怀疑北地崛起的背后是雷老怪在主持大局？”
“本院从不做无意义的推测。”红衣男道：“不过也不能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毕竟雷动占领的地盘上有天下最多的上古文明遗址，而且许笑杰在北地多年，对这个张潇也多有照拂。”
“如果是这样，岂非等于是义军要插手改变长安城里的权力格局？”小黑胖子说道：“果真如此，雷动其心可诛！”
“你在提醒我怎么做事吗？”红衣男淡淡一笑，道：“龙隐的背后有龙岛参与，你那野心勃勃的侄女可不是省油的灯，老头子没有对张潇下手，你是不是很失望？”
小黑胖子诚惶诚恐道：“小奴万万不敢，小奴是大人的人，早与龙岛没有半点瓜葛。”
“我看你敢的很。”红衣男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含半点情感波动，心念一动，一道电光抽在小黑胖子身上，顿时留下一道惨烈血口，冷然说道：“都这么久了，还没学会吗？在我面前说实话比自作聪明管用的多。”
小黑胖子被抽的浑身战栗，抖作一团，跪伏于地，道：“小奴错了，小奴错了，求大人宽宥。”
“起来吧。”红衣男摆摆手，道：“你在苍穹，有加入到龙隐的便利条件，老头子需要你的龙族秘法与龙岛联络，加入便加入吧，算不得什么大事。”
小黑胖子脸上密布豆粒大的汗珠，红衣男说的轻描淡写，在他而言却不啻一场生死劫数。
“忘忧准备了吗？”红衣男似乎已经翻篇了，话锋一转问道。
小黑胖子连忙回答道：“已经备下了，小姐现在文史馆第五层，随时可以用上。”
“青龙入城，你不想去见见吗？”红衣男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问道。
小黑胖子小心回答道：“人在叶凡的府邸，老蓝龙在那里，还是算了吧。”
“你去一趟，把小白泽给我带回来。”红衣男吩咐道：“顺便把这本书带给张潇。”随手将一本书丢过去。
小黑胖子早就注意到这本叫做时间简史的上古奇书，连忙接住，珍而重之的捧在手中，道：“小奴遵命。”又忍不住说道：“这么重要的书就这么交给他吗？需不需要小奴留在那里等他看完了带回来？”
“让你怎么做，你就照做便是。”红衣男眉头蹙了蹙，终于按住了抽他一鞭子的心思，道：“这本书我是得自天之源地，钻研了这么久，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里边有两种上古文字，非常晦涩难懂，文史馆八层的几个老学究认为书里记录的是宇宙有关的知识，他们也只认识少数文字，根本说不明白。”
“自从神佑时代消失后，九圣开天重置山河，文圣造字，才有当今三千年异人时代文明，我们的语言承袭了神佑时代的，文字却彻底断了传承，新文字跟上古文字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本书这么多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得让我研究到什么时候去，拿去吧，他看到以后自然明白本院的意思。”
小黑胖子道：“羽圣和三千先生往来的书信里写了很多上古异文，都没能难住那位三千先生。”
“你去办事吧。”红衣男道：“我已经可以断定他就是三千先生，但谢胖子大概还只是怀疑，他对三妹的宠溺有点过头，倒是方便我利用这一点抢个先手......”
第三十五章 对弈
男人行走江湖，进退两个字是核心要旨。该进的时候敢进，当退时能退，整明白这俩字，就走通了江湖路。
女人坐掌内宅，分寸二字最为微妙。身为女家主，没有脾气镇不住家宅，难保家宅不宁破事儿一箩筐；脾气太大出手太毒又容易败了家运招来横祸。这分寸二字说的就是女家主掌控性情人心的火候。
叶凡无疑是其中高手，这个道理正是她一字字教给白凌霄的。
叶凡对待白凌霄，是真的当做亲生女儿接班人来培养的。来长安这一年多时间里，白凌霄不仅在个人异力修为方面有了很大提升，并且在叶凡身上学到了很多身为一家女主必须掌握的本事。
但就是这位宫斗大高手，在长安京圈女子大佬中，最钦佩的人却是向来以没分寸著称的首相夫人王妙。
王妙是那种看上去蠢萌的挂相的女人，她脾气暴躁做事莽撞，长安城里经常传出一些关于她不给丈夫面子没有分寸的蠢事。连结拜兄长叶玄都曾被她骂的狗血淋头。而就是这么个外界口口相传的蠢女人却嫁给了天下第一聪明人谢安。
丈夫是执掌士族集团二十年，翻手云覆手雨，一己之力镇压士族集团一群人尖子的当代巨头。妻子任性暴躁经常干一些没分寸的蠢事。可就是这么一对儿怎么看都不太登对儿的夫妻，却不可思议的恩爱了二十年。
用叶凡的话说，王妙才是高手当中的宗师人物。有大智慧的人不屑耍弄小聪明。王妙接触的都是最富智慧的男人，她玩儿的手段也是最高端的。她的那些看似蠢萌的行为其实突出了她性格中一个特点，率真！
在一个尔虞我诈的复杂环境里，面对一群心机深沉聪慧绝伦的男人，剑走偏锋的王妙找到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成为了王袍，谢安，谢璧和叶玄眼中的宠儿。
但其实，她一直都是将分寸掌握到微调程度的高手。她从来没有因为暴脾气打杀某个奴婢，她也从未在不该出现的场合里站出来对男人的大事指手画脚，而她每一次的撒泼行为，最后都恰到好处的突出了男人的胸襟宽广。
张潇还不够了解女人，所以才会对王妙有着刻板印象。白凌霄因为从叶凡那里听过
太多关于王妙的事，所以很愿意借着这个机会来会一会这位首相夫人。
白凌霄来见王妙，甚至可算是揣着朝圣的心情走到王妙面前的。
一座汉白玉的亭子下，摆了一张棋盘，谢安已经坐在位置上，身旁执壶煮茶的中年美妇人正是王妙。
“茶刚煮好你们就到了，帖子里说巳时初牌来拜访，我以为你们不会来这么早呢。”王妙起身对白凌霄招呼道：“见过你不止一次，这么面对面说话却还是第一回，你娘亲与我虽然交往不深，但彼此心里头都存着三分敬意，我啊早就想跟你聊几句了，男人们就喜欢这无聊还费神的游戏，咱们娘俩另寻别处说些体己话去。”
“夫人这般厚待，让凌霄好生惶恐。”白凌霄盈盈万福，先与首相夫妇见礼，又道：“常听母亲提起夫人秀外慧中，和蔼可亲，持家有道的盛名，早有心拜访请教，只恐王谢门第高深似海，不敢冒昧高攀。”
“瞧你这话说的，这么生分见外，咱们可还是亲戚呢。”王妙起身过来，拉着白凌霄的手说道：“你姐姐嫁给了我侄儿，从那论起你们白家也是王家外戚，怎么说的自己好像外人似的。”
这番话说的绵里藏针，三言两语就把王家摆在白家之上，把她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不动声色掌握了话语权。
白凌霄回应道：“家父已经脱离白府两年有余，凌霄断然不敢再借白家的名头行事，不过夫人您能这么说，足令凌霄深感荣幸，凌霄当然是想与您走的越近越好。”
王妙哈哈一笑，拉着白凌霄往后走，边走边说：“不愧是传了叶凡衣钵的人，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张潇目送王妙拉着白凌霄出了这座园子去了王谢府邸的更深处，毫不掩饰面上忧色。
“不必担心。”谢安招呼张潇过来就坐，道：“我夫人并非没有分寸之人，尊夫人也并非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张潇走过去落座，叹了口气，道：“情况比我之前设想的好很多了。”
谢安指了指面前的棋盘，道：“手谈一局如何？”
“幸何如之，唯恐棋艺不精，扫了首相大人的兴致。”说罢，欣然接受。
谢安道：“此乃上古象棋，规则与当今战棋略同，又有小分歧，在上古棋规里，这个象是不能过河的。”
张潇执壶倒茶，道：“首相大人不必费心，在下对此略通一二。”
“我倒忘记了，尊师三千先生是当代上古学术第一人。”谢安呵呵笑道：“名师高足，你的棋艺想必很高。”
“在首相大人面前不敢自夸。”张潇不动声色道。
谢安示意张潇喝茶，提起一相落在棋盘上，飞了个中相，道：“你不是喜欢韬晦隐忍的性子。”
张潇随手走了一招中炮，笑道：“喜欢后发制人的都是底气十足实力雄厚的一方，我还太年轻，缺少积累。”
谢安点点头，这句话说到他心坎儿上了，表面不露声色，又跳了一步马护住中兵，道：“积累不够更需慎重从事，长安城龙蛇混杂，一步错可能就是满盘空，初来乍到，最好是稳住架子，谋定而后动。”
张潇往前拱了一步卒，道：“长安城水深，但却是一潭死水，就像整个东陆，气氛冗沉毫无活力，还有现在的士族集团，同样缺乏活力和竞争，也正在逐渐退化。”
“能进一步当然最好，若不能进，至少不能后退吧。”谢安不动声色又上了另一边的马。
继续落子，张潇发现谢安的棋是有谱的，而且是典型的平宫马布局，深得胡氏精髓。
“首相大人的棋很有章法啊。”张潇道：“稳坐中军，诱敌深入，看似平淡的棋局却暗藏了杀手。”
谢安呵呵一笑，道：“苍穹七层阁里有些上古棋谱秘本，老夫钻研多年，略有心得。”
“首相大人对苍穹很熟悉？”张潇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谢安点点头，道：“老院长谢龙煌是老夫族叔祖，我二十四岁登临七层阁，其实是占了他很大的光。”
张潇稍微犹豫了一下，很快下定决心，开门见山问道：“首相大人可知道舍弟张汉的下落？”又道：“昨夜舍弟被谢老院长带走，至今下落不明，晚生心中十分担忧......”
ps：老娘手术成功，可喜可贺，不过作者君腰脱刚见好又犯，坐不住啊。
第三十六章 深谈
和棋。
和气。
合契。
谢安一挥手，命人撤下棋盘，将所有人支出这座园子。
“为什么一定要帮汉王称帝？”他忽然问道：“现在的东盟架构不好吗？”
“因为我别无选择。”看着谢安脸上一团和气的笑意，晦暗不明的识海魂相中透出的却是丝丝寒意，张潇只觉得遍体生寒，一边观察对方的识海魂相变化，一边斟酌回答道：“首相大人可以理解为天命所归，也可以说是响应时代的需要。”
谢安面色不变，识海魂相却风起云涌，语气淡然：“泛泛之谈没意义，你可以说的详细些吗？”
“那还要从东西两陆的竞争说起。”张潇道：“天下大局您比我更清楚，我就说点我个人理解的东西。”
谢安微微额首，正襟危坐，道：“老夫洗耳恭听。”
“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晚辈想先请教首相大人一个问题，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上的表现是否关乎东西两陆人族福祉？”
“可以这么说。”谢安道：“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关乎人族生存与发展，风险与好处是并存的，东西两陆的巅峰强者组成的委员会一共九个席位，哪边多一些就对哪边更有利，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包括战利品分配，地盘划分，上古遗址，神佑仙府的利益，委员会都有很大决定权。”
张潇又问道：“现在委员会里，我们东陆占了几个席位？”
“四个，还有一个候补席位。”谢安道：“西陆方面占据五席。”
“如果东西两陆之间爆发战争，会不会影响到委员会的权利架构？”张潇又问。
谢安道：“委员会是属于全体人族的，对人族内部的纷争，只要不是关乎到人族存亡，一般不会干涉。”又道：“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分歧，战争既能带来毁灭，也能促进竞争和进化。”
“事实上，我们在和西陆之间的竞争已经处在了下风。”张潇道：“九个席位，人家占了五个。”
“西陆方面还有两个顺位排在叶玄前面的候补席位。”谢安道：“九海归墟的战场凶险，非圣阶实力强者不能参与，所以天下强者到了圣阶，便立即会被征召，作为代表人族巅峰的委员会成员更有责任身先士卒，死伤是难免的。”
“叶院长也只是候补，可想而知这个委员会有多难进入了。”张潇慨叹了一句。
谢安道：“叶玄差的是资历，实际上他在入圣前就已经在神魔战场立下大功。”又道：“通常委员会成员的身份是保密的，不过在圣阶领域里，也算不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懂我的意思吗？”
张潇点头道：“晚辈战胜楚歌邪，勉强算踏入了那道门槛。”
“也有了相应的责任。”谢安道：“天地间的资源就这么多，必然是有德者居之，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张潇道：“晚辈之所以支持甚至要胁迫汉王称帝，正是基于身为东陆人族一份子的责任感。”
“你认为他称帝有助于东陆人族生存发展大业？”
“晚辈认为东陆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刻。”张潇道：“如今的
东盟，表面上三足鼎立形成均势，但其实一潭死水的下边是暗流涌动消耗不止，本来就落后于西陆，如果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只会落后更多，直到彻底被西陆压制。”
“危言耸听了吧。”谢安笑了笑，端起杯子慢条斯理拼了一口茶，道：“是有些问题，但不至于你说的这么严重。”
“如果真如首相大人说的这么轻松，您当日又何必出手相救？”
“我出手相救？”谢安笑了笑，终于没有否认，道：“就算是吧，这和你的论点有什么关系？”
“因为您也想看一看我这条过江龙能给死水一潭的长安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张潇继续说道：“士族集团的年轻一代贪图享乐，缺乏忧患意识，已经出现明显退化迹象，老一代虽然老而弥坚，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凶险万端，随时随地都可能陨落，圣阶强者死一个便少一个。”
“这二十年，士族集团这边年轻一代成才的少了。”谢安心有所感，叹了口气，道：“凌云五子之后，五年为一批，就没出过几个像样的人才，难得有三两个不错的，却因为不是士族集团出身被西陆和汉庭挖角。”
“士族集团需要新鲜血液加入进来，激发鲶鱼效应。”
“什么是鲶鱼效应？”
“一潭死水里的一群鱼，相互之间没有威胁，彼此缺乏竞争，生存能力逐渐退化，这时候加入一条凶猛的鲶鱼，势必会刺激死水里的鱼儿争逐逃命甚至战斗的本能。”张潇道：“这就是鲶鱼效应。”
“有点意思。”谢安点点头，道：“说具体些。”
张潇道：“汉王效法上古制度，开科举，重用寒门士子，他如果称帝，短期内固然会动摇士族集团当下的特权地位，但从长期看，却会刺激士族集团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刻苦用功，保持竞争力，本身士族集团的底蕴和血脉传承就有极大优势，即便是舍弃部分特权，与寒门士子们竞争，也依然有着极大优势。”
“据我所知，你在北国重用了很多凡人，打压了一些小的异人世家？”谢安忽然插了一句。
“打压谈不上，只是逼着他们离开安逸的舒适圈，逼着他们跟凡人享有同等权利，参与到竞争中而已。”张潇道：“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享受惯了，接受不了这种变化，所以做了些横行不法的勾当。”
“比如林氏？”谢安问道。
张潇点点头，道：“阶级变化，不可能温情脉脉，有些人看不清形势，晚辈只好用了些酷烈的手段。”
“长安城不是奉阳。”谢安道：“在北地行，到了长安未必可行。”
“如果汉王称帝成功，我也会这么做的。”张潇道：“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异人世家安逸的太久了，想要真正重振雄风就必须找回竞争状态，这个恶人总得有人来当。”
“道理是这样，不过这个火候很难掌握啊。”谢安看着张潇年轻的脸孔，沉吟着说道：“世情如林，群情如火，所谓新政就是一道狂风，而士族集团就是林中之屋，一旦风助火势把林子点起来，局面就不是你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了。”
“优胜劣汰，在所难
免。”张潇道：“真正的强者无不是在挫折磨砺中锻造出来的，所谓真金不怕火炼......”
“年轻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安忽然打断张潇的话。
“我在劝您烧了自己的房子。”张潇平静的：“东陆的未来在士族集团，但现在的士族集团空负东陆绝大部分资源，却只能做些踩压寒门士子的勾当。”
“你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必也该清楚，如果老夫支持你，将要面临怎样的压力。”谢安话锋一转，又问道：“郝神通和陈无忌要搞神权至上，君权神授那一套，你觉得不好吗？”
“不能说好不好，只能说合适不合适。”张潇道：“老院长创立龙隐，与龙族合作引入西陆神权至上那一套，在这个框架下，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甚至连老秦氏和妖神族都包括在内，必须承认，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神权至上对东陆而言真的不合适，这是文化基因决定的。”
“呵呵，何以见得？”
“西陆尊神重教，人们从一出生就被灌输神创造一切，神权不可动摇的信念，为了这个信仰，他们可以舍却一切。”张潇道：“而在东陆，以士族子弟为例，从一出生起就被灌输的观念是家天下，祖宗为先，所谓神佑时代的神人都是人修炼而成的......”加重语气：“信家不信神，正是士族集团成长崛起的基础。”
谢安听到此处微微动容，识海深处的寒雾似乎淡了一点点，道：“老院长以苍穹为大，奉大日坛宗神之子为万神之王，为东陆人族分种定级，神仆第一等，士族第二等，异人世家第三等，官吏军士第四等，普通凡人第五等，于我士族集团而言，这样的制度有什么不妥吗？”
“区别在于神权至上的社会架构内，人们奉行的是先有神权，再有士族的原则，如果士族集团出现一个天才子弟，那他首先是神的仆人，其次才是士族某一家的子弟。”张潇侃侃而谈：“他会被要求加入到大日坛宗，然后成为神仆，享受最高级别的特权，在他的概念里，一切来自于神，而家族的观念会越来越淡。”
稍微品了一口茶，让谢安有时间仔细思量其中利弊。随后又继续说道：“在这种架构下，大日坛宗实力会与日俱增，神仆必将形成一个强大的集团，士族以下将沦为神仆手里的刀枪鹰犬，永无翻身之日。”
谢安沉吟不语，看得出他听进去了。
“不仅是这样。”张潇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在这种制度下，苍穹学院和龙岛在幕后主导的大日坛宗将拥有无上权力，而不管士族集团的哪个出来组建政权，都只能是一个傀儡政权，甚至神仆集团为了限制士族集团的发展，可以直接自己扶持一个寒门士子来与士族集团打擂台，彰显他们的公平。”
这些道理在张潇而言不过是循着前人智慧经验来拾人牙慧，但是对这个时代的谢安们而言，没有类似的前人经验可以总结借鉴的情况下，单凭自己去预见揣测，其实是很难想的这么深远的。
谢安忽然对着张潇笑了笑，识海神光中的寒雾已经散去十之七八，露出一个水蓝星魂相。
“张先生，请用茶。”
第三十七章 男人论权女人抡拳
风轻云净，园子里水汽习习，吹散了八月末的暑气，让人感到格外舒心。
谢安向张潇保证了三点：张汉在苍穹书院，很安全，谢龙煌没有恶意。
确定了这三点，张潇心中一块大石才算落地。
至于能否说服谢安，反而没那么重的包袱。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从北国到长安，这一路铺垫，与士族集团已经搭建起合作的基础。
谢安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在楚王无忌和汉王叶辉之间，他并未做出选择。
他隐忍多年，厚积薄发，一朝入圣便晋入大天象神圣领域，占据了水圣位格。在城外只是一个灵体分身便惊走了当代兵圣曹修道。俨然已经是天下有数人物。
如此光芒万丈的人物，当然可以自成一家。更何况他身后还有统领异人时代两千多年的士族集团。
张潇要说服谢安改变初衷，跟自己一起支持汉王称帝，只有说服士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加入进来，才有可能跟叶辉称帝最大的阻力苍穹书院抗衡。
一切道理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十八行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张潇有实力，手下也有足够潜力，所以潇哥相信自己的道理很有说服力。
谢安很认可张潇关于鲶鱼效应的说法，也接受了张潇对大日坛宗成为东陆神教的利弊分析。他改口称张潇为张先生，并且回答了张潇关于张汉下落的问题。
“楚王无忌已经接受大日坛宗为南方三国的国教，赋予无上权威，他自己本身也已经同意入教，担任首任世俗国度的教皇。”谢安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顿了顿，等张潇消化掉这个消息，又继续说道：“老院长在张先生之前找过我。”
张潇当然清楚他在这里提到谢龙煌找过他只可能为了一件事。
谢安又爆料道：“谢龙煌将要进入到九海归墟，为了寻找他想要的答案，应该是不打算回到大陆上了，临行前他希望我能接替他在委员会的位置，如果我接受他的条件继续支持大日坛宗，王谢两家会落入神籍，不在士族阶层。”
张潇想到了谢龙煌会开出很高的价格，却没想到老院长给谢安的条件如此优渥。他隐忍了这么多年，
会不会是为了谢龙煌的条件才入圣的？
天人两榜上面的半步圣人不在少数，肯主动入圣的却只有陈无忌和楚歌邪。王袍则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晋入圣阶领域的。其他人如白玉京等人，都宁愿停留在原地。
入圣就意味着要以圣阶新兵的身份参与到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中。不入圣，则还能坐拥家族资源，享受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待遇。这么简单的账谁都会算。
不过事无绝对，并非所有人入圣后都必须进入九海归墟。比如陈无忌，靠一张委员会成员人手一张的专属特赦令就可以免役。另外还有一种情况也可以免役，就是入圣者直接进入神圣领域。谢安显然就属于后者。
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并且谢龙煌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比较老院长那边的实力，你们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谢安接着说道：“做出跟你们合作的决定很不容易。”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老夫真的是很不喜欢看到叶辉称帝啊。”
张潇刚要说，谁称帝其实并不重要。忽然意识到谢安说的是双关语，他这么说恰恰说明了他已经决定拒绝谢龙煌了。他如果拒绝，又何必这么说？
“皇帝是国家的象征，权利属于人民和有德者。”张潇压下心头狂喜，道：“在北地，绝大多数百姓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北地的向心力和活力却是东陆最好的。”
“权利属于有德者？谢安笑了笑，问道：你觉得叶辉能接受？”
“他必须接受。”张潇道：“皇帝是一个符号，不是非他不可。”
谢安眉头微蹙，问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可知道汉庭叶氏的潜力有多大？”
“他的潜力再大，也不会比您和士族集团更大。”张潇从容应答。
“你倒是深谋远虑。”谢安道：“摆布叶辉可不是容易事，就算你我联手有很大把握成功，那把皇帝摆上神龛之后呢？谁来管理香火？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天下，论功行赏的时候谁不想多分点儿？”
这是实在话，谢安的背后是整个士族集团，出了力就要分好处，就算是圣人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张潇道：“如果我们成功了，怎么安置叶氏
就是您要操心的问题了，而我会带着自家兄弟出海去九海归墟。”
“这又是什么道理？”谢安道：“你千辛万苦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张潇道：“我这一辈子能活个顺心意已经足矣，有些责任其实并不适合我的性子。”
“张先生和叶玄终究是不同的。”谢安沉吟良久，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
“人生如白驹过隙，倥偬百年过，谁不是这世界的过客？”张潇道：“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是人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的性子并不适合那种喜欢坐在高位上主宰很多人命运的枭雄人物，跟出入千乘一呼百诺比起来，我更喜欢做一个浪迹四方一诺千钧的游侠儿。”
“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的。”谢安谈兴正浓，居然跟张潇讨论起人性和人生来。又道：“比如某一天，我们要做的事情成功了，那些追随你的人有的愿意追随你退出，有的却想留下，但是想留下来的人并不具备你这样的能力，他们只有追随你留下才有活路，面对这些曾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怎么退出？”
“人不应该去追求自身认知之外的利益。”张潇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只负责带他们达成属于他们的登峰造极，如果到那天有人自不量力，硬要去逆天改命，那也只好由着他们。”
“张先生倒是洒脱。”谢安呵呵笑了起来，道：“这般进退自如的境界可不像个年轻人能企及的，谢龙煌老院长受困于世俗恩义百年，最近才做到放下二字。”
张潇道：“您未必相信我今天的话，但时间会证明我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忽听东边跨院传来一声虎吼，紧接着一头白虎魂相冲天而起，白凌霄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和官人情比金坚，绝不可能分开，您的侄女是女儿家，我白凌霄也是女儿家，她的幸福很重要，我也没有轻贱自己的道理，您今天若是想强人所难，白家的女儿唯有一死而已！”
谢安神情一怔，看着张潇，尴尬笑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不说说好的聊几句体己话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第三十八章 没有免费的午餐
家庭生活中有四个道理，作为男人不可不察。第一，家和万事兴；第二，家是男人的避风塘却是女人的天下；第三，在家里与女人讲情比讲理管用；第四，家庭以外不顾念男人尊严的女人要不得。
在王谢府邸内，谢安惧内和王妙的强势是出了名的。
张潇和谢安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出乎潇哥意料的，谢安只是说了一句不得胡闹，传闻中的母老虎王妙便立即停下一切动作。而现出白虎魂相的白凌霄在看到潇哥后也立即安静下来。
男人之间的谈判结束了，大的方向已定。谢安同意了张潇的想法，而张潇则承诺辅佐叶氏称帝后，会帮助谢安架空皇室，最后功成身退。
承诺要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为了成事却不得不如此。否则，谢安凭什么要拒绝更容易成事的谢龙煌而选择潇哥？至于说事后功成身退，张潇有自己的打算。
这时代是属于强者的，有实力的人就算远离权利核心圈，依然能保持影响力。
没有实力的，即便是坐拥皇权，也只能是提线傀儡。
离开权利核心圈不等于失去影响力，只要自己这边能及时培养出足够强大的巅峰战力，那些虚名其实并不重要。
张潇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研究哲学问题的人，懒得去思考生命的意义。打天下是为了得到更多资源，变得更加强大，让自己生存的这个时代变得更美好，而所谓拯救万民于水火也只是捎带脚。在此基础上，一切合纵连横行为都只是手段。
不过有些原则还是要坚守的，张潇其实已经做了对方提出让自己无法接受的非份条件的思想准备，但最终一团和气的谢安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
男人之间已经达成默契，却不料女人那边却出了问题。
王妙和白凌霄一开始聊得挺好，但到了最后，王妙却忽然话锋一转，向白凌霄提出了一个令她绝无可能接受的要求，离开张潇把位置留给王箭。她还承诺会给白凌霄找一个更好的归宿。
结果就是白凌霄当场炸毛了。
白凌霄已经是六级异人，而且是双生圣兽魂相，风系大天象天赋。俨然具备了成为人族未来基石的潜力。但是比起王妙来，毕竟还年轻，境界还是有差距。在这个院子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展现拼死
一搏的决心。
因为谢安和张潇及时出现，这一架并没有打起来，不过两方面都没有明确态度。
气氛有些微妙。
谢安尽管笑的略显尴尬，也明确向张潇表达了抱歉之意，但却并未旗帜鲜明的反对夫人的提议。
他沉吟着对张潇说，“苍穹始终是东陆最强大的力量，叶玄这个苍穹书院新任院长的态度才是决定大业成败的关键，虽然暂时他还不是委员会正式成员，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迟早的问题。”
叶玄是王箭的亲舅舅。想到这一点，张潇也不禁有些头疼。
谢安接着说道：“老院长建立了龙隐，之所以退出苍穹书院，就是不希望他个人的决断影响到苍穹书院的立场，话是这么说，但以他的影响力，书院方面又怎么可能不支持他？除非现任院长有不同想法，龙隐已经是非常可怕的敌人，连汉王都能设局陷害，若再加上苍穹书院的力量，局面势必会对我们更不利。”
王妙说道：“叶二哥这个人做事向来帮亲不帮理，行事任性的很。”
“重要是他有任性的资本。”谢安道：“东陆这边四位委员会成员，雷动，谢龙煌，曹修道和叶无影都认可他在神魔战场中的贡献，一致看好他是能引领东陆人族走向光明的那个人。”
“我们......”张潇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就被白凌霄打断。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一下。”白凌霄抢在张潇之前说道。
王妙眉头一蹙，刚要开口质疑白凌霄这是缓兵之计，却被谢安抢过话头说道：“这么重要的决定的确很难下决心。”又道：“我们可以给你们时间考虑，但是要快，如我所料不错，你们的时间很紧迫。”
......
朱紫街外，小黑胖子手捧木匣站在街口等候。
张潇和白凌霄联袂走出谢府。
双方迎面相遇。
小黑胖子走上前来，躬身说道：“张先生请留步。”
张潇一怔，人没认出来，声音却听出来了，当晚小黑胖子化身黑龙卷接走王箭时曾与潇哥有过几句对话，却没想到那神通广大的家伙是这么个小黑胖子。
“尊驾是何人？”张潇明知故问道：“阻拦我夫妇去路意欲何为？”
黑胖子道：“贱名不值一提，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见先生，其实是我家主人有一物相赠予先生。”说着，将手捧的木匣递到张潇面前，见张潇有些迟疑，又道：“先生不必多疑，我家主人并无恶意，这木匣内是一本书。”
“我和你家主人应该没这么深的交情。”
小黑胖子神通广大，上次出手时气焰滔天，绝非一般圣阶大妖可比。张潇猜到他的主人必是叶玄，除了叶院长，还有谁能差遣这神佑大妖王级别的存在为奴？
“上古有云，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闻道有先后，求道无老少。”小黑胖子滔滔不绝道：“我家主人与先生神交已久，对先生格外欣赏，这本上古奇学得自天之源地，其中文字晦涩难懂，主人坚信当世人物，非先生不能解其中真意，故此差遣小人将此书相赠。”
“只是相赠？”张潇困惑道：“没有其他要求吗？”
小黑胖子再将木匣子递到张潇身前，道：“主人只命我送书，并无其他要求，不过主人对这本书的内容十分看重，想必先生观后，主人会主动与先生联络交流心得吧。”
试探？还是真心求教学问？又或者另有目的？
传说叶玄学究天人，一人兼通七大魂相，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
张潇虽有顾忌，但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仔细想了想，叶玄应该还没有明确立场，在书中下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终于下定决心接下木匣。不管叶玄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这件事都可以看作是一个机会。
伸手接过木匣，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尊驾了，请替我向你主人转达谢意。”
小黑胖子眼巴巴看着木匣，道：“先生不看看木匣里装的是什么书吗？”
张潇道：“就在这里？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小黑胖子道：“有小人在此，先生尽管安心观看。”语气十分自信。
张潇示意白凌霄先上车，然后当着小黑胖子的面打开了木匣，里边躺着一本书，中文和拉丁文对照。
小黑胖子道：“主人除了命小人送书外，还向先生发了一个邀请，九日后，大日坛宗的龙女战仙婆娑天奴将在苍穹书院开坛**，与东陆诸才俊论道辩经，主人希望届时张先生也能拔冗前来。”
第三十九章 炸街
时间是个有趣的事物，人们不知它从何时起，至何时终，甚至都不能确定它是否真实存在，却常常苦于它的短暂，而把它看作是生命最珍贵的部分。
三弟躺了三天，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辅以大量气血丹，这就是他专属的疗伤方式。双管齐下，三弟身体恢复的很快。醒来以后感觉好像只过了一刹那。
上古时期的僧祗律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 ，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昼为三十臾。须臾之间其实大约相当于四十二分钟。
所以一刹那也是个具体的时间单位，大约是0.3秒，三天对三弟来说就是一刹那。
他身体内被南楚剑圣种下十九道剑意，无时无刻不在切割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却只用了一刹那就恢复了。
这三天里，张潇除了和小白去首相府拜会了一次外，其他时间都留在府内。
张潇看顾三弟的伤势，偶尔看看叶玄差遣小黑胖子送来的那本时间简史。
算是温习一下，唤醒一些储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不为别的，就只为了改善跟叶玄的关系。
查案子的事情有许笑杰和白宗元具体操办，办这件案子的难点不在于查，而在于怎么克服阻力，把屎盆子从汉王头上转移到老秦氏的头上。
经过谢府一行，张潇已经意识到，成事的关键就在态度不明的叶玄身上。
白泽被小黑胖子从公主府接走了。长七公主府里有两尊神佑大妖，其中那老蓝龙还是妖王级别的，却被小黑胖子如入无人之境将白泽带回了苍穹书院。潇哥原本就有将白泽交还给叶玄的打算，只是这么一来就成了人家自己夺走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件事让张潇见识到了叶玄超出潇哥预计的强势地位，长安城的江湖深不可测，而叶玄却是高不可攀，在潇哥这里深不可测的长安城对他而言不过是脚面水平趟。
这几天张府外出现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物。化装成贩夫走卒监视在府门外，哪个方面的人马都有。
家里添丁进口，住进来厉飞烟，宁兰馨，青龙周仓，化名欧桂花的小女皇，除了乖巧的宁兰馨，剩下三个没一盏省油的灯。张潇下令只要没有打进门来就不予理会。
府门外那些人，说不上是哪路人马，情况不明，贸然出手很容易给敌人可乘之机。
谢安最后没有反对王妙的想法，并且同意了白凌霄要求，给二人一段时间考虑。张潇心里清楚，他只是在以退为进，等着自己扛不住压力时主动去求他们。进门先给下马威，然后男的白脸，女的红脸，唱的一出夫唱妇随的好戏。
王妙提出了一个张潇和白凌霄绝无可能接受的条件，谢安前面通情达理答应的好好的，偏偏到了王妙这里卡住了。作为王箭的姑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算合乎立场，也符合她过往人设。谢安没有明确反对妻子的意见，同样符合他惧内的名声。
如果张潇真的扛不住压力再去相求，便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压力从何而来？
府门外那些人就是其中一部
分。
其他人都还算安分，唯有三弟醒来以后便有点按捺不住。
苏醒已经数日的三弟对这座长安城处处看不顺眼，莫名的躁动愤怒。尤其是今日，不知何故，内心中格外狂躁难安。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着什么，激发他的怒火。如果不是顾念张潇的命令，这小子早就按捺不住跳出府门大开杀戒了。
院子里，张潇正饶有兴致的鼓捣那台幸福二五零。
三弟一脚迈进来，进门便道：“胡同左边那个卖鱼的小贩面貌丑恶，身上一股腥臊气息，肯定是个鲛人妖怪，我去杀了他，替嫂子出口气。”
白凌霄抱着胖嘟嘟的小安安站在廊檐下，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张潇蹲在那里头也不抬，道：“你嫂子不需要。”
“还有街口卖艺的两个双胞胎女的，虽然长得好模好样，但是形迹可疑，一看就不怀好意。”三弟继续自说自话道：“我认为我应该出去把她们抓回来好好审问一番，说不定能问出什么线索。”
“陷害汉王，针对咱们的人就在苍穹书院，一个叫谢龙煌，另一个叫曹修道，你去把他们抓住，这案子就结了。”
“好，我去！”三弟转身没走到门口又回来了，挠头道：“一个楚歌邪都差点把我弄死，我去了不是送死吗？”
“行，总算还没傻透腔。”张潇看着他，道：“有人现在巴不得你冲出去惹出些祸端呢，事后不管咱们能不能摆平，都至少要付出极大代价，苍穹之下，长安城是有规矩的，那天晚上他们杀不死咱们兄弟，就不好再公开动手，他们不想给谢安直接介入的机会，就只能等咱们露出破绽，知道他们在等谁呢吗？”
三弟剑眉紧锁，道：“我又不是那些王八蛋，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也不是。”张潇失笑道：“不过我猜他们是在等一个傻鸟去当出头鸟。”
三弟一屁股坐下，想了想，又道：“后街对面有座白象楼，吹拉弹唱蛮热闹，还有说书的，隔着院子都能听到动静，我想去坐坐，在家里闷着闲的蛋疼。”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张潇看一眼白凌霄，问道：“你听到过吗？”
白凌霄点点头，道：“大概是因为你没怎么去后院，就这几天的事，夜夜笙歌。”
“你也能听到？”张潇心念一动，自己的确没听到过，但并非是因为没怎么去后院走动，阴神的感知敏锐，如果真有动静不可能白凌霄和三弟能听到，自己却听不到，除非那些声音有什么特殊之处，是专门不让自己听到的。
“这么有趣的地方就在咱们后街，那的确是应该去开开眼界，也好，晚上咱们一起溜达溜达。”
“您也去啊。”三弟顿时觉得不香了，垮了脸子说道。
“怎么？我去不合适？”张潇笑问。
三弟摇摇头，道：“没意思。”
“无聊没关系，我给你找点有意思的事儿。”张潇拍了拍摩托车，笑道：“别着急，等我把这东西弄好了就给你拿去玩儿，包管你喜欢。”
欧桂花抱着一个大罐子走进院子，道：“老师，蒸酒搞来
了，按您说的办法提纯后的。”说着，似不经意的瞥了白凌霄一眼，当着白小娘的面，她都是以张潇的学生自居。
上次被秦碧如的荡魂天音暗算，都没来得及发挥皇权武装的威力就被解除了武装，让她深刻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实战经验，战斗方式单一，精神修养都是她的弱点。
从前在西陆，每次与人动手，都是约定好时间地点，然后按照规矩光明正大的展示手段来一较高下。而在东陆，没人会跟她当面锣对面鼓一板一眼的较量。战斗方式多种多样，手段千变万化，相对自身强悍的武装力量，她孱弱的精神修养就成了最大的破绽，不仅被张潇多次利用，同样被秦碧如利用后一招制敌。
张潇接过酒罐子，往摩托车油箱倒入大半罐高浓度的烈酒。
刹那间酒香四溢，在场人都好奇的看着。
加贝兰受到酒香吸引从屋子里出来，眼看着张潇往摩托车里倒酒，不禁大为心疼，问道：“主人，您怎么给法宝喝酒？”
她现在的身份是白凌霄的贴身女仆，小鹅在奉阳主持大局，师小红则在联云州与苏氏接洽，白凌霄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叶凡安排的，平日里都故意打发的远远的基本不用，看到加贝兰第一眼就决定把她留在了自己房中。
这精灵族的女魔头姿容独特，美不胜收，气质高贵不同凡物，虽然她自诩是张潇的女仆，忠心不二，但白凌霄凭着女人的直觉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与其日夜防贼，不如把她留在身边亲自监督。
加贝兰爱喝酒，达到了以酒代水的地步，越是浓烈的美酒她越喜欢，而且无论喝多少都不会醉。
“没见过吧，今儿让你们开开眼界，我这法宝就是喝酒的。”
张潇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娴熟的操作摩托车，要想死得快，就玩一脚踹，连续几次尝试后，终于把摩托车打着了，突突突冒着白烟，看起来跟铁轮船差不多，只是没有水火异人组合操作。
加大油门，气缸连续发出爆破音，声势越发惊人，唬的其他人下意识的后退。
张潇翻身跨上去，略显生疏的挂挡加油，摩托车咆哮着冲向月亮门洞。在门洞前一个漂亮的甩尾调头，又骑行回院子里。哈哈笑道：“怎么样，我这铁马是不是比什么所谓的亚龙宝驹快多了？”
大家看得啧啧称奇，三弟最是兴奋，跃跃欲试向大哥请教。
张潇为了留他在家里，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东西本来就很容易学，三弟的天赋又高，很快就掌握要领。驾轻就熟，似模似样的在院子转圈骑行起来。
这么大动静，早把府内上下人等吸引过来。
大家看这新鲜玩意儿都格外开心，嘻嘻哈哈讨论热烈，厉飞烟注意到摩托车后面还有个位置能坐上去一个人，立即提出来让三弟带她兜风，不等三弟同意便飞身跳了上去。
摩托车一溜烟儿开出院子，穿堂过屋，奔着前大门飞驰而去。
张潇等人在后面等着他回来，时间稍长不见人影，猛地醒悟，这小子带着厉飞烟俩捣蛋鬼出大门上外面炸街去了。不由气的一拍大腿，“哎哟，坏了菜了！”
第四十章 惊雷初动
三弟的性子恣意飞扬，狂热爆裂。
摩托车被他骑的顺排气管喷火，因为燃烧不彻底，这东西发出的声势格外惊人。
这么个怪东西出现在长安街头，顿时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三弟驾驶铁马怪穿街过巷，冲进人潮如织的三皇大街。沿途上，见惯了大场面的长安居民纷纷为之侧目。三弟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大家越是惊叹好奇，他越是兴奋不已。
厉飞烟也是个二百五的性子。
俩二百五骑一辆幸福二百五，全凑到一起了。
结果就是蛮牛一般横行无忌。
......
此时此刻，长安城北一座古宅深处，曹修道刚刚将一座六壬还阳法阵布置完成。在法阵当中停着一具无头尸体，正是被三弟两锤爆头的南楚剑圣。
曹修道口中念念有词：“魂不逝兮魄不散，六阳归位，魁首再生......”
天地间无数道锐气锋芒在院子里盘旋呼啸，最终聚拢形成一个有相有形的异力巨人。屈膝跪在曹修道面前，嘴巴微张说着什么，却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人鬼殊途，他的灵魂之音，神魂修为不够的人是听不到的。
曹修道作为圣阶巅峰强者自然能听到，微微一叹，道：“老朋友，你受苦啦，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异力巨人还在凝聚收缩，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凝练真实，嘴巴又说了些什么。
曹修道眉头微蹙，道：“楚兄弟，我知道你委屈，不过龙隐暗算你这件事就先暂时算了吧。”说罢，继续施法催动阵势。六壬还阳法阵运转加速。
异力形成的巨人最终收缩成一颗人头大小，随着法阵绽放光辉，无头尸体身上出现一个气流漩涡，异力形成的人头跟着卷入进去，过不大会儿，无头的尸体从脖子处开始喷薄出一道剑芒，渐渐形成魂相识海，重塑血脉骨骼，竟生成了一颗新的人头来，开口说道：“小弟拜谢兄长再造之恩！”
“楚兄弟无需多礼，你我四十年交情，愚兄当年承惠你颇多，今你受小人暗算，险些毁了七十年根基，愚兄既有能力挽救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曹修道将死而复生的楚歌邪扶起，又道：“贤弟如今既已复生，接下来就该咱们出一口恶气了。”
楚歌邪眼中神光凛凛，杀气腾腾问道：“兄长莫非已有计较？”
曹修道点点头，道：“愚兄早已派人把张府盯死，只等张潇小贼露出破绽便给他雷霆一击，这姓张的小子奸似鬼，很难拿住他的破绽，但是他身边的几个却都有或大或小的
问题，厉飞烟是义军厉鸿途的闺女，欧桂花很可能就是德鲁帝国的小女皇，还有那个魔神族的，勾结魔神是人族大忌，就算只是曾经的猎物也不成。”
楚歌邪恶狠狠道：“这几个只要抓住一个，就能炮制罪名让姓张的吃不完兜着走。”
曹修道点点头，道：“咱们大势在手，坐镇长安居高临下，这小子就算是条过江猛龙也休想翻起多大浪花来。”
楚歌邪道：“郝神通已经在动议弹劾汉王，取消他盟主资格，汉庭那边貌似抵抗不算激烈，叶辉这厮老奸巨猾，战意并不坚决，真正的绊脚石就只有一个初来乍到的张潇，只要搬开他，前面就是一片通途了。”
“不要太乐观。”曹修道摇头道：“叶辉那边究竟怎么打算还无法下断言，不过愚兄与叶无影打交道多年，深知那老贼绝非轻言放弃之辈，叶辉对影圣言听计从，他们的根基未损，谢老师虽然反对汉王称帝，但并不反对他在东盟继续主持大局，如果天火麒麟的案子不能坐实，这件事未必没有变数。”
“兄长所言极是。”楚歌邪眉头紧蹙，道：“老师他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策划了天火麒麟的案子，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进行下去？难道就只是为了一个张潇或者他背后的三千先生？”
“固然有三千先生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叶玄的态度。”曹修道作为苍穹书院两位院长之一，所知的内幕不是楚歌邪能比的，接着说道：“叶玄根本不在乎汉王称帝的事，也不在乎东盟的盟主由谁来做，他在乎的只有九海归墟和天之源地里的勾当，偏偏这个张潇在青年一代当中堪称翘楚人物，目下正是道业大会代表东陆的领军人物。”
“要我说，现在就应该放弃对凌云五子的幻想，素还真已经投靠北地，谢壁的态度暧昧，甚至在试图影响婆娑天奴对待我南楚才俊的态度......”
“贤弟慎言。”曹修道打断他的话，道：“关于凌云五子和叶玄的事，不是你能置喙的。”
楚歌邪沉默了一会儿，心有不甘道：“这张潇公然包庇妖神族的转世鹏魔，叶院长就能接受？”
“叶玄的确对妖神族十分警惕，不过这鹏魔毕竟还在幼生期，没造成多大杀孽，就算有什么大动作，也很容易镇压下去。”曹修道沉声说道：“除非他在长安城里大开杀戒，到时候即便是叶玄再欣赏张潇，也不会手下留情。”
正说到这儿，忽然有人飞身来报信：“院长大人，那转世鹏魔从张府出来了。”
曹修道眼中神光一闪，有点不可思议，以张潇出道以来所表现出
的谋略城府，断然不该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啊。明知道来人不敢欺瞒，仍不禁又确认了一句：“你确定没看错？”
那人十分笃定的说道：“弟子决计不会看错，那小子骑了一辆喷火铁马，奔走如雷速度飞快，任谁见了都会仔细看一看。”
“喷火铁马？”楚歌邪眼睛一亮，击掌道：“听上去像是天之源地的奇物，如果情况属实，真天助我也！”
......
三弟驾驶摩托车，把油门拉到底，速度快到极致。他本身就是以速度见长，这摩托车的极限速度也不可能比他飞的更快，操纵这东西对他来说可谓是老木匠打小板凳儿，大材小用。
摩托车风驰电掣冲进人潮如织的三皇街，炸雷似的声音响彻大街，人们纷纷让开道路。
路旁一座破败上古神庙里，灰色古塔上站着一个彩衣人，默默注视着横行无忌的三弟。
“小弟，你到底还是循着宿命的脚步来到了这座城市。”她自言自语说道。
一阵风吹来，一团黑气从天空落下，化作一个黑羽高冠的高大中年男子。
“老臣拜见吾王！”黑羽高冠男子倒身下拜。
“黑鹰叔叔，免礼平身。”彩衣女并不意外，看着中年男子，点头道：“你也看到了，他还是老样子。”
来者正是空羽城的风圣黑鹰，他愁眉不展看着下方炸街飞驰而过的敖鲲鹏，摇头叹道：“还是那么任性炸裂的性子，老臣只怕他还会重蹈覆辙。”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他！”彩衣女正是空羽城女王燕鸿飞，斩钉截铁的说道：“哪怕雷动亲至！”
“吾王书院一行又增新领悟，修为大进，可喜可贺。”黑鹰说的热闹，语气中并无多少欣喜的意思。
燕鸿飞道：“的确有了一些新领悟，不过还比不得人族的那几个巅峰强者。”
黑鹰眼中忧色更浓，道：“这个张潇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怎么会任凭小主子这么胡闹！”
“这件事怪不得别人。”燕鸿飞道：“小弟一向是这样，当年我亲自督导教育也没能改变他的性子，如今他能有现在的状态，我已经十分意外了，当初把他的残魂交给飞扬古的时候，我以为至少要一百年才能看到他再度成长起来呢。”
“小主子的确成长速度惊人。”黑鹰赞叹道：“已经摸到了六级上境的门槛，以他的天赋真是可以媲美圣阶强者了。”
燕鸿飞眼中神光坚毅，道：“他这一出来，整座长安城都动起来了，走吧，是时候再相见了......”
第四十一章 姐弟
张府大门口，叶凡走下马车，径直走进张府前厅，进门便问道：“张潇何在？”又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能再为妖神族的小神王出头了，这里是长安，他在这里动用天源秘宝已经触犯了禁忌，更何况他还是妖神族的鹏魔王。”
白凌霄迎上来微微万福，道：“您来晚了，官人已经追出去了。”
叶凡先看了一眼白凌霄怀中的虫族母皇安安，又瞧了瞧白凌霄身后的加贝兰，最后深深看了欧桂花一眼，眉头紧锁，道：“可能你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其中厉害，人族第一大忌就是结交异类，尤其身为天才人物，背叛人族更是不可容忍的重罪，一旦触犯必定招致群起而攻之。”
“妖神族难道不是人？”白凌霄道：“老院长不也说过有教无类，妖族蜕变化生成人，其实与人族无异。”
“老院长可以这么说，其他人就不行。”叶凡语气严厉，沉声说道：“看看你们身边，虫族，九海归墟的魔神余孽，还有西陆通缉的重犯，随便哪一个都可能成为别人针对你们的把柄。”
白凌霄没敢搭茬，只当做没听到。
叶凡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你们并不信任我，事实上我也没有尝试过与你们建立那种信任关系，但这次你们千万要听我的，鹏魔王的身世不简单，这里边牵扯的人和事一旦揭开了，凭你们的力量根本护不住他，还会把自己搭上。”
“官人说过，如果有个人愿意为我们去战死，我们就该为此人死战不退。”白凌霄道：“母亲大人一片舐犊之情，凌霄铭刻肺腑，但官人已经做出的决定，凌霄永远只会支持到底，虽死无憾！”
“哎！”叶凡又叹了口气，道：“这个张潇，哪哪都好，心性谋略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唯独这股子匹夫之义不是做大事的人该有的，这长安城里多得是枭雄人物容身，却无一处立锥之地是给义气匹夫的。”
“有劳母亲费心了。”白凌霄道：“官人有言在先，北地十八行与汉庭合作，一切所作所为皆是自我选择，无论惹出什么祸端，绝不会连累到汉庭，如果连自家兄弟姐妹都不能护住，又有什么脸面助汉王陛下称帝？既然龙隐可以有教无类，容纳各方族群，我们十八行为何不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他好生狂妄，竟敢自比老
院长？”叶凡恼怒道：“你们可知道老院长于人族有何等丰功伟绩？又可知老院长桃李天下，便是雷动，曹修道之流在他老人家面前也要毕恭毕敬尊一声老师？老院长可以说有教无类，也可以建立龙隐，收纳老秦氏的余孽，甚至与九海归墟的龙岛合作推动神权制度，同样的事，换做第二人试试？”
“不让试也已经在尝试了。”白凌霄道：“收在府里的这几个您也都看到了，我们还有个巨人族的弟弟呢。”
叶凡道：“张汉不算，他是巨人族的小王储之一，巨人族和东陆是堡垒盟友，有这层关系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儿。”
顿了一下，又道：“张潇这个人不受控制，他也确实有这个本事，这是优点也是缺点，长安城不比其他地方，身上优点不容易显出来，缺点却会被敌人利用放大，他越是看重那小妖神王，对方就越会利用这一点做文章。”
“您说的对方指的是龙隐？还是次相府？又或者是那个婆娑天奴？”
“都包括在内。”叶凡道：“还有苍穹的曹修道，他是委员会成员，当代兵圣，巅峰强者之一，修的是战魂之道，统御英灵战魂，实力绝非一般圣阶强者可比，张潇如果一定要回护那小神王，必定会招致杀身之祸。”
白凌霄凝眉听着，手不知不觉抱紧了怀中的小安安，小东西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安，忽然开口：安安！
......
“你是谁？”三弟的车停在街心，抬头看着朱雀牌楼上立着的彩衣女。四周围的人群忽然消失了，甚至连身后的厉飞烟都感知不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上面的彩衣女。
“还是这个蠢样子。”彩衣女没有回答三弟的话，而是用无限怜爱的目光注视着他，自说自话道：“你就永远都学不会妥协，就算把你交给全天下最能妥协容让的飞扬古调教抚养，也依然改变不了你的性子。”
“古古怪怪，我可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三弟不耐的说道：“你有事就说事，要打架便动手，否则就快收了你的结界神通，我可没时间陪你闲聊。”
“小弟，你一点记不得我了吗？”彩衣女道：“神佑六祖，朱雀为羽族之祖，感天地阴阳和合之道，而生双卵，孕育姐弟一双，长者为七彩凤，幼者为金翅鹏，同为
神佑妖王，受人族感召化形成人，一起被封为妖神族四大图腾鼻祖......”说到此处，心情激荡哽咽啜泣，难以为继。
“你是七彩凤？”三弟望着彩衣女，痴然凝视了许久，迟疑道：“这么说，你是我姐姐？”
“唯一的亲姐姐。”彩衣女目含水光，温柔的注视着三弟。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虽然我记不起你了，但对你的确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三弟有一说一道。
“你本就是我的亲弟弟。”彩衣女飘身而下，彩衣飘飘，身后留下七道绚丽神彩，她张开怀抱走向三弟。
三弟抗拒道：“别，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彩衣女讨了个没趣，有点失望。微微蹙眉，顿住身形，道：“你从前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三弟谨慎说道：“我出生在厚土王城，老师是飞扬古，是大哥带我出来见世面的，厚土王城里有我的族人们，迟早我还会回到那里去，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我真的是想不起来了，或许有一天我想起来了，咱们再相认？”
“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我了？”彩衣女大失所望，看着三弟，疑惑道：“连日来我都亲自用魂分身在白象楼唱妖神曲，竟一点都没能唤起你的记忆？”
“原来那些古怪的歌曲是你专门唱给我听的。”三弟面露恍然之色，道：“好吧，说实话，我对那歌声挺有感觉的，刚才还想去白象楼看看呢，是大哥说晚上再去，这才作罢。”
“你就那么甘心听命于那个凡人？”彩衣女有点吃味儿，明知道张潇的非凡之处，却故意酸溜溜说道。
三弟认真说道：“我大哥非凡绝世，请你不要这么说他。”
彩衣女心头愠怒升起，故意说道：“再怎么了得，也只是三千先生的弟子，换做他老师在此，我或许还敬他三分。”
三弟不说话了，但神色间却流露出不认同之意。
彩衣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仰头看一眼空荡荡灰蒙蒙的天空，道：“不管怎样，我们姐弟总算又团聚了，你现在什么都不必说，现在就跟我离开长安，有什么话咱们回到空羽城慢慢说。”
嗡的一声！
彩衣女的话音未落，忽然凌空一声巨响，结界震荡，四周围的声音如潮水涌入！
第四十二章 化妖
不能选择生，就选择怎么活，怎么死，这就是自由的意义。
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浑浑噩噩一辈子都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大有人在。别人说富贵荣华好，于是就去追逐富贵荣华，别人说长命百岁好，于是就去健身养生。人们被各种价值观包围，受其指引度过一生。而最终，相当多的一部分人从生到死都不晓得生命的哪一刻是自由的。
如果一个人为了自己坚持的信念愿意豁出命去，哪怕他选择的是一条与普世价值有冲突的道路，至少这个人是值得尊敬的。这就是张潇喜欢三弟的一个重要原因。三弟身上那股子桀骜和对自由的向往是超出了生命本身的。
两世为人的张潇见闻阅历，心性修养都胜三弟不知多少，却常常为情所困，做一些违心的选择，比如对待王箭的方式就有很多无奈。而三弟却活的那般恣意率性。
三弟有着最简单朴素的善恶是非观，爱我者既正义。他似乎从一出生起便完成了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完成的一道难题。撇清一切无意义的社会关系。
正如留在厚土王城的胡菁说的，小神王从不浪费感情。
这句话里的感情，既包含了别人对他的，也包括他对别人的。别人对他的好，他会加倍珍惜。而他的情感固然真挚纯粹却绝不会所托非人，只有他认为值得的人才会付出。
三弟活的是如此简单纯粹，而张潇的人生却是复杂到极致。面对三弟简单纯粹的敬重，张潇唯有回报同样的简单纯粹和身为兄长的包容和关爱。
长安城里的大人物们很难理解张潇对待妖神族小神王的方式。在叶凡这样的人看来，关于敖鲲鹏的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一个善于权衡的枭雄，本应该很容易就找到正确的选择。
妖神族曾是人族大敌之一，就算现在已经不构成威胁，也依然是叶玄这样的大人物的眼中钉。尤其是这个鹏魔王，众所周知，两年前叶玄就曾颁下悬赏任务，有能除掉厚土王城小神王者奖励原石万枚。
即便是今时今日，这个悬赏任务依然没有撤销。
张潇既然要在长安掀起惊涛骇浪，便不该得罪叶玄这条长安城中人人敬三分畏六分的神龙。
叶凡和汉王陛下虽然对北地张潇三心两意，却一直希望张潇能一心一意将全部资源和能量投入到彼此合作的大业当中来。然而事与愿违，貌似聪明的张潇为了妖神族的小神王要干蠢事了。
叶凡心急火燎的离开张府，刚来到大街上就察觉到三皇大街那边的气象变化，暗道一声不妙，顾不得登车，与同行而来的一名紫袍汉子联袂腾空，直奔事发地点。
......
燕鸿飞的结界被人用强力破开，那人不但破开了她的结界，还割山裂水将这一小方天地与长安城分割开来。
作为当代羽圣，她是羽族圣魂的传承人，天然具备成长为巅峰异人的根基。三十七载苦修，追求的是天下第一名头，这天下能入她法眼的人物本就不多，有能力用这么粗暴方式破开她的结界的就更少了。
斗转星移，时空变换。天风狂啸，剑雨纷飞！
一道穷极天地的杀伐气息迅速扩散开来，压制的三弟身上金光暗淡，胆魄生寒。
大天象，风刀剑雨！
三弟遍体生寒，心中惊惧油然而生，脑子里不自禁的浮现出这七个字。
瞬间推断出来人必是兵圣曹修道无疑。
兵圣修的是战魂异力，来自天地人三源当中的人。
异人界认为，异力的来源有三种，分别是天，地，人。
其中天象类异力，如风，雷，雨雪，光这种都属于天源异力，天然具备生成大天象魂技的能力。
地有五行元素和地灵圣兽，也有演化大天象神通的道力根基。
而人源魂相，多为神祗传承，是最难修成大天象神通的。神祗类魂相更多擅长精神类魂技。有通鬼见神的天赋。能用人魂之力干扰天道秩序施展大天象级别的魂技神通，曹修道不愧为圣域巅峰的强者。
三弟全身被锁定压制，这时候空中降下一只大手，对着无法动弹的三弟抓下来。
七彩光芒亮起，三弟身上忽然多了一件霓凰彩衣。这件被异人界公认为天下第一防御法宝的宝物果然不同凡响，绽放出强烈光芒形成个护罩，生生挡住了兵圣的杀伐异力神通。
“曹修道，你当我不存在吗？”燕鸿飞逆天而上，一声凤鸣响彻天地，一头火凤魂相迅速生成于天地间，对着缥缈虚无的空中昂然厉啸，一道金色神炎喷薄而出，顿时将天空烧的通红明亮。
“燕鸿飞，你莫非忘记了对委员会的承诺？”曹修道阴恻恻的笑着说道：“空羽城独立超然于世外，凭的是你们羽族大军操作空羽城对深渊的压制作用，你个人这点力量想在老夫面前逞能恐怕还不够格。”
压下的巨手一转，凭空又出现另一只巨手，然后两只巨手呼的一合，火凤魂相喷出的神炎顿时被拍的烟消云散。
猛烈的罡风吹的火凤魂相金焰乱飞，燕鸿飞喝骂道：“老匹夫休要得意太早！”
当啷一声！
燕鸿飞手里多了一对儿紫金铃铛，紫气缭绕，光焰隐隐，镌刻神龙，凛然若生，显然不是凡物。只见她把手一翻，铃声阵阵，越发急促，霎时间，紫焰金光，神火滔天。直扑天空那双巨手。
“老匹夫曹修道，你有本事再拍灭我这团火试试！”
“不愧是神佑妖王转世，一出手就是神佑法宝，紫气龙纹，这是神佑器魂宗的炼器大宗师秦九阳的手笔吧？”曹修道乐呵呵说道：“东西是好东西，只是你用错了地方。”
那双巨手凌空一封，风起云涌，一双巨手仿佛被注入了实质物质，泛起莹莹白玉般光泽。紫焰神火撞上去，立即四散喷发，将周围许多建筑瞬间引燃。
他没有尝试去拍灭燕鸿飞释放的紫火，而是用祸水东引的方式将那紫金铃铛的威能扩散到四周围。
“孽畜，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曹修道一招祸水东引烧了数十座民宅还不够，嘴巴得理不饶人将燕鸿飞的罪名坐实，声音隆隆传向四方：“城中使用火烛都需慎重，你竟敢在此动用火系法宝，眼里还有这满城百姓的性命安危吗？”
燕鸿飞意识到上了当，但已经来不及，动用法宝就这点不好，比起本命魂相的天赋神通来，法宝的威能容易失控。但是面对曹修道，她知道自己的实力还差一个档次，除非舍去人形逆魂化妖，或能与之一战。
妖神族入圣以后可以选择化妖，白泽就是魂相化妖由林道静变成了白泽大妖的。燕鸿飞身为羽族圣人，自然也能办到，甚至化妖后的实力还会倍增，远胜过人族形态。但是那么一来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不但
要舍却人形道基，还要授人以妖神族从未真心做人的口实。
她作为龙隐组织的创立者之一，向来是谢龙煌有教无类众生大同思想的拥趸，如果率先化妖，无疑是相当于打了谢龙煌的老脸。这是她绝不想看到的结果。
紫焰飞腾，浓烟滚滚。四周围建筑里的百姓发出惨烈的哭嚎，转眼间，方圆百丈成了一片火海炼狱。
“曹老贼，你这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耍的真够毒辣的，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燕鸿飞的心已经沉下去，嘴上仍然做着无力的辩白。
两个人的说法各不相同，也各有各的道理，这种事谁说其实不重要，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是，人族对妖神族是有成见的。姐弟俩在长安动用法宝造成极大伤亡，已经足够让长安城中各方势力做出判断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做无谓的争辩，未免让老夫小觑了你堂堂羽圣的威名？”曹修道的声音不高，带着冷冽的寒意：“你还不束手就范更待何时？难道你是在等黑鹰老怪前来解围？不妨告诉你，他现在自顾不暇呢。”
“曹修道你现在就这么得意，未免早了些吧，你还没赢呢。”燕鸿飞收起紫金铃铛，冷然说道：“就算不动用法宝，我也绝不允许你在我眼前将小弟带走！”
燕鸿飞在长安的时日不短，藏身文史馆这段日子里受谢龙煌指点，对长安城中权利格局，人情世故，世俗法则颇为了解，因此心中笃定，在这种局面下，不会有人愿意站出来为她和三弟说话了。
此时此刻，她的选择已经不多。
舍却人形，炼魂化妖。
以魂相元神最纯粹的真身原形化身恢复昔日七彩凤凰真身。
从此以后，她这一世再无机会化形成人，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取信于人族，修习人间大道功法。
“住手！”说话的是三弟，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两个字。
按照常理，面对曹修道刻意发出的神魂威压，他只有六级上境的魂相几乎是没可能兴起反抗意志的。但就在此时此刻，桀骜到骨子里的三弟忽然开口说话了：“我和你没那么熟，不需要你为我付出这么大代价！”他一字字对燕鸿飞说道。
说完这句话，三弟的气势陡然一变，紧接着他的身上金光绽放，烈焰从他身体里钻出，化作一对儿遮天蔽日的金焰神翅，他的身躯表面迅速附着一层金色羽毛，滔天妖气升腾而起！
“小孽畜，你终于还是化妖了！”曹修道见此情景，兴奋的说道：“现在更加不会再有人为你们姐弟出头了！”
下一瞬，光影晃动，曹修道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三弟面前，左手画圆形成一面魂力盾牌挡住飞扑过来的燕鸿飞的火凤魂相，右手一探掐住了还没有完全化形成功的三弟，嘿嘿冷笑道：“小畜生修为不足，只有一半化妖成功，你这样的半人半妖更不配活在这世上，现在就由老夫亲手剪除掉你这妖族余孽吧！”
轰！
伴着突兀一声巨响！
爆炸的光焰将不可一世的曹修道炸的倒翻飞出十数丈，未及喝问来者何人，一张嘴竟喷出一大口金色鲜血。
一把铭刻符文的短刀发出惊人的锐啸，直奔狼狈不堪的曹修道电射而去！
“谁说没人敢为她们姐弟出头的？”男人踏刀而至，凌空挥拳，喝道：“曹修道，你也接我一拳试试！”
第四十三章 强硬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如果这世上没有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人与人之间没有了道义二字，只剩下蝇营狗苟厉害权衡，这世界岂非无趣的很？
曹修道漠然看着燕鸿飞姐弟，有些遗憾，可惜没能迫的空羽城女王化妖。这样的天赐良机很难再有第二次了。内心深处，他是对谢龙煌那一套不怎么感冒的。
人就是人，妖便是妖，什么妖神族，不过是妖族斗不过人族，而人族又面临九海归墟的危机，双方不得不媾和的结果。神佑时代都消失了，当年那些与妖族达成协议的大能都早已不知去向，这些妖神族却还堂而皇之的成了人族的一部分，真他娘的是个大笑话。
妖神族就不是妖了？就没有妖邪的凶残天性了？这屁话别人相信，我曹修道永远不会接受。妖魂不灭，妖就始终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指不定什么时候妖性大发就会伤人。
“张潇，你莫非要替她们姐弟撑腰？”曹修道一挥手，一条盘龙棍凭空出现，当的一声，挡住了张潇的刀。他衣衫破碎，口角溢着金色的血液，眼中神光短暂惊散后迅速聚拢，目光如炬死盯着张潇。
刚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张潇是用了什么武器破开自己的结界，又破了自己的十八般兵盾防御魂技的。作为当代兵圣，巅峰强者，他早把自身圣魂分为十八部分，分化做十八般器魂。时刻盾御在周围，随时保持最强的防御状态。受伤？上次从神魔战场归来至今已经过去三十七年了。
异人界都在传说，张潇是个不能觉醒魂相的凡人。
曹修道对这个说法是不屑相信的。那只是略通异术皮毛没有见识的愚夫之见。作为魂相入圣，修成神魂灵相的圣阶巅峰强者，曹修道深知神魂才是强者的根基，识海魂相带来的天赋在圣阶以前对实力高下有决定性作用，但到了圣灵甚至神魂阶段，灵力才是根本，单一的魂相异力只代表某一种能力。
魂相进阶灵相以后，是可以掌控其他异力的
。比如他是兵圣，本命魂相为上古神祗，以战魂之力为异力，入圣以后修为逐渐提升，灵相神魂到了巅峰境界后，却领悟到以战魂之力模拟大天象魂技的魂技。
张潇能接下谢龙煌三拳，在曹修道看来，没有圣灵级别的神魂修为是不可能的。配得上谢龙煌亲自出手，至少也是圣阶级别的战力。能接下谢龙煌的炼石逐日，已经不是一般圣阶能压制的了。
这样的人物，能否觉醒魂相还重要吗？
尽管内心的自信不可动摇，但曹修道还是想先弄清楚张潇刚才用什么伤到的自己。
“曹修道，你一定很希望我出现在这里吧。”张潇含笑道：“我来了！”三个字，铿锵有力。
“接下老师的炼石逐日，就觉得自己能在长安城里横着走了吗？”曹修道咧嘴笑了笑，抹去唇角的金色血液，道：“听说你自创武神体系，连土圣的元素真身都不能攻破你的防御，年纪轻轻，修成这样的战力，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曹院长谬赞，张某愧不敢当。”张潇道：“我是来带舍弟回家的，错过今日，翌日有缘再与曹院长闲话家常。”说着，过去来到三弟身边。
“且慢！”曹修道身形一晃拦住去路，道：“张潇，你就想这么把人领走吗？”
张潇原地不动，平静看着他，道：“不然呢？”
曹修道一指燕鸿飞和三弟，道：“她们姐弟一个在长安城中擅用天源秘宝，另一个用神佑法宝逞凶，毁了方圆百丈的建筑，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因此死于非命，似这等人神共愤的罪行，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老夫身为苍穹院长，理当替天行道将这妖孽姐弟拿下，你现在却要在老夫面前把人带走，莫非是想与天下人为敌？”
“曹院长此言差矣。”张潇道：“你所谓的天源秘宝不过是个代步工具，是叶玄院长通过叶王孙送我的小玩意儿，毫无攻击性，随时可以送还给苍穹文史馆八层，至于说刚才羽圣陛下动用神佑法宝杀伤百姓一事，其中细节还有待评判定性，就算是羽圣陛下有什么不妥，那也是空
羽城和长安令尹之间的问题，曹院长想替天行道，那也由得你。”
空羽城在人族地位超然，羽圣燕鸿飞一代羽族王者，以她的实力，虽然未达圣阶巅峰，却绝不是曹修道随便就能料理的人物。关键是三弟这个弱点被曹修道咬住了，燕鸿飞才会这般投鼠忌器。
张潇知道燕鸿飞是龙隐的人，背后有谢龙煌撑腰，真到时候官司打到谢龙煌那里，她吃不了啥亏。最大问题是曹修道盯死了三弟，燕鸿飞心存忌惮，不敢全力发挥，只要能把三弟从这件事当中摘出来，曹修道那点算计便不能得逞。
“只是代步工具？”曹修道狐疑的看着摩托车，他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的，叶玄曾命文史馆一群老学究研究过，没搞出个所以然来，就丢到故纸堆中无人问津了。叶玄把这东西公开送给张潇，应该是不犯忌讳的。
他心念电转，沉声说道：“无论如何，鹏魔已经化妖，此事非同小可，只凭你一个北地治安官断然不能处置，”
“我当然可以处置。”张潇道：“正好叫曹院长知道，张某最近刚入职进入按察司，承蒙许大统领赏识，添为按察司长安侦略局督办，专事负责大行令院天火麒麟一案，同时，长安令尹府和治安总局衙门也联袂任命张某为治安总捕头，任命书就在舍下，有汉王的宝玺加印，此事千真万确。”
“张潇，你莫非是想与苍穹为敌？”曹修道面色微变，随即又道：“这件事既然被老夫撞上，老夫便以苍穹名义接管此事，一切决断权在苍穹手中，你区区一个世俗王庭里不入品的小吏就不要多管闲事啦！”
“位卑未敢忘忧国，官吏虽小，却也是职责在身。”张潇淡淡一笑道：“曹院长说舍弟化妖，但他其实只化了一层皮毛，本相未改，还算不得妖，而且就算是妖族，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举动情况下，又何需劳动苍穹来处置？”
“看来道理上你我谁都说服不了谁了。”曹修道看着张潇，道：“那就说一说你刚才暗算老夫的事，说吧，你刚才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暗算老夫的？”
第四十四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知道的越多就越意识到自己的无知。
在见识过谢龙煌那霸绝天下的炼石逐日一拳后，张潇对这个时代的巅峰强者们已经有了一个更直观立体的印象。归纳起来四个字：深不可测！
同样的感觉，在谢安身上也曾有过直观体会。记得谢安曾说过，就算同为神圣领域巅峰强者，彼此间也是有差距的。决定高下的第一要素就是神魂修为。例如当日谢安凭一个魂分身聚水而成的大天象法身就让曹修道退却。
张潇据此估计，曹修道应该没有谢龙煌那么可怖。
潇哥的阴神在神魂修为方面无疑是更高阶的存在。究竟到了什么层次，张潇自己心里也没什么数。
毕竟是从科技文明走来的人，习惯性的喜欢用科学客观的眼观看待一切事物。就算认可了神的存在，也只是把神当做宇宙中具体存在的事物。将异人神通同样看作是宇宙物质演化的规律表象。
在张潇现在的认知当中，神佑时期是一个灵气充裕的年代，在那个阶段，生命万物都出现了奇妙的进化现象，短短两三百年时间里，人和妖兽在这个世界里形成了灿烂的神学文明。
时至今日，尽管天地灵气不如神佑时期那么充裕了，但异人时代依然是个神学文明为主流的时代。
张潇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很快就意识到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里，没有实力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不管是异能神通还是其他什么能力。于是就结合记忆中的见识，自创了武神体系。
从最初得到阴雪亭的六臂魔神魂相的启发掌握收纳阴灵之力的神通，而后启迪神照内视见神不坏的神通能力，进而开发出真气，强壮五脏体魄，进化生成护体罡气，一步步一招招，逐渐找到自身体魄存在的七百二十道气穴，阴神外放生成有形无相法身御敌于千里之外。实力越是提升就越发现生命的潜力是无穷尽的。
就目前而言，阴神的能力开发还远未达极限。
阴神灵体最多能承受六道气穴的真气，而自身体魄大约五道气穴的真气就是极限了。所以虽然靠着一次次吞噬掠夺和刻苦修行已经开启了一百零八道气穴，但却并不能发挥出自身全部的力量。
武神体系到目前的阶段，张潇意识到自身体魄根基和阴神并不在一个档次上。阴神是高阶的存在，而自身体魄却差得远。阴神开启了足够多的气穴，但体魄却不能承受而无法运用。所以前阵子体悟到五行真气对身心的提升作用后，这段时间便一直潜心琢磨，刻苦修持锻炼五行真气来提升体魄的强度。
之前的主要方向是开发更多的气穴，而现在则更注重吸纳五行真气来锻炼提升五脏，进而提升身魄。这个过程不比开启气穴，只要积累了足够的气血精华，转化成足够量的真气就能开启。提升体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几乎没有外力可以依靠，吃再多的气血丹都不会有帮助。只能是通过一次次极限挑战来锻炼提升。
武神体系开发到当下阶段，目下的重点方向是提升筋骨皮的密度，五脏生机活力对全身体魄恢复能力的提升，身体对外界异力打击的承受极限。
经过上次与谢龙煌交手三拳，张潇估算自己如果可以一拳挥出六道气穴的真气而自身不受太重的伤，大约就能与谢龙煌这样级别的强者过过招了。
如何提升体魄，只依靠自我刻苦修持是不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战养魄。这是张潇从血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规律。上次接了谢龙煌三拳，身体受伤不轻，但在阴神导引五行真气的修复下，吃了大量气血丹后很快就恢复了，甚至更胜往昔。
这是一次宝贵的经验，让张潇找到了一条自我提升的道路，同时也大大提振了面对强者的勇气和信心。
连谢龙煌都无所畏惧，又岂会惧怕曹修道？
这个时代和这座城市都缺乏对弱者的同情，想要成就一番大业，就必须展示出足够强大的实力。
张潇很清楚自己跟对方的差距。
面对神圣领域的巅峰强者，阴神带来的优势已经很小。这一点从自己几乎看不透对方识海深处的灵相上就能得到印证
。而这些神圣领域的巅峰强者的身躯却都是被高阶异力浸染多年，异力储备无论是精纯程度还是量的积累都是超乎想象的。
即是说，潇哥的阴神比人家的神魂优势不大，身躯本身的防御和攻击输出能力却有很大差距。
惟其如此，才更要以战养战！面对曹修道这样的强者也绝不轻言退避。
打输了不怕，只要不死，迟早还有翻盘的机会。如果认了怂，那就是万劫不复，再无翻身余地。
张潇自然不会告诉他，刚才自己是用阴神操纵上古神兵偷偷给了他一炮。随着小秤砣对阴神开放了称天下的空间，阴神又多了一门神通，就是在称天下里操作坦克打击外面的目标。
刚才潇哥就是用这个法子偷袭了曹修道一家伙，本意是想一发入魂或者重创对方的，却不料这神圣领域巅峰强者的防御能力如此出色，上古火器的威力都不足以撼动。一炮命中，也只是让他吐了一口血。
金色的血，表示曹修道的身体强度甚至还在三弟这种神佑妖王传承的天才之上。
面对曹修道的质疑，张潇决定用拳头来回答。
握拳，心火生，拳锋处真气如火。
曹修道感受到令他心悸的热度，不仅丝毫不惧，反而嘿嘿冷笑：“没有火系魂相，却能施展火系异力，甚至精纯程度还在许多火系异人之上，张潇啊张潇，你身上的谜团还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他这么说当然不是为了夸赞潇哥的实力。
“少废话，要打便打！”张潇瞧出对方居心叵测，在试图给自己扣帽子。
“怎么？”曹修道眼中神光一闪，道：“你不喜欢老夫对你的评价？还是说你身上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双手抬起，二人之间立即出现一条盘龙棍和一柄丈八蛇矛。他有十八器魂，随时可以化为兵器作战。
这一棍一矛出现在场间，顿时牵动天地异力，勾起风起云涌，杀伐气息铺天盖地之势向张潇压来。
“曹修道，你的对手是我！”燕鸿飞忽然横身挡在张潇身前。轻声吩咐道：“潇儿，你带着小弟先走，我挡着他！”
下一刻，她收回了霓凰彩衣，然后全身开始燃烧。赤焰熊熊，红光漫天中，一道冲天妖气直冲斗牛！
燕鸿飞的模样也起了变化，首当其冲是满头黑发变成了红发，赤眉斜飞，眼角多了一道金纹，脖颈处多了几道赤色痕迹，原本高贵清纯的模样中多了几许乖戾和妖魅的气质。
曹修道见状非但不惧，反而得意大笑，道：“灵相附体，元素真身，羽圣陛下这是想跟曹某拼命了。”
燕鸿飞并不答话，她心中充满了愤怒，不只是针对曹修道，还有一部分情绪是针对张潇的。转世重生失散多年的小弟不认她了，但却对这个凡夫俗子敬若兄长。她不生敖鲲鹏的气，但却吃张潇的味儿。偏偏一肚子气还不好撒出来。
首先张潇是那个人的高足，嗯，既然是他的弟子，就算是小弟的大哥，也当然是自己的晚辈；其次张潇来到这里是驰援姐弟俩的，能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她实在没有理由冲潇哥发火；第三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大包大揽，可曾把自己这个与三千先生精神往来密切的前辈看在眼里？到底是他没看得起自己，还是他老师小觑了堂堂羽圣？
女人的快乐很简单，女人的不快乐则复杂无比，只要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还可以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潇儿？
潇哥被她弄得有点懵圈。这都哪跟哪啊。从白凌霄那论起，倒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张潇留在原地没动，不过还是走过去把魂相性灵受到曹修道压制，动弹不得的三弟拉到身边。阴神动念钻进三弟识海，将曹修道留在三弟身上的灵念压制抹去，三弟顿时如梦初醒，忽然冷汗直冒，长出了一口气。
“三弟，你觉得如何？”张潇关切的问道。
化妖被打断的三弟惊魂稍定，道：“好险！”随即面露愧色，道：“大哥，我又给你闯祸了。”
张潇一摆手，道：“自家兄弟不必愧疚，你天性如此
，我早有预见，如果怕你闯祸就不会放任你出府。”
三弟道：“这老怪物太可怕了，刚才他用神念将我压制，我根本兴不起跟他对抗的意志。”
“他是人魂神祗系异人，那是他的灵相神魂念力神通。”张潇道：“专门针对精神修养不如他的，进入到识海中压制魂相，现在没事了。”
另一边暴走的燕鸿飞已经和老谋深算居心叵测的曹修道动起手来。
张潇只看了一眼便意识到事情要失控。
暴怒下的燕鸿飞火力全开，而她的对手却分明有所保留。曹修道只是在招架，却并不化解掉燕鸿飞的大招威能。燕鸿飞一招飞凤投火，灵相凝聚的火凤凌天振翅，发出无数道赤色神焰，却被曹修道用盘龙棍和丈八蛇矛封挡开来。
四散飞出的赤色神焰，顷刻间便将周围更大范围化作火海。
战场中心被曹修道释出的结界屏蔽，除了张潇的阴神，其他人根本感知不到此刻战场四周城中百姓的绝望哀嚎。
张潇心中沉重，这老坏蛋摆明了祸水东引把事情搞大，最终一个火凤屠城的罪名将不可避免的落到燕鸿飞头上。而杀得兴起的燕鸿飞却毫无所觉，掀起滔天神焰如狂风卷叶扑向曹修道。
后者如狂风中的败叶，摇曳飘飞，似乎毫无还手之力，但其实却是安稳如山。
三弟关切又好奇的看着，他还是少年心性，见猎心喜，由衷赞道：“她很强啊。”
张潇点点头，道：“毕竟是当代羽圣，根基要比咱们哥俩深厚的多。”话音未落，忽然心生警兆，猛然转脸看向东方。骇然发现天空突然多了一轮太阳，一轮烈日，金光万道，挟着恐怖的温度滚滚而来。
一眼认出，竟是一招超大号的炼石逐日！
曹修道的结界瞬间消失，那声势骇人的炼石逐日大招破空而至，将完全元素华状态的燕鸿飞笼罩其下！
烈日隆隆，威压如天。燕鸿飞奋起全身异力，展开一双赤色火翼，释出最强魂技火凤焚天，腾腾而起的赤色神焰稍稍阻挡了那炼石逐日一瞬，随即就被压制回燕鸿飞体内，她发出痛苦的闷哼，吐出一口半红半金色的血。
那炼石逐日占据上风将燕鸿飞的元素火凤真身镇压，却并不打算赶尽杀绝。燕鸿飞毕竟是圣阶中的强者，面对谢龙煌的神念分身大招，还不至于立即就崩溃。一时间僵持不下。
曹修道朗声说道：“原来是老师亲至，弟子顾念空羽城与人族之间盟约，一时犹豫，不想竟劳烦老师出手，惭愧之至。”
“曹院长，何必这么客气。”远空传来谢龙煌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从不是犹豫之人，我本不想出手，可若是任她这么胡闹下去，这长安城怕是要不得了。”
“老师既然亲自出手，羽圣陛下就交给您了，此事关乎人族与羽族之间结盟大事，学生见识浅薄，自当以老师马首是瞻，现在学生要为苍穹擒下这化妖的妖族余孽，免得这小妖孽日后成为我人族心腹大患。”
这话说的，一句话就把最大一口黑锅交给了谢龙煌。
空羽城是人族在九海归墟封锁魔神深渊的关键，只有羽族人知道操纵那座城市进行战争的奥秘。人族和空羽城结盟是东西两陆的巅峰强者共同的决策。因为关系到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的胜败，所以无论燕鸿飞做了什么，处置她都必须经过委员会全体成员共同决策。
这口锅不是那么好背的！
狂风猎猎，天昏地暗。
忽然间天地色变，整座长安城都被一团巨大云气龙卷笼罩。
身在远空关注参与这场大战的老人叹了口气，说道：“黑鹰老兄，你空羽城莫非真的要与我东陆人族反目为仇？”
“谢兄弟，事到如今我空羽城别无选择，难道你想让本座就这么看着吾王陷落苍穹？”空中云团的中心，电闪雷鸣，一头巨大妖禽阴影在云团中若隐若现，说道：“还有我家小主子，他的生死不仅关乎羽族传承，更对妖神族的复兴和毁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谢兄弟你执意要抓人，本座也只好拼上一条老命啦......”
第四十五章 拳谋
炼石逐日生成的熔岩巨拳宛如烈日，将燕鸿飞的火凤元素真身牢牢压制。
谢龙煌显然有所保留，但曹修道在这里看着，代表了委员会其他七个人的眼睛。他就算有心放水，也不便做的太明显。针对妖神族，委员会那边的风向更偏向叶玄的想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谢龙煌是仅有的持反对意见者。可惜他老了，尽管他的身体依然强壮，甚至比世间绝大多数年轻人都要强壮的多，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老了。这种老不在身体，而在于他的精神世界。不是因为衰败腐朽，恰恰相反，他的神魂修养很可能是人族当中最高的，可惜越是登峰造极就越接近毁灭。
这世间的强者活上三两百岁者不乏其人，比如空羽城的黑鹰。甚至还有更命长的。而他只活了不到一百五十岁，神魂修为却比那些长寿翁们强了不知多少。偏偏就是因为神魂修为太强大，导致这几年他的力量提升的太快，心念一动，便能移山动地炼石逐日。以至于他察觉到自己正变得很难控制自身的力量。
一切开始于三十七年前那场关乎人族存亡的大战......
他内心猛然警醒，迅速收回思绪回到眼前。
往事不堪回首，他不想再悲剧重演。
当年空羽城的姐弟两个已经付出的够多了，但人族这边却还觉得不够。曹修道要的是空羽城这个妖神族最后的堡垒彻底变成人族的附庸。相信委员会其他成员也是这么想的。
谢龙煌还在犹豫，那边曹修道已经对敖鲲鹏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杀招禁术：十八级禁锢！
十八种魂器同时出现，挟着恐怖的战魂威压瞬间出现在三弟周围，锁死了他一切活动空间。十八般兵刃齐齐向三弟出手，曹修道志在必得，雄狮搏兔，全力以赴，断然不会留手。
三弟只有六级上境，无论之前有多少奇遇，天赋如何逆天，在这无论是境界还是经验都正处在人族巅峰的神圣领域巅峰强者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面对曹修道的最强一击和夺神灭智的威压，他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这一瞬间，燕鸿飞感受到兵圣发出的令她绝望的恐怖威压，扪心自问，换做自己也未必有把握接下这一击，更遑论是还处在幼生期的小弟。刹那间，她
万念俱灰，神断魂伤，任凭谢龙煌的炼石逐日高温烧熔穿透自己的丹田海。
而就在她最绝望的刹那，曹修道那边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咦？
十八般器魂停顿在三弟身体周围三寸之外竟不得寸进！
下一瞬，三弟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生生破开曹修道的神魂威压，对着惊讶莫名的曹修道一头撞上去！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曹修道生生被撞飞百丈开外，三弟却一言不发，振翅而起，散出金光万丈，凌空发出一声泣血鹰啼，飞扑到曹修道身上，挥起拳头连续猛攻。
“神魂附体！”曹修道吃惊叫道：“你不是那小孽畜！你是谁？”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转身，身法如电，猛扑向一旁一动不动的张潇，神色狰狞，切齿说道：“敢在老夫面前耍弄这种手段，你还想活命吗？”
张潇前一瞬还一动不动，接下来的瞬间却忽然握紧了拳头，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漠然看着甩开三弟飞扑而至的曹修道。
“盾！”曹修道敏锐的觉察到危险，脱口而出，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代表了世间最强防御器魂。
十八般器魂瞬间凝聚在身前，组合成一面盾牌。
张潇手中却突然多了一柄短刀。
黑黢黢，看上去不起眼，刀名‘五百载’，凝聚了一个曾经的巅峰斗气强者五百年的精气神汇集的黑铁精英。它没有绚丽的法阵神通，唯一的优点就是坚固，就算被注入六道气穴的真气也不会瓦解崩溃的神兵利刃。
刀斩在器魂盾上！
那是神圣领域巅峰的兵圣之盾，这面盾曾抵御过九海归墟深渊魔帅的全力一击，因此被认为是人族最强防御器魂。
但在这一刹那，盾竟崩溃了。
六道气穴的真气一次性灌入，十八种器魂组合而成的兵圣之盾瞬间分崩离析。
战机一闪即逝，一刀破盾后的潇哥自然不会坐失良机。赶在十八器魂的盾重新组合之前，张潇的拳头穿透那道缝隙，轰击在曹修道当胸！
“这一拳是送给长安诸公的！”张潇平平无奇的一拳打在曹修道胸口上，咧嘴一笑：“曹院长，滋味如何？”
曹修道瞬间面白如纸，随即又如饮醇酒，面红耳赤，最后红潮退却，面如淡金。脸色瞬
息三变过后，他才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就是用这一拳接下老师的炼石逐日？”
张潇点点头，道：“曹院长不愧天下有数人物，这就是我目前的最强拳。”
曹修道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溢出一道金色血液，他丝毫没有掩饰，道：“好谋略，比你的拳头更好。”
“没有办法，实力不济，只好耍弄些机谋手段。”
“可惜鹏魔还不成气候，驾驭不了你的力量，否则老夫今天势必命丧当场。”曹修道沉声说道：“今天到此为止，你意下如何？”说着，往另一边的燕鸿飞处看了一眼。
烈焰熊熊，金色的神焰中，燕鸿飞的灵相火凤在燃烧。
张潇目不转睛看着对方，刚才交手的刹那虽然短暂，但内容却很丰富，过程更是惊心动魄。
阴神灵体将一道真气灌注在三弟身上，借三弟的出色的身体天赋，短时间内承受六道气穴的真气，撞破曹修道的禁锢，又连续攻击压制曹修道，让他错误的以为张潇的元神附体在三弟身上。其实阴神始终在酝酿着这一拳。
完成那一击后，三弟和潇哥都不好受。三弟全身的骨头不知道断裂了多少根，每一处都在渗透出金色光焰，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四分五裂，承受着剧烈的痛楚在修复生长。而张潇挥出那一拳后，右手的骨头已经碎了，筋膜和肌肉也都乱成了一团。这样的拳，几乎不可能再挥出第二下。
曹修道一边说话，唇角一边往外溢血，他先被‘五百载’震散了器魂盾，又生吃下张潇那一拳，纵然他异力积累超凡入圣，身躯强悍近神，连血液都进化为金色神血，仍不免丹田海内异力枯竭，五内如焚，全身经络血管炸裂。
张潇左手成拳，犹豫再三，终于没有挥出这一拳。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既然已经为仇作对，就不会幻想日后还能和解。真正让张潇决定收手的是另一边燕鸿飞身上正发生的事情。
一方面是谢龙煌战力未损，同为委员会成员，他不可能坐视自己干翻曹修道。另一方面燕鸿飞的状态糟糕，三弟承受了超越极限的力量后情况也不乐观，而对方却还有牌没打出来。这一拳挥出去，自己这边就几乎等于打光了所有弹药。
与其如此，不如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