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O四章 撒野
第八日。
张潇一行追星逐月赶往奉阳的途中。
原石太多，百灵战车拉不了。
小秤砣说没有空间容纳这些垃圾。
张潇也只好命郭奇伟装了满满五大车原石上路。
一路穿州过府，沿途道路难行，所谓官道也只是宽阔一些的黄土道，有的路段坑洼积雪泥泞不堪，有的路段修缮的稍好些，但也经常陷车。尽管张潇很想加快速度，也不可能自己扛着几大车原石跑回奉阳。
三国的故事正说到走麦城，敖鲲鹏这小子听到关云长战死麦城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天难得的没有缠着大哥催更。他这个年龄段听三国，没人刻意指点也就听个热闹，还品不出多少味道。
张潇给少年人灌输的第一课叫义气。
关二爷义气千秋，正是最好的榜样。只是没想到有点用力过猛，三弟入戏太深，居然有点不可自拔。关二爷走了麦城，他连听书的兴趣都没了。
这位神王大人是飞扬古拜托潇哥帮忙看顾的重点人物，与妖神族的合作，短期内他可以作为质子成为彼此互信的基础，长期看，这位未来的妖神族继承人将是十八行与妖神族合作模式的守护神。
少年人容易受到情绪影响，所以心理疏导很重要。尤其是敖鲲鹏这小子，人小本事大，桀骜难驯，性情暴躁，视人命如草芥，一句话不合意都可能捅出个娄子。
张潇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聊聊。
这时候，前方出现一座城廓。邺阳城到了，按照行程估算，大约还需一天的时间就能到奉阳。
张潇暗自松了口气，总算及时赶回来了。估计这会儿白凌霄和小鹅都快急哭了。
“大哥，前面是什么城？”少年发现那城廓的规模很大，胜过厚土王城十倍，顿时来了兴趣。
张潇道：“邺阳，曾经的北国王城，坐南向北而建，面水背山，气势恢弘，直到现在也是北国中枢所在，如果不是因为书院的存在，这里才更应该是北国真正的中心。”
敖鲲鹏立在车头眺望，只见前方大城轮廓渐渐清晰，官道上行人渐多，出城入城的百姓来来往往，城门口有门军把守，城门两边用石板铺的道路十分整洁，路旁有一些商贩聚在此地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大哥，咱们可否在这里修整一会儿？”
嘿，真难得还知道问一句。就冲这句话，这几天三国就没白给他讲。
“一路马不停蹄，大家跟着我鞍马劳顿，估计早就累了，就在这儿歇歇吧。”张潇扬声说道：“入城后在十八行的车马行稍作修整，趁着换马喂料的时间，大家可以泡泡脚，换换衣裳，吃顿好的。”
马夫趟子手们轰然应诺。负责安保工作的虎卫们却是一片安静。
敖鲲鹏道：“大哥，我想和二姐去那边集市逛逛。”
张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一个卖肉汤的摊子。心领神会，点点头，对胡菁嘱咐道：“二妹辛苦一下。”又招手唤来一名虎卫队成员，吩咐道：“你在后面跟着，遇到事情也不要管，立即到车行向我汇报。”
做完这些布置，便在城门口分道扬镳。
一个时辰后。
车行里，张潇给车夫伙计们发了些散碎银币，放任大家出去放松片刻。自己和阴雪亭两个坐在几辆大车旁品茶。
急匆
匆脚步入耳，先前那名负责跟随敖鲲鹏的虎卫飞奔而来，汇报道：“三爷出事了！”
张潇早有心理准备，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
一个时辰前。
胡菁和敖鲲鹏姐弟俩来到集市闲逛。
敖鲲鹏有备而来，到了集市就凑到那个卖肉汤的摊子前，发现这家买卖的东西还挺多，全都是他见所未见的美食。驴打滚，肉包子，混沌，香喷喷的肉汤，红艳艳的辣椒油，哎哟，还是人族的日子滋润啊。
于是每样来一个金币的分量。
肉汤店的老板一听就有点傻眼，这是来填肚子的还是来收购买卖的？
敖鲲鹏哪里晓得市井之内，这种地方都是花铜币为主的，偶尔有用银币的已很难得。能用到金币的买卖，通常只有奢侈品，房产和原石。又或者比较大额的劳务支出。
胡菁毕竟在江湖上走动过，连忙赔笑说，我弟弟开玩笑的，给了老板两块银币，说道：“挑您拿手的只管上来几样。”
那老板接过银币，顿时心情极好，连声说道：“哎呀太多了，这可如何是好。”客气归客气，到手的银币已经悄悄收起，照着四个人的饭量给姐弟俩安排上了。因为心情好，又多嘴了一句：不够再点，管够！
过了一会儿，老板的心情就不美丽了。
那小子的胃口也太好了，那不是吃饭，而是在往嘴里倾倒食物。一大锅肉汤见了底，笼屉里的包子，还没下锅的馄饨，现成的驴打滚，各种卤肉小吃，统统没放过。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同样的话，两种心情。
胡菁见状顿时大为不忍，于是从兜里摸出个金币给了老板，就拉着三弟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从城门那边来了一伙人。当中众星捧月一个穿团花锦袍的男人，涂脂抹粉，十分油腻。一眼看到了胡菁，登时如遭电击，不管不顾的飞奔而来，到了近前刚好看到胡菁给老板金币的情景。
竟不容分说，直接就要上手拉人。
胡菁吃了一惊，连忙抽手躲闪，喝问道：“做什么？”
先看一眼神王大人，少年人胃口真好，还在那里端着碗与最后一点食物作战。趁着他还没发作，赶忙对来人挥挥手，道：“行了，你啥也别说了，有多远走多远吧。”
“你刚才花的是金币吧？知道我是谁不？知不知道在这条街上花钱得给我交税？”这人直勾勾盯着胡菁，道：“花一个金币你就得交一个金币的税。”
“我要是不交呢？”
“不交？你敢不交，我就敢把你带回家，有的是办法让你交。”
敖鲲鹏已经放下大碗，不过还坐在那里没动地方。
胡菁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转脸对油腻男说道：“行了，你趁着还有命活着快走吧。”
那油腻男丝毫没有面对凶险的觉悟，继续不知死活的来抓抱胡菁，口中说道：“小美人儿真好看，快来让你家三爷香一口，伺候的我高兴了，就把你带回家，今后保管你吃香喝辣.....”
这厮双手张开直扑胡菁，伸着嘴巴往前凑，夹着酒臭的口气令人作呕。
“滚远些！”胡菁一扬手打算给他一耳光。不料身后一只大手过来抓住手腕，人小脾气大的三弟说道：“别脏了二姐的手。”说完，反手一记耳光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
胡菁打了个激灵，替这位感到揪心，这一巴掌下去估计半边脸和满口牙都要遭殃。
仔细一看，哎呀还好，脸没肿，牙没掉，不过人头没了。
刚才还好好的大活人，这会儿就剩下个喷血的腔子在那里站着。
二姐固然大吃一惊，三弟也有点惊讶，这人怎么跟纸扎的似的不经打？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没给别人参与的机会。
胡菁一看不禁大为着急，出了人命，这下麻烦了。
这无头的三爷带了一群人过来，见状也都急了，哗啦一下围拢上来。
三弟还要撒野行凶，却被二姐死死拦住。他想挣脱易如反掌，换做以前早就暴躁的挣脱杀人了，但此刻却偏偏没这么做。因为大哥说过，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作为弟弟必须讲义气，尊重兄长和姐姐。
哎，女人就是麻烦，又婆妈又没用，大哥结拜的时候为啥一定要带上二姐呢？
胡菁真着急了，这群不知死字怎么写的蠢物，看见人死的这么惨都还没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人吗？
正自思量，身后手长脚长的三弟又闲不住了，刚好探手能够到一个歪毛淘气，直接一把抓住衣襟猛地一甩，咻！人看不见了，扔起二十多丈，掉到十丈开外的炸面鱼的油锅里了。
还想伸手抓另一个，这回全学聪明了，哗啦一下，怎么聚起来的怎么散的。
敖鲲鹏丝毫没有杀了人的觉悟，对胡菁说：“二姐走吧，我吃饱了，咱们回吧。”
“不能走！”刚才还小绵羊似的肉汤摊子老板这会儿却疯了似的过来挡住去路，叫道：“你们打死了汤三爷，让汤家大爷知道了，追查下来，我们一个个都别活了。”
“怎么他这腌臜鼠辈也敢叫三爷？”少年十分不满的说道：“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我二姐拼命护着那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头劝劝那人？”
这个问题把老头儿给问懵了，他张口结舌道：“什，什么意思？”
“算了吧，我没工夫跟你闲扯，赶快把路让开，不然你也别活了，真他妈啰嗦。”
别人说我整死你，多半是在恐吓。这位说你别活了，弹指就杀人。
老头儿啪的一下跪在了那里，叫道：“好汉爷，小老儿求您了，您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就在这多等一会儿，巡城马的人很快就到，让我们对汤家大爷有个交代。”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少年眉头紧皱，一条手臂被二姐死死抓着，显然她是不同意自己大开杀戒的。哎，自从我继任了神王，她就出山历练，都好久没像这样领着我了。小时候她常常这么抓着我说话的。现在倒是经常坐在大哥身边......
胡菁真怕神王大人一发狂把这些人全宰了。可最终，神王大人居然回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邺阳治安衙门局长汤雄飞带着人飞马而来，一同来的还有个紫袍金带的中年男子。
人群纷纷散开，那俩人在一帮治安官的簇拥下来到姐弟二人面前。汤雄飞一眼看到地上的无头尸体，登时心疼的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强忍着悲痛咬牙问道：“头呢？头呢？我弟弟的头哪去了？”有人回答说可能碎了，也可能飞走回不来了，他怔了怔，随即环顾周围人等，嘶声问：“谁？谁干的？”
“我！”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百O五章 黑
张潇飞马赶到小集市的时候，三弟刚刚被邺阳林氏家主和治安衙门局长汤雄飞联手擒下。
现场一片狼藉，地下还东倒西歪躺着几个治安官，少年被锁龙绦捆的结结实实，满脸鲜血暴跳如雷的汤雄飞正用脚踩着他。胡菁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拼命护着。汤雄飞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踏了上去。
张潇从马背上纵身一跃，飞起一脚将汤雄飞踢开，喝问道：“汤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走过去拉起想要解释什么的胡菁。摆手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心里有数。”
汤雄飞被踢的一骨碌身，顾不得狼狈，暴怒状态下仍一眼认出张潇来。
作为邺阳治安衙门的主官，他跟曹大头是平级的，两个衙门之间常有些公事往来，他不止一次跟张潇打过交道。对曹大头手下这位办案效率奇高的年轻治安官印象很深。
“你是张潇？”汤雄飞勃然大怒，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张潇已经横身挡在三弟身前，这小子似乎中了什么盘外招，面泛青色，眼睛紧闭。顺手扯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一旁沉默的紫袍金带中年人双眸眯成了一条缝，他就是张潇？
“我三弟奉曹大人之命抓捕在奉阳做下大案的江洋大盗汤若飞等人，你们为何要这么对他？”
这句话一出口，汤雄飞登时气的目瞪口呆。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我三弟无故被他当街打死，你现在却要告诉我这凶徒是你们奉阳治安衙门的人，还扯什么他是为了办案才打杀了我弟弟？”汤雄飞一蹦老高，指着张潇喝骂道：“他妈的，我以为我就够黑了，你这不当人子的玩意简直暗无天日的黑啊！这么荒唐的借口亏你说的出口！”
汤雄飞与曹洪是平级，但是实力却有天差地别。他不过是四级初境，魂相贪狼，修行禀赋有限，为人鄙薄，口碑极差。十八行针对北国境内各地要员都有一份资料，关于这厮的那部分，内容乏善可陈。
作为主政一地治安衙门的局长，这厮的魂相级别太低。兽魂相异人不能魂相附体，便算不得异人中的强者。也就是体力好一些，感知敏锐一点，有几个尖牙利爪的魂技。除非魂相品阶极高，如白氏那样有某系的天赋异力。
张潇老神在在的立在那里，看都不看他一眼，却转而对一旁的邺阳城主林苍远微微一笑，道：“林城主，舍弟行事鲁莽，办案方式粗暴，但最终是为了惩恶除奸，如今恶徒已经伏诛，以我之见，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林苍远没说话，汤雄飞先不干了，暴跳如雷道：“张潇，你未免太放肆了！”两个治安衙门之间常有传递公函相互协助办案的勾当，张潇来过邺阳，也跟他打过交道，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中规中矩。冷不丁这么无视他，这家伙哪里受得了。
林苍远道：“请问张公子是以十八行龙头的身份跟老夫说话，还是以一个奉阳治安衙门的治安官的身份？”
张潇道：“什么身份不重要，反正哪个都是我，重要的是林城主给不给这个面子。”
林苍远摇头道：“区别可大了，如果是张治安官，那就没什么谈的意义，可如果是十八行的大龙头，那老夫就很有兴趣谈一谈了，政府在西南用兵，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跟其他人可以谈，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张潇干脆的说道：“我不是来求你放谁一马的，而是来告诉你们此事最终解决方案的，你给面子是这样，不给也是，就冲你和黑龙城之间那点小动作，十八行与你林氏之间的合作便已经结束了。”
林苍远想不到张潇到了他家门口还敢如此强硬，奉阳的情况他每天都能收到消息，自然是知道十八行现在面临的巨大压力。而作为与次相府交往密切，在书院投入比重仅次于白家的北地大门阀，他其实对十八行是有点野心的。
当初，在得知十八行在张潇这样一个凡夫俗子手里时，他还曾一度兴奋不已，认为这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但就在他打算对十八行出手的时候，却发生了山阳城的尹夜哭兄弟的案子。
作为北国境内有数的世家门阀家主，他当然要密切关注与许笑杰有关的消息。很快他就了解到一些不是他这个阶层便很难接触到的内部讯息。张潇在山阳案中起了很大作用。很有可能许笑杰才是十八行的后台老板。
当时许笑杰刚打赢了崇山之战，声望如日中天，手提屠刀向着北国各大世家，林苍远避之不及，又怎敢主动装上去。
这个认知一直到许笑杰离开，十八行和张潇开始从江湖底层浮出水面。林苍远才终于知道，十八行其实是属于张潇的。于是曾经放弃的那点念想再被勾起。
张潇做了白家门婿，白宗元入长安，白宗年取而代之。一个又一个，坏的好的消息接踵而来，撩拨着林苍远那颗躁动难安的心。广德书院是姓白的不错，但在很久以前，林家那位嫁入白家的老祖奶奶还活着的时候，白林两家是不分彼此的。
老祖奶奶早就作古多时，可她那位老祖公白自然却还活在世上，并且对林氏多有照拂。所以林家在书院也并非没有影响力。如果白家子孙不肖，林氏未必没有机会翻盘。
这次黑龙城的张浚主动来联络林氏的时候，他早得到次相允诺，只要积极配合黑龙城打垮十八行，切断北国原石供应，迫使广德书院里倾向于白宗元的一方就范，最终他林氏将取代白氏成为北国第一门阀。
打垮十八行和逼迫张潇把十八行送到他手里哪个选项更好？
如果有机会降服张潇，顺利拿到十八行的一切，自然是后者更有利。
本来没什么机会的，但今天张潇忽然出现在邺阳，不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张潇的话很冲，林苍远低头沉吟面色数变后终于抬头，挤出一丝笑意，道：“不想谈就算啦，这个事嘛，既然你说是办案，那便是你们治安衙门之间的问题，老夫没兴趣过问。”
他就这么容易的咽下了这口恶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王八蛋在打什么主意？
张潇道：“既然你没兴趣过问，那就请把我三弟救醒吧，解铃还需系铃人，请林城主不要推辞。”
“嘿嘿，不好意思，老夫只会下毒不会解毒，张龙头，实在抱歉啦。”林苍远拱拱手，就算交代过去了。
胡菁道：“大哥不必着急，三弟的毒没有大碍。”
张潇低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敖鲲鹏的脸色已经好看许多。人虽然没睁眼，却在那里用他的光系异力在体内沿着脉轮经络运转大小周天。
嘶~~~
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的天赋未免
太惊人了。
“他没有大碍，我有！”一直被无视的汤雄飞不干了，二话不说，跳过来对着张潇就是一爪子。
“哎？汤大人这是何意？”张潇向后一闪，扬手按住汤雄飞的手，笑道：“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三弟是为缉拿凶犯而来，对方反抗因此被就地正法，此事千真万确，你何苦这么咄咄相逼呢？”
“我不管你是谁的结拜兄弟，还是谁的女婿，今天本官与你拼了。”汤雄飞一甩手，又扑了上来。
张潇手臂跟着他的手一抬，抓住对方手腕，顺着他前扑的力量向后猛然一退，凌空拉着他飞退两丈。足踏实地，忽然一抖手，咔嚓一声，汤雄飞的胳膊断了。
“张潇，你好大的胆子！”林苍远不能坐视不理了，这是在邺阳，林家根基所在，他这个城主就这么看着一个奉阳治安官打断汤雄飞的手臂而不作为，合城上下的大小官员们知道了，还有谁能愿意跟他混？
“糟糕，失手了。”张潇不仅抖断了汤雄飞的手臂，还把他摔在地上，拧胳膊踩在脚下，道：“干预办案，知法犯法，挟私报复这些屁事儿就不跟你算账了，但是你踩我三弟的脸就等于踩了我的脸，这个不能忍。”
足下一发力，汤雄飞顿时昏厥过去。
在这个异人的时代里，一个凡人小吏一脚踢飞一个异人六品官，这种事情翻遍人族三千年历史也没有第二回。
林苍远目光如炬，胸膛起伏，额头灵光崭然，内里的天毒木灵叶魂相散发出一圈圈光华灵韵。
“林城主，别激动，你既然之前选择了隐忍，现在就该贯彻到底，不然岂不是枉费了心机？”张潇对着林苍远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很清楚奉阳那边正在发生的事，大概你也认为我没几天蹦跶了，但是你更知道我还有个义兄最近在长安混得不错，还有家岳新近刚接任长安令，冲着他们，就算我倒了，十八行垮了，你也不愿背上亲手杀我的恶名。”
“你纵容手下当街杀人在先，以下犯上重伤上官在后，种种作为形同作乱，本座就算现在把你拿下，也是为维护东盟的法纪纲常。”林苍远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是你们治安衙门内部的问题，本座虽然恰逢其会，却没有义务替谢顺和曹大头清理门户，天知道你们奉阳治安衙门和汤雄飞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龃龉之事。”
言外之音，是把这个事当作了治安衙门内部全力倾轧的结果。
“嘿嘿，久闻林城主虚怀若谷深不可测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韬晦不凡。”张潇一脚将汤雄飞踢向林苍远，这一下踢在后颈脊柱的神经中枢部位，直接踢碎了那节脊柱，就算死不了，活过来也是个废人了。
林苍远一把接住了汤雄飞，察觉到状况不对，不由面色再变，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张潇心中暗道可惜，拱拱手，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对同行的那名虎卫吩咐道：“通知所有人，一级战备！”
胡菁不解，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压下来了吗？”
“林苍远的隐忍很不正常，我判断他只是没有准备不确定能否把我留下，另外也不想在这里跟我公然决裂，不过这么难得的干掉我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就算会招致许大哥的仇恨，但同时也会收获次相府的鼎力支持，他不亏！”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O六章 虎卫
楚河汉界，王霸之争，天地为局，圣人弄黑白，众生皆为棋子。
偌大个北国都被三巨头玩弄于股掌间，不管是威震北疆的大将军许笑杰，还是力压北国群雄的白宗元，都没能逃过沦为棋子的命运。至于其他所谓豪杰，如林苍远之流皆碌碌之辈。早已欢欣鼓舞的接受了身为棋子的命运。
只有一人，竭力周旋图谋破局，甚至有了跳出棋局外，参与对弈的格局。
张潇斜靠在车厢上，望着夕阳西坠，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为什么一定要你争我夺呢？学学韦爵爷，大家一起赚钱花差花差多好。
从首阳山出发的时候带了两百虎卫，出邺阳时又增加了两百。这样的力量能抵御多少普通军队？挡住邺阳城的五千所谓精兵肯定没问题，但是如果对方发起不要命的攻击，很难保证不会出现战损。
邺阳曾是北国王城，尽管这几年日子越过越寒酸，林家仍然竭力保持着一定战力。那个负责领军的汤老二是五级中境异人，贪狼魂相附体状态下，人如巨狼，还能口吐魔焰，着实算个人物。
虎卫队长追上来，将一张字条递进来，汇报道：“老包从奉阳送来的。”
张潇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大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少年有点忐忑。
摆在车顶上晒了两个时辰的太阳，又生龙活虎的敖鲲鹏有点歉疚的说道：“我也没想到那人那么不禁打。”
“一世人两兄弟，没有谁给谁惹麻烦的说法，遇到危险同进同退才是兄弟义气。”张潇道：“有人调戏你二姐，如果这样你都能忍，你也就不配做我兄弟了。”
三弟于是又感动又快乐，二姐忍不住絮叨：“人族世界有人族的规矩，大哥纵容你不代表你做的对，那人的本领微不足道，我自己足以应付，你就算要动手也该有个分寸，没道理一出手就打死人。”三弟连连点头，嘿嘿傻乐。
“那人叫汤若飞，乃是邺阳市面上一霸，仗着他大兄是邺阳治安衙门的局长，在邺阳城中横行不法多年，欺男霸女的勾当没少做，连咱们的十八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曾按月打发他几枚金币，今天这厮遇到三弟，活该他恶贯满盈。”
张潇说道：“不过你二姐说得对，人族世界是有很多规矩的，咱们不怕麻烦，也尽量不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个汤家兄弟当中，老大和老三都不成器，唯独老二汤惊飞还算个人物，现在老三死了，老大被我亲手废了，这厮得到消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敖鲲鹏面露不屑，道：“他不来就算了，来了照样一巴掌拍碎脑袋。”
“你能打遍天下无敌吗？”张潇问了一句。
少年人面皮泛红，尴尬一笑，道：“那林老头的木叶子有股子香气真好闻，我嗅啊嗅也嗅不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中毒了，头晕的厉害，才被汤老大给捆上的。”
“他的魂相是天毒木灵叶，乃是先天奇毒之物。”张潇道：“魂技散发的气息虽然比不得真正的天毒木那么霸道，但也不是你能胡乱吸入的，也幸亏你的光系天赋治愈能力够强，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解毒。”
“没啥大不了的。”敖鲲鹏满不在乎，道：“厚土王城外有一种六眼非鱼，会喷射一种毒素叫含沙射影，意思就是不用喷在对手身上，只要命中影子就能把猎物或对手毒死，老师说那玩意是天下至毒之首，我有一次在城外打猎就不小心被喷中一次，当时就被毒晕了，躺在阳光下晒半天，又在月光下晒一晚，第二天早上太阳一出来就好了。”
张潇艳羡的看着他，笑道：“你这光系异力如果能作用到别人身上，那你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了。”
“老师说过，那要五级中境以后，合魂入道便能把自身异力关注到**生物内，生杀予夺之外，甚至是将对方部分身躯同化。”敖鲲鹏一说起修行的事眼睛都亮了，道：“要说替人祛毒治病大概也没问题。”
“大哥，你不是判断那个林老头不会放过咱们吗？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紧张似的？”胡菁这一路都在东张西望，像一只警惕的小狐狸。这会儿发现队伍正经过一处左边山崖，右边深沟的险地，不禁更加担心。
“该做的布置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待那一刻到来。”张潇道：“进入四明山区前对方一定会出现的。”
话音刚落，就听左边山崖上方一支穿云响箭划破长空。
敖鲲鹏眼睛一亮：“还真来了！”噌的站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张潇抬头看了一眼，道：“别急，这次没什么必要你尽量不要出手，先看看再说。”
一名虎卫高声喝道：“停！”
整支车队令行即止，哗啦一下停了下来。
还是那名虎卫继续发号施令：“防御阵型，盾！”
哗啦！哗啦！哗啦！
敖鲲鹏和胡菁直勾勾看着，只见随扈的虎卫们迅速从车厢底部抽出门板似的盾牌，车子迅速集中，那些盾牌则在外围形成了一个临时防御圈。
一块大石头从上面丢下来，呼啸而下，声势惊人，然而落在盾上却没多大动静。原来这些执盾者都是土系低阶异人。联合发动魂技，减轻了石块冲击的力道。
这几天敖鲲鹏也曾留意过这些十八行的虎卫们，他们当中是有些低阶异人，但多数成员都是不能觉醒的凡人。基本上每八个人为一组，每个组的组长都或轻或重有些伤残。除了行动干脆外看不出啥特殊之处。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群训练有素的卫士破不简单。
那虎卫又有新号令：“弹力机，火油弹准备！”
立即有虎卫在盾牌间隙部位架起一支支大号弹弓，支腿，上弦，装上所谓的火油弹，其实就是沾满黑黏油的布团，一名力士操作拉满。有人一声令下，几十发火油弹一起射向山崖上方。
敖鲲鹏看着，觉得这攻击方式有点傻，弹弓射出的火球速度太慢，上边的人有的是时间散开躲避，而且那火球只有人头大小，能烧到的范围太小了，就算砸在对方身上也不会造成什么杀伤效果。
他不禁把目光投向大哥，想说这帮人实力太弱，只怕挡不住敌人。张潇没说话，只是用手指往上指了指，让他注意观察，尽管拭目以待。
火球升空，情况果然如三弟所料，没什么速度，上面人影晃动，已经
根据抛物线判断出大致落点，纷纷散开到安全区域。敖鲲鹏有些奇怪，大哥貌似挺有信心的，但这有什么好看的？
“爆！”依然是那名虎卫在发号施令。
先前负责架弹弓的虎卫们取出随身长弓，弯弓搭箭对准空中开始落下的火球，咻咻，连珠射出。
只听嘭嘭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黑黏油和布团混合的火球纷纷爆裂开来，黑黏油携带着火星子飞溅四方，这玩意只要黏在身上就很难拿掉。顷刻间，多名袭击者中招，发出痛苦的嚎叫。
敖鲲鹏恍然大悟，哎呀，这招好厉害。兴奋之余不由更加好奇，那火球怎么会被射爆的？
张潇道：“瞧见了吗？这就是智慧的力量，运用得法，凡人也能跟异人一较高下。”
“看见了还是不懂。”少年问道：“那火球怎么炸开的？”
“里边有个椰子，用细针抽出里边的水，注入火油再用蜡封口，火加热后把蜡解封......”
少年嘿嘿一笑，兴趣顿减，摇头道：“像这种战力，遇到老师那种级别的异人能管什么用？”
“高阶战力自有对等级别的战术应对。”张潇道：“而据我所知好像你老师那个级别的人物，等闲不会参与到低层次的战斗中，他们是代天掌道者，杀孽太重会牵扯太多因果牵绊。”
“我就不在乎什么因果牵绊，对待敌人就要像关二爷，手起刀落杀个痛快。”
张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知道你为啥打不过我一个凡夫俗子吗？就因为你相信胳膊多过相信自己的脑袋。”
敖鲲鹏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不表示以后不行，不过你是我大哥，我就算能打赢你也不会跟你打的。”
嗯，好吧，老子又对牛弹琴了。张潇暗自慨叹飞扬古给自己找了个地狱级难度的差事。教导这小子当个好神王，简直比让自己想法子干掉汉王还难。都说朽木不可雕也，其实还有比雕朽木更难的，就是打磨一块根本磨不动的石头。
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中，对方志在必得，在此埋伏下重兵，又岂会丢几块石头了事。虽然被烧伤了几十人，情状有点恐怖，但还不至于动摇军心。
有人大声喝道：“放弃山崖阵地，在前面截杀他们！”
很快，四周围安静下来。
车队依然保持着防御阵型，一动不动留在原地。
张潇对那名发号施令的虎卫吩咐道：“以冲击阵型匀速前进，遇到阻挠者格杀勿论！”转而又对三弟说道：“一会儿如果对方出现一个贪狼魂相附体的高阶异人就交给你对付了，此人是五级中境，比你高一个小境，你要小心些。”
少年早就手痒难耐了，一听有仗打，立即兴奋的连连点头。捶胸道：“大哥放心，只要是兽魂相的，除非是元素圣兽，否则遇到我便等于老鼠见猫。”
胡菁好奇问道：“敌众我寡，兄长为什么完全不考虑后撤？”
“一群狮子遇到十倍于己的羊群，你说是应该扑上去还是应该转头逃走？”张潇笑道：“更何况咱们的后路也已经被堵死了，他们要战就战吧，十八行潜藏在江湖深处太久了，是时候出来透口气啦。”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O七章 风渐寒
第九天傍晚，奉阳城。
师小红依然昏迷不醒，西南方面打仗的传闻已经证实，外面关于十八行原石储备不足，资金供应链出问题的传言愈演愈烈。白凌霄肩头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情绪越发焦躁。
尽管表面上仍一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其实一颗小心肝早就飞到北军前线。
钱庄是十八行的核心，存放金库和账册的听风小楼则是钱庄的心脏所在。
小鹅早就抱怨连天，那混蛋男人到底干什么去了？把这烂摊子丢给两个女人，自己出去躲清闲，合适吗？他难道不清楚跟那帮奸商打交道有多难？
没事的时候不晓得，出了事才知道这十八行的存在竟与那么多商家存在经济往来。有多的不可计数的小商小贩在十八行钱庄借过钱，也有很多大户人家把余钱存入了钱庄，这个时候一股脑的冒出来，众生相十分精彩。
有盼着钱庄垮台拒不还款的，也有些有远见的担心钱庄垮台来年春荒资金周转不灵时无处借贷的，有些大户宁愿违约放弃利息也要把存在钱庄里的钱取出，而有的大户却反其道行之存入更多钱进来。
今天挤兑潮，明天就有人抬来整箱子的金币存入。时不时还有外地来的身带残疾的好汉，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吆五喝六的要求见某某，见不到也不废话，直接存下大笔金币就扬长而去。
当然，最多的还是来找麻烦的。取钱便取钱，偏偏要哭闹一番，好像是钱庄耍赖不给兑现似的，招来许多围观者，每当此时必有一些闲汉趁机煽动蛊惑，动不动就惊动许六安或者曹梦熊带队过来弹压。
这种局势下，小鹅已经不止一次向白凌霄提出来增加金库那边的护卫力量，每次白凌霄都答应的挺干脆，但落实起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十八行的那位负责安保工作的蛇爷似乎就没把老板娘的话当回事。
小鹅在前面天天忙的焦头烂额，小楼后院里十八行的账房先生们倒是个个稳如泰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按部就班维系着这个庞大金融体系的正常运转。
整个北国十七家分部的账目往来，存入取出，借贷还贷，利息还算诸般杂事都要靠他们处理。
这些据说来自崇山城的账房先生，个个长着一张带有明显山民特征的长鼻子瘦脸，每人都擅长使用一种叫算盘的计算工具，黑灿灿的脸上常挂着质朴的笑容，和蔼又朴素。
小鹅接触过几次，发现这些账房先生都很少说话，但是待人和蔼，手脚干净，处理事情绝不拖泥带水。
嗯，真是一群和善勤勉的老好人。
又是忙乱的一天，小鹅已经准备关门回家休息。忽听脚步声入耳，心头升起烦躁，头也不抬说道：“不是说了十天嘛，最后一天都等不起了吗？”
走进来的一行五人置若罔闻，为首者径直步入，问道：“后院金库的钥匙在你手上？”
小鹅闻声抬头，只见五个灰衣蒙面的汉子站在眼前，居中为首者一头长发十分飘逸，面罩后面是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像一条毒蛇盯着自己。
心头升起一阵寒凉，这几个人是冲着金库来的！这时候出了这种事，说不定十八行真的要一蹶不振了。正在思忖对策，就在这时，一个账房先生从后面进来说道：“小鹅姐，到时间盘库了，大家都等着呢。”
糟糕，这下彻底完犊子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那五个人的眼睛都亮了，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还客气什么，果断押着小鹅跟在那位账房先生后面向后院金库走去。
小鹅好歹也是三级异人，刚想要反抗，却被那为首者用隔空挥出一团瘴气熏的目眩神迷，心里头明明觉得不对，却老老实实跟着对方走去。
金库外间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二十三位账房先生按照编号环坐在这里办公。
这一行人走进来，有十七位先生继续低头干活，另有五位先生起身，连同先前出去喊小鹅的那位一起将闯入的五个人包围。其中一人过来拉小鹅，嘴里还说着：“就等你来开门呢，今天可比昨天晚了一刻钟。”
灰衣蒙面的男子们有点懵逼，感觉气场不太对劲儿。稀里糊涂的就听凭那位先生把小鹅从掌握中拉走了。
小鹅一脱离对方掌控立即如梦初醒，连忙大叫：“护卫！护卫快来，有人要抢劫金......嗯？”
五名灰衣蒙面异人已经全部倒下，五个账房先生各执兵刃站在那里，一人拿短刀，一人提短剑，一人手里拎着个鸭柄油锤，一位拿着一根蓝光莹莹的狼牙刺，最后一位简直离谱，竟然是一柄车轮板斧。
从对方手里救下小鹅的账房先生呵呵一笑，道：“小鹅姐勿要惊讶，我们都是常年跟金钱打交道的人，手边随时携带一件防身武器这不过分吧？”
这一瞬间，小鹅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位蛇爷不肯给这边增派人手了。原来这二十三位貌似人畜无害的账房先生本身就已经是最恐怖的防卫力量了。以她三级异人的感知能力，都没有觉察到这几个人是怎么杀的人。
“我们都是公子爷亲自培训出来的，不管是杀人技还是珠心算技术都为公子爷亲授。”
另一名先生说道：“小鹅姐只管放宽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批人打这里的主意了，六级以下，进入到这个房间都会死于瞬杀，如果是六级以上，那就只好同归于尽。”
这只是做最坏估算，实际上怎么可能有那个级别的异人自贬身价来做这勾当。
“您们全部是异人？”小鹅肃然起敬，连语气都变了。
“我们都是些天赋有限的低阶土系异人。”隐藏在暗处的黑蛇接过话头说道：“小鹅姑娘不必这般拘谨，您是龙头的房内人，身份与夫人无差，我等绝无怠慢的道理。”
这家伙还挺会说话的。
“原来你早做了布置。”小鹅看到他就全明白了。
黑蛇道：“这几个人都是蛇王本庄明的弟子，之前还有几批桑国人造访过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场间，从衣兜里摸出个药瓶，打开瓶塞，提醒道：“小鹅姐最好回避以下，味道比较难闻，而且会有点吓人。”
“嗯。”小鹅嘴里答应着，慢吞吞往外退，眼睛却忍不住好奇的偷看。
只见黑蛇把药瓶里的药粉倒了一小撮出来，小心谨慎的淋洒在五具尸体上面。紧接着耸人听闻的一幕出现了。
那五具尸体忽然冒出浓烟，接着自己燃烧起来，最后竟烧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人形的灰烬。
黑蛇道：“小鹅姑娘不必担忧，龙头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已经有兄弟们去接应了，明天必定能及时赶回。”
......
夜色渐浓，山中官道上，押送原石的车队不疾不徐的前行中。
胡菁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有些不安：“他们怎么没动静了？”
“一直都在。”敖鲲鹏一双眸子贼亮贼亮的。
“为什么还不动手？”
“塬子上的狼群捕猎，最喜欢先让猎物疲倦，等到猎物开始因为疲倦精神麻痹的时候才会出击，这样成功的把握最大。”敖鲲鹏瞥一眼斜靠在车上闭目养神的张潇，又道：“可惜大哥不听我的意见，不然现在主动出击，必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你能背着这四大车原石把他们杀光了，我就不拦着你。”张潇懒得看他，道：“临敌决断，先看态势决定攻守，再看局势决定战术战法，最后看气势决定出战时机，三势相协，则战无不胜。”
“真啰嗦。”三弟嘴上嫌弃，其实每个字都听到心里了。忍不住又问道：“什么是态势？”
“态势，指敌我状态，天时，地利，人和，就比如当下，咱们主要目的是把这四车原石平安送达奉阳，如果这个目的不能达成，就算你横扫了林氏也没多大意义，这就是咱们必须面临的局限，现在是夜晚，攻不易，守更难，稍有不慎丢了这四车货，便等于满盘皆输。”
少年神王若有所思，点头道：“地利不用解释了，现在肯定对咱们不利，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嘛。”
“孺子可教也。”张潇续道：“从态势上分析，我们只能采取守势，而从具体的局势看，我们其实并不被动，首先刚才试探性的对抗中咱们赢了，士气和自信在我们这边，这里是官道，对方虽然人多却施展不开，我们人少但都是精英，在小范围的环境里对抗，反而更有优势，所以稳固推进才是最合理的战术。”
敖鲲鹏又问道：“那啥时候最适合主动出击？”
“要等对方的核心人物耐不住性子，出现在咱们面前的时候，你要负责擒贼先擒王，任何规模的战争，只要能先消灭对方的指挥中枢，都能得到极大的主动权。”
“狼捕猎是很有耐心的。”三弟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张潇笑道：“等咱们离开这段路，就会进入到奉阳地界，到那时他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哎，这样的战术就算很厉害，可也未免太无聊些。”
“你可以自己主动出击。”张潇给了他一个惊喜：“金鹏展翅，连天空都不能限制，对你来说强者之路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记得不要再胡乱嗅什么好闻的味道了。”
话音刚落，敖鲲鹏已经在十丈之外回答道：“大哥二姐稍等片刻，看我给他来个温酒斩狼头！”
下一瞬，他已经攀上山崖，半空中传来一声惨叫，有人从上面被丢下。惨叫接二连三，敖鲲鹏当者披靡，周围的追踪者不断被他杀死。
胡菁听着看着，一脸担忧。神王大人少不更事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这位神仙大哥也这么纵容？
“他是出来历练的。”张潇抬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有的鸟儿是关不住的，硬要关着只会适得其反，老法师就是意识到这一点才决定放他出来，而我要做的就是在尽可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保护好他这份无忌和桀骜。”
胡菁对此无可辩驳，但并不影响她以一个姐姐关心弟弟的心情丢出那句：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张潇嘿嘿一笑，杀人不眨眼的孩子，再把他关在厚土王城，他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凶的熊孩子。
又一声惨叫入耳，但这次没有人被丢下来，反而是此起彼伏的呼和打斗声，听上去十分激烈。
“他好像遇到困难了。”胡菁担忧的说道。
“林氏在邺阳经营多年，与北国周氏同气连枝不分彼此，这两家虽然在近五十年里落魄了，但根基毕竟还在，否则早就被许笑杰连根刨起了。”
“神......嗯，三弟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有没有危险都不是你能干涉到的，能杀死他的手段如果作用到你身上，够你死一万回了。”
“哎，如果他有什么危险，我就是真死了一万次也无法赎罪。”
“放心，不至于的。”张潇道：“刚才他遇到了一个五级初境的水系冰魂相异人，让人家的魂技给冻住了，现在已经打破冰壁把那人脑袋撕掉了。”
果然，惨叫传来，又开始有尸体从上面被丢下。
胡菁不但没放心，反而更担心了，道：“怎么还有别的五级异人呢？”
“异人修行，从四级到五级是一道很高的门槛，挡住了绝大多数没有充足原石支持的异人，但是在有实力的世家大族中，只要天赋基础不差，还是会得到足够晋级资源的。”张潇道：“林氏毕竟是北国第二豪阀。”
“您怎么对上面的情况这么清楚？”
张潇没法跟她解释阴神的事，只好指了指耳朵，神秘兮兮道：“用心去听，你也能听到。”
胡菁把魂力运用到极致，也只有呼呼的风声，隔着车厢和数十丈高的山崖，在这寒风呼啸的夜晚只能听到个屁。
“什么味道？”某人故意弄出动静后却恶人先告状，故意用鼻子嗅啊嗅的往小狐狸精这边凑。
胡菁面皮绯红，想躲又有点舍不得。娇滴滴哀求道：“大哥堂堂神仙人物，承蒙你不嫌小妹蒲柳之姿，若是平时自然任君采拮，但今日，今日......”
张潇只是喜欢逗她而已，甚至从未想过把她弄进家，让她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有点尴尬道：“开个玩笑是想让你放松以下心情，我知道你在担心三弟。”
“我没有大哥的天眼神通，只好在这里瞎担心。”胡菁低头说道。
“不用担心了，他回来了。”
咕咚一声，那个要温酒斩狼头的小子几乎是用摔的方式回到车顶上，张口便道：“六，六级异人！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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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O八章 小天象
黑云遮月，寒雾挡道。
张潇不慌不忙起身，立身站在车辕后，双手袖拢，目光刺穿黑夜和寒雾，尽头处立着个白发的高大男子。身上穿了一件明黄色大日法袍。孤单一人挡在路上。
“准备迎敌。”张潇发出指令：“高阶强者。”
虎卫队长发出一个徐字口令，车队速度立即变得缓慢。
张潇转而对敖鲲鹏说道：“我去会会他，你要不要跟过来看看？”
三弟的半边身子还挂着白霜，身上瑟瑟发抖，说道：“月亮出来我就过去，现在怕是有心无力。”又道：“大哥当心些，那人的异力很邪，我还没什么感觉呢就中招了。”
“嗯，我会小心。”
张潇迈步向前，很快来到队伍最前方。阴雪亭默默跟了上来。张潇转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来人可能是你的老朋友，看看还能想起他的名字吗？”
阴雪亭摇摇头，表示想不起来也没有兴趣知道来人身份。
张潇没再说什么，摆手示意他留在队伍里坐镇，自己一个人向着前方的寒雾行去。
那人就站在那里，额头灵光闪烁不输许笑杰甚至犹有过之，隐隐可见一团寒气在其中。
张潇心中一动：难道是小天象魂相？
魂相种类繁多，总体概括为四大类：兽魂相，元素魂相，上古神祗和天像类。四大类之下又可细分为很多小类型。其中天像类魂相是最罕见的，也是最强的天赋，在天像魂相中又分为大天象和小天像。
光系，雷系，风系这种就是大天像，因为潜力威力巨大，所以很容易界定。而小天像就比较难界定，张潇所知道的只有三种，龙卷，寒雾，赤地千里。
眼前这个人的魂相正是寒雾。
这是一种可以在局部区域形成大面积异力结界的魂相。对于普通军卒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林氏与次相府走的很近，之前林苍远的儿子就曾与郝梦龄一起在广德书院给我制造麻烦。”
张潇语气闲适，气度从容，漫步走向那人，继续说道：“林家是次相府掌控广德书院的关键棋子，在这个关键时期，派一位够分量的异人前来坐镇本不足为奇，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如尊驾这样的人物会受林苍远那无胆鼠辈的驱策。”
寒雾扑面，张潇摆手示意车队停止前进，下令其他人不要跟过来。
那人说道：“老夫大日坛宗夜暝王伏寒山，受九公子之托，今晚到此只取张潇一人性命，与其他人无涉！”声音沙哑有力，仿佛两块金属相互摩擦。
张潇心头一凛，想不到自己刚打算浮出水面换个活法儿，便这么快就接触到这个层级的江湖人物了。
大日坛宗有一尊三王四金刚六上人的说法，一尊便是有大日龙婆之称的婆娑天奴，三王则包括教主转轮王易静海，白金刚王辛格，夜暝王伏寒山。余下是统归辛格座下的四大护法金刚，以及统率六国分坛会主的六上人。
夜暝王伏寒山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大异人，可谓是威名远播。
“原来是大日坛宗的三王之一到了。”
张潇情知难以善了，客套一句便催动气血阔步
走向对方。
夜风凄凄，寒雾冷冷。
伏寒山不动如千年雪山，越是接近他身周围，温度越是急转直下。
难怪敖鲲鹏那小怪物都要吃亏，这恐怖的低温结界内，时间仿佛都已凝固。张潇如果不是之前在转化阴灵时领教过至阴至寒的阴煞之力，这会儿恐怕早就冻毙多时。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一步步接近，终于在伏寒山身前九丈停下脚步。
这时候已经可以清楚感到自己体内的气血越发凝滞，五脏六腑竭力运转，催动气血流通到全身发端末梢，保持筋肉的灵活性和皮肤表面温度，避免被冻伤。
这大概是自己目下的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如果不坏境大圆满，张潇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扑到这老家伙面前一拳砸碎他的脑袋。
“以一个凡人之躯走近老夫九丈结界内而不倒，看来九公子评价你只是个善弄心机的凡夫俗子很不准确啊。”伏寒山道：“不过年轻人，你也没什么可得意的，这毕竟只是老夫五级中境的魂技。”
说罢，他忽然双足离地，伸出一根手指，直奔张潇额头点来。
寒风陡然加剧，而伏寒山周围的寒雾则迅速集中于一点，就在他手指前段形成一支寒气长矛。
令人灵魂为之颤抖的可怕低温仿佛锥子一般，间隔三丈远就已经让张潇的阴神察觉到了明显的侵入感。
张潇的身躯迅速被白霜笼罩，整个人仿佛已经被冻僵，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寒矛刺入自己的额头。
神变，阴神入魄！
张潇释放出这个意念，刹那间，阴神与身魄相合，神魂之力遍布全身，外来侵入的寒煞被瞬间吸收入体。
而就在此时，伏寒山已经飞临到张潇身前三丈之内。
张潇忽然睁开双眸，眸中神光湛然将伏寒山罩定，三丈之内，你就算是圣人我也能从你脸上揪下几根胡子来。
弓步，握拳，日字冲拳，一板一眼，一丝不苟。
拳锋所向，直指伏寒山用寒气凝聚成的寒矛。
四目相对，伏寒山悚然一惊，这凡夫俗子非但没有被冻死，竟还有还手之力？
出于高阶异人对危险的本能感应，在拳锋与寒矛接触的瞬间，他果断切断了与寒矛的魂力联系。
寒矛崩碎，恐怖的低温散发开来，迅速形成了一面冰壁。
张潇的拳一往无前之势继续砸在冰壁上，哗啦一下，冰壁再破碎，伏寒山已趁机浮空而起在张潇头顶上方。
“这是什么异力？为何老夫感受不到丝毫魂力波动？”他居高临下看着张潇，饶是他修为深湛，见闻广博，仍难掩震撼惊讶之色。冰壁虽薄，但在超低温结界内却比寻常的钢铁护盾还要强韧数倍，如果这一拳砸在身上，后果不可想象。
不愧是六级小天象异人，在他的魂相结界内，他的身体与魂相制造的这一方小天地最大限度的融合，所以可以浮空飞行。张潇抬头羡慕的看着他，阴神发散开来，驱散破壁时炸开的寒气。
那些寒气散落开来，在地面上迅速凝结成霜，最后竟将山石路面生生冻裂出无数道缝隙。
“以你的修为境界难道还察觉不到我
身上没有半点魂力波动？”张潇说话的同时手里多了一柄木叶灵扇，道：“你的寒雾小天像魂相果然名不虚传，就实际战力而言，你是我接触过的异人当中第三强大的存在。”
伏寒山当然注意到张潇手里的扇子，感受着那东西散发出来的强烈木系元素气息，不仅微微皱眉：木圣遗物？
“只是第三吗？”伏寒山慢悠悠说道：“除了白玉京外，你还接触过谁？”
“你的确不如白玉京。”张潇道：“她在我说的三个人中排在你前面。”
“比白玉京更强的就只有圣人和那两三个怪物了。”
伏寒山笑了笑，道：“你说这些的意思是想告诉老夫你与某位圣人有交情？”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接下来不要再有所保留，不然你很可能被我一拳打死。”张潇道：“我是个武夫，没有什么异力，要打死你就只能靠这拳力，如果你一直在天上飘着，我只好想办法先把你弄下来。”摇了摇手里的扇子。
春风拂面，似有勃勃生机在这寒雾中散发开来。
伏寒山眉头紧锁，心头升起阵阵魇胜，寒雾萧杀主死，春风送暖主活，木圣正是他的天然克星，不禁沉声问道：“木叶灵扇是木圣遗物，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你不必再试探了，不会有结果的。”张潇笑道：“不如干脆些，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一把扇子改变不了什么。”伏寒山傲然道：“你毕竟没有木系魂相，发挥不出它真正的威力。”顿了顿，又道：“可如果你肯说出那个圣人的名头，把这把扇子交给老夫，或许老夫还可以饶你一命。”
寒风起，寒雾化雪，无数道雪花冰晶集中在张潇头顶。
“这是老夫六级下境时领悟的魂技叫做寒雪天锤，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张潇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还在不断扩散增大的寒雪巨锤，直接用拳头回答他的问题。
阴神藏于身魄便是神变，拳锋处挥出的除了力量还有张潇身为武神体系缔造者的强大意志。
异人如何？凡夫又如何？
我是武夫张潇，来到这异人的时代，没有天赋魂相，只有这孑然一身。
身魄灵魂便是我的武器。
这一拳挥出去，有武夫的傲气，凡人的血性，阴神的灵性和神性。
那第一片代表了天地至寒力量的具象结晶，终于与血肉之躯的筋膜骨骼皮肤撞在一处！
天像是天候具像，是天道在人间的意志体现。就算只是小天像也依然是这天地间最恐怖的威能。
雪锤砸下来，雪花和冰晶飞溅，张潇的拳锋处泛着青红交替的光辉，却硬生生扛住了这天像之力。
伏寒山翻手下压，魂相之力导引着天地间的寒气向他汇聚，巨大的雪锤还在不断收集一方小天地中的寒气形成磅礴的压力，以最冷酷无情的姿态向着下方的凡人压迫而去。
张潇右手挥拳反击，左手挥动木叶灵扇。但是正如伏寒山说的，扇子这点蕴含无限生机的春风并不能撼动他的魂相结界。恐怖的寒煞结晶仍在不断汇聚压下。
除了自己的体魄和阴神，指望不上任何外力......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O九章 真气
大雪汇聚如龙，以天像之锤的具像不断砸落，而张潇的拳看上去是那么渺小，二者不断冲撞中，无数冰晶雪片散落激射开来，但始终没有一点一滴能够接近到张潇的三丈之内。
在冰雪结晶的碎屑飞溅中，张潇‘看’到了雪花冰晶崩溃的每个细节，‘看’到了拳锋处细密的皮肤细胞组织的凋亡过程。一切不可思议的动态景象清晰的呈现在感知领域里。
阴神的力量丝丝缕缕发散开来，在一个固定范围内捕捉那些那些天像冰晶，并把它们驱赶出三丈之外，哪怕只是一星半点都不放过。身体里气血奔腾，仿佛每一个细胞的力量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时心头忽然升起明悟：三丈之外是属于伏寒山的小天像世界，而三丈之内，却是属于我的武夫领域。
伏寒山虽然成功将张潇压制，但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维系小天像结界要消耗大量魂力，从结界外不断抽取寒雾天像异力同样要消耗巨大魂力。而持续以雪晶天像之锤压制张潇的消耗还要更大。所以尽管六级异人的魂力磅礴如海，深不可测，但僵持的时间太长，伏寒山终于渐渐感到识海暗淡魂力池在迅速干涸。
与之相反的是张潇的状态，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在不断提升。
身体肯定是疲惫的，但是阴神却是高度亢奋，在寒煞结界中如鱼得水。
五脏六腑承受着巨大消耗，但阴神从外界攫取的寒煞却被转化为有益身心的至寒气机流转全身，淬炼筋骨皮的同时也将体内平日消耗不掉积累起的脂肪血肉炼精化气带到全身各部。
这难道就是道家所谓之真气？
张潇能清晰的‘看’到身体内部的脂肪在被一股气凝炼同化，那是一种流动着而看不见且有生命作用的精微物质；血产生气，气又推动血液的运行给与生命活力，气血相生，气就是生命能量即生机，有质而无形。
这种物质才是生命的本质，有了它们世间万物才会产生性灵。
这一刻，张潇意识到自己找到了武神体系的专属异力，更坚定了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将会走出一条通天大道的信念。
当真气附着在拳锋处时，那些雪花冰晶崩溃枯朽的速度更快了。因为张潇的拳不再只是攻击它们本身的物质基础，同时也在破坏它们的活性根基。
就像土壤失去了活力会化作尘埃，木叶失去活力会枯朽，这些冰晶被破坏了活性根基后也会失去光华变得暗淡。
有了这个明悟后，张潇忽然感到轻松了许多。
伏寒山做梦也想不到张潇能以一个凡人之躯跟他抗衡这么久，这时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想要用碾压的方式轻松取胜的思路是错误的。这个凡人很不简单。因为察觉不到魂力波动，他无法感知张潇的极限在哪里，而他自己却已开始感到魂力池有些难以为继。小天像结界正面临崩溃边缘。
如果小天像结界难以为继而崩溃，他的识海魂力池也会被寒煞反噬受损。虽然他还有丹田海中储存的本命异力，但只是精纯，若论磅礴威力其实远逊于小天像结界。而且那是他保命的底线，轻易不会动用。
算了吧。他心念一动，果断收起魂力，结束了小天像结界。
下一刻，云开雾散，伏寒山脚踏实地站在张潇三丈之外。
“怎么？”张潇身上压力骤减，诧异的看着对方：“阁下改主意了？”
“情报有误，杀你并不容易。”伏寒山竭力掩饰魂力池即将枯竭精神极度疲惫的真相，仍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说道：“你给了老夫一个惊喜，我忽然觉得就这么杀了你未免有些可惜。”这话显然是言不由衷。
“嘿嘿。”张潇看着他晦暗的识海灵光，道：“我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你在我接触过的异人当中，最多能排进前五，尽管你的境界略高，但实际战力却不如许笑杰和白宗元。”
“你这人好不知好歹，老夫已经有意饶你一命，你却还在用言语撩拨老夫的火气。”
“你还有火气吗？”张潇往前一步试图将他纳入三丈范围内，但对方却迅速的后撤了一步。张潇顿住脚步，嘿嘿一乐：“夜暝王？好大的名头，原来大日坛宗的所谓三王就是个无胆鼠辈。”
“你就这么想激怒老夫杀了你？”伏寒山并不上当，心里头怂了，嘴巴还在装逼。
与次相府和大日坛宗之间早就没什么转圜余地，交手的时候就没想过留手，如果有机会把他留下来，张潇绝不会客气。
今日之战，双
方对彼此都缺乏明确认知，张潇其实是占了一点便宜的。主要是伏寒山有些托大，一上来就想速战速决，采取了消耗最大的碾压式战术，而张潇从一开始就憋着给对方一个惊喜，战术上比较猥琐。
在明悟到炼精化气，感悟到真气的妙用后，张潇已经有了几分当场击杀他的把握，只等对方魂力枯竭出现破绽的机会。可惜的是就在这时候，这位夜暝王忽然选择了鸣金收兵。
张潇知道他还留有余地，识海灵光虽然暗淡，但是还没彻底熄灭，只要一息尚存，三丈之外，凭他那个一飞冲天的魂技想逃走还是比较有把握的。所以只有耍嘴皮子把他的火气逗起来，才有机会将他留下。
阴神带着那股真气在体内流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经络筋骨都在经历着去芜存菁的过程，这应该就是真正的洗髓伐毛易筋锻骨了。张潇此刻的身体感觉呈现两个极端，一边是精神高度亢奋，另一边是身心极其疲惫，五脏六腑中饥火中烧，全身上下都是黏答答气味难闻的汗液。
张潇比上次收服阴雪亭时更迫切的渴望一顿饱餐，同时又无比希望能舒舒服服洗个澡。不过这种滋味虽然难以忍受，却并非绝对不能忍受，如果对方愿意打下去，张潇自然乐于奉陪。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现在我已经是强弩之末，错过今天你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张潇张开双臂向他招手，道：“来啊，还等什么呢？怕了吗？如果怕了，就立刻给我滚得远远的。”又往前逼近了两步。
伏寒山继续果断后退，始终保持在三丈之外的距离，经过刚才的搏杀对抗，他已经注意到张潇周围的寒气都被挡在方圆三丈之外，凭着丰富经验积累的战斗直觉意识到，这个圈子必有古怪。
他没有急着离开，其实也是有些不甘心，他在观察和等待，观察张潇的状况，等待自己的魂力恢复一些，再决定是不是拼上丹田海中的老本儿来搏杀张潇。诚如张潇所说，伏寒山也认为这是杀张潇的最好时机。
因为在刚才的交手时，他已经察觉到张潇的前后变化。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凡夫俗子在承受寒雪巨锤的压力过程中出现了突破进阶的现象，或者说是有了新的领悟。如果任凭张潇消化掉此战所得，下一次交手必定更加难以得手。
他想拖一拖，看一看，张潇的状态会不会越来越糟，而他自己的魂相状态肯定是越恢复越好。此消彼长，或许就有机会了。“张潇，你真是狂悖无知到了极处，事到如今，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老夫要杀人如同探囊取物，不过今天算你走运，老夫动了惜才之念，念你年少无知才不与你计较，逃命去罢！”
“咱们还是好好说道说道吧。”张潇有点佩服这老怪的脸皮了，一面观察对方额头识海灵光变化，一面笑嘻嘻又往前凑。不出意外的，伏寒山继续后退，嘴里仍然劝说着，年轻人要讲武德好自为之之类的屁话。
正这时，云开月现。
车队中传来一声呼啸，下一刻，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直奔伏寒山头顶砸下来！
月华洒落，之前被冻的筋收骨紧动弹不得的敖鲲鹏瞬间满血复活，立即过来驰援。
伏寒山看着少年头顶心那道肉眼可辨的白色月华，不敢丝毫托大，连忙发动魂力，施展魂技凌空而走，一下子飞出十余丈外，喝道：“好一个倚多为胜，今天就便宜你们两个小畜生，改日再来领教！”一道流光冲天而走。
张潇无语的看着三弟，顿生猪八戒与沙和尚交手，却被孙猴子凌空一棒下来搅了局的心情。
“哎，我这眼瞅着就要把老家伙逮住了，你忽然跳过来，把他给吓跑啦！”
少年面皮泛红，以崇敬的眼神看着大哥，解释道：“哎呀小弟也是一时着急，先前看这老怪厉害，担心大哥你不是他的对手，怎料想兄长竟以凡人之躯逆抗六级异人，还能步步紧逼占据上风，这回真让我大开眼界了。”
“算了，算了。”张潇感知伏寒山飞纵逃走到了很远之外，才暗自松掉强提起的一口气，摆摆手，道：“过来扶我一把，后面的事交给你了，我要吃些食物，可能还要打坐静修一会儿，到奉阳之前都不要打扰我。”
......
夜，长安，冲霄楼雅间里，白宗元和许笑杰在对饮。
“你也收到信了？”白宗元先开口说道。
许笑杰点点头，夹了一口白焗鹿尾儿，赞不绝口道：“好吃，你快尝尝这道菜，冲霄楼一绝，在北国你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美味，专门给你点的，赶紧的趁热
乎吃几口。”
“你怎么看的？”白宗元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有什么怎么看的？”许笑杰道：“又不是真的要打仗，我人在北国的时候都管不了他做什么决定，现在远在长安，难道还能飞过去阻止他的计划？”
“你毕竟是他结拜大哥，而我是他岳父，有些话你说比我说方便......”
“白老大，我日你祖宗，又他妈占我便宜。”许笑杰眼睛瞪溜圆，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有人布局想把北国和桑国一勺烩了，还有人想要你们家的书院，别人都投降了，你那宝贝女婿却不愿意，想出来这么个鬼点子，他这不只是要把北国拿捏在手里，还打算以北国为根基，为你在长安争取到更高的权力和地位呢。”
“你觉得他有可能成事吗？”白宗元剑眉紧缩，虎目中泛着忧色，道：“我宁愿他们两个什么都不做，就安安稳稳在奉阳过小日子，哎，这里头的事情本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瞧把你急的，当初在北国我给你那么大压力，也没见你这么唉声叹气。”
“他毕竟是我给霄儿选的女婿。”白宗元道：“任他这么无法无天的胡闹下去，其结果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数。”
“你有数，我可没数。”许笑杰嘿嘿冷笑，语带讥讽道：“长安令大人，你该不是最近在显庆宫舔顺口了，真把自己当成人家裙下的肱骨重臣了？”
“放屁！”白宗元面色一沉，道：“我不是来跟你闲扯淡的，我是要知道你的打算！”
“我这么跟你说吧，他就算是想取代那位当皇帝，我都不拦着。”许笑杰不愧是义军卧底，给出了一个更耸人听闻大逆不道的回答，然后对着白宗元默默点头丢了个眼色过去，让他自己细琢磨去。
白宗元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是真有这不臣之心？还是这句话只代表你个人对他的信心？”
“我倒是希望他有那个野心，可惜他才瞧不上那个位置呢。”许笑杰道：“或许在你白老大眼中，他这是在螳臂当车，但在我看来，北国必定是他囊中之物，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既然你做兄长的都这么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白宗元一本正经的说道。
许笑杰手按宝刀，神态若怒目金刚，白老贼，老子要跟你决一死战！
白宗元只当做没看见，埋头专心对付桌上食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白宗元放下筷子，道：“许可证的事你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按照他说的尽力争取呗。”许笑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显庆宫那边归你，汉王陛下面前我去说，分成条件都写的明明白白，用不了几天，第一批原石就能入京，到时候汉王庭对西南的财政依赖势必会减轻许多，此事既可以解决妖神族的威胁，又能得到真实惠，汉王没道理会拒绝。”
“长七公主面前我倒是能说上话，但恐怕她未必能听，毕竟她名义上是谢璧的未婚妻，谢璧身陷西大陆这些年，她和谢家的关系一直不错，而财权一直是谢家的命脉之一。”
“这是你要操心的事，他传过来的消息说的很明白，我只负责以按察司的名义向汉王汇报此事，代表汉王收取提成。”许笑杰云淡风轻：“咱们各司其职，我不问他怎么把宁东风梳弄服帖的，也不关心你能用什么办法把叶凡舔舒坦了。”
“许疯子！”白宗元听到那个舔字终于忍无可忍，脸腾的红了，咬牙问道：“有没有兴趣出城比划一下？”
“刚才有兴趣，现在心气顺了，没了。”
许笑杰美滋滋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起身又道：“哦，对了，这顿该你请客，上次为了帮你办差事，品菊楼那顿花酒我花了六颗原石，谢顺那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吃喝玩乐找花魁一样没耽误，事后还拿了十坛子老酒走，也算在了我的账上，哥舒兰这几天看我跟仇人似的。”
“赶快滚吧！”白宗元懒得跟他计较，转脸看向窗外，忽然怔住了。
街角停着一辆乌篷马车，一个女人正从车里步出，车旁立着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巨马，那身形伟岸的骑士正探手去拉女人的素手，二人四目相对，女人目光温柔如水，男人眼神炯炯霸气，威严中不失铁汉柔情。
女人那眼神，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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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O章 大长腿
张潇在小狐狸精瞠目结舌的关注下独立操作了两只肥鸡，五斤酱肘子，鹿肉脯不计其数，喝了两坛子药酒，吃了满满一袋子炊饼。把原本给三弟准备吃一路的零食全消灭了。
吃饱喝足便立即打坐静修。
胡菁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张潇的肚子，那么多食物都吃到哪去了？
车队重新上路，张潇就在车厢里打坐，对外面潜在的威胁充耳不闻，一心体悟刚才在战斗中的新领悟。
那些刚吃进肚子里的食物，都被五脏六腑去芜存菁，精华部分随血液输送到全身的筋膜经络骨骼中。炼精化气就是要从这精华中提纯出最细微的活性物质。让它们在体内随着血液循环滋养身心。
这些最细微的物质便是真气。
在这个过程中，阴神始终主导着一切。
张潇正在以阴神掌控自身内脏和血液，来完成炼精化气，活血通脉，让真气运转大周天。
每运行一个大周天，身体发肤末梢和筋膜骨骼经络便通透坚韧一点点。而最终这些真气百川归流统统流入到下丹田中。
如果说武神体系的第一重不坏身境界是外功，那么第二重神变则该算是由阴神主导开发出来的内功。
真气流转，仿佛在张潇面前打开了一道大门。在门的另一边就是那条通往强者巅峰的大道。
三弟和二妹大眼瞪小眼在一旁守着，看着张潇打坐入定物我两忘。
“大哥这算什么？”敖鲲鹏说道：“也不是异人，又不需要冥想，他这凑什么热闹呢？”
“他刚打跑了一个六级异人，是不是异人还重要吗？”胡菁说道。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都扛不住的寒雾啊，一个照面就冻的不成了，而且我觉得那黑云遮月也绝非偶然，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偏赶上我与那人交手时出现？”
“你要说什么？”
“那人非常厉害，魂相至少是老师提到过的小天像，不然没可能影响到天候变化。”敖鲲鹏道：“可如果我猜对了，那大哥的实力又算什么级别？”
“至少媲美六级呗。”胡菁道：“大哥可是神仙转世。”
“你那是傻子才信的傻话。”敖鲲鹏道：“他的那些你以为的神仙手段其实都是神佑时代留下的法器在作怪，老师早就讲过，神佑时代有很多超越品级的强者，炼制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法器，大哥的铜葫芦就是这么一件。”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说大哥会不会是从神佑时代转世来的？”胡菁说道：“我记得法师大人说过神佑时代消失的秘密，他怀疑是那些超越品级的强者开辟了另一个世界，所以全体搬走了，大哥会不会是其中一位，然后有什么未了心事，或者放不下的什么人......”说着说着，自己脸儿都红了。
三弟听的直挠头，小直男不客气的说道：“你快别自作多情了，大哥已经娶妻了，就算有放不下的人那也轮不到你。”
二姐顿时大为恼火，别过脸不理他了。
“哎，不过二姐你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大哥这么神说不定真是神佑时代的人降临来的。”
正说着话，车队虎卫的那个发号施令的领队过来提醒道：“三爷，前面就是太平沟了，那里地势比较宽敞，因为太平河上段流经那里，官道被水截断成险滩，我估计对方会在那里设伏，您请多留神。”
敖鲲鹏表示知道了，又道：“除非遇到对付不了的人物，否则你不必什么事都请示我，指挥军队我可没你在行，大哥说，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还让我跟你们多学学呢。”
领队笑了笑，说道：“那可不敢当，龙头还打算让您来担任十八行虎卫队的总队长呢，到时候您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我可不敢说能教您什么。”
“大哥真这么说的？”
“龙头就在这里，他亲口说过的话我怎么敢胡乱编排。”
敖鲲鹏一听就兴奋了，转脸对胡菁说道：“二姐你听见没？你刚才说的对，大哥就是神仙转世，所以才有这么准的眼光，我是谁呀，天生的将星，说不定还是上古神将关云长转世，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前面看着，这虎卫队的战法比较特殊，跟老师传授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哎哟，这自吹自擂，胡菁简直不忍直视。
......
一个地方以太平命名，多半是因为这地方不大太平。
太平沟里不太平，十年冲垮九座桥。
这是个三面环山一面走水的半坡盆地，正如领队所言，地势十分宽敞，当中一条大山沟穿过，下面就是一大片宽阔水域，原本架桥的地方被上游下来的大水冲击成了乱石滩。
现在是冬季枯水期，密布巨石的乱石滩上结了冰，又滑又别扭，人和马都很难通过。
车队缓缓减速，大鹏展翅恨天低的少年站在第一辆车的顶部，睁着一双神光如电的眸子向四周逡巡观察。忽然扬声喝道：“停止前进！”
队伍令行即止，从动态到静态没有丝毫错乱。
敖鲲鹏心中暗爽，哎哟，大哥这虎卫队训练的真厉害。
只听那位领队发出指令：“四小队耿春，带上两名斥候去上游侦查一下，看看贼人有没有修坝截水。”
敖鲲鹏闻听，顿时深以为然，同时对这位领队肃然起敬，如果贸然渡过乱石滩，对方早在上游拦坝截水，趁我们渡过乱石滩的时候挖开水坝，后果势必十分可怕。
虽然是枯水期，但只要有一个四级以上的水系异人在上游作祟，办到这一点并不难。
正寻思呢，那位叫耿春的四小队长已经选了两个队员准备出发了，敖鲲鹏很感兴趣，也不必请示谁，自作主张的跟了上去。他心里头有数，车队这边还有哑巴大光头坐镇，并不缺好手。就算有状况也赶得及回来驰援。
三弟虽然魂力修为只有五级初境，但因为魂相天赋太好，妖神族的本命体魄又强，所以实际战力要远超过他这个级别的绝大多数异人。他想要潜踪跟上三个斥候实乃易如反掌之事。
月光下，三个斥候以一种古怪的姿态快速向上游奔走，他们猫着腰，三人一线蛇形奔走，很快就走出了乱石滩区域，上游的水面上凝着冰，为首的耿春来到沟边，只用脚试了试冰面的硬度和厚度，便
立即带着另外两人转头往回走。
敖鲲鹏还在奇怪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支冷箭忽然从对面山上射出，准确命中了一名斥候的大腿。只见耿春和另外一个人没有丝毫迟疑，一人飞奔而走，耿春则掣出单刀架起负伤的战友，戒备后退。
这是怎样有序又强大的战斗素养啊。
敖鲲鹏惊讶的看着三个再普通不过的虎卫队成员。一人负责传递消息，另一人也没有抛下负伤的兄弟，三人之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默契的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咻！又一支箭射来，这次对准的目标却是那个奔走回去报信的。
敖鲲鹏岂会坐视不理，连忙飞身迎上去，隔空一击，一道光柱过去，准确的将那支箭击落。
黑暗中的大山里，有人大声喝道：“是那个异人，计划暴露了！”
敖鲲鹏恨他们暗箭伤人，飞纵腾空过去，五级魂技月之神华像一道道弧形镖射入黑暗中，准确的找到了每个声音的源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的光系异力可以救人，同样可以杀人。
狂暴的光刀扫过黑暗，中招者的身躯如同黄油遇到热刀，几乎是触之必死，眨眼间这支伏兵便溃不成军。
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三名斥候在敖鲲鹏的掩护下回到车队，领队一声令下，车队迅速动了起来。
敖鲲鹏单枪匹马杀了个痛快，折返回来正想要向张潇请教如何渡过太平沟，却只见虎卫队的成员们已经兵分两路，一部分警戒，另一部分则在给每辆车安装上八条金属大长腿。
他好奇的凑上去观察了一番，只见这些大长腿都是金属打造，关节处可以弯曲，相互间有联动装置连接，设计的十分巧妙，这么庞大的装置只要水火两个低阶异人在当中就能操作前行。
领队向他介绍这东西的工作原理：两个异人，一个负责往作为动力源的铁盒子里注水，另一个负责用火将水加温到滚沸，生成的蒸汽就会产生数十匹马的力量推动联动部件驱动大长腿向前迈步。
这令人惊叹的一幕大大的满足了少年人的好奇心，那金属的光泽和神奇的运动方式看的他两眼冒光，研究了一会儿，不禁问道：“如果遇到特殊情况需要后退怎么办？”
“可以修改联动装置的朝向轮，让它改为向后运动。”领队介绍道：“这种自力车是龙头亲自设计的，不只是用来拉货，打仗的时候还有妙用，崇山大营那边有咱们的工厂，只有那里的工匠会打造组装。”
敖鲲鹏听到打仗的时候还有妙用，顿时兴趣大增，哎哟，大哥的这支虎卫队简直就是个宝库呀。
有点想不明白，这么大的铁家伙难道还能作为武器使用？
领队讳莫如深，道：“三爷只管拭目以待。”
虎卫队成员正有条不紊的将一些罐子和铁管连上去，那个水系异人也在开足马力给这东西加水，而那个只有三级上境的火系异人甚至在当胸前挂着一串原石，魂力发挥到了极致，脑袋都在冒烟。伴着热水烧开的咕嘟咕嘟声，古怪的如牛吼的声音从这东西的某处发出，车队继续向前出发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一章 碾过去
太平沟之战让不可一世的妖神族小神王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妖神族永远不能跟北军打仗；第二没有什么低阶异人，只有不会用人的统帅，没有无用的异人，人尽其才，两个三级异人就能改变一场战争的局面；第三跟着大哥一起果然能学到老师没教过的东西。
三名斥候带回来的消息确定了虎卫领队的猜测，所以他下令给几辆大车装上铁腿，看样子是想直接趟过太平沟。
敖鲲鹏十分期待的看着，只见四辆大车列成一队进入太平沟后，出乎他意料的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虎卫队员们开始在上面铺设桥板，虎卫队成员们和运输队的趟子手有序的从桥上走过。
而这时候，上游终于传来隆隆之声，哗啦啦的大水冲刷而下，四辆铁腿大车三十二条铁腿稳稳当当站在水中，任凭激流冲刷岿然不动，丝毫没受到影响。
张潇已经醒了，趴在车厢窗口向外看着，对脸上写满惊叹的小狐狸精说道：“我这个法器厉害不？就是消耗有点大，十公里就得一个三级火系异人外加十块原石。”
“大哥果然是神仙转世的。”胡菁十分笃定的口气说道：“只有神仙才有这样的手段。”
张潇神秘一笑，挤眉弄眼：“术高莫用，道不传愚，这个事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外人说起。”
胡菁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小妹晓得轻重。”
“那小子这会儿一定非常兴奋，不过他兴奋的有点早了，因为接下来还有更好玩儿的热闹瞧，只是要委屈他一身本事没机会施展了。”张潇看着窗外夜幕中围拢上来的点点火光，笑眯眯说道：“要说放火，我也很擅长呢。”
敖鲲鹏的确非常兴奋，此时此刻，他正站在第一辆战车上，看着四周围漫山遍野围拢过来的火光，眼中满是狂热的战欲。月华如洗洒落在他身上，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嗵！
忽然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一颗大火球从脚下的战车里喷出，落在对面山上人群当中，呼的一下燃起一团冲天大火。
敖鲲鹏一眼认出，那是一颗超大号的火油弹。
只是不知道要多大的弹弓，竟可以将如此巨大的东西抛出数十丈之外。
更热闹的还在后面，随着领队一声令下，嗵！嗵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四周围的山上已化作火海。
简直就是一位六级以上的火系大异人在不计魂力损耗的，不间断的放大招。
对面传来鬼哭狼嚎般的惨叫，浓烟烈火中不知道有多少贼兵在其中痛苦哀嚎。有人声震寰宇：“攻击取消，攻击取消，所有人匍匐后撤，小心烟里有辣油伤眼，如果身边人沾上火油，立即扑杀不得有误！”
黑暗的大山中，依稀能看到火光和浓烟将四周围的伏兵围困，凶焰无情，毒烟辣眼，不幸被火油溅在身上活活烧死的自不必说，其他八成以上的伏兵被熏的睁不开眼。无论他们之前做了什么样的战术布置，在这一刻却只剩下逃命一件事。
哎哟，这怎么还自相残杀了？
正时刻准备着大显身手的敖鲲鹏看到听到这里，已自行解除警报，没了刚才的斗志。
这种局面下，就算有人冲上来，又还能剩下多少
战力？根本不值得小神王亲自出手。
少年有些困惑，夜战，野战，防守？敌众我寡，没有一个条件是对本方有利的。但虎卫队却凭着法器巨大的威力取得了战局的主动权，几乎是兵不血刃的便瓦解了对方的阴谋。
他回到车上来找张潇寻找答案，为什么这场仗会打成这样？
“因为这是一场信息，战斗方式，全面不对衬的战争。”
张潇为他解惑道：“虎卫队的装备和战法都是我在崇山之战中研究出来的，这些虎卫队成员都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老卒，他们一直在为这样的战争场面做着准备，而我们的对手却对此一无所知。”
“像这样的喷火战车，大哥这边还有很多吗？”少年神王的眼神中充满渴求。
“怎么可能有很多。”张潇道：“崇山大营那边还有六辆，这四辆是我之前特意调派到首阳山的。”
少年讪讪一笑，道：“真是好东西呀，如果有了它，我们妖神族在西边就不用被动防守了。”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提出那个要求。
“越是好东西越不容易得到，今天你只看到了结果，却没看到制造这东西需要许多人日夜赶工的过程。”张潇道：“材料稀缺，手艺过硬的工匠更少，合适的操作人选，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很多资源才能实现，别的不说，就只是那个火系异人折腾这么一会儿就要消耗掉十块原石，现在的妖神族能负担的起？”
敖鲲鹏不说话了。低头沉思，琢磨张潇这番话的内涵。想的越多便越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身为妖神族的当代神王，他魂相金翅大鹏，又有光系异力的大天像禀赋，天性桀骜难驯，狂傲好战，步入青春期后这样的性子对整个妖神族而言越发危险。但同时，他还是妖神族千年来不世出的天才，聪明好学，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有着极强的接受能力。
“你老师让你离开厚土王城，除了不希望你穷兵黩武耗尽妖神族最后一点元气这个原因外，还希望你能出来增长一些见闻，学到一身能真正改变妖神族命运的本事。”张潇说道：“如果只是一味的追求修为高强，战力无双，你最终也只是第二个飞扬古法师。”
“老法师守护妖神族这么多年，我族人丁数量却从当年的千万级别到如今堪堪百万，如果不是大哥从罗刹海采集来的水源给了我们希望，这个数字只会继续逐年递减。”胡菁说道：“所以我坚信，大哥就是妖神族的神仙转世前来拯救我们的。”
“用你多嘴！”三弟心中已经认可这个本来他觉得有点傻逼，而胡菁却一直坚定执着的向他灌输的说法。只是嘴巴仍不肯服输，口不应心说道：“大哥便是大哥，扯什么神仙转世！”
他是妖神族神王，而胡菁其实只是负责照顾他的女王官，虽然情同姐弟，但这个秉性桀骜狂躁易怒的小神王却从来不是个会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主儿。开口怼人早已是家常便饭。
胡菁对此习以为常，扁扁嘴，没再说什么。
“三弟，你想不想成为改变妖神族命运的一代神王？”张潇忽然正色问道。
“想！”敖鲲鹏神情坚毅，重重点头，道：“小弟今日起愿听从兄长教诲。”
张潇知道这样的机会
太难的，必须趁热打铁给他树树规矩。否则，这小子进了奉阳城，还这么桀骜狂暴，动不动就把人脑袋打没了，自己辛苦多年，在奉阳营造起来的公平公正公义氛围将很快荡然无存。
规矩细则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今晚自己战退伏寒山在前，虎卫队大显军威击退林氏伏兵在后，这小子大开眼界心服口服，才将那股子天生的桀骜之气收敛起来。可谓是正当时机。
第一，不得随意杀人，上天有好生之德，越是强者越需慎动杀机；第二，不得恣意妄为，人族社会有规矩，你既然离开厚土王城，便不再是无拘无束的小神王；第三，不得轻易暴露身份；第四，不得违背兄长命令，否则随时卷铺盖回家。
敖鲲鹏没有丝毫含糊，一一点头，郑重其事的表态会尽力遵守。但同时又在天性驱使下计较道：“第四条比较容易遵守，大哥一定是对的；第三条毫无疑问，我又不傻；第一条也可以尽量克制；只有第二条比较难把握。”
“简单，到了奉阳我会给你在治安衙门里安排个差事，你二姐负责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同时监督你学习人族的规矩。”张潇说道：“衙门里有衙门的规章制度，生活中有人伦常情，条条框框明明白白，照做就是。”
敖鲲鹏摆出一脸苦相：“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处处受制于衙门里的芝麻小吏？生活中听二姐聒噪几句便罢了，若任凭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拾掇咱几句，那可也太不是滋味啦。”
“如果你始终是这个态度，那你还是回厚土王城吧。”张潇不客气的说道：“我怕有一天你会招惹到现在的你还惹不起的麻烦，最后反而害了你。”
“别呀，我听兄长的便是。”少年一脸虔诚，连连作揖，又赔着笑脸说道：“不就是生活里听二姐的，工作中守衙门的规矩嘛，我照做就是了，兄长千万莫要赶我回去。”
张潇点点头，心里也知道他未必真做得到，但只需有这句话，日后犯了错才方便教训他。金翅大鹏是连天都不服气的魂相，而异人的魂相往往能对本人的性情产生极大影响。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指望这小子成为曹梦熊和许六安那样的三好学生，基本是不可能的。
“还有个事，十八行的虎卫队一直缺个总队长，这个人选很重要，几乎代表了十八行内部除我之外的最高战力。”张潇说道：“十八行今后的扩张会带来很多麻烦，类似今晚这种还好办，最怕的是遇到大日坛宗伏寒山那种人。”
“小弟明白。”敖鲲鹏眼睛一亮，这是他私心里最期盼的一句话，忙不迭的说道：“我一定努力修炼，尽快将魂力级别突破到五级中境，领悟新魂技，必不负兄长信重！”
“现在就有个非你不可的事情。”张潇想起之前收到的来自奉阳的消息，说道：“今晚咱们这边动静闹的太大，林氏截杀失败未必就是对方最终手段，我担心奉阳城中有变，你现在立即跟阴雪亭一起乘百灵车赶回去！”
对于关不住的鸟，必须懂得放飞之道。
有形之笼困不住的桀骜，便需无形之线栓牢其心。
这条无形之线的主线有三根，分别是情义，信任和责任，再加上一点点投其所好做副线......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二章 三足
夜，长安。
一封从北军发出的加急塘报飞抵京师，连夜送进神圣东盟总苑。
北线崇山西路防线告急，二十万妖神族大军在土圣飞扬古率领下兵临城下。
春荒将至，受困已久的妖神族忽然变得疯狂。而已经很久不能领到足额军饷的北军却不得不瘪着肚子迎战。
宁东风的塘报内容只说了三件事，第一北军暂时挡得住，第二必须解决军饷问题，否则很快北线的问题就要成为整个神圣东盟的大问题。一旦让妖神族扣关成功，在北国得到充足的补给后，必将给这承平已久的太平盛世带来巨大浩劫。
其实没什么好商量的，神圣东盟一直都是一盘散沙，指着汉国出兵支援北国是不可能的，所以汉王的态度是明确的，要钱没有，出兵支援就等于卖了个天大破绽给楚王无忌，自然是更不可能。
两位丞相也不含糊。
首相谢安执掌东盟内阁，手握财政和人事大权，名义上他执掌的是汉国，北国，桑国和羌国的四国相印，实际上统领的却是势力遍及东陆的世家门阀集团，他的力量无疑是恐怖的，但却又不能拿到桌面上来。
次相郝神通总领东盟政府兵事和外交，但实际上他只能在楚王无忌的支持下调动南军，而在财政方面南军也同样得不到谢安的支持，都是靠着越国境内的原石矿产在支应。所以，这也是个要钱要人都没有的主儿。
世家门阀集团在暗，楚王无忌在明。
汉王叶辉号称雄才伟略，苦心孤诣经营了几十年，却依然看不到一统天下的希望，症结就在于此。
争论了半天也没争出个结果，最后决定召开内阁扩大会议来讨论办法。
于是又把塘报分发给神圣东盟权利核心的另外几位大佬，总领日常行政治安等事务的治安总局衙门的谢顺，负责情报和监督官员的按察司许笑杰，负责外交事宜的大行令邵秋夕，还有主抓学政宣传和选材的治学总衙的厉慕枫，最后是新近入长安主持兵部衙门的楚王无忌。
这时代的官吏制度都是效法上古文献而来，因为文献内容涉及年代跨度比较大，而且东西方兼具，所以这个时代的行政体系也比较有意思。各个部门的职司名称可谓是古今结合不拘一格。
继续扯皮。
椭圆桌会议，神圣东盟的特色，汉王叶辉的一块心病。
每次坐在那个盟主的位置上，他都如坐针毡。别人以为他坐在那里必定是志得意满，其实他早就腻歪透了。他要的是君临天下九五至尊，一个人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没人可以跟他平起平坐。
在王庭可以，但在神圣东盟，不行。
因为左手边坐着个没胡子的圆脸胖子，右手边长胡子的大长脸也不好对付，还有故意坐在对面专门跟他唱对台戏的楚王无忌，只要他说东，那厮必定说西。也不知道苍穹书院的老祖宗们是怎么想的，就容得下这南楚来的粗鄙莽夫。
反正汉王这个盟主做的不乐呵，尽管他在东盟的话语
权一直都是最大的。
“为筹集军饷，就要与民间资本合作发行原石？这个宁东风怎敢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楚王无忌穿一身玄色滚龙袍斜靠在椅子里，坐姿惹人生厌，眼神睥睨雄视，根本没把对面的黄袍男人看在眼里。
“楚王所言极是。”郝神通立即附和道：“原石发行涉及东盟财政根本，一向都是六国财政监督，九大世家共同管理，关乎整个东大陆所有异人世家权益，所以无论如何，断然不能开此先例。”
“其实也没有那么绝对。”厉慕枫忽然说道：“南楚的百越原石早被东盟取缔，从来没给发任何许可，不是也在东陆大行其道嘛，兑换率还高过东盟财政衙门官方发行的原石。”
啪！
楚王无忌一拍桌子，道：“此事可以一概而论吗？我南楚发行的百越原石品质不输官方，甚至犹有过之，而且众所周知，那些原石都是在神圣东盟统一发行权之前发行的，等到市面上流通的原石消耗殆尽，自然会退出市场。”
“楚王这个话说的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吧。”许笑杰道：“据我按察司所侦知，百越原石的母矿至今还在生产，南楚境内几乎看不到东盟财政衙门的官方原石。”
“吃里爬外的许老二，瞧在你老子许彦章老大人的份儿上，本王不与你计较。”楚王无忌的目光扫过许笑杰，按察司大统领毫无惧色与之对视。楚王无忌嘿嘿一笑：“瞧见没？这才叫荆楚男儿多豪烈，老子英雄儿好汉。”摆摆手，又道：“不过你还差得远，等你的实力真配得上那口狮心宝刀时再来与本王对话吧。”
“无忌王弟所言极是。”汉王叶辉说道：“既然你已经胸有方略，又执掌兵事，那北军筹集军饷一事就交给王弟你去办，诸位以为如何？”
“我看不如何！”楚王无忌道：“兵事衙门只管武备军事和打仗的事，如今北军战力尚可，问题出在了军饷供给上，要解决也该是谢胖子的事。”
谢安笑眯眯坐在那儿，喜面佛似的，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西南用兵，大大影响财政收入，天下异人世家门阀都在勒紧裤腰带渡日，哪里还有余钱支应北军，再说，从前许大将军在北军的时候，军饷供应比现在还紧张，却为何从未有过难以为继的时刻？”
叶辉转脸看向许笑杰，道：“许大统领怎么说？”
“汉王陛下，北军兄弟们的日子苦啊！”许笑杰道：“从前臣在北线时，大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也是通过与民间组织进行商务往来勉强为继的，军卒作训之外搞了些副业养殖，所出产品都被那十八行收购了去，换来粮饷供给，此事得到过书院谢老院长支持，首相大人也是俯允的。”
“哦，既然已有先例，又有老院长支持，倒是不妨再深入些合作。”叶辉微微点头，又问：“老院长怎会关注此事？”
许笑杰道：“此事与老院长的一位方外笔友有关，个中细节未得老院长许可，请恕臣不便详说。”
叶辉就喜欢他这一口一个臣
的自称，感觉跟在汉王庭中议事似的。含笑点头道：“原来如此，孤王所料不错，此人便是那位上古学派的奇才三千先生吧？”
许笑杰道：“大王圣明。”
哎呀，这句大王听着就更舒坦了，尤其是在东盟这个破院子里。
谢顺忽然问道：“许大统领，谢某想请问，那商人和北军联合发行原石，可行与否先不谈，谢某很想知道他的矿石是从何而来？”
许笑杰毫不迟疑道：“从桑国来。”又补充道：“自从去年九月以来，桑国东边的大海连续出现海退陆进的现象，很多原本埋在大海深处的矿场暴露出来，开采难度大大降低，而首阳山到桑国东岸不过四百里，方便得很。”
“原来如此。”谢顺点点头，往上拱手，道：“汉王陛下，兄长，次相大人，在下以为此事可行。”
谢安眼皮翻了翻，问道：“三弟何不详细说说？”
“是。”谢顺起身施礼，明显比面对汉王时要恭谨一点，说道：“众所周知，桑国原石，品相差，品质更差，却迟迟不肯退出市场，其借口与百越原石差不多，只是因为仅流通于桑国和北境边城，未对东盟经济造成冲击才一直默许其存在。”
谢安的目光在其他人脸上转了一圈，道：“你直接说重点。”
谢顺点头称是，又接着说道：“如果东盟批准此事，小弟提议此事当由财政衙门牵头，严格把控原石品相和品质，制定标准，不达标者绝不允许进入市面流通，限制流通范围在北境桑国，由治安总衙派出执行小组协助监督，执行各项规章制度，以此确保原石流通不至冲击到东陆核心腹地。”
谢安点点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个执行小组的组长人选必须要得力人物才行啊。”
“小弟以为这执行小组的组长人选小弟以为非武安王氏的王箭不可。”谢顺跟着捧哏。
其他人默默看着哥俩在这唱双簧。心里面都在分析利弊得失。
谢安问道：“何以见得？”又道：“据我所知，她是你的亲外甥女吧。”
谢顺道：“小弟是举贤不避亲，王箭天赋卓绝，为官任事无惧重担，在治安总衙门有口皆碑，更难得是她行事缜密，有大局观，年纪轻，没有家属牵绊，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此事中。”
话说到这儿，傻子都明白这哥俩在作何打算了。不是说不同意，但是得按照他们划下的道儿走。规矩由财政衙门定，再由治安衙门执行，这个事办成了少不得他们一大份好处，办不好他们就顺水推舟让此事作罢。
许笑杰一边听一边琢磨，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个级别的会议，真是开了眼界。都他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高手啊。
从这哥俩的言行来看，白老大在长七公主那边舔的很成功。虽然他们也有私心，但只要他们点头便基本达成了战略目标。汉王支持此事，谢安兄弟有条件的支持，只有楚王无忌和次相那边明确反对，如此一来，大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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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三章 吹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一天当中的至暗时刻。
百花巷深处，张宅。
白凌霄彻夜未眠，正望着墨染的天空发呆。纤纤食指无聊的摆弄着那根如意金丝。屈指一弹又立即收回，手法日趋娴熟。“今天是第十天了。”这句话自然是对小鹅说的。
“想什么呢？想过假如奉阳不能久留了，今后去哪了吗？”小鹅从屋子里走出说道。
白凌霄摇摇头，道：“不用想。”
“你就那么相信大官人能及时赶回？”
“你不信？”
“本来有点怀疑，昨天见识到那些账房先生的本事以后，嗯，放心了。”
“账房先生的本事跟他能不能带回原石有什么关系？”
“没有必然关系，但是足以说明大官人精于算计，未雨绸缪的本事比对方厉害多了，处处料敌先机，所以对方才会步步落入他的算计。”
“他为了这一天准备很久了。”白凌霄道：“不一定是对方落入他的计算，只是我们的准备足够充分。”
“是够充分的，六大商户的金币都已存入钱庄，他好像早料到对方会采取什么手段逼迫咱们。”小鹅道：“我现在很有信心，就算明天他不能及时赶回，十八行也还可以支撑三天。”
“那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白凌霄收回投向黑暗的目光，看着小鹅，忽然问道：“如果今天就是咱们姐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天，你会不会后悔跟着我嫁入张家？”
“就算后悔也晚......”
小鹅望着白凌霄身后，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那里，她吓了一跳，随即下意识的问道：“玉京姑奶奶呢？”
白凌霄摇头道：“不知道，对方既然能出现，那她老人家必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张夫人果然冰雪聪明。”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头顶上方：“白玉京前辈去了她该去的地方，现在这个院子里只有我们和两位了，我家主上命我们前来请两位回去叙谈一番，还请二位赏光。”
“请？”白凌霄冷冷一笑：“这个时间这种方式？你家主上都是这么请客的？”
“张夫人又何必明知故问。”房上人说道：“在下小林神光秀，那是我妻子赤炎麒麟，今晚出动的还有风魔九郎和池松壮亮两位大人，我们志在必得，你们毫无机会，如果负隅顽抗，在下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官人对我说过你们桑国有座神佑番，里面有风林火山四大异人，想不到今晚会为了我们小姐妹齐齐出动。”
“夫人不必嘲讽，我家主上做事从来都是猛鹰扑兔全力以赴，毕竟这里有实力强大的白玉京前辈在。”
“既然来了，那还等什么呢？”
“夫人和小鹅姑娘都是难得的美人儿，与两位交手实非雅事，如果可以不动干戈，自当尽力避免。”
小鹅冷笑道：“我看你们是不想惊动墙外的虎卫队兄弟们吧？”
“哎！”小林神光秀叹了口气，道：“看来两位是说什么都不愿跟我们走了。”
话音落，院中腾起一团火光！
白凌霄身形刚动，眼前的木质回廊上竟诡异的生出许多藤蔓来，如有灵的触手一般纠缠上来。白凌霄果断后撤，那些藤蔓疯长起来追击进了屋子，而它们的宿主木质回廊则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枯朽垮塌。
屋子里有很多木质结构的横梁檩子之类的，纷纷生出那种藤蔓来追逐白凌霄姐妹。
二人连这个小林神光秀的样子都看不到，自然无从去反击，只好以最快速度奔逃周旋。
“只要有木质的地方，我的牵机藤便可以无限生长，你们可以尽管逃，等到这房子里布满本座的牵机藤时，便是两位的死期。”
......
院墙外忽然轰隆一声，一个身材浑圆的土系异人一头撞破院墙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对着阴影中那团火光扑了上去。
火光冲天而起，一尊巨大的火麒麟魂相矗立在当院。
土系异人搏命扑击也只是让它身上的火光稍微暗淡了一瞬，火焰熊熊中，那个土系异人被瞬间点
燃，他一抖身躯，扑的一声，腾起烟尘土面，灭了身上的火焰。但整个人却被烧的乌漆墨黑十分狼狈。
第二个虎卫队成员也从那个墙洞钻了进来，扬手就是一条水龙扑向火麒麟。
同样收效甚微，只见火麒麟张口喷出一个火团格外耀目，与水龙撞在一处，立即化作滚滚白气，反向来人冲撞过去。
地上升起一面土墙，挡住了滚滚白气。
“区区两个四级异人就敢来挡本座？”赤炎麒麟不屑说道。
她一步走出，身后火麒麟魂相摇头摆尾抖出一团团烈焰火光，威势之强俨然已经是超凡脱俗。
土系矮胖子异人长得圆头圆肚，光溜溜的大脑袋上缺了两只耳朵，跟来的水系异人则是个细高挑，跟大竹竿子成精似的，竟然没有了一双手臂。
“胖子，人家是顶级魂相的五级上境大异人，瞧不起咱们呢。”那个土肥圆异人说道。
没有手臂的大竹竿嘿嘿干笑：“瘦子，她瞧不起的是你才对吧，我可是五级初境了。”
“都一样，在人家眼中你我都是一路货色。”名为瘦子的土肥圆说道：“这人太厉害，打不赢怎么办？”
“龙头教过咱们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或许可以一试。”叫胖子的大竹竿说道。
土肥圆说道：“龙头的招数跟他给咱们起的外号一样不靠谱，万一不灵可就没办法了。”
俩人一唱一和的说着，赤炎麒麟并不急着解决掉二人，她的任务是阻止虎卫队暗中保护张宅的异人给丈夫捣乱，擒拿白凌霄有小林神光秀一个足够了。
胖子仰头看了一眼，耸耸肩，说道：“你准备好了吗？”话音刚落，没等叫瘦子的土肥圆回应，忽然张口喷出一团丹元本命真水，化作一条水龙卷着土肥圆扶摇而上，直冲云霄之势。
赤焰麒麟吃不准他们俩玩什么花样，但总归魂相和魂力级别差距颇大，很难对她构成威胁，所以只是抬头好奇的看着。
空中乌漆墨黑，暂时啥都看不到，飞上天的胖子和水龙都消失了。
很快，空中出现一点昏黄光辉，那是土系异人施展到极致特有的景象，紧接着她已看清那是一尊巨大的土系巨人，倒悬而下，直扑向自己。不禁冷笑：“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但是随着土系巨人越来越接近，她忽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那土系巨人形态迅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昏黄色的巴掌，土是货真价实的细土面，表面附着着一层水光确保这股力量一丝不散，而在巨大巴掌的后面却是一块赤红色的幕布。
赤炎麒麟大吃一惊：他哪来的火浣布？正自惊疑不定，却见半空中忽然闪出两个少年，一如雄狮，一如熊罴，各执一角，兜头对着她罩下！
......
奉阳城外，风魔九郎如一阵狂风从天而降，池松壮亮双手抱棍等候在此。
一道白光飞临，白玉京悬空而立，轻蔑的看着神佑番两大六级异人。
“拜见前辈。”池松壮亮恭敬施礼，道：“上一次承蒙前辈手下留情，没有要了拙荆的性命，壮亮深感庆幸。”
“你是感到很遗憾才对吧。”白玉京笑道：“那条母蛇冷冰冰的还善妒，怎比得上你那活色生香的小女徒。”
“小徒羽月希失踪多日，莫非前辈知道她下落？”
“知道也不告诉你。”白玉京对着他挤了挤眼睛，笑道：“我是来杀人的，今晚你们两个当中至少得死一个。”
风魔九郎道：“当年在长安求学时便听闻玉京学姐的狂名，如今一晃儿离开长安近三十年，想不到竟有机会亲眼见识到玉京学姐的风采。”
“嘻嘻，你不要乱套近乎，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苍穹里那些老怪们。”白玉京面色陡寒，道：“许久不杀人了，以至于让天下人对我生出了误会，搞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撩拨挑衅。”
“狂妄！”池松壮亮往前一步，喝道：“本座就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能取我性命。”马步弓腰，双手将大棒在面前重重一顿，三点支撑，人如大山，看来竟似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挑战白玉京的威名。
“我会吹，能吹死你那种。”白玉京说完，对着他开玩笑似的吹了一口气。
一股怪风突兀出现，猛然盘旋加速，在极短暂的瞬间便生成为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向着池松壮亮席卷而去。
池松壮亮足下一顿，方圆十丈的地面猛地向下垮塌，魂相附体魂技，他整个人仿佛一座大山镇在那里。
龙卷狂飙，迅速压了上去，将池松壮亮吞噬在其中。白玉京念念有词：“一吹天地暗，二吹鬼神惊，三吹月无光......我这风不但能把人吹上天，还能把他的魂相消磨干净，池松壮亮，你能有多少魂力可供我这神风的消磨？”
池松壮亮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本想凭着大山魂相装把逼，却没想到白玉京一出手就是真格的，而且威力恐怖如斯。按照道理，自己的魂相其实是克制风系的。却没想到白玉京的风不仅吹人还能吹魂。
风磨魂相伤的是大山魂相的根基，他只能将魂力发挥到极致来抗衡。这种情况下他的魂力消耗极快，在越发狂暴的龙卷风中，他开始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无孔不入的风系力量侵蚀。
最后终于顾不得面子，向风魔九郎投去了求援的眼神。
风魔九郎一开始还自重身份，不愿与池松壮亮联手，这会儿眼看池松壮亮要被白玉京一口气给灭了，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连忙腾空而起，口中喝了一声：起！双手伸出对着虚空做了个抬起的动作。
竟生生将白玉京发出的龙卷飓风抬起一丈高。
只见被笼罩在其中的池松壮亮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形销骨立，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瘦削了一大圈。只有一双眸子射出两道精光，还在竭力维持着强者的尊严。他手里那根石棍已经被风蚀消磨成一根纤细石针。稍微一动，石针断裂，他向前一抢，原本粗壮的大腿骨发出咔嚓一声。
池松壮亮一头栽倒，发出痛苦的嚎叫。
哎哟，这减肥效果真好。
白玉京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扬手一招，收了那道龙卷风，笑嘻嘻道：“你吹牛，我吹人，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再互吹一次。”转而又对风魔九郎说道：“他看来是不大成了，堂堂六级异人未免太不禁打，你就不同了，毕竟是六级中境，能抬起我这一口气已经很不错了，只可惜还不能合道入魂，身魂不能融合便脱不开有形之躯。”
“愧领学姐谬赞。”风魔九郎缓步向前，挡在池松壮亮身前，道：“学姐修为已近圣境，在下甘拜下风，不敢与您交手。”说罢，双膝一弯，竟跪在了白玉京面前。道：“我桑国正遭逢灭族之灾，今晚所为皆为不得已为之，求学姐饶命！”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耍无赖是吧。”白玉京笑问道：“打不过就跪？强者尊严何在？”
“活着才能谈尊严，死了什么都没有了。”风魔九郎道：“我和池松君的任务是把学姐您留在城外，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您随时可以回去驰援张宅，但如果您杀了我们，在下相信主上必定也会以相同方法对待张夫人和小鹅姑娘。”
“哎哟，真不要脸，你还敢威胁我？”
白玉京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玩世不恭的态度，道：“你就这么确定城里的人能成事？”
风魔九郎点点头，一脸诚恳谦卑的跪在那里，十分笃定的口吻：“在张宅的是小林神光秀和赤炎麒麟夫妇，一个六级初境木系，魂相牵机藤，另一个圣兽火麒麟魂相五级上境圆满，足够了。”
“我看未必。”白玉京含笑摇头说道。素手一翻，掌心已多了一团白色旋风，十分灵动。
风魔九郎面色一变，急道：“学姐何必自欺欺人，小林君和赤炎麒麟两人联手对付一个四级上境张夫人自然是手到擒来，就算有几个不入流的护卫阻挠，也不过是螳臂挡车，你现在若一意孤行，未必留得住我，却必定要害了张夫人。”
“我刚才说过了，你们两个之间得死一个。”
白玉京不以为然，张开双手，轻风乍起，白衣飘飘，临风快意。
魔风起时她回眸望向城里，忽见一道神光冲天而起！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四章 洗
狂风席卷而过，池松壮亮在风中被吹的形销骨立，最终化作无数齑粉尘埃魂归天地。
风魔九郎悲痛万状却无力阻止，他已经将自身一半的身躯元素化才堪堪避过白玉京的魔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创山下道场，多年来一直暗中跟自己较量的师弟死于非命。
他顾不得悲伤，因为他也注意到了刚才那道光，心中不免担忧，究竟是怎么回事？城里发生了什么？
......
白凌霄拉着小鹅逃出屋子，一抬头就看见后院那棵枫树上立着个中年男人。
枫树已经面目全非，不知从哪里滋生出无数藤蔓，一条条密布棘刺，舞动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甜沁沁的气息。竟已经把整个院落都笼罩在其中。赶忙发动魂技隔绝气息。
“我说过，你们逃不掉的。”男人正是小林神光秀，得意的说道：“还不准备接受我们的邀请吗？”
“你家主上想见我们，无非是想利用我们逼迫我家官人就范。”白凌霄眼中放光，道：“他之前为什么没有选择这样的方式？我猜是因为那时候他还有把握击败我家官人，而现在，他已经没有信心了。”
“人还是不要太聪明得好，因为真相往往不让人愉快。”小林神光秀说道：“夫人的冰雪聪明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的。”一扬手，三根藤蔓缓缓向白凌霄压迫而来。
毒刺散发出蓝汪汪的光韵和神秘气息，必须要消耗魂力去隔绝。
“我若死了，自然有人会替我报仇，你们只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白凌霄面无惧色，四级上境魂技发动形成了一个风罩，已经将她和小鹅笼罩在其中，从容说道：“如果我们死在这里，明天你们得到的只有一场战争，黑龙城想要取代十八行的计划也只能陷入泥潭。”
“你们活着的确更有价值。”小林神光秀说道：“但是如果我们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无数藤蔓团团围拢过来，压力陡增，白凌霄在他面前本就微不足道的魂力在迅速消耗。
“我知道他快回来了。”白凌霄怀抱大绿棒子，竭力吸收其中的能量，但魂力仍不足以长时间支撑她所掌握的最消耗魂力的防御魂技，她感到自己的魂力池在迅速枯竭，绝望中忽然想到还没有真正跟张潇成亲，心中竟生出无尽遗憾，神态凄婉说道：“官人，我们要不辞而别了。”
千钧一发之际，轰然一声巨响在头顶响彻，白凌霄身上压力骤减。
一团光从枫树顶端炸开，暴躁狂猛的气息铺天盖地之势压下。
一个雄姿勃发的少年金鹏降世，双手合拳砸下，正是那道光柱的源头。
小林神光秀大吃一惊，赶忙挥手控制两根格外粗壮的刺藤缠向少年。
六臂神魔魂相附体状态下的阴雪亭收了百灵战车，从墙外一步跨入，探手抓住了两根粗藤，阴灵寒煞随之侵入。
青色的藤蔓迅速被附着了一层白霜，霸道的阴灵寒煞随着藤蔓传导到小林神光秀的魂相，一阵剧烈刺痛感在识海中爆发，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吼，藤蔓瞬间破裂断开，小林神光秀倒卷身躯向后一翻，眼看落地时却有一根藤蔓将他托住。
呼啦一下子，地上被刚才的光系异力炸碎的藤蔓纷纷扬起，形成了一个巨大防护网将他保护在下边。
光一样的少年无惧藤蔓上的毒刺，直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砸了上去！
布满毒刺的荆棘缠绕上去，迅速将少年包裹在其中。
一切来得太突然，这莽撞少年狂飙天降，第一下砸碎了封锁院子的藤蔓网，却根本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完全无视对方六级异人的强大实力，毫不迟疑的又扑上去缠斗。结果就是眨眼的工夫被藤蔓捆成了粽子。
白凌霄吃惊的看着，阴雪亭她是认识的，但是魂相附体状态的六臂神魔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有心相助一臂之力，但是魂力池已经近乎枯竭，以她四级异人的战力很难参与到这个级别的战斗中。
只见六臂神魔魂相伸出六条手臂，各执魂器去撕扯那些藤蔓。而与此同时，那个被藤蔓包成粽子的少年忽然绽放出光芒，把他缠住的那些藤蔓在这强光之下迅速烟消云散。那触之即亡的毒刺竟似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小林神光秀也意识到这少年的不凡，六臂神魔魂相更堪称劲敌，他果断发动魂技，无数藤蔓相互交织迅速形成一张大网，兜头将六臂神魔魂相连同还没挣脱的少年一起罩住。
那棵被炸的四分五裂的枫树上猛然爆长出不计其数的恶藤毒刺，不管不顾，一股脑儿的压向六臂神魔魂相和少年。
完成这威力巨大的魂技后，小林神光秀已经感到疲惫，但仍强打精神踩着一根青藤以最快速度逼近白凌霄。
他的时间不多，且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要能擒下白凌霄，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知道白凌霄只是四级上境异人，识海和丹田海还没拓展开的异人，潜力再大也算不得真正的强者。经历刚才的消耗后，这美丽的女子所剩的魂力已微不足道。哪怕他自己的状态极差，甚至不能再生成一根像样的毒刺青藤，也依然自觉得有十足把握擒下白凌霄。
小鹅挺身而出，却被一根纤细无刺的青藤缠住脖子，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白凌霄赶忙将她揽入怀中。
小林神光秀的手伸向白凌霄，这时候没有其他人能够再阻止他了。
六臂神魔魂相和光系异力的少年都没有机会，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儿。
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今晚的行动并没有他们所设想的那么容易，对方的准备很充分，几乎就要被翻盘。而现在只要能擒下白凌霄，胜负便还是未知之数。
忽然金光一闪，白凌霄指尖的如意金丝灵蛇一般弹出，刺入小林神光秀的神庭。
一道风刃跟着金丝钻了进去。
小林神光秀的手几乎就要抓到白凌霄的额头，却忽然定格在那里。
张潇传授金针刺脉之术时曾说过，神庭是人身中枢要穴，一旦被风邪侵入，便很容易导致中风瘫痪。
......
听风小楼。
一大清早，北国十六城最重要的原石商人们便聚集在此。
白凌霄和小鹅都没能准时出现。
人们议论纷纷，相互传递消息。
神圣东盟在西南用兵的消息已经传到北国，原石供应链中断已经不可避免。另外北国西边防线也出现了妖神族大军，有边军庞大的需要分流，接下来北国原石供应只会更紧张。据说十八行的幕后大龙头都已经亲自跑去中原云云。
又有人神秘兮兮的说，听说了吗，昨晚治安衙门的张治安官家里出大事了，被人给突袭了，打的天翻地覆的，大早上治安衙门许曹两位小大人压着个火麒麟异人回了治安衙门，听
说张家的房子都毁了，家里已经没活人了。
哎哟，那可大事不妙，我还有金币存在钱庄呢。
你那金币算什么呀，我听说六大加盟商还在十八行存了原石呢！
嘿嘿，那他们这次可惨了，又是金币又是原石的押宝在十八行上面，这回非得血本无归不可。
你们说的这都是老黄历了，最新的消息是，黑龙城那边来了一位张浚公子，人品风采无双，豪气不输王谢世家，正准备全面接手十八行的亏空呢。
真的假的？这么大锅说接过去就接过去？
什么话呀，还真的假的，肯定是真的，你们有所不知，这十八行的大龙头就是张潇，也是出身黑龙城张氏的。他虽然离开张氏独自发展，可毕竟也是张家人，干得好，黑龙城不理他，干不好，黑龙城就不能坐视他败坏了家族名声。
小楼对面是一家大车行，四辆十八行特制的铁马车匆匆驶入，张潇从车内步出，黑蛇带着一干人等早迎候在此，见面就汇报：“有人用调虎离山计引走了白玉京前辈，夫人和小鹅姐遇袭，幸亏阴雪亭和一位少年强者及时出手，夫人还亲手擒住了小林神光秀，许六安和曹梦熊联手胖瘦两位队长还捉住了赤炎麒麟。”
张潇点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车上的货从地道秘密运过去，我估计张浚的白日梦这时候也快醒了，暂时他翻不起多大浪了。”
黑蛇领命去了。老包又凑上来，道：“龙头，之前您从首阳山传讯命我留意的那人前天到了奉阳，治安衙门曹洪接待的，安排住进了衙门招待所，一行五个人，深居简出，只派人去广仁堂抓了几回药，好像有人病了。”
张潇嗯了一声，道：“继续留意就行，有什么异常举动再告诉我。”
老包从怀里摸出一封密笺，又道：“您吩咐我记录的东西都在上面了，这是十六家原石商人和所有加盟商在这些日子的作为，桩桩件件都记录在册了。”
“宁东风那边什么情况，老温到了吗？”
“没有变化，宁大帅很配合，温副帅今早就率领北威卫两万人马到了城外北大营。”
张潇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道：“没事了，你去找黑蛇做好准备吧，防备他们狗急跳墙。”
老包告辞离去。
张潇将密件收好，自有大车行的伙计过来招呼，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哎哟，可算能洗个澡了，经过与伏寒山那一场大战，领悟到炼精化气的道理后，体验了一次易筋锻骨洗髓伐毛的滋味，现在全身都是顺着经络和汗毛孔排除的渣滓。再不洗就臭不可闻了。
“我伺候大哥洗吧。”小狐狸精自告奋勇说道。
下贱，你就是馋老子的身子，偏不让你这么容易得手。张潇摆手道：“你还是先去安顿一下自己吧，我不用人伺候。”
胡菁顿时大为失望，但也不好意思坚持，只好点点头，独自去了。接下来她要做为妖神族在奉阳的总代表，开办一家杂货铺，转售黄石绝地上的特产。
张潇独自走进房间，浴桶和沐浴所需的物品都已经准备齐全，刚要脱衣下水，忽然一人推门而入，说道：“洗澡怎么能不需要人伺候呢？大官人不喜别人伺候，想是因为眼界太高，不知你看我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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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五章 贱
“这小狐狸精是妖神族的代表，飞扬古买一赠一硬塞过来的。”张潇对着提了一条毒刺青藤来伺候男人洗澡的母老虎解释道：“真不是我主动要来的，而且我已经跟她拜把子了，在这里我愿向娘子保证，对她绝无非分之想。”
“嗯，我自然是相信官人的。”白凌霄笑的极温柔，道：“脱衣服吧，我伺候官人洗澡。”
“这就不必了吧。”张潇盯着她手里的藤条，嘿嘿干笑：“你手里的家伙可不像是伺候人用的。”
“你是不是想说我不如那妖神族的狐狸精，不会伺候人？”
白凌霄忽然把手里的青藤用力丢到张潇面前，道：“就为了守住咱们那点家业，大半夜的，我带着小鹅跟一个木系毒藤魂相的六级异人恶战一场，差点把命丢了，你却带个狐狸精风流快活，她还想伺候你洗澡？”
眼看着她有越说越气的趋势，张潇赶忙打断：“没，绝对没有那意思，你肯定也看到了，我当时就严词拒绝了那个小妖精，为夫知道她是馋我的身子，可为夫更知道这世上有资格得到我冰清玉洁身子的只有我娘子。”
“噗嗤！”白凌霄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扁嘴道：“真不要脸，你有什么好的，还人家馋你的身子。”
张潇道：“我本身是没什么好的，可架不住我娶了个世上最美最温柔的小娘子啊，她若是占了我的便宜，那就等于是赢了你一回，我当然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可也不好阻止她有这样的妄想不是。”
“油嘴滑舌，原来你口花花的本事这么大的。”白凌霄鼓着腮帮，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潇，又忍不住酸溜溜问道：“她刚才说的那么自然，是不是之前已经伺候过你了？”
“天地良心，我张潇绝非三心两意见异思迁之辈，所有的，最好的，我都会留给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娘子。”张潇说道这里忽然顿住，想起了什么，悄悄与小秤砣沟通了一下，啪嗒一声，从身上掉落一物，又道：“包括它！”
天晶原石。据小秤砣说此物是从天之源地的原石矿脉中心挖出来的宝贝，这么大一块在神佑时代能换一百万颗原石。
张潇不是异人，体会不到这东西的妙处，白凌霄却只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了。
最快动作拾起来，捧在手中，感受着其中至纯至正的磅礴能量，眼泪竟按捺不住的扑簌滴落。
张潇重重叹了口气，沉声道：“吾待娘子之心，日月可鉴，吾爱夫人之念，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啊！”白凌霄闻此金句顿时如遭雷击，感动的泪水涟涟，心头懊恼无以复加，终于忍不住扑倒男人怀中，悲声道：“官人，我错啦！我以蒲柳之姿蒙你如此厚爱，却还不知惜福，骄横善妒，言辞无礼，我，我真是......”
“好了，好了，心里有数就行了。”张潇软玉温香抱着佳人，大手温柔的抚慰过小娘子的后背，语重心长道：“自古道家和万事兴，你我夫妻同体同心，为夫晓得你在家承受着巨大压力和风险，我非狼心狗肺之徒，又怎忍心拈花惹草。”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白凌霄犹在懊恼，说道：“官人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你若变心，又怎会这般宠爱优待于我，这次我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你知道此物来历？”张潇忽然有些好奇她的反应，似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
白凌霄点点头，道：“天晶原石，我在空羽城见过一颗比这小一点，色泽品相稍差，我师父向来不离身的。”想了想，又道：“我出于好奇问过黑鹰爷爷，他跟我说人族历史有过两百多年的空白期，圣人们称为神佑时代，在这个时代消失前，世上有一种原石叫做天晶原石，品相最差者，功能效力亦万倍于普通原石。”
张潇道：“咱们得到的这块品相绝佳，有了它，今后你都不用再为原石的事发愁了。”
“好是好。”白凌霄双手抱着，道：“就是有点大，比琉璃宝瓶拿着还显眼。”
“这个容易，咱们可以用东西把它包起
来，比如弄个布老虎玩偶，有时间我再找巧匠给它切割成小块，作为配饰镶嵌在首饰上，你再随身携带不就方便了。”
白凌霄欣然点头，道：“这样就再好没有啦。”又道：“这宝贝的功效太好了，我之前魂力耗尽，还没来得及补充，就这一会儿却已经恢复了八成，真不愧是价值连城的神物。”
“在我心中，什么神物比起你来都一钱不值。”张潇霸道的将小娘子揽入怀中，低头在樱唇上浅尝即止。
白凌霄顿时霞飞双颊，低头不敢与张潇炙热的目光接触，忽然轻轻说道：“官人稍候，我让小鹅来伺候官人沐浴。”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张大官人迫不及待脱了衣服下水，只听登登登脚步声，白凌霄又去而复返，往浴盆里迅速扫了一眼，面皮通红，“第一眼也得归我看。”说完又跑了。
......
媳妇跑了，小鹅姐也没等来，张潇洗了个自助澡，感觉通身舒泰许多。那些淤堵在毛孔的杂质清理干净后，感觉全身通透自在，一呼一吸，浑身毛孔都似跟着一起呼吸。
莫非这就是胎息？
抱朴子·释滞：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嘘吸，如在胞胎之中。胎者元其神，息者住其心，自心性也。
通俗的说法就是呼吸不用口鼻了，全身任何地方都行，甚至庄子说过，至人用脚后跟也可以呼吸。
闻之可笑，然而这个说法未必全是无稽之谈，人体汗毛孔遍布全身，如果能达到对自身任意气孔的绝对控制，就可以做到这一点。比如阴神，大可以控制全身每个脏器，小则能搬运气血至发梢末端。
昨晚与伏寒山一战，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仅体悟到了炼精化气去芜存菁之道，更让阴神与身魄的契合程度更山一层。洗澡的时候用阴神驱策气血，炼化食物中的真气物质，最后通过汗毛孔达到末梢发端，很容易便将遍及全身的杂质清除。
这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能力。
身心修养到了这个境界，身魄修行已经无限接近不坏身大圆满。心念所至，发端皮毛坚硬如钢，筋肉组织和骨骼的强度都比之前强硬不知多少。抗击打和恢复力都比之前提升十倍以上。与此同时，攻击手段也因为真气的存在而告别过去完全依靠硬度和力度的方式。
真气是物质活性的基础，恰如金针刺脉之术，可以救人也能杀人。控制真气，只要操作得法就可以为某人某物注入活力令其恢复生机，反之，则可以取人活性生机而杀人于无形。
理论上如此，操作起来有个前提，就是要掌握正确的方法。这个方法还需要用阴神去慢慢感悟。
一块木头用拳头砸烂后，还需风干不知多久才能尘归尘土归土。但如果用真气去破坏它，就可以在极短时间内令其腐朽不堪，彻底失去活性和坚韧。同样道理还可以作用在一块石头或者一块金属上。
目前张潇所掌握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真气去破坏目标物质的活性。简单粗暴，仍未脱离术的范畴，而无法称其为道。
而真正称得上道的武夫手段，应该是可以用阴神操纵真气脱出体外将目标物的活性瓦解或吸收为己用。
正应了那句话，了解的越多就越发现自己的无知。
门外传来脚步声，黑蛇在门口问道：“龙头，那些人都已到齐，黑龙城的人也到了，是不是可以开始？”
看这架势张浚还没放弃，就算没能抓住白凌霄，他也依然认为这件事还有操作的余地。
张潇大概能想象到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这场风波的中心是原石，十八行掌控北国局面的核心也是原石，黑龙城和桑国联手觊觎北国的基础同样是原石。
没有原石，哪怕十八行虎卫有着北国境内无敌的武力，也不可能把北国所有异人世家都杀光了。更何况黑龙城还有十万护城军，桑国也有数十万军队，神佑番也是号称五级过百的异人学院。御天龙舞空更是圣人之下有数的六级强者之一。
长安还有次相府在配合他们，而汉王也
是有意纵容北国局势恶化。
如果不是北国西边的妖神族忽然兴兵犯边，汉王甚至会推波助澜，帮着他们侵入北国。
这种情况下，张浚的确有留下来的底气。
因为他还有一个优势是张潇暂时无法化解的。首阳山的原石可以用，但还不能以货币的身份公开流通。而桑国的原石却能以产于东盟建立以前，尚未退出流通为由合理合法的作为货币在市面上以物易物。
如果那个原石发行的官方许可能够及时拿到，一切就容易多了。
时间还是有点紧迫啊。
张潇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按照之前的约定，自己离开黄石绝地三天后，老法师飞扬古便会集结大军向崇山西路进犯。
算算时间，这时候宁东风的塘报应该已经送达长安。接下来该怎么做，早就通过书信跟许大哥和岳父说明白了。
第一步是争取到汉王叶辉的支持。
汉王占据正统，但楚王无忌在跟他竞争，苍穹书院态度不明确，在此之前汉王必定以大局为重。如果让妖神族大军杀入北国，得到补充后，进而席卷天下，则势必会动摇他的正统地位。虎视眈眈的楚王便会借机发难。
但同时汉王又不能组建联军驰援北军，首先楚王必定坚决反对，其次羌国名存实亡，而南方三国就是楚王的自留地，桑国面临蛮族入侵自顾不暇还指着吃掉北国来活命呢，所以有能力派兵的只有汉国。但如果汉国派兵支援北边，就极可能打破当下汉军在东盟内部微弱的优势地位。
从这个角度看，汉王是需要北军的。
除了上述因素外，许大哥还会主动向汉王示好，让他相信北军是忠心于他的。只要北边的原石生产许可拿到手，汉王内廷便会得到一份可观的分润。这笔收入将让他得以笼络更多的异人世家，有助于汉王摆脱对首相府在财政上的依赖。
如果能顺利争取到汉王的支持，这个许可便有四分把握拿到了。
而需要搞定的第二个关键人物则是谢安。
首相谢安聪明绝顶，老谋深算。这位曾几乎企及火系异力圣境，却又以巨大定力和智慧自废半步圣人修为的旷世人物很可能比君临天下的汉王更难缠。
给予北军发行原石的许可，等于触动他的根本利益。王谢世家为天下九大世家之首，掌握着西南最主要的原石产地的矿物开采和原石发行大权。正因为掌握着天下异人的钱袋子，王谢家族才会长盛不衰。
基于这些讯息，张潇认为让他完全接受这个事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能看到从中捞一杯羹，甚至是吞掉首阳山的机会。
在给白宗元的信中，张潇请岳父说动长七公主去对谢氏说，这是一个机会，只要谢氏以财政衙门的名义派人监督首阳山原石的品质，监管流通范围，就有很大机会将这个天大的好处弄到自己口袋里。
谢安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也是个敢于在赌桌上搏命的豪杰。风闻他因为不想成为火圣谢龙煌的眼中钉，便自废了半步圣人的修为，同时也因此为他这一支谢氏人赢得了苍穹书院的支持。
这样的人物固然难缠，但只要给他看到得手的机会，便极有可能把他拉入局中。
如果一切按照设计的路线顺利推进，那么唯一的拦路虎就只剩下包括次相府在内的楚王无忌集团了。郝神通和陈无忌是绝对不可能支持这件事的。他们想要拿到广德书院，便必须千方百计阻止十八行拿到发行许可。
东盟内阁执行的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决议制度，只要汉王和首相谢安支持这件事，他们反对是没用的。但是他们还可以从中作梗下绊子，比如派出像伏寒山那样的人物来暗杀十八行的关键人物。又比如通过兵部衙门弄个调查组去西边防线巡视一番。甚至还有可能暗地里与首相府合作，利用监管权做文章。
总之，即便把原石运回来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已。
ps：感谢知北游鱼，三石，老钻风，59073617，弘又，百分汉子等兄弟们的打赏。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六章 洪流
敖鲲鹏坐在二楼包厢里望着下边大厅，少年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说事儿，看什么都感到新鲜。
“这么多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啊？”
“不要盲目的去尝试区分好人和坏人，首先你要分辨的是对你好的人和对你坏的人。爱你的人教给你的未必都是人间正道，但他们会竭力让你变得更好。恨你的人可能会跟你讲道德文章，但他们的出发点只是想你活成他们希望的样子。”
张老师趁机给中二狂暴少年灌毒鸡汤。
可惜明珠暗投。
“听不懂。”少年摇头，道：“我就服你，信你，太复杂的道理暂时没兴趣，你就告诉我这下边那些人谁在跟咱们作对，然后我追上去找个机会都给他干掉就完了。”
还行，有点进步，至少知道这个场合不该动手，还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
张潇不想敲退堂鼓，继续锲而不舍的指着乱哄哄的人群对少年神王进行说教。
人族社会是建立在满足了绝大多数人基本需要的基础上的复杂结构，在厚土王城，人们最淳朴的**就是温饱和繁衍子息后代，但在这里，下边的绝大多数人都想升官发财。
他们已经拥有相当的财富和权力，但还是想拥有更多。为了得到更多，甚至不介意去杀人放火坑蒙拐骗。
这些人有的是我们的朋友，有的是敌人，可就算是敌人也未必一定要打死他们。
“没劲，大哥哪里都好，拳头硬，本事大的没边儿，就是这嘴巴太啰嗦，比老师还麻烦。”
“说到你老师，我就更要说几句了。”张潇道：“如果你希望妖神族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你就必须学会从他们身上找到社会进步的源头。这也是飞扬古让你跟我出来的最重要原因。”
“我其实有在想你说的道理。”少年忽然难得郑重的说道：“可我越想就越烦，不是因为想不明白，而是因为不喜欢。”他加重语气：“大哥，我现在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做一个老师所希望的那种人。”
“嗯，你说下去。”张潇就怕他有心事不说。
少年转头看着张潇，说道：“我从一出生就被安排为妖神族神王的继承人，表面上我在厚土王城可以为所欲为，但其实我只能在老师画好的框里做任何事，在离开厚土王城前，我最想做的就是违背老师的意志一次。”
青春叛逆期的少年都这样，难免会为青春的躁动犯些错误。可惜你是妖神族的神王，有些错误犯不得。
“人的想法是会随着环境和年龄的变化而改变的，不管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现在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的，而且我可以负责人告诉你，飞扬古绝对是这世上最希望你好的那个人。”
“二姐和你不也是吗？”
“期待值不同，你二姐是希望你能成为妖神族的大英雄，娶个漂亮媳妇，生一堆有出息的后代，这是典型的老母亲心态。”张潇说道：“而我对你的期待是，希望你能趁着青春时光得到成长历练和自由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力。”
“我更喜欢你的这个期待。”少年说道：“也许有一天我会对回去做神王有了兴趣，但肯定不是现在。”
“你想有选择的权力，就得先有这个实力。”张潇道：“我说的这个实力不只是武力值，还包括智力，心力，综合素质，至少要达到三观有序，为人不盲目任性，行事有道的境界。”
“永远达不到才最好。”少年道：“这样就可以一直跟着你学。”
张潇笑了笑，知道他已经没有耐心听了，忽然抬手一指下方人群中的蓝衫箭袖男子，说道：“说点你感兴趣的事，那人叫张浚，极有可能就是昨晚袭击张宅的主谋。”
“我下去拍死他！”少年果然眼睛放光，杀气腾腾说道。
张潇把他按住，道：“没这么简单，这小子身边高手很多，有一两个不在伏寒山之下。”
一听到伏寒山的名字，少年顿时挠头，一扫骄狂情绪，谦虚道：“大哥所言极是。”
“也不用因此怕了他。”张潇道：“他们还有人落在咱们手里呢。”
少年好奇的问：“他弄这么多人来到这里想做什么？”
“吃饭。”张潇道：“有一大盆骨头，他本来打算连盆端走一点不留，现在大概改主意了，估计还想分一杯羹。”
“因为昨天夜里他们没能得手？”少年脑子转得飞快。只要涉及到与人争斗的勾当，他的智商立即上线。
“如果得手了，他此时此刻就不用出现在这里了。”张潇笑道：“该我去找他。”
“我记得你说过，武力不能争取到的利益，谈判桌上也是白瞎扯。”
“但是该谈还是要谈的，先听听他们的想法也好。”
“那为什么还不谈？”
“因为他还不够着急，这小子安排了很多手段对付咱们，我得让他把招式折腾完了，等他没什么底牌时再跟他谈。”
楼下，白凌霄正坐镇主位，与张浚组织来的一群原石商人对峙。
小鹅带着几个账房先生从容不迫应对着。
外围是上门挤兑的小商户，金币充足，已经不成威胁。主要是核心圈里这些原石商人，他们不是因为缺货，而是得到了消息，吃准了十八行得罪了长安次相府，注定拿不到原石，所以铁了心要终止合作。还提出条件，要求立即取出当初质押在十八行钱庄的原石。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来，此举对十八行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十八行的崛起离不开困北方略和那条原石走私渠道。
如果把北国比作一个人，那异人阶层便是这个人的大脑，内脏，骨骼。普通人虽然多，却只能是皮毛。而原石就是维系这个人生命的水和食物。有了原石，那些重要脏器便会工作，国家机器才得以正常运转。
当初困北方略导致北国原石供应枯竭，张潇以‘别绪三千’这个身份与宝丰楼合作，籍翻译上古文献的机会与苍穹书院的老院长谢龙煌成了隔空交往的笔友。在书院的默许下，从宝丰楼这里打开缺口开辟了一条原石走私渠道。
最开始是为了保证北军供给，但很快就有嗅到气味的异人世家主动登门来谋求合作。于是就产生了以原石渠道帮助许笑杰控制北国异人世家的想法。于是张潇提出了一个空手套白狼迅速壮大十八行的构想。
让原石商人们拿出一些原石来质押给十八行，张潇当时把这些原石转换成了金币，然后大量招募人马，快速提升了那条走私渠道的运力。十八行才得以在很短时间内将北国十六城的异人世家绑上自己的战车。
今天十六家最主要的原石商人来要求退赔质押的原石，显然是北国的异人世家们已经不信任十八行了。这当中离不开张浚的游说，但那不是他们这么快而坚决反水的最大因素。
张潇很清楚，这些人最不能接受的其实是自己这个凡夫俗子。因为这是异人的时代，异人对凡人有着天然的歧视心理。北国的这些异人世家早就对一个凡人控制局面的事实深恶痛绝。
哪怕自己曾经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们。
当初许笑杰曾打算把这些异人世家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强征入伍，这个计划一旦实施，这些异人世家未来数十年都不要想翻身。面对许笑杰的高压，他们除了造反外，便只有离开故土，交出世代积累的财富这一个选项。
但最终，是张潇否了这个可能对北国社会带来极大恶果的计划。
他们选择恩将仇报不仅是因为狼心狗肺，还因为施恩人在他们眼中根本不能算是个人。或许他们心中也有道义二字，但那只是针对异人同类的，普通凡人对他们来说连知恩图报这个道理都不配！
张潇在黑蛇给的那张纸上画了个圈，然后对身边的敖鲲鹏说道：“咱们在林氏的地盘上搞出那么大动静来，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咱们有充足的原石，之所以还敢来闹这一场，是因为他们已经选择了黑龙城，所以，这圈里的人今后都是咱们的敌人了。”说着将这张纸递了过去。
“要杀光这些人？”少年人对待狼心狗肺之徒只有一种方式。
张潇点点头，道：“不用你出手。”又道：“张浚驱使他们来讨要质押的原石，其实是想趁我们的原石还没有合法化，打个时间差，如果我们用首阳山出产的原石偿还债务，次相府那边就有机会揪着这个事做文章了。”
“然后他就有了把柄跟咱们谈判了？”少年显然是听懂了，“大哥有什么好办法应对？”
“首先把刀柄递给他。”
“然后呢？”少年自然晓得大哥必有后手。
“张浚是个不错的棋手，但是还不够资格与我对弈。”张潇道：“我对他没兴趣，所以帮他找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不是喜欢搞夜袭耍手段吗？我就给他选了个平时温顺的很，蛮气发作起来连他自己都能撞个半死的夜袭专家做对手。”
“夜袭的手段已经结束，他现在又要跟咱们讲道理了。”少年提醒道。
“这里是奉阳，棋局是他们挑起的，棋盘和棋子都是我的，怎么落子，规矩得我来定。”
“为什么是他们？”
张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个心里有数却不能诉诸出口的答案，那个真正与自己对弈的人来自长安。
与此同时，奉阳城北门，两万北威卫骑军在北军副帅温仙州率领下列队如龙，铁蹄滚滚，直奔十八行总部。
ps：中午有事出去一下，下午还有两章，打赏加更另算。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七章 万人敌
如果说许笑杰是引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北军狮王，那么温仙州便是北军稳定军心的定海神针。
这位常以敦厚长者形象示人的北军副帅，比起光芒四射的许笑杰会让人觉得有些平庸。却极少有人知道，三十年前他曾是苍穹兵圣曹修道最得意的门生。只是因为没有遵照老师的意愿娶了师妹曹冰，才被东盟发配到北军。
当年温仙州在苍穹书院作为一名学子，曾追随老师曹修道在西边与西大陆人作战，期间常与实战结合做雄文兵策，兵圣曹修道评价他：勇騺而爱士，知难而忍耻，吾与之野战则不如，持守足以当万人敌！这个人指的是异人。
当年的温仙州在曹修道眼中，一个人可当一万个异人。
崇山之战中，张潇曾与温仙州共守崇山城，由此结为无话不谈的忘年知己。二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每当同醉时，常听他讲起当年往事。连昔日他曾钟情于师妹曹冰，恩师曹修道也的确有意把师妹许给他的事都说给张潇听。
当时张潇曾问他为什么最后没娶师妹，然后一个人打了一辈子光棍儿。记得当时温仙州的回答是，他不愿师妹终身遗憾。他喜欢师妹，但曹冰钟情的却另有其人，一心只想嫁给那人，所以他宁愿选择违背师命用自己的前程成全师妹的幸福。
张潇由此在心中认定此人可托重任。之后的两三年里，张潇利用十八行的资源帮助许笑杰降服北国异人世家，终于把许大哥送上了按察司大统领的宝座，却因为汉王横加干涉，没能让温仙州坐上北军主帅的位置。
北国异人世家多以为温仙州性情敦厚随和，爱兵如子，并不具备慈不掌兵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主帅性格，所以汉王才会认为他更适合担任副帅。张潇却心知肚明，温仙州其实是个掌兵的奇才。而汉王派宁东风来接替许笑杰，既有纵容北国乱局之意，更不乏揣摩兵圣心意的因素。
温仙州掌兵的能力其实远在义兄许笑杰之上，一旦他收起敦厚长者相，杀伐决断起来只比许笑杰更狠。今日入城，温仙州就是专门来展示他相反那一面的。
两万北军铁骑将整条街封锁，原本热烈的气氛忽然变得肃杀。
温仙州匹马来到小楼门前，面色阴沉，曼声问道：“哪个是黑龙城张浚？”
声音不高，却散发出一股子森然铁流的杀气令人胆寒。
人群惊慌失措的散开，亮出了坐在小楼门口的贵介公子。
张浚知道张潇连夜带回很多首阳山出产的原石，风林火山四大高手夜袭张宅的计划失败后，他没有选择逃离，而是在另外两名强大异人的保护下跑到听风小楼来继续给张潇挖坑。
他的想法是暗的不行就来明的。只要张潇敢把首阳山未得许可的原石投入到市场，他就可以拿捏住张潇的小辫子，用阳谋继续跟张潇周旋。他已经得到了十六城的异人世家的支持，这当中就包括邺阳林氏。白家保持中立的情况下，暗地里书院还有人支持他，这么一算，他难免会做出局面还有可为的判断。
直到铁蹄滚滚入城来，当北军副帅温仙州手中那柄威震北国，重一百六十斤的金顶牛头蠹指着他的鼻尖时，张浚才意识到自己一切的谋划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以为是的小手段。
“在下就是，请问将军是哪位？寻张某有何贵干？”张浚看着牛头蠹前端的锋芒，已经根据自家所掌握的情报分析出来人的身份。不禁暗自思忖，北军副帅为何会忽然驾临？他想做什么？
“鄙人东盟北军副帅温仙州，奉北军主帅宁东风之命前来征兵取饷！”温仙州道：“崇山西路鏖兵，与妖神族大军战况焦灼，我军中异人消耗甚巨，急需大量原石补充......”
张浚听到这里已经神思不属，听不进去温仙州后面的话了。他猛然想起之前收到的关于北军在西边与妖神族交兵的消息，一下子想起了东盟成立之初定下的至高法典中的一句话，事关与异族作战，凡东陆族人必当同仇敌忾，临敌统帅可斟酌战事局面，在征调钱粮等方面有便宜行事之权。
他一直奇怪为什么张潇明明已经回到奉阳，却为何仍只打发两个妇道人家在台前与自己交涉。出于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的原因，张浚一直对张潇这个当年被父亲张平瀚赶出张家的弃子十分好奇。他知道当年的张平潮才是张家嫡传家主，如果没有那件事，张潇才应该是张氏的嫡长子。
因为这个，张浚从小便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堂兄弟恨意满满。但是在得知张潇这些年创立十八行的经过后，他又不免有点佩服这个潜在对手。所以，在张浚心中，这次来到奉阳，他就是来跟张潇过招的。
然而，在他步步紧逼之下，十八行依然岿然不动，张潇甚至连张脸都不愿赏给他。
直到温仙州的出现，他才豁然开朗。
那个凡夫俗子根本没把他这个苍穹书院的天之骄子，稚虎榜前五的天才看在眼中啊。
温仙州看着张潇，目光阴沉，微微一笑：“你既然就是张浚，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左右与本帅将此人拿下，先放在一旁，待本帅与十八行的张夫人叙谈过后再料理此人的事。”
张浚剑眉一竖，便想反抗时，身旁的袁飞秀之助探手将他拦住。另一名女性异人本庄明也同样在用眼神示意他暂且忍耐。二人凭着强者直觉做出判断，晓得如果反抗，极有可能会被当场击杀。
“温将军不必动粗，小生张浚，现为苍穹书院甲秀苑兵字科曹焱兵大人的学生，为兵部衙门云骑少卿尉，不知哪里得罪了您，如有冒犯处，请将军瞧在老师和兵部衙门的份上，给晚生留一点薄面。”
“你且在一旁候着吧。”
温仙州丢开张浚不理，转而面向大堂里的白凌霄，抱拳拱手说道：“张夫人，咱老温来的冒昧，也没给你带啥礼物，反而还要向你征调一批原石，但不知夫人肯否赏咱个面子？”
白凌霄早得传讯，当下连忙起身迎到门前，盈盈下拜，道：“不敢当老将军之礼，凌霄拜见温老将军，家父在奉阳时每当说起北军人物，必定首先
提起您，他对老将军向来以尊长敬重，凌霄既为晚辈，又身为北国女儿，自当略尽绵力为北军和老将军分忧。”言辞有礼，不卑不亢。举止有度，落落大方。
温仙州满意的点点头，白宗元真是养了个好闺女，也只有这等人品皮相才配得上我那张潇贤弟。
“张夫人深明大义，我老温就不跟你客气了。”
白凌霄道：“不知道老将军需要多少？”
“至少十五万！”温仙州道：“妖神族的异人法师十分厉害，前线战况异常激烈，全仗我军中数百火系异人结阵抗敌才勉力挡住，但法阵难以持久，全靠原石支应才能持续，如今原石消耗早已入不敷出......”
“老将军不用说了，我这里有十万零两千原石，尽数奉上任您带走，至于其他缺口，小女子实在无能为力，本来这次我家官人带回的原石总数刚好是十五万，奈何今天遭逢北国十六城原石商人登门挤兑，那四万八千原石已经交付给他们啦。”
“什么他们的，全都是东陆人族的！”温仙州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你们已经交割出去了，那本帅就不再给夫人添麻烦了，今日交割的那四万八千颗我北军向这十六城的原石商人征用了，待战事结束宽裕时一并偿还。”
这句话一出口，现场立即炸开了锅。
大家都是明眼人，谁瞧不出来这老头是来给十八行站台的。但是明白归明白，却没人敢当面质疑。就冲今天这架势，除非哪个活腻歪了才会去触霉头。
道理如此，人人心中也有数，但是真就这么咽下一口气认了，却没那么容易办到。
温仙州的要求太过分了！
十八行可以痛快答应接受征调，那是因为有把握凭着他们跟北军多年合作关系收回足够利益。北国十六城的这些原石商人可没这个待遇，这四万八千颗原石被征走，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温老将军，在下林丰泰有几句话想向老将军当面领教！”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众人心中顿感有了抱团取暖的方向，纷纷将目光投向说话的人。
张潇也在暗处观察，笑对身边的少年说道：这林丰泰是邺阳林氏的代表，作为家主林苍远的族侄，此人在北国原石市场中绝对是个风云人物。如果不是平时颐指气使惯了的，他也不敢在此时开口捋温仙州的胡须。
少年根本不在乎这人是哪路阿猫阿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温仙州，说道：“这老将军是个厉害人物，只怕不在那个伏寒山之下，大哥，你说他会怎么摆布这多嘴的贱人？”
张潇含笑摇头，道：“不好说，我之前没有具体布置，只说这个张浚交给他来对付，一切让他看着办。”
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
温仙州手中的牛头蠹脱手而出，直直的撞在林丰泰当胸，贯穿之后又迅速被他召回，凛然目光从那些刚燃起希望打算抱团取暖的原石商人脸上扫过，问道：“还有谁想向本帅当面领教的？”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一一八章 二五仔
清梠凛凛，壮气熊熊。
温仙州的温不只是温和温柔的温，也可以是温火温怒的温。
牛头蠹染的血已经滴尽，十六城的原石商人们的心中的血却还一直滴个不停。
没人敢再站出来了，活着才有一切，死了一切都没了。原石虽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温仙州一蠹定音，十五万原石尽数被北军征调。战争消耗的原石只需要品质，不需要许可。有了林丰泰这只出头鸟做榜样，十六城的原石商人个个噤若寒蝉，站在那儿都在想这向来温吞的温副帅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狂躁。
神圣东盟成立五十年，整个东大陆，除了楚汉外，其他王国的王权早已被削弱的不成体系。反而是这些东盟框架下的军阀们在地方上往往权柄更重。
此刻崇山西路兵凶战危，关乎东大陆人族存亡，老温有这么干的法律依据。
敖鲲鹏看到牛头蠹在温仙州手上收放自如，不禁吃惊的：“他居然是个金系异人！”
“准确的说是金牛兽魂相。”张潇用羡慕的口吻说道：“变异魂相，比起真正的金系异人来，攻击力差点意思，但是防御力在当下的北国可以位列第一。”
“你说的攻击力差点意思要分跟谁比吧。”三弟道：“他这一下子怼在身上，不能元素化的都得死。”
“那也未必。”张潇道：“我跟你说过我有个亲弟弟叫张汉，他就扛得住。”
“大哥你呢？”三弟好奇的问。
张潇嘿嘿一笑：“傻子才会去试这个，能躲得开为什么要去挨一下？”
三弟顿时神色一黯，他正想要试试呢。
此时此刻，最难受的人当然是张浚。
他怀揣万丈雄心来到奉阳，原以为许笑杰和白宗元走了，正该轮到他成就一番霸业。有次相府的强力支持，加上实力雄厚的铁杆盟友桑国，对付一个权力机构被张潇架空的北国，怎么想都该是手到擒来碾压取胜。
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碾压倒是碾压了，可惜他是被碾成渣的那个。
三弟居高临下看着被军阵包围的张浚，道：“我猜他现在没心情上桌跟你谈了。”
“由不得他。”张潇道：“这小子跑到我的地盘上帮狗抢屎，折腾出这么多屁事来，想就这么算了是不可能的，总得付出点代价才对得起外界对我吃人不吐骨头的评价。”
渊龙，是外界对张潇的评价。说他不是真龙，而是藏于深渊吞噬一切的巨鳄。
“大哥不打算要他命？”
“还没到时候。”张潇道：“黑龙城欠我的太多了，只宰一个张浚哪里够。”
“到时候一定最先告诉小弟。”
“走吧，白天的热闹结束了，剩下的事情交给老温去做，肃清桑国细作，罚没勾结外族奸商家产这种事你不会有兴趣的，跟我回治安衙门，认识一下同僚们。”
......
治安衙门，张潇和敖鲲鹏刚走到大门口，迎面走来个矮子，背一口造型夸张的鸡爪镰，穿一身八卦阴阳仙衣，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一见面就给张潇跪下了。
张潇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脚踢过去，直接踹进治安衙门，低声喝道：“有什么屁到里边放！”
衙门二厅，张潇吩咐其他人暂时不要来打扰。
朝吹铠跪地磕头如小鸡吃米：“大老板，您行行好，让我回来吧，那个小妞我已配合女高人帮您救回去了，他们要暗算夫人的事也是我及时通知包打听的，现在我师父都被我害死了，我还留在那边也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呢。”张潇表情夸张，惊讶道：“现在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机会啊，池松壮亮死了，你那两个师弟师妹也死了，山下学宫今后以你为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魂相四级的修为，有什么资格执掌山下学宫，师父死了，上面还有神佑番的大天官和师母本庄明，神佑番五级以上的异人少说百八十位，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我说能轮到就一定能轮到，你不要再叽叽歪歪了。”张潇不容他拒绝，又道：“你这趟任务完成的不错，我打算奖励你一篇上古修行
的口诀，传你一套适合你阴阳鱼魂相的体术，希望能对你突破到第五级有所帮助。”
“那怎么可能嘛。”朝吹铠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张潇，分明在说你一个凡人懂什么修行。
张潇面色一肃：“你觉得我会骗你？”
朝吹铠一脸苦相，摇头晃脑，贱嗖嗖道：“我就是想留在大老板身边嘛。”又凑到张潇耳边说道：“他们今晚可能还有大动作，我就是专程来报信的。”
哎我去你大爷的。张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摆手道：“不用凑这么近，我知道了，你该去卧底还得去。”
知道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立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
提笔写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阳极生阴，阴极生阳，周而复始，妙化无穷无尽。又所谓方圆合一者，地在天中，浑天象也......这段话取自张行成的翼玄，主讲的是阴阳鱼图的演化。若不是张潇被超脑实验硬塞了一堆信息，绝不可能知晓这么生僻的知识点。
一边写，一边随口通译，最后又画了一幅太极图。
朝吹铠一脸期待的看着，瞧不出其中奥妙，倒把一旁瞧热闹心有所感想问却不敢问的三弟急的抓耳挠腮。
写罢搁笔，起身又道：“我现在就传你一套名为太极的上古体术，今后你就不必冥想了，再要练功时就打这套拳，脑海中时时想着这幅图。”说着，走到厅中，循着记忆缓缓打了一套太极拳。
朝吹铠不敢丝毫怠慢，跟着一板一眼的学起来。这家伙虽然二五吧唧的，但脑子并不笨，学东西很快。而且他毕竟是异人，开启魂相状态下，很容易就进入到状态。
张潇只带着他行了一遍拳法，朝吹铠的阴阳鱼魂相便自行浮现在头顶，缓慢旋动，依稀可见点点清光渗入朝吹铠顶心。
嗯？这小子这么快就找到感觉了？张潇颇为惊讶，本来只是想随便传他几手应付一下，为了像那么回事才选的关于上古太极阴阳图的内容，却没想到会跟他的魂相这么契合，根本就是量身定做的修行法门。
等了很长时间，眼看天近黄昏时，朝吹铠才悚然从玄之又玄的状态中醒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不发一言，忽然来到张潇面前，伏在地上种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连一句告辞都没说就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三弟有点迷糊。
“顿悟。”张潇能看到朝吹铠的魂相本质，阴阳鱼在他的识海中已经活了，旋动衔尾追逐不休，灵光稳定，显示他并无特别大的心绪变化，虽然这厮平素磕头如小鸡吃米不当回事，但其实都是轻描淡写一点即收，这次磕头却是实打实的三下。
“他找到了人生方向，所以不需要再以装傻充愣的面目示人。”张潇道：“此人生具宿慧大智若愚，为了活命能放下自尊，在红尘污泥中打滚，也能幡然醒悟一朝得道，别看现在实力不突出，未来却不可限量。”
三弟道：“他回去还能老老实实执行卧底任务吗？”
“只会做的更好。”张潇随手从腰间摘下小秤砣，在手里掂了掂，自语道：“还真是个宝藏男人。”
打发走了朝吹铠，又命人把曹洪请来，许六安和曹梦熊也被唤来。张潇把敖鲲鹏介绍给仨人认识，最后请曹洪发话给他派了个三级治安官的头衔，主要负责大牢里的事务。
少年人凑到一起比较容易有共同语言，曹梦熊和许六安都是人族异人中的天才人物，性情豪爽热情，很快就跟敖鲲鹏聊在了一起。
张潇让二人带着少年熟悉一下衙门的环境，留下曹洪单独谈话。
“那个王箭安顿下来了？”张潇端起茶壶给曹洪倒茶。
曹洪起身抢过茶壶，反而先给张潇倒了一杯，张潇没有推拒坦然受了。曹洪说道：“她是以总衙巡阅使的名义来的，招待规格同钦差，半点未敢怠慢，但似乎看起来心情不悦，发了两次脾气，没有其他动作，至今未说到奉阳有何公干。”
“按照约定她本应该五天以后过来的。”张潇挺满意曹洪的回答，轻描淡写道：“这女人凶恶的紧，很不好伺候，如果没啥非你不可的重要事，可让小曹和小许去跟她打交道，曹大人就不要去触霉头了。”
曹洪
长出了一口气，道：“公子这句话说到我心里了，老夫这两天真是没少受那鸟气。”
“这几天让曹大人为我担心了。”张潇道：“黑龙城和桑国趁着许大哥和我岳父入长安的空档，欺我北国无人，妄图染指十八行，城中谣言四起，这些日子人心浮动，唯有治安衙门却稳如泰山，大人居功至伟。”
“北军不乱，其他人怎么乱都是跳梁小丑。”曹洪不动声色道：“汉王对北军十分信重，公子您对北军恩重如山，这其中的关系咱老曹还是理得清。”
“陈新丰这几天怎么样？”张潇问道：“听说他最近交了新朋友？”
曹洪道：“林苍远的管家给他送了一份礼，本来已经收了，但是昨天又被他给送回去了。”
“这人两面三刀左顾右盼的，比你差远了。”张潇道：“你跟他交往要当心些，别被他带沟里去。”
曹洪神色微凛，怎会听不出张潇这句话的敲打之意，但却生不出半点不舒服的感觉，显然已经适应了在张潇面前把自己放的很低的位置。
他知道在治安衙门内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张潇的铁杆追随者。连最好的兄弟郭奇伟都是张潇的人。自家的儿子更是把张潇看做指路明灯，崇拜之情犹胜过自己这个老爹。
不明不白的被人打成了蔬菜一次，能活过来还是人家慈悲恩典的结果。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这个治安衙门主官现在还能怎样？罢了，只要你不造汉王的反，这奉阳天下便由得你折腾吧。
“昨晚抓住的两公母还关着呢？”
“今天上午过了一堂，男的一直口不能言，一开始以为是装的，后来用了刑才确定，就是不能说话不能动了。”
那是被白凌霄用金针刺脉的手法伤了神庭主脉轮，这也就是那人修为高强，有魂力守护，换一个低级别的异人那一针就刺死了。张潇点点头，问道：“女的呢？说什么没有？”
“没有。”曹洪道：“我亲自审的，女的是五级上境火系异人，捉来的时候用火浣布裹着，期间不停泼水带过来的，在堂上还不老实，龙绦也锁不住她的魂相之力，没办法，我只好给她用了你发明的呛刑，用粪汤呛的她魂相污浊，待她耗尽了魂力才用龙绦制住，但是这女人嘴巴硬得很，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人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到了这儿还能管住嘴巴不说话的人可不多见。”张潇笑嘻嘻道：“我想试试，大人不会介意吧。”
“公子说笑了，老夫求之不得，这等级别的异人无不是经历过大恐怖的，意志坚强绝非一般人犯可比，您若是有手段让她开口，老夫刚好可以观摩学习一番。”说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下去安排夜审了。
签押房里，全套的刑具整齐摆放在旁边，张潇低头坐在桌子后面，堂下曹洪亲自带了个头发乱糟糟身材瘦小的女人走进来。抬头看一眼，吩咐道：“坐下说话。”
曹洪在一旁拉把椅子给她坐下，自己坐到了下首旁边的位置。
女人衣衫凌乱，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还有泛着血丝的鞭痕，她是赤炎麒麟，烙铁对她来说只是补充，所以没动用。
“为了不浪费时间，咱们都坦诚些。”张潇道：“我知道是张浚派你来的，把你带过来就是让你开金口承认这个事，然后就赏你夫妇一个痛快，否则，你遭的这个罪才刚刚开始而已。”
赤炎麒麟抬头瞥了张潇一眼，神态不屑：“呸！”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张潇道：“其实你信不信都意义不大了，因为你丈夫已经招供了，你叫赤炎麒麟，他叫小林神光秀，你们都是神佑番下边的分院教授，你们的上级叫风魔九郎，昨晚你们风林火山四大高手夜袭张宅，是受了张浚的主使，他是主谋，你只是胁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你丈夫都招认了，而他所以会认，其实是想跟我讲个条件。”
“什么条件？”
赤炎麒麟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
“他求我放了你，还想见你最后一面，为了这个，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张潇道：“我答应了，他就说了，但是我其实并不准备这么做，除非你能证实他说的全是事实，我才会给你们夫妇一个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