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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走过青春岁月     武夫凶猛txt下载     武夫凶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九章 武夫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习惯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多半自己才是傻子。

    张潇没有这个坏习惯,所以一直都知道治安衙门不是铁板一块,曹大头也不是傻子。

    在这一瞬间,张潇想到了两点,第一包庇义军成员是触及有一统天下雄心的汉王心理底线的重罪,第二曹大头最早的出身是汉王近卫军,只有绝对忠诚者才能入选。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张潇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迅速在心里评估眼下形势。曹洪和那个死鬼尹夜枭一样也是五级异人,但他是红熊兽魂相,天赋土系重力魂技虽然比不得楚王的厚土魂相那般威名赫赫,却也称得上一方霸主级别。

    最重要的是张潇不想杀他。

    此人为官正直奉公守法,为人胸襟磊落凡事摆在明处,为友重袍泽义气,可两肋插刀托妻献子。

    “曹大人。”张潇推门来到院中,看着已经魂相附身,熊罴一样的男人,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何苦如此。”

    魂相附身是只有兽魂相异人达到五级中境后才能领悟到的魂技。

    人体羸弱,天赋再高也不如一些猛兽。兽魂相异人的魂力修为到了第五级中境,便能领悟到一个新魂技,就是将自身魂相附在身体上,让原本羸弱的身躯产生异化,得到凶兽一样的力量。

    尹夜枭就没有领悟这个魂技,所以虽然能飞却不能飞的太高。

    只此一点,曹洪的实力无疑还在尹夜枭之上。

    “是啊,何苦如此。”曹洪也咧嘴一笑,道:“自从你加入进来,奉阳治安衙门的破案率真的是直线上升,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是真舍不得处置你,如果你犯得是别的错误,我甚至愿意为你知法犯法一回,可为何你偏要勾结西匪呢?”

    “一个小丫头而已,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张潇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大志向,大日坛宗那伙妖人我瞧不上,义军这帮人我自觉还高攀不起。”

    “但你现在却要私纵义军巨魁厉鸿途的女儿。”

    曹洪缓步向前迈了一步,顿足的瞬间,张潇感到肩膀沉了一下。

    这就是曹大头的天赋魂技,五倍重力场?

    在他的魂技施展范围内,对手要承受自身五倍重量的压力,而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并且在魂相附身状态下,攻击和防御都成倍增加。

    “曹局长,你的名字并不在我的对手清单上。”

    张潇道:“刚才你也听到了,我送她出城后便不会再和义军有任何瓜葛。”

    “还重要吗?”曹洪又往前一步,重力场的威力又增了几分。

    张潇仍然站的笔直,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问道:“真的回不去了?”

    曹洪点头,道:“从前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本官并非不知,只是瞧在你破案能力突出,秉性也算正直的份儿上才没有追究,但今晚你竟敢构陷本城秩守,毒打拘禁东盟次相公子,勾结义军西匪,实乃罪大恶极,本官岂能容你继续胡作非为。”

    “你应该很清楚金三儿做的那些腌臜事都是受谁的指使。”张潇面对咄咄逼人的曹洪没有退却,反而前进了一步。

    曹洪一皱眉,双方距离一丈之内,已

    经是五倍重力场的核心范围,普通凡人在这个重力下就算不被压垮,也会举步维艰呼吸困难,而张潇却似乎安然无恙。

    “一直以为只有张汉能打,你就是个耍嘴的。”曹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道:“直到你在广德书院把我儿子摔了一顿,才知道你的战力不俗,原以为足够重视你了,没想到还是让你小小惊讶了一回。”

    “白宗昌跟我之间属于私人恩怨,但他插手治安衙门,派人对我行刺都是铁的事实。”张潇一步迈出屋子,手里拖着那条金色柔丝绳。

    “你没有证据。”曹洪双手握拳,骨节发出恐怖的噼啪爆声。

    “维护公平道义不需要证据。”张潇道:“为了今天我准备了很久。”

    “白宗昌的事,本官可以不追究,但不保证白府追究时会对你徇私。”曹洪沉声道:“你现在束手伏法还能保住一条命,一旦本官出手将你擒拿,此事就再无转圜余地。”

    “我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回头了。”张潇道:“曹局长,你挡不住我的。”顿了顿,又道:“就算你今晚暂时阻止了我,以后呢?治安衙门有几百人,你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事都做了,兄弟们跟着你干,能有现在的吃用福利?这奉阳城中有百十万人丁,他们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也都离不开十八行。”

    “你在威胁本官?”曹洪身上隐隐散发出黑色雾状的力场。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张潇叹了口气,道:“时至今日,这奉阳城不姓白,也不姓东盟,它属于百万百姓,属于十八行,自然也属于我张潇。”

    这便是十年卧薪尝胆积累下的底气豪气。

    场间气氛陡然安静下来,曹洪神色凝重古井不波,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从前没有想过奉阳城属于谁的问题,总不过是白家,北国王族和东盟三位巨头呗,他个人最看好的自然是汉王。

    但今晚,就在此时此地,张潇给了他一个不同的答案。完全超出了他的习惯认知,却又让他无可辩驳。

    “你死了呢?”曹洪沉默良久后忽然冒出这一句,显然是认可了张潇的说法,但并不准备接受这个结局。他张开手臂,丝丝缕缕的黑气在他双拳周围升腾,随时有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张潇手腕微微一动,金丝柔绳灵蛇一般盘绕旋动来到二人之间。金丝柔绳的分量极重,在五倍重力场中会更沉重,但在张潇手里,却灵活的像一条初春里求偶的灵蛇,摇曳摆动,无懈可击。

    “原来尹夜枭是死在你手上的。”曹洪连续多次寻机出手,始终受阻于那条金丝柔绳,终于确定对方实力可能不在自己之下。所以想当然的认为尹夜枭其实是被张潇所杀。

    “人的确是阿汉撕碎的,我只是帮了点小忙。”张潇道:“曹局长,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你的五倍重力场对我影响不大,而你的兽魂相并非元素圣兽,就算融合附身也只有这一个天赋魂技,抛开魂技影响,如果只是较量肉身力量和防御,你未必能占到便宜。”

    “你的确强的让我感到意外。”曹洪全神贯注,仍在寻机出手,继续说道:“本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像你这样的天才本应该为汉王大业所用,可惜......”长长叹了口气。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张潇也叹了口气,道:“这是个信仰问题,我永远不可能跟你一样,把自己的人生意义完全投入到另一个人的霸业中,对于你来说,我是个贼,而对我来说,你又何尝不是?”

    “汉王仁义为怀,霹雳手段,雄才大略震铄古今,他有意统一东陆七国,建立一个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诸侯一统,四方来朝的大帝国,彻底终结东大陆上七国同代,纷争不休内耗不断的时代,这难道还不值得你追随?”

    “值得。”张潇道:“对汉王的雄心壮志,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勾结义军西匪与汉王为敌?”

    “我只是觉得义军所作所为跟汉王的目标并不矛盾,而我也绝不想做汉王统一大业的绊脚石。”张潇道:“我就是个小小治安官,大隐于市的江湖小卒,能够独善其身已经心满意足。”

    “愚蠢!狂悖!”曹洪怒视张潇,愤然道:“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凭什么汉王殚精竭虑率众臣冒死打下江山,却让你这种人得以安享太平肆意妄为?”

    “就凭我身为奉阳城的治安官,可以保境安民,守这一方平安。”

    张潇道:“大人物们以天下为棋局,众生为棋子,有时候会为了大的战略目标,放弃一城一地的得失,甚至偶尔还会舍弃道义,耍弄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那是我不喜欢的,我的理想是做个纯粹的人,白宗昌陷害我,我就打断他双腿,不管他是谁的弟弟。”

    顿了顿,又道:“奉阳城连日来风起云涌,大日坛宗的妖人活动频繁,义军也跟着凑热闹,为了白宗元出关后白府倒向哪一边的问题,首相和次相两方势力明争暗斗,一方面坑蒙拐骗,另一边就公然大闹治学衙门,全然不顾城中百姓的安危,我身为治安衙门的治安官,责无旁贷要保这一方平安。”

    “你可不只是一个小小治安官。”曹洪冷笑道:“你还是奉阳江湖的土皇帝,潜在深渊兴风作浪的一条恶龙,我从前真是小觑了你这种人的危害。”

    “曹局长,你能容下郝梦龄和大日坛宗之流在城中为非作歹,也能包容白老三对我明刀暗箭,却为何偏偏容不下我这个向来敬重你,做事从来不逾矩的下属呢?”张潇的问题越发尖锐:“说到底还是大业为重四个字在作祟,如此一来,你所标榜的原则和道义终不过是服务于皇权的理论工具而已。”

    “既然话不投机,我们还是手底下论是非吧!”曹洪爆喝一声,身躯猛然一震,足下发力,熊罴一般的身躯迅如狂风直奔张潇扑上来。

    啪!

    一声脆响,竟是手腕粗的金丝柔绳从地上弹起,长鞭似的在空中甩出一声音爆。

    曹洪庞大的身躯被抽中,凌空一翻之间,探手抓住了金丝柔绳的另一端。

    嗡的一声!

    金丝柔绳瞬间被拉的笔直。

    张潇在五倍重力场的作用下,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你说我是奉阳江湖的土皇帝,藏在深渊下的恶龙,都不算说错,不过你还少说了一个身份。”

    “什么?”

    “我还是个无惧与你们这些不把凡人当人看的异人为敌的武夫......”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章 伏熊

    熊的力量!

    当弥漫着黑色雾气的拳头重如山岳砸下来的时候,张潇忽然想起了前世记忆中某个动画片里的人物。

    那为主角也是个治安官,同时拥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和熊的力量,简直牛逼吊炸天。倒是跟这个异人时代里的兽魂相异人有些类似,只是这时代的兽魂相异人绝大多数只有一个兽魂相。

    张潇的金丝柔绳另一端还握在对方手里,曹洪忽然发力一扯,紧接着便纵身扑过来,的确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张潇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举起另一只手抵挡曹洪的拳。

    这一拳不仅重,还含着极强烈的震荡,这并非什么魂技,而是他从实战中自行领悟到的打斗技巧。通过重力变化产生的剧烈震荡,在极短的距离内发出超乎对手意料的强劲力道。这招叫做:破城锤。

    手接触对方拳头的瞬间,张潇想到了凿岩机这个词。

    恐怖的力量通过掌心传导过来,手臂的筋膜肌肉被震荡扭曲,力量传导在衣袖上,柔软的衣袖立即绷紧粉碎。肩膀关节连接处发出咯吱吱令人牙根泛酸的声音,牵扯着肩背的筋肉撕裂般痛楚。

    这一切在张潇的精神感知下宛如直播般清晰呈现在脑海中。

    脑子里闪过第一个念头是:对方动了杀机,这一拳的力道胜过阿汉不止一筹!第二个念头是身上的伤不可能瞬间恢复,最后得出结论,如果正面硬刚自己大概率不是曹大头的对手。

    松手,果断脱离接触,斜身错步,以最快速度从曹大头身边钻过。他魂相附身后身量膨胀一倍,动作速率难免受到影响。角力不是敌手,那就跟他比速度和准度。尽管受到五倍重力场的影响,速度减慢了很多,张潇仍有信心比曹洪更快。

    绕到曹洪侧后方,飞起一脚踢在曹大头的软肋上。

    嘣的一声!

    感觉像踢中了数十层腾空悬挂的牛皮。

    中了这力逾千钧的一脚,曹洪也只是微微一个趔趄,猛地转身,一巴掌对着张潇肩头拍下。

    张潇灵敏后侧,曹洪掌中裹挟这一团黑色雾气忽然炸开,张潇感到左肩如遭重锤,明明没有接触,却仿佛被千斤重锤狠狠砸了一击。一瞬间,他汗毛乍起,双足猛地发力,身体腾空而起,如一片枯叶飘飞,将这股可怕的力量倾泻在空中。

    曹洪神态狰狞,手中忽然拉紧金丝柔绳,硬生生将飘退的张潇拉回。

    “这就是你所谓无惧异人的武夫?再强也终究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大手一把掐住了张潇的脖子。

    曹洪心满意足,道:“先收拾了你,再把许笑杰勾结西匪的事告诉给老陈,好让你们知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曹洪,我是真不想杀你。”势如鱼肉落于刀俎的张潇缓缓说道:“东盟四十四年,你入职奉阳治安衙门,那年冬天,有少年人因为一只鸡与人争执械斗,对方是本城豪绅,那少年只是北方流民,豪绅受了伤,指控少年偷抢了他的鸡......”

    “本官还记得,那少年人不就是你嘛。”曹洪道:“那时候本官见你彪悍敏锐,言谈镇静,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材,不该为了区区一只鸡身陷囹圄毁了前程,所以才会倾向于你,后面还代你赔偿了一只鸡的银币。”

    “其实那只鸡本就是我养的,只是飞逃进了豪绅家,那人吝啬刻薄见利无德,便硬要诬赖我去他家偷鸡。”张潇道:“当时很多人都认定了他的说法,我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真是百口莫辩,只有你说案情不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那次却让我刮目相看。”

    “本官却没想到一念之仁却帮助了一个是非不分,手段毒辣的江湖枭雄。”曹洪神色狞厉,怒视着张潇,冷笑道:“你现在旧事重提,莫非是想求本官心软饶你一命?”

    “不,你说反了,我是想给自己一个饶你不死的借口。”

    张潇话音未落地,曹洪已本能的意识到危

    险,手上陡然加大力道,试图立即掐断张潇的脖子。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瞬,就在他发力的刹那,张潇的双腿已经盘在他手臂上,双手掐住了曹洪的虎口。

    手中寒光一闪!

    两支纤细不可察的精金毒针已经分别刺入曹洪手腕处的神门和大渊两处穴道。

    曹洪手臂瞬间僵硬麻痹,张潇却趁机发力将他手腕生生掰断。腾身立起,踩在曹洪双肩上,手中金丝柔绳闪电一般盘在曹洪脖子上,纵身一跃,跳到曹洪后背,双足抵住他的肾俞和环跳两大穴道,令其难以发力抗争。双手拉紧金丝柔绳,与双足形成巨大反作用力。

    金丝柔绳迅速收紧,死死缠住曹洪的脖子。曹大头左手骨折,右手也被金丝柔绳缠在其中,身上有力却使不出,徒劳的挣扎了一番后,终于无力颓然,只感到金丝柔绳不断收紧,呼吸越发困难。

    一瞬间,猛地骇然想到:我就这样完了吗?

    “瞧,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张潇忽然放松了力道,与此同时,把几根金针沿着两条主脉迅速刺入曹洪后背多处穴道。

    曹洪堪堪就要因为缺氧昏迷,忽感到脖子一松,一口气吸入,顿觉什么都回来了,正要发力挣脱,却不料双肩后背猛地收紧,如负套背枷锁,登时僵硬的动弹不得。

    他一生当中从未有过这种自己身体不由自己做主的境况,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惶恐,惊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武夫手段而已。”张潇自然不会对他透露穴道和脉轮的秘密。说了他也不懂。

    曹洪尝试奋力挣扎,身上却僵硬无比,这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惶恐问道:“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动了?”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张潇从他身上跃下,转到他面前,把金丝柔绳从曹大头脖子上解下,道:“要活捉你可比打死你难多了。”

    “本官宁愿死在你手上!”曹洪愤慨说道。

    “对于一个上过战场见惯了生死离别的人而言,一死了之其实不难。”张潇道:“难的是面对失败和生不如死的痛苦。”

    “你究竟想怎样?”曹洪面无惧色问道。

    张潇撇嘴一笑:“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在他后背肩头腰椎处连拍数下,将那几根细若游丝的金针完全刺了进去。

    武神体系的第一重境界叫不坏,是纯粹的锻体修行之术。张潇受限于天赋而不能圆满。于是就又开发出第二重神变。修行之道以锻炼精神合阴神入魄为主,兼顾敏捷与技巧来提升战力。

    超脑实验带给张潇巨量讯息,其中就包括了很多前世人族世界中传承的体术秘法。点穴和封脉,一个来自传统武术,另一个来自瑜伽脉轮之法。张潇将二者与医术的针灸之法结合,开发出一门封脉定穴的实战武技。

    曹洪的血脉凝滞,开始感到全身麻痹,奋起最后一点力气想质问张潇对自己又做了什么,却发现舌头僵硬根本说不出话来,紧跟着全身的气血都被锁住,这回不要说开口讲话,便是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了。

    “别怕,你只是被锁住了七魄脉轮而已。”张潇道:“你是红熊兽魂相,魂相附身,人如熊罴,想必饿你些日子也无妨,就当是冬眠了吧。”

    曹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盒子里,能听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也能看到眼前的事物,却无法用任何方式参与到其中去。

    “放心,对外我会告诉别人你是与大日坛宗妖人交手时中毒导致中风。”张潇继续说道:“然后我会请广德书院的白院长帮忙,向东盟举荐你儿子接替你的位置,这个事有点难办,不过没关系,东盟想要白宗元离开北国,这位白二先生可是关键人物,这点面子大概能给他。”

    “是不是觉得我可怕?”张潇笑道:“其实我已经很善良了,如果我不是你的对手,这会儿恐怕已经没机会听你唠叨了。”说着将曹洪庞大的身躯抱起走回

    到房间。

    不理会目睹这场凡夫俗子与五级中境大异人之间的恶战后,彻底石化的厉非烟,把曹洪安顿在床上。拍拍手,又道:“曹大人,你是个好人,所以我留你一命,但你又是个善恶不分的大糊涂蛋,我不愿杀你可也不能让你把我害了。”

    “可是这样真的能保证他不会自己恢复吗?”厉非烟在张潇身后探头探脑看着榻上巨熊一样的男人,小眼神里充满警惕怀疑:“这可是五级中境的红熊魂相异人啊。”

    “那又如何?”张潇头也不回道。

    “还那又如何?”厉非烟神情夸张看着张潇,似乎在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恨其不争的帮张潇科普:“异人兽魂相分作三等,第一等元素圣兽,第二等太古凶兽,第三等人间百兽,第一等极其罕见,当今世上大约只有羽圣大人的神火朱雀魂相独占了这一档,其次太古凶兽,其实也不多见,九圣之书兽魂相篇记载,只要这种级别的兽魂相,都具备冲击圣人境的可能。”

    “九圣之书我也看过,怎么不记得有你说的这段?”

    “自然是因为我看到的版本与你不同。”厉非烟道:“九圣之书有三个版本,分别是民间传说版,书院传播版,还有一个版本只有圣人家族才有资格看到,叫做上古圣人版。”

    “闻所未闻,没想到你来头还不小。”张潇问道:“这么说的话,他的红熊魂相也属于太古凶兽级别的?”

    “这是自然。”厉非烟不想被张潇小觑了,纯心卖弄见识,道:“熊兽魂相有四个档次,也有高下之别,最强的是大地熊王和暴风白熊,其次便是他这种红熊,再其次是黑熊。”

    “这也只有三个档次而已。”

    厉非烟白了张潇一眼,道:“还有一档子存在于传说中,叫做嗜血黑白食铁熊。”

    “哦,懂了。”张潇一听到这名字立即联想起某个坑了太古大魔王蚩尤的萌物。

    “不,你根本没懂我要说什么。”厉非烟正色道:“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所有兽魂相当中,熊类魂相者的恢复能力是最强的,而他可是五级中境的异人,气血旺盛,体内五脏功能强大,不管你在他身上用了什么毒,都不要想能永远制住他。”

    “这回听懂了。”张潇无动于衷,道:“没事,除非我愿意给他解开,否则他永远没有可能恢复。”

    “你心里有数就好。”厉非烟深深注视张潇一眼,试探问道:“介意跟我说说什么是武夫手段吗?”

    “介意。”张潇干脆的拒绝,道:“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说来话长,我没时间跟你详细解说。”

    “你不能觉醒魂相,却拥有堪比五级异人的战力,若传扬出去,你恐怕要出大名啦。”小丫头居心叵测道。

    “你别逼我杀你灭口。”张潇恶狠狠道。

    厉非烟抿嘴一笑:“你这人该狠时杀人绝不手软,可面对不该杀的人却又有点婆妈,你连他都放过了,怎么可能对我下手?”

    “可我已经把他变成了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蔬菜人。”

    “我就不信你敢这么对我。”厉非烟道:“一个人这样你还能解释过去,一下子搞的两个人都成这个样子,傻子才会被你糊弄。”

    张潇实在拿她没办法了,只好叹了口气,敷衍道:“所谓武夫手段其实来自一套上古传承的无名修行体系,我把它称为武神体系,因为发现时已经残破不堪,后面请三千先生翻译过来后也不是完整的东西,只好摸索着练练,当时三千先生对我说,东西不完整,难保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一定要保守秘密,非绝对信任之人不可知道。”

    “原来如此。”厉非烟挺满意这个答案,尤其是听到非绝对信任之人不可知道这句时,心情顿感舒畅,道:“只是残卷便这么厉害了,要是完整的一定更了不起。”又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张潇没再理会她,默默注视着曹洪,心中暗自盘算:他是怎么找到这的?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一章 人这一生啊

    如果足够强大,便不妨宽容些。

    因为无论多强大的人,都不可能跟所有人为敌。

    但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无知。

    因为人在江湖可以不知道谁是朋友,绝不能不晓得敌人是谁。

    够资格跟曹洪通气,并且知道足够多内情的人并不多,排除掉绝对没有嫌疑的张汉和许六安,剩下的便只有哥舒兰,杜紫藤和老郭了。

    张潇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治安衙门后院,篝火熊熊燃烧。

    郭奇伟的脸孔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阴晴不定。

    张潇坐在对面正注视着他。

    其他人都被张潇打发离开,张汉和许六安在签押房,一个负责关照白宗昌不让他死了,另一个看顾次相府九公子。

    “曹局长被人暗算中风了。”张潇忽然说道:“人就在我的火票房躺着。”

    “啊!”老郭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张潇道:“老曹中风了,金三儿死了,现在治安衙门里许六安职务最高,说的算其实还是你和我。”

    “曹局长怎么会中风呢?”郭奇伟不敢置信。

    张潇道:“被大日坛宗的妖人暗算了,那些妖人很擅长阴神邪术,专门破异人的识海魂相。”

    老郭问道:“曹大人不是去审问那个女西匪了吗?怎么会遇到大日坛宗的妖人?”

    张潇反问:“这个时候,他不是正应该在城中搜捕大日坛宗妖人?为什么突然想起审问那女西匪?”

    老郭神色一暗,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是有人专门向曹大人密报了女西匪的事。”

    张潇注视着他,问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郭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张潇对视,道:“曹大人对那人有大恩,故此那人心存愧疚,不忍见他一直蒙在鼓里。”

    张潇道:“他这么做却反而害的曹大人中了妖人暗算中风卧床。”

    “曹大人还活着?”老郭问了一句。

    张潇点点头,道:“就在后面躺着。”

    “张潇兄弟,我可以去看看大人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再蠢的人此时也会怀疑曹洪中风很可能跟张潇有关。而老郭从来不是什么蠢人。

    “今晚发生了很多事,你知道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张潇道:“打断白宗昌的腿不是小事,原本是打算让许大帅的侄子背黑锅的,现在倒有了更合适的人选,老曹其实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许六安初来乍到,怎么可能背得起这么大一口锅。”

    郭奇伟苦笑道:“其实曹大人对兄弟你的一些作为早有微词,许帅率军入城后,让曹大人有些不安,他和陈新丰都是汉王的人,都不希望白家迁居长安一事出现什么变化。”

    “曹洪知道十八行走私原石矿的事了?”

    “应该是从陈大人那里得知的。”郭奇伟道:“困北大计是东盟大人物的共识,不把白宗元这头猛虎从山中逼出来,东盟是不会罢休的,治安和治学两大衙门在其中都肩负重任,十八行走私原石一事的确让大人感到不安。”

    原石就是含有强烈辐射能量,琉璃化的石头。对凡夫俗子来说,害处远大于益处。但对异人而言,却是最重要的修行资源。在冥想修行过程中吸收原石的能量,对魂相的成长及魂技的开发都有显著功效。

    所以这玩意绝对是这时代的硬通货。

    北地原石产量极低,长期依赖东南和西北等几个主要原石产地供应日常所需。神圣东盟三巨头的困北大计执行以来,北方异人世家门阀都受到极大影响。作为奉阳城主的白家更是首当其冲。眼看着白宗元就要被迫举家搬迁,在这个关头张潇弄了一条原石走私通道出来,必然不引起各方不满。

    “他今后不会不安了。”张潇起身道:“曹大头对我有看法不是一天两天,我知道他还暗中查过走私原石的事,只是没有证据做不了什么,上次你问我曹大头要亲自提审女西匪如何应答时,我就知道治安衙门里有人跟他通气。”

    “兄弟,我......”

    “不必多说,跟我去后面看看曹大头吧。”张潇说罢,引着郭奇伟来到后面火票房。

    曹洪就躺在那里,还保持着魂相附身的状态,口不能言

    ,身不能动,甚至连眨一下眼都做不到。任凭郭奇伟如何呼唤都毫无反应。如果不是还有一口气,简直与死人无异。

    郭奇伟见状不禁大怮,哭着说道:“曹大人啊,是卑职害了您呀!”嚎啕大哭,懊悔不已。

    张潇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等他情绪平复些了才道:“你其实不用这么难过,曹大人身上没受什么致命伤,凭他的恢复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醒转了。”

    “还能醒转?”郭奇伟止住悲声,抬头看着张潇问道:“兄弟你此话当真?”

    “嗯,希望还是有的。”张潇点点头,话锋一转,语带讥讽道:“相交多年,今日才知道郭兄是位义薄云天的好汉子,你对曹大头这份心,便是曹梦熊也比不了。”

    “曹大人于我有活命大恩。”郭奇伟道:“我欠他一条命。”

    张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慢悠悠问道:“令堂近来身子骨可还安康?嫂夫人可曾再因为几斗米的勾当闹到要自杀?你那娃娃四岁了吧,照魂相石的费用可准备够了?”

    郭奇伟顿时神情一僵,随即面露愧色:“兄弟,我对不住你。”仰天长叹,神色间充满挣扎,最后似乎下定了极大决心,突然手按刀柄悍然拔刀,毫不迟疑的对着自己脖子抹了下去。

    叮的一声!

    屈指一弹,刀断人惊!

    张潇收回含怒而发的手指,冷冷道:“一死了之何其容易。”

    “我,我,我。”

    他端着只剩下刀柄的腰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连说了三个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带你走进这道门之前,我没想过让你活着。”张潇道:“因为你是唯一知道曹洪为什么来见我的人,他成了这个样子,陈新丰绝不会善罢甘休,就一句大日坛宗妖人作祟恐怕交代不过去,以按察司的能力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找到你。”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救我?”郭奇伟大惑不解。

    “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你配活下去。”张潇道:“你自杀是因为自觉对不住曹洪,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两年前你娘罹患重病,是我请三千先生开的方子救了她一命,若说恩义,我对你只比曹大头对你的恩情更大。”

    “兄弟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恐怕只有来生才能报答了。”郭奇伟无地自容,忽然跪伏在张潇面前。

    “曹洪来到奉阳后,治安衙门这些兄弟们的日子都过的紧吧,那是因为曹大头为官清正眼里不容沙子,金三儿歹毒苛刻雁过拔毛,而他为了照顾白宗昌的面子独独对金三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潇道:“曹大头是官,俸禄高过兄弟们百倍,还有地方王官那边孝敬的月例银币,他可以清正廉明,可弟兄们那点俸禄不过杯水车薪,若一点外财不进,就会穷的过不下去,嫂夫人当初就是被贫穷所迫才一时想不开几乎走上绝路。”

    郭奇伟满面愧色,叹道:“曹大人在对待金三儿的问题上,的确做得有瑕疵,所以后来他才会对兄弟们从十八行拿月份银币一事网开一面。”

    “他只是网开一面,你便看作恩德感激不尽,我每个月都要拿出真金白银来照顾兄弟们家用,你们却看作应该的,这是什么道理?”张潇忽然出脚把他踢翻在地,道:“若不是瞧在你还知道恩义廉耻四字的份儿上,真该看着你自行了断。”

    “哎呀,兄弟呀,我错啦,我真的错啦。”郭奇伟痛哭失声,坐起身来顿足捶胸懊悔不已。

    张潇道:“你舍得死,我偏偏不让你死。”顿了顿,又道:“任你一死了之,你那老婆孩子,还有老娘该怎么活下去?最终还不是要着落在我身上?”

    郭奇伟停下所有动作,蔫呆呆看着张潇,忽然一翻身,双膝跪地磕头不止。

    至此,张潇知道这人彻底被折服了,一把将他拉起。问道:“不想死了?”

    “我错了。”郭奇伟看着张潇说道。

    “嗯,知耻而后勇,才不愧是我张潇看重的好汉子。”

    “我好生糊涂。”郭奇伟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对他说,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潇道:“曹洪是个好人,但他还是忠于汉国朝廷的官,在他心中我们这些胥吏始终是一群凡夫俗子,连金三儿都比不上,所以不值得为了我们的公平去得罪金三儿和白宗昌之流。”

    这番话意在告诉

    郭奇伟一个现实,官就是官,异人就是异人,而你我在他眼中永远只是胥吏和凡夫俗子。

    郭奇伟恍然点头,道:“正是如此。”

    张潇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面对按察司密谍陈新丰,如果只是简单的杀人灭口那未免太下乘。张潇要做的事还很多,可不想余生都被按察司盯着。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郭奇伟彻底收服,让他这个曹大头的心腹人去面对陈新丰才是上策。

    如何实现这个目的是一道难题,首先得确定他值不值得冒险。

    一个人可以被武力征服一次,就可以被更强大的武力征服第二次。这样的人不值得冒险。郭奇伟不怕死,武力不能令其折服,这样的人值得一试,所以张潇才会在他选择自杀时留他一命。他看重恩义,张潇就用恩义来折服他。只有这样,他才会甘心情愿的帮自己应对陈新丰的调查。

    “我今晚还有其他事要做。”张潇道:“阿汉的舅舅来接他了,我要送一送。”

    “你尽管去,衙门这边有我呢。”郭奇伟道:“陈新丰如果来问,我知道该怎么说。”

    “不能等他来问,你要主动派人给他通风报信。”张潇道:“这样你的话在他那里才有分量。”

    “明白了。”郭奇伟钦佩叹服,张潇思虑缜密,实非他所能及。

    “那个女西匪被我安顿到左边地字号第一间了。”张潇道:“一会儿会有人前来搭救,你莫要理会,陈新丰问起时,你就说自己昏迷不醒,他自然会把曹洪的事联想到那人身上。”

    郭奇伟问道:“不用说是大日坛宗妖人作祟?”

    “这个说法经不起推敲,曹洪是堂堂五级中境的异人,城中大日坛宗的妖人们有这个本事把他弄成这样的恐怕不多,以按察司的力量很快就能查出来。”张潇道:“你记住了,无论陈新丰怎么问,都不要刻意为我开脱嫌疑。”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郭奇伟只有没有立场或者说让陈新丰感觉不到他的真实立场,他的话才最有价值。让一个聪明人自己找到答案远比你引导他找到的答案更容易取信于人。

    郭奇伟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治安官,立即理解了张潇的深意,深以为然,点头称是。

    “郭兄,今晚开始,我就要换个活法了,我由衷的希望你们也一样。”张潇道:“诚然,这是一个属于异人们的世界,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连做官的资格都没有,可那又怎样呢?我们也是人,也有感情,也有各种需要,也想要家人和自己生活的更好,为此你和我都不怕付出任何代价。”

    “我要娶白凌霄,很多人都不看好,因为我是个凡夫俗子,而她是异人界赫赫有名的天才,有许多人甚至跳出来阻挡,白宗昌是一个,郝梦龄也是,连曹大头都是,可我偏偏就不信邪,我就是要让这时代知道,癞蛤蟆可以想吃天鹅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可以有梦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是连梦想都没有,能算活过吗?”

    “张兄弟,你说的太好了。”郭奇伟道:“我活了二十七岁,到今天才发现,以往的时间都浪费了,只知道和光同尘,浑浑噩噩,为了活着而活着,从不知自己这一生想要什么。”

    洗脑成功。张潇在心中给自己的鸡汤精华点了个赞。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响鼓不用重锤,对老郭这种有思想爱琢磨的人不需要浪费太多唾沫,只要说到他心里去,三言两语就能唤醒他的自我意识。

    恩义可以让他成为死士,思想的觉醒却可以让他成为志同道合的战友。

    区别在于前者被动接受,而后者主动融入。

    “你留在这里慢慢想,我这便带张汉去宝丰......”话没说完,忽听城外北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狮吼虎啸声。确切的说不是听到,而是感知到的。

    修行神变以后自身的精神力量不断增强,对外界强大的精神能量变得越发敏感。潜神冥想时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同时脑海中出现千奇百怪的魂相。最初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数日前忽然感知到白宗元出关,感知到他的魂相化作白虎神游窥城才意识到是修行神变进化出的能力。

    狮吼和虎啸中都没有杀气,只有某种兴奋满足和默契的情绪在其中。

    心念一动,意识到必是许笑杰那边已经结束了。

    谁赢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二章 不负

    秋风秋雨打落满城红叶。

    细雨纷飞中,张潇领着阿汉往宝丰楼走的路上,看到入城的官军站在风雨弥漫的长街两边,忽想起崇山城头那段金戈铁马血衣当被的日子,想到他们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禁心生触动。

    忘掉那些不爱你的人,因为他们对你的人生毫无意义,记住那些爱你的人,因为他们就是你的世界。

    一瞬间,张潇第一次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深切的认同感。

    抬望眼,雨幕天华,红叶漫天,壮怀激烈。

    我是张潇,身边泪珠子混着雨滴往下流的大个子是我弟弟,那些军人是我的袍泽,这里是我的奉阳城。

    从今起,我不再是这个时代的过客。

    “哥,我不想离开你。”正处在变声期的巨人族少年瓮声瓮气说道。

    “我也不想你离开我。”张潇抬头看着他的脸,“我的弟弟长大了,哥想摸你的脸都要跳起来才够得到。”

    “哥,你可以站上来,随便摸。”阿汉蹲下身,等着张潇站到自己肩膀上。

    “傻小子,哥不是要摸你的脸,只是在感慨你的成长。”张潇道:“你是巨人族中的泰坦王族,还有异人天赋,又学了武神体系的不坏身,如果留在东大陆,会有很多人不愿见你继续成长,然后他们就会来害你。”

    “让他们来好了,只要跟哥在一起就不怕。”

    “能好好活着,为什么要死在一起?”张潇用手抹去阿汉额头上的雨水,那异人角的颜色比他小时候淡了许多,已经没有那么突出了,温和一笑:“我听许大哥讲,巨人岛是个崇拜力量的所在,凭你现在的年纪和潜力,到了那边一定可以得到很好的发展机会。”

    “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边。”阿汉道:“你要娶白凌霄他们不许,就派人来杀你,以后你要帮许大哥做事,要害你杀你的敌人只会更厉害,我留在你身边,至少可以替你挡一些风雨。”

    “孩子话。”张潇宠溺的把他的大脑袋揽入怀中,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为我遮风挡雨了?你只是手撕了一只五级猫头鹰,哥刚才却活捉了一头五级中境的大熊,现阶段哥不需要你帮助,可有一天哥真闯了什么摆不平的大祸时,指不定就需要投靠你了,到那时你却因为离不开哥而耽误了修行,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仇人逼上绝路,你怎么办?”

    “拼命。”

    “打不过也拼?”

    “拼不过就把命给他。”

    “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张潇一把推开阿汉,双手捧着他的大脸庞,四目相对,一字字道:“给我记住了,无论遇到什么难处,都给我好好活着,哥不用你替我挡风挡雨,哥要你成为这天下有数的强者,有朝一日我们兄弟还要纵横人间逐日观风色,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这番话是兄弟两个小时候,夜里张汉睡不着,张潇给他讲故事时经常说的。

    那时候阿汉经常按捺不住插言,张潇说这个世界陆地只是很小一部分,广阔无垠的大海才是冒险者的天堂归宿。阿汉便畅想着出海的船要像个大馒头,最好是用面做的饿了随时可以吃。

    那年刚从白府中被赶出,张潇不方便出去赚钱,娘仨儿过的是朝不保夕三餐难

    继的日子,阿汉总是吃不饱,随时随地处于饥饿状态。每次他饿极了,张潇就不得不跑去找白凌霄化缘......

    出海是兄弟两个在最艰苦日子里定下的约定,也是他们共同的梦想。

    张汉奋力点头,热泪滚滚而落,他张着大嘴却没有发出声息,无声的诉说着不舍之情。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兄弟俩重新上路,很快宝丰楼到了。

    ......

    宝丰楼前,杜紫藤、卜匴冰、餻亼峇峇和梅腊静四大总柜悉数到场。

    张潇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为什么没有看到泰龙和虎姨?杜姨的表情为何这么凝重?那个餻亼峇峇看自己的眼神总似乎刻意隐藏着什么,他的额头灵光中藏着一团浊物,看着就令人不舒服。

    “泰虎连夜押送货物回奉阳,车队在城西九里遇袭。”杜紫藤见到张潇连忙迎上前来,道:“只一个活口回来报信,说他们遭遇了阴兵大军,有天鬼元帅在纵兵食人,你虎姨被恶鬼缠住了。”

    “你们不去救人,在这里等谁?”

    杜紫藤面带愧色:“等白家人来交接。”

    “交易已经完成,我们拿到了宝图,泰虎的安危已经不归我们负责。”餻亼峇峇补充道:“泰龙去救人了,以他金钟泰龙的名头和实力必定可以把人救回来,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张潇眉头微蹙,清秀的面孔极罕见的泛起潮红。

    杜紫藤知道泰虎在张潇兄弟心中的分量,餻亼峇峇的话说的很不客气,语气更让人反感,她担心会激怒张潇,连忙抢过话头说道:“你不要着急,活着回来那人说,他看到那些小鬼把泰虎捆起来了,我想既然捆她就是想活捉她,对方实力强大,要杀她易如反掌,除非另有所图,不然何必活擒她。”

    “他们是冲着天源海汇图残片来的。”张潇目光投向杜紫藤,问道:“宝图放在哪里?”

    “放在哪里都与你没关系。”又是这个餻亼峇峇。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宝图,抓我虎姨就是为了把泰龙引走才方便行事。”张潇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道:“说不定我现在提醒你们的时候,宝图已经被人取走了。”

    杜紫藤道:“这个应该不至于,宝图在楼里宝库,我们宝丰楼一位武供奉和广德书院后山派来的一位老先生在宝库门口下棋,除非对方是鬼魂......”她忽然闭口不语,神色间已不那么自信。

    卜匴冰道:“我去看看。”梅腊静道:“我跟你一起。”

    张潇一抱拳,道:“几位忙着,本官告辞了。”领着张汉往城西飞奔而去。

    一路狂奔,将速度发挥到极致。一边跑一边琢磨这个事,宝丰楼四位总柜的话不尽不实,他们没说清楚泰龙为什么要提前交易?还没看到阿汉,按道理他不应该这么做。再有就是利用虎姨威胁泰龙的人是怎么知道虎姨的回程路线的?

    刚才人太多,这些问题不便向杜紫藤询问。

    这几年以‘别绪三千’这个身份与宝丰楼一直保持密切合作的关系,对宝丰楼这四大总柜的底细也算比较了解。

    杜姨不必说,卜匴冰,餻亼峇峇和梅腊静三人,前者是苍穹书院副院长谢峰的女婿,虽只是觉醒初境,却

    是四大总柜中地位最高的。

    餻亼峇峇也不简单。他是古羌国王族后裔,昔日羌国取代古羌国乃是王族内部一次权力更迭,古羌国王族那一支血脉接受苍穹书院调停移居长安,家族潜力也因此得以保存。古羌教的六臂天魔魂相,五级初境的修为,毫无疑问是四大总柜中最强者。

    这四个人当中梅腊静的地位最低,她出身凡人家族,觉醒的魂相是寒梅,修为不过四级初境。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个特别的身份,曾是谢弼身边的松竹梅兰四大侍女之一。

    谢弼就是前任按察司大统领,首相谢安的亲弟弟。

    谢氏被誉为东大陆第一世家门阀,从昔日一门双圣引领诸侯国联军战胜北方强大的玄水国算起,雄踞长安两千五百载,占尽文武风流。历代家主皆执掌汉国相印,与汉室王族从来都是平起平坐。

    谢弼十年前陷身西大陆之前还未正式娶妻,身边只有四个侍女侍奉左右。别看只是侍女,却不是一般权贵敢小觑了的。

    世人皆知宝丰楼与苍穹书院有关联,而这仨人分别代表了苍穹书院内部的三股重要力量。

    十八行之所以能避过东盟三巨头的触手,建立起一条走私原石的通道,正是借助了宝丰楼和苍穹书院的特殊关系。

    杜姨作为‘别绪三千’先生和老院长谢龙煌之间唯一的沟通桥梁,自然被划分到老院长麾下阵营。凭着这层狐假虎威的关系,建立这条走私原石渠道她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虎姨则是专门负责这条渠道正常运行的安全保障。

    虎姨回程的路线泄露,表示这条渠道出了问题。而有可能掌握这个讯息的只有四大总柜。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泄密渠道,只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假设四大总柜当中有人故意泄密,谁的嫌疑最大?杜姨基本可以排除,如果她有心算计自己,比这好的机会太多了。

    剩下的三个,卜匴冰是那位当了一甲子苍穹书院接班人的谢副院长的女婿,从地位上说,他是最有实力承受这么做的后果的。梅腊静的背后有一点点首相府背景,她的确有充分的理由堵死这条走私通道。

    张潇心中嫌疑最大的还是那个餻亼峇峇,这厮出身古羌国神教,连魂相都是神教护法金刚。而这个神教的教主叫做大日梵天,与大日坛宗信仰的大日轮回天听着就是一丘之貉。

    抓虎姨,破坏走私原石的通道,要挟泰龙交出天源海汇图残片,可谓一举三得。有这个实力和充分意愿,并且不在乎稍稍触犯老院长权威的,只有得到次相郝神通支持的大日坛宗了。

    想到这里,脑中忽然闪过一念,猛然顿住脚步!

    “情况不对!”

    阿汉闻听母亲被困城外,自然是心急如焚,尽管速度不如兄长,却也是全力以赴狂奔跟随。张潇突然停下来,他有些措手不及,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问道:“哥,什么不对?你怎么不走了?”

    “别跑了,虎姨已经不在城外了。”张潇道:“泰龙舅舅也根本没有出城去救人!”

    此刻兄弟二人已经跑出西城门,张潇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城中某处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巨响,紧接着城中上空现出青狮和白虎两大圣兽魂相,直扑爆出巨响的方位,依稀正是宝丰楼!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三章 猛士

    打起来了!

    张潇拉着阿汉以最快速度往回奔走,赶到宝丰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景象。一条参天巨藤突兀的出现在废墟中,四大总柜和许多伙计都在其庇护下得以保全。

    这是杜姨的魂相最强的本命魂技。

    张潇顾不得关心杜紫藤伤势如何,飞奔到近前喝问道:“人呢?”

    杜紫藤唇角溢血,摇摇欲坠,刚一张口就哇的喷出一大口血,当场晕厥了过去。

    卜匴冰赶忙把她搀住,道:“楼塌时杜总柜为保护我等,硬挡了阴极阳极锤的余威一击,故此身受重伤,张治安官想问什么还是问别人吧。”说着瞥了餻亼峇峇一眼。

    “你们兄弟俩刚走没多久,泰龙忽然出现,一锤砸死了武供奉钱老,重伤了广德书院后山那位老先生,又一锤拆了宝丰楼,夺走了天源海汇图残片往城东逃窜,许大将军和白城主已追上去了。”

    果然!

    张潇已经想通此事的全过程,泰龙所以要提前完成交易,就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知道虎姨落入对方手中。他的打算是完成交易后东西便归属宝丰楼和白家,再出手抢夺回去,拿来跟擒获虎姨的人做交易。

    站在泰龙的角度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而是为了履行巨人族最看重的契约精神。东西交易给宝丰楼完成交易,但是为了救妹妹,我只好把它再抢回来。

    完成交易的时候那个活口还没把消息带回来。泰龙是提前得知虎姨遇险,才有了这个想法。他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是宝丰楼内部有人早一步将城外的消息告诉给他,并且提出了让他用天源海汇图残片作为交易条件。

    这个人是谁,暂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救出虎姨。

    泰龙抢图是为了救人,却惊动了刚比武结束的许大哥和白宗元。三个都是六级人物,他除了皮厚血多外没有魂技异力,以一敌二绝无取胜可能。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用抢来的宝图去交换虎姨?

    想到这不禁十分担心。

    今天晚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三折都还不够。

    领着阿汉又奔城东,追出去不到五里,在城门边终于赶上了一场大战。

    泰龙在两大六级初境异人的圣兽魂相压制下已经落入下风,身着白色剑袍,模样俊美,一身英豪气的白宗元浮空而立,脑后白虎虚影张着大口吐出一道道风刃,不断斩击在泰龙身上。正是他的成名魂技:白虎啸风!

    另一边许笑杰手按狮心宝刀,临风而立,势如雄狮搏兔,魂相凝聚在身后却含而不吐蓄势待发,纯以精神威压协助白宗元将泰龙牢牢压制。

    泰龙虽然狼狈,但还能凭着强悍的防御坚守。他手中提着那柄阴极阳极巨锤,只是白许二人自重身份又对巨人族心存顾忌,故此用的都是魂技,这锤子却是无用武之地。

    张潇果断决定:放阿汉!

    悄声吩咐:“泰龙抢宝图是为了换虎姨,你去攻击许大哥,全力以赴不要留手,有机会就跟你舅舅去吧!”

    阿汉看到泰龙巨大的身躯时已经猜到对方身份,心里正疑惑该帮哪一边,娘亲舅大,按理说应该帮着舅舅。但他心里头最担心的还是母亲的安危。考虑到许大哥也是自己人,没道理会害母亲,阿汉有些不确定这仨人在这里恶斗,究竟帮哪一方才对母亲更有利。唯恐搞错了耽误大事。

    听到张潇的命令,再没什么可犹豫的。

    嗷的一嗓子,卷起一团

    狂飙直扑向许笑杰。

    张潇大叫一声:“小兔崽子,不许犯浑!许大哥手下留情。”紧跟在阿汉身后,径直冲进战圈,却忽然一转身跑到白宗元身前,叫道:“白城主,小侄张潇来助您一臂之力!”

    白宗元正全神贯注于恶斗,他之前已经与许笑杰一场大战,魂力消耗甚巨,此刻面对级别不在自己之下,实力甚至更高一线的金钟泰龙,自是不敢丝毫大意。以至于张潇兄弟赶到时他都没有察觉。

    许笑杰的情况跟白宗元差不多,阿汉冷不丁扑上来,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收了无畏狮心的魂技,唯恐这霸道的精神压制技能将阿汉的识海击破。

    阿汉得了张潇的指示,便什么都不想,挥拳如雨砸向许笑杰。

    许笑杰哭笑不得,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只好暂避锋芒,用游斗之法与阿汉周旋。

    这也是张潇命阿汉攻击他的目的所在。凭阿汉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而许笑杰也绝不会舍得伤害阿汉,只要缠住结拜大哥,给他一个坐山观虎斗的借口就够了。

    另一边张潇自己亲自下场,喊着要助白宗元一臂之力,小治安官貌似勇悍的不可思议,其实却是碍手碍脚的挡到了白城主前面,大大影响了白宗元的白虎啸风压制力。

    金钟泰龙成名已久,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岂不知战机转瞬即逝的道理。许笑杰的无畏狮心收回,风刃压制的节奏稍乱的刹那,他立即果断发起反击。只见他豁出空门大开,收了护体金钟,以血肉之躯硬抗了两记风刃,奋力将手中巨锤往空中一抛,顺势一跃,脱离了战圈中心。高举巨锤直奔白宗元砸落。

    一跃十丈高,巨锤铺天盖地之势砸下来,场间空气为之震动发出令人胆寒的嗡嗡异响。

    白宗元冷哼一声,身形飘飞后退暂避锋芒。没有许笑杰的无畏狮心配合,丹元海中异力所剩不足五成的白城主也不敢硬扛金钟泰龙。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退了,张潇却没退!

    区区凡夫俗子的小治安官手提绳索,仰头站在那里,面对压的地面扬尘的烈烈罡风,眼睛眨也不眨。

    “手下留情!”

    白宗元一瞬间脱口而出四个字,与此同时,脑后白虎魂相发出惊天虎啸,对着泰龙庞大的身躯凶悍撞了上去。

    不用他喊,泰龙看清楚是张潇,便已经在竭力收回力道了。只是他这一锤下来,八成力量都来自于巨锤本身的重力加速度。尽管他有扛山之力,身在空中也发挥不出多少。只能眼睁睁跟着巨锤砸向张潇。

    另外一边,许笑杰比白宗元还着急,他是这时代最了解张潇实力的强者,同时也对张潇深具信心。可这一刻却完全失去了信心。对手是金钟泰龙啊,这一锤之威,不要说接住,普通凡人站在锤锋三丈之下,都会立即被压碎全身骨头。

    只有张汉丝毫不担心张潇会承受不住,依然坚定不移的执行兄长命令,奋起全力,拳打脚踢死缠着许笑杰。

    吼!

    一声狮吼贯空响彻。

    阿汉身形一顿,许笑杰飞出一脚将他踢飞,借力反弹凌空一转扑向泰龙。

    说时迟,那时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十丈高天上的泰龙在收力留手试图抬起巨锤,见势不妙的白宗元释放六级魂技猛虎跳涧撞击泰龙,许笑杰以魂技喝住阿汉,不顾自身疲软和伤势扑击泰龙。

    三大强者势不可免的在空中遭遇。

    伴着轰然一声

    巨响。

    许笑杰第一个被炸开的气机弹飞,白宗元的白虎魂相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消散无形,泰龙的巨锤砸在地上,炸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巨坑。

    “人呢?”许笑杰双足落地,不顾自身血染征袍的伤势扑到坑边缘,看着巨锤离手,傻站在坑底的泰龙喝问道。

    白宗元眼神比之前暗淡了几分,他唇角溢血面无表情,却不比许笑杰慢多少,也来到坑边。

    “在这呢。”

    赤着上身暴露出一身筋腱肌肉的张潇正站在泰龙脚踝后面。

    因为闪避的稍慢,身上的官服已被刚才炸开的气机撕碎,披头散发看着有点惨烈,但人却是安然无恙。

    原来在那一瞬间,张潇凭着强大的感知力做出精准预判,找到了最佳避开正面冲击的位置,便是泰龙的身后,借他八米高的巨人身躯很容易藏住自己的身躯。

    “你伤到哪了?”许笑杰自己被气机冲撞,又没有金钟泰龙的防御,加上本身就是大战之后身心俱疲,不免受了些伤。他堂堂六级异人都如此,处在冲进波爆发中心的凡人张潇想必更难幸免,所以才没有问你是否受伤。

    张潇的不坏境只差一点便是圆满,身体强度比起许笑杰只强不弱,冲击波些许余威还不足以让他受伤。

    “兄长伤势如何?”张潇明知道许笑杰伤势不会太重,却故意说道:“你当心些,阿汉那小子为了救虎姨已经疯了。”

    话音刚落,阿汉就扑上去了,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许笑杰的右腿。

    小兔崽子,怎么还没玩了。许笑杰被纠缠的有点恼火,他急迫的想要确认张潇的伤势,却被阿汉抱住双腿,局面微妙,自己身上还有伤,眼看张潇还在泰龙脚下,他不禁有些急了。

    忽然青光大作,伴着一声震荡神魂的狮吼,许笑杰扬起右腿将识海震颤反应不及的阿汉甩了出去。

    “混小子,我要救你哥,真舍得他死吗?”许笑杰青狮魂相附身,凛然神光不可侵犯。

    “我要救我娘!”阿汉绝对相信张潇的实力,根本不担心那边。被重重摔了一下,却丝毫无恙,又顽强的扑过来,这回试图抱住许笑杰的腰。

    哪里那么容易,许笑杰真着急了,随手轰出一拳,又把阿汉打的就地翻滚。

    坑里的泰龙见状不禁心情复杂,又是愤怒心疼,但同时又十分兴奋。

    阿汉的表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以他的年纪和身材,在巨人岛上最多也就是不动如山初窥门径的水平,面对许笑杰根本连还击的勇气都不可能有。更遑论连续挨了两记重击都似乎问题不大。

    眼看着巨人岛未来的天才在被许笑杰暴打,泰龙岂有坐视不理的,巨锤猛烈震颤,再次响应泰龙召唤,准备放大招了。

    这一次白宗元和许笑杰的神色都十分郑重,白虎魂相再出现在白宗元脑后,但很快就附着在他身上,他整个人也开始膨胀,许笑杰那边也是如此。经过刚才被张潇兄弟搅和的那一下,他们哪怕联手面对泰龙也没什么留手的余地了。

    魂相附身,五级中境兽魂相异人才能掌握的魂技,可以让自身体魄兽化,极大增加自身的力量,敏捷和攻击力。

    巨锤震颤的更厉害了,面对两大圣兽魂相附身的六级异人,泰龙却似乎还在蓄势。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有焦急,更有对不可思议现象的震惊,甚至还有一点点慌乱。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巨锤动不了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四章 儿女情长

    一条绳索缠住了阴极阳极锤的手柄,暂时切断了这巨人族神兵与它主人之间的感应。

    泰龙的眼睛里出现一丝血色,他在犹豫要不要狂化。就在这时候,阴极阳极锤忽然动了。这一刹那,只有泰龙自己清楚,锤子不是响应自己的召唤动的,而是被人利用自己的感应召唤赋予锤子的动力,将他的宝锤抛向了他。

    当的一声,敲在泰龙的额头灵光处。

    张潇手里拉着绳索,跟着阴极阳极锤一起飞上泰龙额头,当头棒喝道:“到了这地步,还敢逞强吗?”

    泰龙被敲了一锤,影响不大,张潇这一嗓子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随手接过锤子,呼的一下从坑中跃出,直扑许笑杰,口中大叫着:“臭狮子,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有种跟我金钟泰龙单挑!”

    许笑杰见张潇无恙,还有精气神控制泰龙的锤子敲了这巨人族战神一下,心中大喜之余豁然开朗,终于意识到张潇的真正意图。随手抓住扑过来的阿汉,一把丢向泰龙,喝道:“看法宝!”

    泰龙心领神会,一把接住,转身将阴极阳极锤抛向空中,带着阿汉一跃数十丈,逃向茫茫夜色。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白光一闪,白宗元就要追击。

    “穷寇莫追!”小治安官不顾自己人微言轻提醒道。

    “哎哟好疼,我受伤了,老白你自己追去吧。”许笑杰收了魂相附身,一副鸣金收兵的架势。

    白宗元身形顿住不动,看着夜色中远去的那一点金光,又看了看摆明罢工的许笑杰,终于也收了白虎魂相。

    他深视了张潇一眼,又看看他身旁的许笑杰,点点头,道:“你们做的好事!”

    许笑杰笑道:“你不至于真生气了吧,这种时刻跟一个狂化的傻子拼个两败俱伤值得吗?”

    白宗元懒得搭理他,目视着张潇,道:“这几年你在下面做了很多小动作,今晚你又做了很多事,包括打断老三的双腿在内,唯有这件事让我很不满意。”

    张潇摊摊手,叹了口气,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我心无愧。”

    白宗元没理会他的话,继续自说自话:“但也只有这件事让我真正对你刮目相看。”随即加重语气:“这是一个用实力说话的时代,权谋机变可以带来好处,也能带来灾难,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最后的倚仗。”言罢一转身走了。

    他没问张潇这一身本事是哪来的,看来对那位无所不能的‘别绪三千’先生在张潇身上试验上古神功一事也是心知肚明。想来也不足为奇,白宗秋毕竟是白家人。

    “这算什么?”许笑杰看着张潇:“老丈人在提点准女婿?”

    “我之前一直把他看作是一代枭雄,今天才知道错了,他居然是个很重情怀的人。”张潇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如果太多情,再怎么有手段也成了不了那种人。”

    “你这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张潇道:“他很看重天源海汇图残片,一个人追上去就算没有把握夺回,至少也能缠住泰龙,这里是奉阳,白家根系所在,真铁了心要留住泰龙应该不难。”

    “广德书院后山出一个准圣就够了。”许笑杰道:“我刚才还犹豫着如果他追上去,要不要帮你把他拖住呢。”

    “天源海汇图残片是汉王看重的,首相也是想用这图跟汉王换取某个条件,他身上压力不小。”张潇道:“我不明白的是,这宝图既然这么有价值,为什么首相自己不留着?”

    “或许是因为拿到了也没啥用吧。”许笑杰道:“愚兄记得每届天海盛会过后,各族诸圣都会把各自收藏的残片拿到长安皇城,拼凑成整张图,要用汉宫奇物紫薇照骨镜才能看清楚上面隐藏的秘密路线。”

    “泰龙手里的残图我看过一次,还按照记忆给厉非烟画了一张。”张潇道:“如果需要紫薇照骨镜才能看到上面的秘密,那张图可能没啥用了。”

    “人我已经派人送走了。”许笑杰道:“有用没用的自有她爹去操心。”

    “城中大日坛宗的妖孽被肃清的差不多了。”张潇道:“但有个别顶尖强者不是治安衙门和官军能对付的,你和义军的秘密,我最多能保证次相府在这边拿不到证据,进京以后还需要你自己跟他们周旋。”

    “没事,愚兄心里有数,只要牵扯到党争,不管什么事,最后都是狗咬狗一嘴毛。”许笑杰满不在乎,道:“再怎么说,你哥我头上顶着狮心许氏四个字呢,再加上按察司统领的位置,自保不成问题。”

    “厉非烟就是个坑人的家伙。”张潇叮嘱道:“不要再让她参与机密大事了,放任她胡闹更不成。”

    许笑杰挠挠头,笑道:“这个事有点草率了,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

    “打住。”张潇摆手道:“你这是一种心病,女儿奴,对厉非烟是这样,当初对莲儿也是,只要是你心中认定的孩子,几句软语相求,你就能不分轻重毫无底线的答应。”

    “轻重还是要分一分的。”许笑杰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次是个意外,没想到那小丫头这么能胡闹,还把老耿给牵扯进来了,又好巧不巧的落到了金三儿这个精神异力者手上,偏偏这孙子还跟次相府搭上了关系。”

    “该杀的人都已经灭了口,剩下杀不了的,郝梦龄被痛打了一顿,是许六安带队做的。”

    “就应该让这小子背一次黑锅。”许笑杰毫无异议,道:“你也说过玉不琢不成器,儿子给老子背锅天经地义。”

    “儿子?”

    “侄子也一样,没区别。”

    “我给厉非烟画图的时候被曹洪撞见了。”张潇道:“他是汉王的人,我说服不了他,只好把他弄成了蔬菜人。”

    “送烟儿出城时看到他了,是暂时的?还是一直那样?”

    “得看他自己是不是一直这么固执。”

    “若风险太高,不妨果断些。”许笑杰道:“不用太顾念愚兄跟他那点袍泽之义,想做大事就得有取舍,曹大头既然能为了汉王霸业豁的出去咱们兄弟,你我又何必对他留情面。”

    “我心里有数。”张潇道:“曹梦熊的事还要兄长亲自过问一下。”

    “这个好办,子继父业在东盟有很多先例,曹小熊是的魂相是大地熊王,比他老子潜力更大。”许笑杰满口应承,随即话锋一转问道:“陈新丰那边你打算怎么应对?”言外之音带着杀意。

    “总不能都给弄成蔬菜吧。”张潇笑道:“没事,他没有证据,更不会想到我这个凡夫俗子能单独干翻曹大头。”

    “你且拖他一阵子,等我接手了按察司,就把这厮调回长安,派到西边去差事。”

    “这个人是个麻烦,曹大头察觉到那条原石走私渠道,很可能跟他有关。”张潇道:“困北方略是三巨头联手针对白家搞出来的,是他们的战略底线,从这点说,只要有泄密风险这条渠道就肯定不能用了。”

    “其实愚兄我知道一个地方盛产原石矿,只是那里属于禁运区。”

    “运输加工矿石比直接贩运原石的风险低多了。”张潇道:“兄长说的莫非是妖神族的地盘?”

    “崇山城往西六百里就是黄石绝地,那里都是北线联军的布防区。”

    “需要一条跟妖神族沟通的渠道,还要择地建一座洗炼矿石的作坊工厂。”张潇沉吟道:“这地方不能太偏僻,不然作坊没办法招募工人,购买各种材料也很不方便,同时又不能受官军干扰。”

    “跟妖神族沟通的渠道我没有,不过你说的适合建作坊的地方,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许笑杰道:“首阳山,匪患横行,官军和地方卫所都不去骚扰,唯一的问题是有几股所谓悍匪,但如果是贤弟你亲自谋划,哥哥带人去办事,自然是土鸡瓦狗,一扫而空。”

    “这个事可以做,不过暂时先放一放。”张潇道:“有个事告诉你一声,哥舒兰被我派到长安了。”

    “啥?她去了那边能做什么?”

    张潇道:“在那边买了一座宅子搞了个书馆,请她去主持大局,你遇到事情可以去找她多商量,兰姐的见识谋略都不让须眉,遇事比你更有耐心,一定能成为你的贤内助。”

    “哎呀,你做决定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嘛。”许笑杰道:“长安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买卖房产都用原石交易......”

    “算作嫁妆吧。”

    “又生受贤弟的了。”许笑杰道:“你知道愚兄我是个穷光蛋......工厂作坊选址的事包在愚兄身上了。”

    “少说屁话。”张潇单刀直入:“机会给你创造了,这回不要再说那些大业未成何以为家的屁话了,你堂堂六级异人,到了一百岁再成家都不耽误生养子息,兰姐可跟你耽搁不起。”

    “哎!”

    许笑杰长长叹了口气,手按当胸,似乎因心情牵动了伤势,愁眉苦脸欲言又止。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说到哥舒兰,便等于点中了许笑杰的死穴。每次见面前都有一肚子话,见了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真看不得你这怂样子。”张潇简直不忍直视,道:“这种事就跟打仗一样,制定好方案,到了时候就得果断出鸡向敌人关键点发起总攻,穿插迂回,见缝插针,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许笑杰白了张潇一眼,叹道:“贤弟呀,愚兄我但有三分你这不要脸的劲儿,莲儿的弟弟现在都能满地跑了。”

    ......

    白府,内宅。

    “娘亲大人不必这般伤心,老三断腿未必是坏事。”白老大望着守在床榻旁,眼泪珍珠断线似的滴落的母亲,诚惶诚恐递上茶碗,劝慰道:“三弟的性子过于跳脱,在奉阳我还能回护,可若是到了长安,还这么不知深浅自以为......”

    当啷!

    老太君接过茶碗狠狠摔在地上,道:“滚!这里是奉阳,不是长安,你回护着还能让那小畜生打断腿,你若不回护岂非要被人家杀了头去?凭你这窝囊德行,老身怎敢让这一房老少随你去长安?”

    白宗元大为尴尬,退也不是,留也不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唯恐惹得母亲愤怒。只好冲着一旁过来探望的女儿白凌霄使了个眼色。

    “气大伤身,还请祖母大人息怒。”

    白凌霄会意的微微点点头,走过来收拾地上的碎渣,又道:“三叔受伤已成定局,祖母想要出气报仇还需先保重身体才是,那张潇这般胆大包天,其实是仗了许笑杰的势力,那人是出了名的凶蛮残暴,我北国世家毁在他手上的不在少数,如今他以捉拿邪教妖人的名义携大军入城,究竟意欲何为,孰难预料,即便是爹爹也只有谨慎从事。”

    “儿子今晚刚与那厮斗了一场,拼着受点伤将许笑杰重创。”白宗元赶忙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

    老太君并未因为听到许笑杰受伤而高兴,反而眉头紧锁,看向大儿子,问道:“老大,霄儿怀疑许笑杰率军入城是冲着咱们白家来的,你以为如何?”

    白宗元叹了口气,道:“自从此獠调入北境担任要职,曾三次公开向儿子挑战,这几年明刀暗箭从未消停。”顿了顿,又道:“许笑杰现在是欲加之罪,只等着我们犯错误啊。”

    “老三派人去杀张潇,是不是等于给了他动手的借口?”

    “差不多就是这样,尹夜枭的身份核实后,许笑杰就把我约到城外,多次出言挑衅,儿子百般克制,始终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最后他只能采取公平比武的方式跟我打了一场。”白宗元道:“以此同时,张潇率人来到白府带走老三,利用一个死人的口供构陷三弟,打断他一双腿,其实也是在逼白家犯错。”

    “许笑杰真敢动咱们白家?”

    “儿子得到可靠消息,许笑杰即将上调长安赴任按察司大统领的位置。”白宗元道:“而他所以能得到东盟重用,正是因为在北境肃清世家门阀作为突出。”

    老太君听到这儿彻底沉默了。她寡居多年,大儿子成长起来前也曾当过家,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物。虽然宠溺小儿子,却也不至于为了给小儿子出气,逼着长子拿全家性命去冒险。

    “祖母不必过于忧心。”白凌霄道:“爹爹与许笑杰久打交道,对他的狼子野心早有防备,白家与首相府已有默契,有首相大人关照,谅那许笑杰纵有杀人心,无缘无故也不敢有杀人胆。”

    老太君闻言叹气,道:“首相谢安优待白家也是有条件的,他一向被尊为清党名流之首,不仅自己极其爱惜羽毛,对同党交往的人物的名声也很看重,我当初更属意次相便是这个原因,奶奶我不想把你嫁给张家那废物儿子呀。”

    “霄儿也不甘心,可为了白家上下老小的安全,霄儿不怕委屈。”白凌霄道:“张潇那贱人,小人得志便猖狂,他以为娶了我便等于踩了白家一脚,却不知我白家女儿从来不可欺,凭他区区一个凡夫俗子怎是霄儿的对手?”

    “霄儿你?”老太君欲言又止。

    “是的。”白凌霄额首道:“霄儿已经决心下嫁,今晚以前还有犹豫不甘,今晚以后便只剩下不屈和报仇!”顿了顿,又道:“那小奸贼废了我三叔一双腿,助纣为虐帮助许笑杰对付白家,此仇不报,霄儿岂能为人?”

    “你嫁给他就能报仇了?”老太君深表怀疑。

    白凌霄道:“他所以能在许笑杰面前得宠,所凭的不过是些商业方面的歪才,那个十八行才是他得到许笑杰信任的关键,霄儿只要一嫁过去,便立即设法夺下十八行的控制权,到那时许笑杰已经人走茶凉,区区一个凡人还不是凭孙女摆布?”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五章 素人

    雨歇,天开云散,明月照花台。

    百花巷深处,门口立着个人儿,正是往日里满身锦绣香气袭人的当红清倌人。

    师小红抱着小小的碎花包袱站在门廊下。

    张潇与许笑杰在城中分别,回到家门便一眼看到了她。

    素面,素布,素人,上下俱已湿透,瑟缩在那里,我见犹怜。

    “你来多久了?”张潇过去开门,让她先进屋。

    师小红跟着进屋,低头道:“从下午等到现在。”

    “有什么事?”张潇捅炉子烧水。

    “听说公子爷要成亲了。”师小红没有回答为什么来这里,道:“白家小姐是个体面人,公子爷更不是那伺候人的主儿,家里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总需要个人,不好委屈了白家小姐。”

    “这么说来,你给自己赎身了?”

    “小红在淤泥中太久了,这件事还要谢谢公子爷垂怜。”

    “我知道三年前,你也曾是体面人家的体面小姐。”张潇看着她,朴素纯净,出淤泥而不染。

    “在这城中没人比白家更体面。”师小红淡淡说道:“伺候公子爷和白家小姐没什么不体面的。”

    炉火燃起,屋子里有了几许暖意。烛光摇曳,让气氛有些暧昧。

    房子被哥舒兰派人布置过,到处充满了喜气。

    “你可以留下,也可以随时离开。”张潇娴熟的煮水泡茶,示意师小红坐下稍等,茶水很快就好。

    师小红默默坐下,注视着张潇一举一动,轻轻叹道:“原来公子爷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做的这么好。”

    “我唱歌就不如你。”

    张潇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刚步入军营的自己。那个如火如荼的地方不只训练军事技能,也锻炼人的生活技能。除此之外,还学到很多歌。

    俱往矣,再也回不去啦。

    “我娘临走前对我说,尊严是一只空瓶子,不要举着它去乞求上苍的垂顾,所以我砸碎它,把自己卖进了那个地方。”师小红道:“遇到公子爷,是您帮我重塑了瓶子,还在里面装满了酒。”

    她走过来,接过张潇手里的水壶,手脚麻利的洗杯子泡茶。

    “是公子爷教会了小红,体面是自己给的,体面无关财富和权势。”师小红为张潇倒了半杯茶,认真注视着男人的眼睛,款款下拜,道:“留在您这里,小红不觉得委屈。”

    “只要你愿意,就留下来吧。”张潇端起杯子品了一口,温度适宜。起身来到院子里,仰望夜空。

    虎姨和阿汉去了巨人岛,自己也该换个活法儿了。

    “公子爷不准备安歇吗?”师小红已经进入角色,端了一盆热水从屋里出来。

    “不需要。”张潇回身看了她一眼,道:“放在那里吧。”

    “什么不需要?”师小红有些惶惑:“是不喜欢小红伺候?”

    “你想多了。”张潇道:“你留在我这里相当于我的一位姐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说不需要,指的是我不需要睡觉,你住下来时间久了自然会知道。”

    师小红觉得不可思议,歪头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

    人怎么会不需要睡觉呢?

    “阿汉少爷今晚当班?”

    “他走了,去他该去的地方。”张潇语气萧索道:“大概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难怪公子爷看上去这么落寞。”师小红道:“要不要打两角酒吃吃?”她祖籍南方,十三岁以后才来到北方,口音里仍保留着南国韵味。

    “酒入愁肠愁更愁,还是算了。”张潇道:“你去休息吧,东西跨院的房间很多,你选个合意的。”

    师小红不敢多言,哦了一声,悄声退下。

    张潇随身拿出绳索,扬手一丢,前端缠住房顶凸出的飞檐,纵身一跃,凌空发力拉紧绳索攀上房顶。

    因为阿汉的存在,这座宅子修的要比周边其他人家高了一倍不止。

    站在屋顶上,左右四顾,可以看到半城风景。

    张潇在习惯的位置上盘膝打坐,释放阴神用精神力去感应周围环境。

    这是他修行的神变心法很重要的一部分,既可以锻炼精神力,还可以提升对感知力运用的纯熟程度。

    超脑实

    验虽没有成功的带给他一副机甲身躯,却把他的精神意识带到了这个世界。附身在这个识海被毁该死却没死的小倒霉蛋儿身上。从那时候起,张潇就发现自己没有了睡眠的需要。

    最初的两年,几乎都用来回忆提取脑海中自认为用得上的记忆。为了研究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时代的,还有没有可能回去,张潇做过许多尝试,道家,佛家,甚至是印度教和西方教,只要是跟阴神灵魂有关的,都尝试了一遍。

    按照道家的修行理论,灵魂可以修炼进化为阴神,而阴神就是生命本源意志,不受生老病死影响,超脱**桎梏,神游太虚,拥有诸般神通,其中夺舍和灵魂转移能力就是其一。

    既然自己能实现灵魂转移,那就证明阴神是存在的,各家宗教所说的可以提升阴神能力的元灵真力亦或精神力便也是存在的。所以他想或许当自己的阴神修为达到当日超脑实验设备运行所需能量级别时,就能复刻这个过程。

    可努力了一年后却发现,灵魂进化为阴神是靠的超脑实验塞入海量讯息扩充脑容,由量变引发质变。而自己目前最多能发掘出一些阴神的功能,维持现有程度,想要提升却是完全没有头绪。

    而且随着跟虎姨和阿汉的感情加深,也越发的觉得没什么必要回到原来的时代去。

    人是情感生物,有了想要守护的牵挂,便有了身份认同感,就会主动去融入时代的法则。

    于是张潇开始去了解这个时代的修行体系,希望能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强者道路。

    很快他就发现在这个时代修行界的认知里,识海里只有一片虚无的人注定只是个凡夫俗子。因为这个时代的强者,一切修行法门都是围绕魂相开始的,一切魂技也都是伴着魂相成长,魂力增加而领悟到的。

    无论天赋高低,觉醒魂相都是修行的第一步。可以说魂相就是异人的命魂之本。沟通天地异力需要魂相,淬炼身体拓展丹元海储存异力,同样需要魂相。异人们的修行,其实练的就是魂相。

    统治这时代的异人们通过魂相来与天地间的异力元素建立沟通,将异力导入自身丹元海,强化身心的同时也在这个过程中锻炼了魂相的能力。决定这个进程速度和极限最主要因素就是天赋。通常而言,天赋越好,异人觉醒的越早,修炼速度也越快,尤其是一些拥有祖传秘诀的世家门阀。

    九圣之书里面把魂相分作四大系,元素物质系比如五行,兽魂相系,上古魔神系和天象自然系。比如厉非烟就是元素五行系中的火系异人,杜紫藤是木系;而许笑杰和白宗元则同属兽魂相系,传说中的义军首领雷动则属于最罕见的天象自然系,据说这种魂相的异人,几乎都能成就圣人境界。

    张潇在这个时代的修行体系里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强者之路,便只好从超脑实验的海量讯息中提取自创了武神体系。

    识海里没有魂相,却有阴神;不会魂技,却掌握了数百种流派的武技;没有魂力去沟通异力拓展丹元海,阴神的精神力却可以感知外界和自身,随时让他做到知己知彼。

    从这个角度看,阴神就是张潇的魂相,冥想锻炼阴神就是专属于他的修行之道。

    张潇设想中的武神体系第二境神变,圆满状态就是将阴神与身魄尽量完美融合,达到阴神所达一念身至的超敏捷程度。身体在阴神的精细掌控下,最终成就不坏大圆满境界。

    在修行过程中他发现阴神能量可以释放到体外去感知外界,而这种知觉范围大小则决定了阴神修行的阶段,同时也决定了作战能力。感知的范围越大,意味着阴神的能力越大。在某个最小范围内,当阴神达到神照内外纤毫毕现的程度时,张潇所能发挥出的战力为最强。

    目前阴神能够感知的范围已经很大,甚至足以囊括半座奉阳城,只是这种感知只是知觉,而不能对目标产生具体的影响。想要发挥实战作用,还必须依靠身体。

    此时此刻,张潇正将全部关注点侧重在城东方向,神游出窍,将感知距离发挥到极限。忽然,他‘看’到了三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张汉和泰虎兄妹。

    不出所料,对方的目的是天源海汇图残片,只要东西到手,实在没什么必要与强大的巨人族结下死仇。

    可惜阴神修为有限,还不足以具象显形跟阿汉和虎姨道别。所以张潇只能默默注

    视着仨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就这么走了吗?

    张潇收回阴神,心中泛起无限伤感。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公子爷,这是您的新作吗?”师小红斜靠在廊檐的栏柱旁幽幽问道:“这首送别词太美了,谱曲了吗?”

    “是三千先生的旧作。”张潇早知她在那里,道:“忽然想起,有感而发。”反问:“不是让你去睡觉了吗?”

    “换了地方,睡不着。”师小红道:“一想到今后彻底离开那种地方,跟在公子爷这样的人物身旁,真觉得像是在做梦,临来之前,其实我是做好了被您拒之门外的思想准备。”

    “如果我真拒绝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去长安,寻个戏班加入,余生卖唱为生。”师小红毫不迟疑淡淡说道。

    张潇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身苦好过心苦。”师小红道:“这辈子遇到公子爷是小红的福分,可这福分太大,小红的命薄,只能承受一半儿,能够留在公子爷身边,时时看得见你对小红来说便于愿足矣。”

    最难消受美人恩。

    张潇是经历过人格平等时代的人,更不愿看到这样的师小红。她是个天才,有着天赐的天籁,世情锻造出来的演绎才华,堪称完美的歌者。她本应该闪耀在这个时代的舞台上,而不应该这么卑微的仰视自己。

    “白凌霄小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性情活泼,真挚善良。”张潇转换了话题,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又道:“间隔了十年,我不确定她变了没有,今天在广德书院我曾与她有过短暂接触,感觉现在的她不像很好相处的人。”

    “她是主母,我是婢女,摆正自己的身份,一切自然循规蹈矩。”师小红淡定道:“我是公子爷的人,夫人进门后对我态度如何,足以说明她心中对公子爷的态度。”

    “不,你还没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张潇道:“我是想说,白凌霄是个异人,一旦她发了性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担心的是她会对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那样的话,我就很难再跟她相处,后面关于她的一些规划自然也就无法继续。”

    “原来小红在公子爷心中这么重要的。”

    “你当然很重要。”

    “我会尽量顺从,不给她发脾气的借口。”师小红道:“小红在那种地方做的便是倚门卖笑的营生,什么样的客人都能遇到,伺候人对我来说不难,公子爷应该对我有信心才是。”

    “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和你之间未必只有一种交往方式,知音难觅,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歌者。”张潇道:“我希望你的才华能够得到施展,拥有比留在这里精彩百倍的人生,不辜负你的才华和人生。”

    “公子爷,你说的真好。”师小红热泪盈眶,道:“这世上的男人也只有你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当初我最难的时候去投奔亲眷,连亲叔叔都劝我认命,前阵子他甚至还劝我下海,小红想要从良,往日里那些欣赏小红的恩客们全都劝我三思而行,也只有公子爷一个是支持小红的。”

    “算了,我啥都不说了。”张潇让这执拗的姑娘打败了,挥手败退,道:“我要想些事情,你随意吧,睡不着就想想刚才的词,最好能谱上曲子,有机会唱给我听。”

    “不用想,曲子是现成的。”师小红张口就唱: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秋雨漫长空,何似仙苑,天南地北孤鸿客。雁鸣嘁嘁盼归期,风送佳期。

    一曲歌罢,用的是当代盛行的汉宫秋月曲,后面半阙词是她有感而发临时加进去的,说的是她自己从南到北人海孤鸿的境遇,以及被张潇收留的喜悦。所谓佳期,说的便是此时此刻。

    她嗓音曼妙,后面半阙词信手拈来,张潇听出其中滋味,正要合掌赞美,忽然心中一动。

    仰头观天。

    一道男子声音洒下:“妙哉,妙哉,无限江山,天上人间,何似仙苑,风送佳期,小红姑娘真不愧是三千先生御用歌者,三千先生借景写别离,你这半阙词却是写景抒欢聚,真个是妙极,妙极......”

    酸朽气息扑面而来,张潇不禁微微皱眉,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六章 奇人

    至道无德,至人无忌。

    这世上有一种纯人,会因为偏执纯粹,活的肆无忌惮。

    严格来说,白宗秋还不能算是个纯人,他通达世情,执掌广德书院大权,是个懂得平衡各方关系的人。但偶尔他也会发痴,前提是触发了他的某个敏感神经。

    这就好比有的人爱钓鱼,一口不吃却能风雨无阻。有的人喜欢下棋成瘾,纹枰论道不可自拔。

    白宗秋的喜好是古文经典,诗词歌赋。

    按照约定,明天就是白府嫁女的日子,这位白二先生却有闲心跑到准门婿家里来讨论学问。无意中听到了师小红正在唱三千先生的词作,顿时兴奋的什么都忘了。

    “原来是白二叔,何故夤夜造访?”张潇不等他回答,没好气又道:“我原以为二叔一心苦读圣贤书,乃是至诚之人,却不料你还是个大嘴巴。”

    白宗秋知道张潇指的是将别绪三千先生在张潇身上做实验告知兄长那件事,他自觉理亏尴尬一笑,解释道:“贤侄休要误会,我并非多嘴之人,只是事关重大,关乎人族未来兴衰,你又是家兄门前娇客,而本院毕竟是白家人。”

    这位白院长挤出一脸笑意,就差没把你懂得三个字说出口了。

    张潇面沉似水,道:“二叔是怕我被白城主误杀了?”

    白宗秋嘿嘿干笑,更加尴尬,道:“预防万一而已,毕竟是倾注了三千先生的一腔心血,成败关乎人族兴衰。”

    张潇想起之前白宗元放弃追击泰龙,还曾尝试出手救自己的事,终于点点头,道:“算了吧,你也是好心。”

    “家兄对我那侄女从来爱如掌珠,你不要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老三那些小动作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能默许老三从书院后山找尹夜枭行刺你,就说明他对你是存了杀心的,只是不愿亲自动手而已。”

    “就因为我识海被张平瀚毁了,一辈子注定不能成为异人?”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当然,你若不曾与霄儿指腹为婚,他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你就去把我只跟你一个人说的事告诉他了?”张潇故意强调一个人这句话,存心让他自觉对不起三千先生的看重而心生愧疚。明天还要去白府接人,得到白宗秋这个地位超然的二先生的支持,或许会容易些。

    “都是考验而已,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你另眼相看,甚至会想办法保全你。”白宗秋面带愧色,赔笑道:“贤侄莫要担心他说出去,家兄的为人是绝对没问题的,兹事体大,他既然认可了你这个女婿,今后便只会更爱护你们。”

    “爱护就算了,他只要不再有对付我的心思,我便心满意足了。”张潇道:“白家的麻烦还在后面,到时候我怕他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能力。”

    “你也不看好兄长入长安的决定?”白宗秋有些意外。

    张潇没说话,冲师小红摆摆手,道:“去烧壶水给二先生泡杯新茶。”招呼白宗秋入内落座。

    二人相对落座,师小红在一旁准备了新茶和糕点干果。

    “贤侄这是打算长谈?”

    “您若是不急着走,便不妨多聊几句。”

    白宗秋正襟危坐:“左右无事,见不到三千先生,能与先生唯一亲传弟子谈谈也是极好的。”

    张潇双手奉茶,道:“刚才您问我是不是也不看好白氏入长安的决定,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白宗秋认定张潇是‘别绪三千’的亲传弟子,他很希望能透过张潇领会到三千先生对这事的看法。

    “愿闻其详。”

    老子是真想拉一坨翔出来给你闻,最好能堵住你这张大嘴。张潇恶意满满的想着,神色郑重:“世家门阀在地方上几乎等同独立小王国,白家在北境,不仅拥有奉阳城,更有广德书院这样广纳贤才之地,离开北境到了长安,却只能仰人鼻息求存,二者之间天渊之别,只谈利弊的话,实在没什么好讨论的。”

    “可如果不去长安,后果只会更严重啊。”白宗秋道:“三巨头联手切断北境原石供应,家兄除了屈服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家族里其他房头的异人们一日都离不开原石辅助修行,一旦断供时间久了,谁都弹压不住。”

    “大人的确别无选择。”张潇道:“汉王想要统一东陆的雄心早已是昭然若揭,在最终摊牌前,先扫荡各地世家门阀,免得到时候弄的天下四处狼烟。

    “许笑杰那厮就是干这个勾当的刽子手。”白宗秋插了一句。

    张潇点头道:“许大哥对白家其实已经足够客气了。”又道:“白家当前面临的最大难处不是去不去长安的问题,而是到了长安如何在三巨头相互倾轧的局面下自保的问题。”

    “家兄选择了首相府,贤侄觉得如何?”

    “我知道您这话其实真正想问的人是三千先生。”张潇道:“我的确是听先生说起过只言片语,就鹦鹉学舌向您转述一下。”见白宗秋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心中好笑,面上丝毫不露声色,续道:“三千先生其实不大看好首相府,如果只是投效,最合适的人选恰恰是被大人拒绝了的次相。”

    “请说下去。”白宗秋反给张潇倒了一杯茶。

    张潇双手接过品了一口,又道:“次相郝神通在三巨头当中,根基是最浅的,如果不是得到楚王强力支持,他自己都很难在长安站的稳,所以他是最求贤若渴的,其次是汉王,叶氏王族春秋鼎盛,汉王身具王者雄风更有容人雅量。”

    “这么说,三千先生认为首相府反而是最差的选择?”

    “谢氏乃昔日神华帝胄嫡脉后裔,强势不输王族,文武都不缺一流人物坐镇,听说谢安这一代连谢安在内号称谢门五子,不仅出了一位独领一时风骚的谢弼,其他三位也都非等闲之辈,大人投靠过去也不会得到特殊重视,结果只能是坐困长安如同猛虎入笼。”

    “我听说你把郝梦龄揍的挺惨,如此一来,次相府那边是不要想了。”白宗秋道:“只有汉王一个选择了吗?”

    张潇道:“三千先生就是这个意思,他说大人去了长安,如果不站队就只有靠边站的份儿,所以必须投靠汉王,因为只有投靠汉王才不会显得立场太明显,汉王是东盟的盟主,大人入长安后表现的只忠于东盟总不会错。”

    “这样的把戏能瞒过两位相爷?”

    “当然瞒不过,也不需要瞒着,只要不公开立场,让他们两位面子上不受损就够了。”

    张潇道:“白家这样的家族不可能一直接受听凭其他世家摆布的命运,大人他也不是甘于雌伏人下的那种人,认下汉王这个老板,就意味着白家将要参与到汉王一统天下的大业当中,对大人来说是最容易接受的,对白家而言也是最有前途的,至于那两位如何想,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关键是兄长能带走的不是整个白家啊。”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我心无愧。”张潇道:“人这一生不过尽力而为。”

    白宗秋缓缓点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三千先生的见识到底强过了我啊,本院之前还坚定不移的认为,最好的选择是谁都不站,宁愿家兄困守长安做个闲散异人。”

    “这样的话,等到大局已定之日,大人便再无可能回归北地,只好永远留在长安做个闲散异人。”

    “三千先生这么看好汉王能成事?”白宗秋有些惊讶。

    张潇道:“三千先生其实更看重苍穹书院的态度。”又道:“这几年先生通过宝丰楼,多次与苍穹书院文史馆合作,通译了一些上古文献,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上古封建帝国时代的内容,尤以古秦国统一六国的典故最多。”

    苍穹书院,一个压在东大陆其他道业学院头上三百年的名字,让东大陆无数天才异人为之神往趋之若鹜的圣地。

    三百年前的东大陆正处在神华帝国末代,诸侯并立,群雄纷争不断。内耗乱局引来西大陆八百万联军。

    在那个时代,谢苍芒,叶穹宇,两位不世出的天才异人携手创立了苍穹书院。在西人八百万铁骑席卷天下,东大陆人族生存空间岌岌可危时,亲率书院教习和学生引领东大陆人族发起抵抗和反扑。

    当时苍穹书院的力量和声望完全可以统一东大陆,可最后他们却选择了功成身退。二人的后人也只建立了汉国,与当年的古六国并立当世。

    谢家后人承袭了世袭一等国公,代代执掌汉国相印。而叶氏则取传说中的上古大族之名为国号,建立了汉国。由谢叶两位圣人携手创立的苍穹书院则两不相帮,超然于人族世俗权力圈之上。

    如果苍穹书院有意愿支持汉王的霸业,那叶辉取得最后胜利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白宗秋想到这里不禁深受触动,道:“书院文史馆的学者们研究上古先秦一

    统天下的掌故,莫非是想为汉王统一天下,寻找法理方面的注脚依据?”

    张潇道:“没有得到确认的消息,先生没有下断语,小侄就更不敢妄加评断了。”

    “贤侄言之有理。”白宗秋点头道:“白家需要明确的是入长安后的方向,知道这些已经足矣。”说罢,双手举起茶杯向张潇敬茶以示敬意。

    张潇赶忙回礼,谦辞道:“明日小侄便要去府上接人,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今后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太君和三叔对我有些误会和偏见,大人和二叔却从未苛待过我母子三人。”

    “我什么都没做过。”白宗秋连连摆手,惭愧道:“大兄也只是没有正式表态支持老三做的那些混账事而已。”

    “处在客观角度看待,什么都不做才更符合人之常情。”张潇道:“其实今晚这些话,如非二叔主动谈及,小侄是不会先说出口的,很多事就是这样,主动去做反而会被认为是居心叵测。”

    “或许你说的对,不过我那时候其实还是有能力让你们少受些苦的。”白宗秋叹了口气,道:“当年张二哥在广德书院与家兄同窗时,我做为白家庶子,日子过的挺难的,也曾多次承情他照顾。”

    “往者已矣,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白家对你不住啊。”白宗秋道:“尤其是经过今晚这番谈话。”

    张潇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白宗秋道:“你娶了霄儿,在世人眼中必认为你是攀附我白家富贵,一介凡夫俗子怎配得上鸿鹄魂相的白家天女,除了我和大兄,没人知道你是三千先生的弟子,一身本领不逊异人,而霄儿其实是因为双生圣兽魂相被羽圣大人淘汰的弃徒。”

    “什么是双生圣兽魂相?”张潇对异人修行的事总是很感兴趣。

    白凌霄被羽圣放弃一事在白家内部都是一件隐秘大事,只有白宗元和他知道。但是面对张潇,白宗秋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遂开口说道:“双生圣兽魂相就是指一个异人天生两尊魂相,而且都是圣兽级别的,鸿鹄乘风是无限接近元素圣兽的羽族风系圣兽魂相,白虎啸风也差不多,单一任何一种,都是兽魂相中顶级的存在。”

    张潇为他续杯,问道:“双生圣兽魂相就不是了吗?”

    “当然也是,东西大陆并非没有双兽魂相的先例,只是霄儿的情况有些特殊。”白宗秋道:“她不仅是双生圣兽魂相,更是双风系圣兽,这样一来她修行所需消耗的原石就会是别人的百倍甚至千倍。”

    “竟会差这么多?”张潇也吃了一惊,道:“我知道圣兽魂相的异人都是吞金怪,培养一个单一圣兽魂相的异人,从四级晋升到五级所要消耗的原石便需以十万为单位计数。”

    “霄儿现在是鸿鹄和白虎双四级上境。”白宗秋道:“众所周知,异人修行,四级以前凭魂相天赋即可,四级以后六级以前拓展识海和丹田海离不开财力资源支持,从六级晋入圣境,天赋,财力,机缘缺一不可,没有大造化想都不要想。”

    他说的跟九圣之书所说大致不差。

    “为什么双生圣兽魂相要消耗那么多资源?”

    “双生圣兽魂相就等于是一个身体里藏了两尊圣魂,修行提升过程中难免有些攀比竞争,五级之前各凭天赋都还好办,五级扩海却要依赖外力资源,如果不是同系异力还好些,可霄儿偏偏两大魂相都是风系的。”

    “所以就造成了恶性竞争?”

    “不错。”白宗秋点头道:“而最别扭的是,两大圣兽魂相都想先拓展各自的识海魂相,来占据对身体的主导地位,所以不积累够五级上境圆满的魂力都不会进阶,这样一来所需消耗的原石就多了。”

    四级异人使用原石吸收魂力,转化率比五级低多了。

    张潇恍然道:“原来如此。”

    “如此庞大的消耗,就算是羽圣大人也不得不放弃了她,换做别人遭遇此境况,多半也会选择自我放弃。”白宗秋道:“可霄儿却似乎还想坚持她的异人修行之路。”

    “无妨,能力以内的,我会尽量支持她。”张潇毫不迟疑做出承诺,话锋一转又道:“明天就是接亲的大日子,我知道白家想一切从简,我也无意铺张,可有些规矩总是免不掉的,老太君因为三叔的事,必然对我心存怨愤......”

    “放心,一切包在本院身上!”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七章 迎亲

    婚姻的本质就是互通有无,哪怕包上一层爱情的外衣,依然改变不了内在的实质。区别只在于有人用物质交换,有人用美貌,有人用情感,无论哪一种,都会尽量追求一种平衡的状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婚姻开始前爱情是不存在的,只有门当户对和彼此对等的颜值,能力等硬件条件。

    张潇这个老流氓对小白的硬件非常满意。哪怕现在她条件优渥自负强大,对自己这个弱鸡没兴趣也没关系,只要有机会彼此深入浅出的了解一番。他相信小白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长处和强硬。

    大清早,奉阳城一如往常平静,昨夜的风雨已经了无痕迹。

    十八行已经动起来,城中许多买卖家早早挂上了大红灯笼和彩带,沿街而走,四处喜气洋洋。

    百花胡同,张宅。

    哥舒兰已准备好婚礼结束后跟随许笑杰上路去长安,正在向张潇做最后的移交工作。

    张潇捧着分润的账册看着,哥舒兰在一旁注释分说。

    “前面几页都是跟咱们借贷的北国王官们的名字。”哥舒兰挨个细数做着汇报:“这三页比较重要,治安衙门的曹洪,治学衙门的陈新丰,还有秩守衙门的白宗昌,几个衙门都租用了十八行的屋子,收上来的租金收入有三成回流给他们了。”

    “嗯,不错,做的很好。”张潇随便翻看两眼,将账册还给哥舒兰,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一家满门被那畜生杀的只剩下母女两个,仇是你帮我报的,我们母女的命也是你救下的。”哥舒兰道:“这些年连他在内,生受你太多了,能为你做些事,我其实很荣幸。”这个他当然指的是许笑杰。

    “真觉得欠了我的,到了那边就好好跟他过日子,早点成亲,来年争取生个大胖小子。”张潇道:“有些事他嘴上不说,心里有数,提前迈入六级其实都是为了你。”

    “你这个人呀,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哥舒兰转脸看着张潇,道:“明明年纪比莲儿大不了几岁,说话做事却像个看破世情的世外高人,说你是他的结拜兄弟,其实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反而更像兄长。”

    “算了,不说这个啦,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到了长安你有的是时间拾掇他。”张潇道:“跟我说说十八行的现状吧,我想知道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哥舒兰道:“这几年在十八行的带动下,奉阳城中百业兴旺,尤其是您培养的那些商户,做的都是很受欢迎的垄断生意,连奉阳周边一些城市的商户都被吸引过来,城中地价一涨再涨,我按照您吩咐的,把钱都投在城中物产上了。”

    “不用说的这么详细,只告诉我数字便好。”

    “不计算奉阳城里的物业地产,库存流动资金大概三千万银币,如果算上常备的金币和原石,总值过亿是一定的。”

    “长安居,大不易。”张潇问道:“这些钱够不够在长安置办一座气派点的宅子?”

    “奉阳城里有专门销售京城地产的代理牙行,我从那里选了一座宅子,从前是显国公陈放的府邸,全款拿下以后还可以再买几千亩肥田。”哥舒兰道:“要不是你不愿从十八行分红,每年只拿那个什么专利费做投资,这笔钱还能多几倍。”

    “十八行里多半是苦哈哈的小买卖家,层层盘剥下来,本就只是糊口的营生。”张潇道:“我对金钱需求不大,从那几个大户身上抽点专利费就够了,大家把日子过好些,繁荣市面,咱们手里的物业地产才好增值。”

    “你慈悲为怀,我是恶毒的资什么家。”

    “资本家。”

    哥舒兰道:“只有那个别不识好歹的,觉着十八行是块肥肉,总想着篡权把十八行的规矩改了,东城老李的背后是陈新丰,南城黄四死了,不然也是个不安定因素,你就应该趁许大哥没走之前把他们全剔除掉。”

    “癣疖之患而已。”张潇不在意的:“我之前不愿计较,只是不想你承受太多压力,也是想闷声发财图个安宁发展,今后十八行要换个人管事,这规矩也得改改了。”

    “你打算把十八行交给谁来管?”哥舒兰眼睛一亮:“你要亲自出马了?”

    张潇摇摇头:“曹洪病了,治安衙门两位主官都要换人,白城主一家即将离开长安,这城里杂七杂八的事务就够我操心的了,还要兼顾自身的修行,纵然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时间。”

    哥舒兰早就注意到师小红了,问道:“是小红姑娘?”

    “她不是那块材料,你走以后,十八行的规矩得改,接下来还要扩大经营规模,要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免不了一次大清洗,所以我得选一个杀伐决断的人物接替你。”张潇笑道:“小红唱歌可以,杀人可不成。”

    “随便你吧。”哥舒兰道:“以我之见,这个事没那么容易,那个曹洪还好,就算没生病也比较容易打交道,陈新丰和白宗昌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她还不知道张潇昨晚把白宗昌双腿打断的事。

    “没你想的那么难,跟养狗一样,只给骨头不给规矩,时间长了就会让狗产生它们才是主人的错觉。”张潇道:“以前容让是因为阿汉和虎姨在这里,现在不需要了。”言语间难掩落寞。

    “这几个都是奉阳城中头面人物,腰里挂着官面牌子,背后有人撑腰,就算许笑杰亲自出手都不无顾忌。”哥舒兰道:“你身边哪有这样的人才,能收拾得了他们?”随即又道:“你该不会打算亲自出手吧?”

    “你怕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张潇含笑反问。

    “不要说陈新丰和白宗昌,就算东城老李都不是好相与的。”哥舒兰担忧道:“以前有不听话的都是汉哥儿出面,他有万夫不当的实力,像老李那种泼皮恶棍自然不敢造次,汉哥儿走了,你身边连个干粗活的都没有。”

    “其实还有许六安。”张潇道:“治安衙门想要收拾个东城老李有的是手段。”

    “老李是山匪出身的亡命徒,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哥舒兰不放心的提醒道:“我怕他狗急跳墙。”

    张潇举起拳头晃了晃,神秘一笑:“兰姐,你看我这拳头比阿汉如何?”

    “这...怎么能比?”哥舒兰道:“汉哥儿身上有巨人族血统,天生神力,不用成年便是万人敌。”

    张潇哈哈大笑:“不能比就算了,你提醒的不无道理,这几条狗急了是会跳墙的,所以我得找一头老虎来收拾它们。”

    “老虎?”哥舒兰看着张潇身上的团花大红袍,想到白宗元家传的白虎魂相,忽然恍然大悟。

    张潇察言观色,笑道:“你觉得她可还行?”

    “若真心助你,自然是最佳人选。”哥舒兰道:“我只担心她对你未必出自真心。”

    “不要紧,只要她需要原石继续修行之路就够了。”张潇道:“小的时候阿汉总是吃不饱,巨人族饿起肚子来连自己的脚丫子都能啃了,幸亏她经常来投喂,算是帮过我大忙,十八行交给她也有报恩之意。”

    “哎哟,人常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可不只是滴水涌泉了。”哥舒兰道:“不过你说的对,她是城主千金,又是你夫人,有她来做这个十八行会首,陈新丰和白宗昌之辈必会心存顾忌。”

    “人还没进门,能不能娶到家还不好说。”张潇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妥了?”

    “城里的,不管是十八行直属的,还是有往来的商户都通知到了。”哥舒兰道:“距离出发的吉时还有两个时辰,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青衣小厮飞奔而来,来到哥舒兰面前报告道:“东城李爷来了,带了不少人,都拿着家伙。”

    哥舒兰微微蹙眉,先看一眼张潇,见他毫无表示,转而问道:“治安衙门的人呢?还有官军呢?”

    青衣小厮摇头道:“没看到,好像城中来了什么大人物,胡同外面街上的官军一部分出城了,剩下的好像都集中到王府大街那边了。”

    “......”

    哥舒兰还想再问,张潇摆手将她的话打断,道:“不用问了,今天会很热闹,咱们先去前面看看东城老李要干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官军都不见了。”哥舒兰又急又恼,道:“我怎么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呢?”

    张潇笑道:“阿汉走了,治安衙门的人被抽调到别的街区维持秩序,甚至连北线联军都被调走了,他们

    大概以为剩下我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凡夫俗子,随便来个小角色都能打发了。”

    “许笑杰怎么会招呼都不打,便把军兵给撤了呢?”哥舒兰不甘的问。

    张潇对她一笑:“自然是因为,许大哥知道,就算没有他帮忙,我也能应付当下的局面。”

    哥舒兰站在巷子里,已经能看到巷子口处聚拢了很多江湖人物。担心问道:“他们已经到了,你拿什么抵挡?”

    张潇没理她,转而看向青衣小厮,问道:“老李常带在身边的那个结拜兄弟来了吧。”

    “那人叫钱正英,是个二级异人。”哥舒兰道:“我还以为你从不过问十八行的事,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号人呢。”

    “这人是寒门出身,魂相冰锥,算不得多好的天赋,参过军,在汉国西路军做过伍长,得罪了上司堵死了晋升道路才流落江湖,老李应诺会花重金帮他买一副异人修炼的观想图,平日里按月供应几块原石将他笼络。”

    哥舒兰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张潇会对这个人的底细这么了解。

    张潇如数家珍,转而又问:“黄耀思的那个黄毛干儿子是不是也来了?”

    青衣小厮点头,道:“跟着李爷一起来的,从南城那边也带了好多人过来,说是要得了大日圣轮的指引,来为黄四爷和金三爷报仇。”

    “那个叫路易的西大陆人?”哥舒兰不知道张潇为何问起此人,插言道:“这人我有耳闻,听说是从那个裁决什么会叛逃出来的,估计是得罪了西大陆权贵,没了活路才流落江湖。”

    “是裁决委员会。”张潇道:“这个路易一年半以前流落到奉阳,生活无着,饥饿难忍,偷吃饭馆的剩饭剩菜,被饭馆人报官落入到治安衙门中,水土不服加上旧伤复发,生了场大病,差点死在牢房里。”

    哥舒兰听到这儿,看着一脸淡定从容的张潇,心头似乎有所明悟。

    胡同口的人越聚越多,一开始还有不少热心帮忙的左邻右舍买卖商户,到后来人们发现气氛不对,纷纷悄然退离观望,便只剩下一群城狐社鼠歪毛淘气。居中众星捧月拥着一人,正是曾经被阿汉用拳头打服的东城老李。

    一群人等,各执兵刃,气势汹汹而来。

    ......

    王府大街,城主府前。

    治安衙门的治安官们沿街站立,曹洪没来,许六安负责带队,五步一岗,维持秩序。

    一辆彩棚骊兽大车停在府门前,车头竖着一根旗杆,飘荡着一面杏黄色绣黑龙的锦旗,骊兽大车的两列是两队盔明甲亮刀枪耀目的骑军。

    许笑杰单人独马立在车前,看着车里端坐的北君周泽。在这位北国名义上的君王身旁还有两个人,一个便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次相府九公子郝梦龄,另一人却是个气势非凡的光头异人。

    周泽今晨突然披星回归奉阳,实乃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之事。这位北国君王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是东大陆名义上最尊贵的七个人之一。作为神圣东盟的大将,许笑杰收到其传唤后,责无旁贷赶来接驾执行随扈任务。

    这个时候周泽忽然回归奉阳,身边还跟着次相府的人陪驾,显然是带着明确目的来的。他这一入城不要紧,不仅是许笑杰,城中东盟各个衙门都接到通知赶来接驾了。

    本来治安衙门接到通知后,许六安是不想亲自过来的,他打算带一部分人去张潇那边帮忙,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便等于是授人口实,给了别人借题发挥针对他的机会。幸亏许笑杰及时发现,才没有让他做出傻事来。

    城主府外还聚拢了很多北国王官。这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齐刷刷赶来为周泽站台。至少将北国君王的排场和神圣东盟赋予他的特权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泽入城后,立即下了两道命令,第一就是命许笑杰将大部分官军撤出城去,第二释放郝梦龄和一部分昨晚落入治安衙门的大日坛宗教徒。这两道命令全都是针对张潇,方便大日坛宗余孽在城中行事的。

    郝梦龄神态倨傲,得意的看着许笑杰,彼此相顾无言,他的眼神却似乎在对许笑杰说,那个张潇死定了,而你却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八章 奉阳及时雨

    一群人来势汹汹,在东城老李的率领下,直奔张宅而来。

    张潇对身旁黛眉紧蹙的哥舒兰龇牙一乐,问道:“兰姐,你怕不怕?”

    “我不怕死。”哥舒兰道:“但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如果一会儿局面失控,我希望你能亲手送我一程。”

    “嘿嘿。”张潇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许大哥曾专门请教书院的教授,结合我这个人的特点给我起了个绰号?”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这个玩笑?”哥舒兰白了他一眼,撇嘴道:“马踏长河两岸,拳打北国十六府,孝母赛专诸,交友似孟尝,三支神针震蛮王,低眉金刚佛,抬眼杀人魔,奉阳及时雨,神拳太保张潇治安官?”

    “哎,完全正确,这就叫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许大哥给我起的这个绰号实在是太贴切了。”张潇举拳在眼前比划,道:“这绰号里面我最喜欢神拳太保四个字,可惜就是没得机会在人前证明我并非浪得虚名。”

    哥舒兰没好气道:“这个机会还不合适吗?”

    “他们不配。”张潇道:“对付这种货色,我弹一下手指就够了。”

    东城老李已经率众来到二人眼前。他也是大日坛宗的信徒,因为不是异人,所以没资格成为正式弟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大日坛宗针对凡夫俗子信徒搞出来的那套轮回转世,不修今生修来世的说法笃信不疑。

    “哥舒会首,张治安官,二位安好啊。”东城老李来到二人身前站定,抱拳拱手,道:“听闻张治安官今日大喜,李云山专程带着兄弟们前来道喜。”说罢,唇角泛起狞笑,目露凶光盯着二人。

    “嗯,挺好。”张潇摆摆手道:“你可以下去了。”

    老李一怔,随即大怒,冷哼一声,道:“张治安官好大的官威,一句话就把李云山和这些兄弟们打发了?”

    刀光一闪,李云山身边一人往前迈了半步,随身抽出一口明晃晃的钢刀。

    哥舒兰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挡在张潇身前。她其实也是个异人,不过魂相兰草,属于几乎没什么成长性和战斗能力的最弱魂相。再弱也有魂技,至少比不能觉醒的凡夫俗子强些。

    张潇哪里用她为自己出头,故意往旁边一让,仍是直面李云山和那持刀者,笑问:“怎么?你还有别的事?”

    李云山怒极反笑,狞厉怪笑两声,道:“装什么糊涂,我想做什么你们还不清楚吗?”转脸看向哥舒兰,道:“听说哥舒会首打算离开奉阳了,咱老李就想问一句,你走以后十八行会首的位置交给谁?”

    哥舒兰毫不含糊,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给谁不给谁,轮得到你来问我?”

    张潇接过话头,道:“账册,地契,金库钥匙,钱庄存根都已经交给我了,你有什么话不妨跟我讲。”

    “我十八行内部的事,你说的算?”老李一副吃定二人的架势,居高临下的口吻。

    哥舒兰白了张潇一眼,埋怨他不该把一切揽在身上。见张潇无动于衷,她不确定张潇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智珠在握,处在她的角度只能抢着对老李质问道:“李云山,你给人做走狗之前可想清楚后果了?”

    “嘿嘿。”李云山冷笑不已,道:“难道继续在你一个娘们儿手底下厮混,等着你们赏那几口余粮果腹,就不是做狗了?同样是给人当走狗,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强大的主人?”

    “你老李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张潇笑道:“看来你的新主子很强大啊。”

    “灭你们两个足够了!”李云山道:“废话少说,立刻交出十八行的账册地契和金库钥匙,否则......”

    “怎么?”张潇抢过话头,问道:“否则就要了我们

    俩的命?你就没想过这么干的后果?”

    李云山道:“当然想过,我知道许大将军是你们的靠山,所以十八行的买卖才能在北境各地畅通无阻,但我李云山既然敢奉命前来,便不怕许笑杰报复,因为我的新主人只比许大将军更强了不知多少倍。”

    “懂了,难怪你这么自信满满,看来我今天真是死定了。”张潇点点头,环顾左右,目光从追随老李来的每个人脸上扫过,问道:“你们都是来取我性命的?”

    人群沉默,没人出头也没人否认。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沉默的乌合之众一旦恶念被点燃,就是世间最可怕的凶兽。

    不谈谁养活了谁,也不问恩义,只论因果,你们想杀我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行了,可以动手了。”张潇确认自己问心无愧,然后忽然弹了一下手指。

    ......

    白府内宅。

    穿一身大红喜服的白凌霄神色急切,看着安静端坐在黑鹰白虎墩上的父亲,问道:“您就打算一直这么等着?”

    “周泽是你祖母的本家侄子,而且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北国之主。”白宗元老神在在的回答道。他是亲眼见识过张潇能力的,如果不是碍于对二弟的承诺,他其实很想告诉女儿,爹为你选的那个人没你想的那么弱。

    白凌霄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明白,祖母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以为周泽是老太君请回来的。而父亲不肯出头,也是因为不愿招惹祖母不高兴。

    “你其实不必这么担心的。”白宗元道:“在书院文会上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他的身手?”

    “可那是二叔封印了曹梦熊异力的结果。”白凌霄道:“他虽然有些勇力,但始终是个识海被毁的凡夫,周泽把他身边所有人都调到这边,摆明了是要对付他,凭他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够抵挡?”

    “他必须自己过这一关。”白宗元沉声道。

    “否则呢?”白凌霄对张潇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只是已经做出的选择便不愿更改。

    “周泽和郝梦龄就在外面,如果张潇没本事及时赶到,你就上周泽的车,随他们去长安。”白宗元语气决然:“如果那小子连奉阳城里的小河沟都趟不过去,又有什么资格狠狠得罪次相府后,再娶我的宝贝女儿?”

    “啊!”白凌霄有点傻眼,不明白一向宠溺自己的爹爹怎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白宗元看着女儿,终于有些不忍,轻声道:“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爹爹结拜义兄的儿子绝不是废物。”

    “爹对他就这么有信心?”白凌霄怀疑老爹在宽自己的心。

    白宗元道:“我相信我女儿的选择。”

    “可他如果真的让人失望了怎么办?”白凌霄幽怨的看着父亲,道:“得罪了次相府,爹爹若是不帮忙,他能有多大机会走到咱们家大门外?”

    “你只有等。”白宗元觉着这是个教育女儿的机会,沉声道:“就算是最绝望的等待中也会有一丝丝希望,今后你还会遭遇很多让你感到焦虑的困境,爹希望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彻底绝望。”

    白凌霄沉默不语,如果张潇这座桥塌了,眼前这条河便过不去,还有什么今后?她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而是情势逼人根本别无选择。

    世人以为白家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天赋卓然,入空城拜羽圣门下,成为这一代人族中被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哪怕是因为双生圣兽魂相断了修行路,也至少还可以嫁入豪门,一生荣华富贵不成问题。

    却没几人知道白家女的心胸意气不在女红闺帏中。她生平最推崇三千先生通译的一阙古诗,据说是上古年间的一

    位女诗人写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白凌霄这辈子不当人杰,宁为鬼雄!

    ......

    奉阳城东,一架巨车隆隆驰来。

    守门的军兵老远看见,连忙转身跑到瓮城大营向那位心情郁闷的跛足上级汇报。

    巨车上三位巨人,两个中年一个少年,正是去而复返的泰龙兄妹和阿汉。

    “城上军兵听好,巨人国二王子泰龙,大公主泰虎,携泰坦王外孙张汉,闻听城中有大喜之事,特专程前来道贺!”泰龙把车停在城下却没有进城的意思,而是请城头军兵传递消息。

    至于消息传递给谁?

    自然是城主白宗元。

    昨日晚间发生在黑夜里的事已成过去,现在他光明正大去而复返,是以巨人国王族成员的身份前来,代表的是巨人国,即便汉王在此也得卖他个面子。

    天源海汇图残片得而复失,白宗元心里必定窝火,夤夜追杀泰龙,他是十分认真的想要夺回宝图残片,可惜张潇兄弟和许笑杰从中作梗未能得手。当时他审时度势,做出了放弃决定。

    泰龙明知道白宗元心有不甘,偏偏选在这时候去而复返,其实是笃定白宗元不会再向他追究昨晚的事。

    长安民间有句谚语:黑夜里的勾当不能拿到白日来说。

    昨晚的矛盾围绕宝图残片展开,而今残片已经用来跟六臂神魔魂相的光头换泰虎了,白宗元只要还没疯,就不会为一个拿不回来的东西公然跟以巨人国王子身份拜访的泰龙翻脸。

    事情是明摆着的,当今世界东西两大陆僵持不下,海族征伐四海,羽族人丁少拥有天空就够了,巨人岛是距离东西两大陆最近的海上力量,巨人国人人都是天生的战士,毫无疑问是一股极重要的力量。如果巨人国因此倒向了西大陆,白宗元就会成为东大陆人族的罪人。

    之前泰龙没有以官方名义入城,只是为了秘密完成交易。

    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他当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妹妹和外甥回来。

    阿汉有些担心:“二舅,真的没关系吗?咱们昨晚刚得罪了白城主......”

    “你不相信舅舅没关系,但你永远不能怀疑泰坦王族这四个字的分量。”泰龙十分严肃,郑重说道:“你血管里流淌着泰坦王族的血,作为巨人国王室后裔,你要时刻以这四个字为傲,无惧任何挑战,区区奉阳城不过是你足踏世界的起点。”

    阿汉哦了一声,点点头,没敢再多说什么。

    泰虎笑道:“二哥吓到孩子了,他一直在大陆生活,都还没正式认祖归宗,你这未免太心急了吧。”她心里很清楚,泰龙是因为对阿汉太满意,太喜欢了,才会这么急火火的在阿汉心里建立泰坦王族身份的认同感。

    “阿汉是我泰坦王族不世出的天才。”

    泰龙用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看着阿汉,沉声道:“他才十四岁,没有练过不动如山,异人能力只有二级藏海境,却能赤手空拳缠住许笑杰,扛住六级异人多次打击,就算许笑杰手下留情,也已经是创造了不可能的奇迹。”

    泰虎道:“都是他哥哥教的好。”

    泰龙深以为然,点头道:“所以我才会同意你们所求,回到这里向他当面道谢。”

    阿汉道:“我就怕白家的坏人不想把白姐姐嫁给我哥,只要看着哥娶了嫂子,我就立刻跟您回巨人岛。”

    正说到这里,忽见前面城门洞开,飞马奔出一名军官来,阿汉一眼认出正是那位叫罗烈的伍长。

    快马加鞭飞驰到近前,顾不上招呼客套,开口便道:“哎呀,汉哥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城中出事啦......”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三十九章 小路

    刀光起,人头飞!

    血光和刀光在张潇眼中闪过,映照着哥舒兰三分惊讶七分惊艳的表情。

    东城老李的死人头睁着一双骇然无措的眸子,直到落地的一刻都还不能瞑目。

    怎么就死了呢?他心有不甘,在最后的知觉消失前,他又看到了几名本家心腹兄弟也都被身边人砍了头,这才猛地醒悟,自己始终是一条绳索在人家手中,生死都不由己的狗。

    另一边城南队伍中,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年男子张开双臂,一轮肉眼可见的红色光环从他身上涌出,在他周围一丈范围内,那几个还打算给黄耀思招魂,妄想与老李合作拿到更多利益的城南帮头目纷纷倒地。

    三级魂技,而且还是五行火系,骤然出现在市井江湖的环境里,简直不要太震撼。

    火光腾起,那些人都在原地打滚灭火,但这火威力非凡,任凭他们怎么翻腾就是不熄灭。

    一时间惨嚎连天。

    哥舒兰有些不忍,转过头去。

    张潇面无表情看着,道:“江湖人,江湖生江湖死,这才是江湖的本色。”

    哥舒兰道:“就一定要杀了他们?你明明智珠在握,早就可以解决掉罪魁祸首。”

    “然后呢?”张潇道:“活下来的就会消停认命?不会的,他们还会阴谋算计寻机报复,不管是为了与旧主间的义气,还是为曾经拥有又失去的利益,江湖可不是善男信女们生存的地方。”

    “或许你是对的。”哥舒兰叹了口气,道:“原来我一直都不适合做这个会首。”

    张潇道:“以前有许大哥关照,十八行坐守北境,不需要面对太多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今后许大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十八行也得换个活法儿了。”

    “你觉得她能行?”

    “摸着石头过河。”张潇笑道:“女人行不行总要试过了才知道。”

    “口花花的小屁孩子。”哥舒兰别过脸去,既有少妇成熟的风韵,更有才女雅致羞涩的韵味。

    果然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那啥。张潇嘿嘿一笑,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哥舒兰道:“婚礼看来还得继续,我去招呼街坊四邻来帮忙,你让他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匆匆去了。

    死了这么多人,官方那边必须有个交代。治安衙门那边,张治安官断案如神,转眼已经得出结论:凶徒们相互厮杀,彼此都是凶手又都是被害人,所以最后结果是同归于尽。

    张潇命人打扫现场,把尸体送到治安衙门去,再通知被害人家属前往认领。这些旁枝末节不必细表。转而对钱正英和路易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进来。”领着二人来到后院。

    先取了一张请杜紫藤帮忙在宝丰楼拍下的异人观想修行用的冰川绝壁图,递到钱正英面前,道:“今后东城老李的势力由你接手,这是你需要的东西,好好修行,我很看好你。”

    钱正英双手接过,单膝跪地,神色激动看着张潇,道:“罪民多谢张大人抬举,罪民当初忤逆上司触犯军法,不得已逃出军营,两年前若非张大人出面斡旋,罪民早已被军法处擒拿身首异处......”

    “恩义不必常挂嘴边。”张潇摆手打断他的话,又道:“你是聪明人,有性格也有野心,军方你是回不去了,今后好好修行,未必不能成为一方江湖大佬,届时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才不枉为人一回。”

    钱正英道:“多谢大人指点。”

    张潇道:“十八行接下来会改变发展策略,离开北境走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届时会需要很多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罪民懂了。”钱正英眸中放光,伏地叩头,道:“罪民一定

    努力,必不让大人失望。”

    御下之道,除了讲究个恩威并施外,还得会画大饼。

    志同者方能道合,想要一直留住真正的人才,就得给人以发展的希望。

    张潇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把东城那边的人员重新安顿一下,合适的留用,不合适的就打发他们回家。”

    “罪民晓得该怎么做。”钱正英起身告辞走了。

    张潇转而看向路易。

    “黄四死了,你把他身后事安排一下,城南帮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那边的生意账目整理好后交给兰姐。”

    路易不卑不亢,认真的:“好的。”

    “你在西边的身份是叛逃者,到了神圣东盟也注定不会有合法身份,想进入广德书苑或者苍穹书院难如登天。”张潇道:“但是我知道你身负血海深仇,来到东大陆,主要是为了学本事。”

    “公子爷答应过路易,办好了黄四的事,会为我找一位异力修行的老师。”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张潇道:“人选已经有了,但是你暂时还不能指望她亲自指点你,所以就需要你自己偷着学,你的魂相是不死鸟,可惜你没有东大陆血统,否则便是最顶级的羽兽天赋传承也能唾手可得。”

    继续说道:“我给你选的这个师父是羽圣弟子,双生魂相,其一是鸿鹄,十八岁以前幸得羽圣亲自指点修行,熟谙羽兽修行体系,短期内她不会收你为徒,所以要委屈你到我家里做个仆从。”

    “这......”路易有些迟疑。

    “怎么?怕丢了家族的脸?”张潇看着他,笑问道:“你上次跟我说过,你的家族曾是西大陆望族,全名叫什么来着?”

    “路易斯·冈萨雷斯·萨尔加多·菲尼克斯·圣迭戈·卡洛斯·古铁雷斯......”

    “嗯,停吧。”张潇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道:“暂时把这个姓忘了吧,今后你就叫路易或者小路,什么时候你的异力修行水平提升有把握报仇了,什么时候再把这个名字捡回来。”

    “全听大人吩咐。”路易来到张潇面前,恭谨的深鞠一躬,道:“我路易斯......马蒂亚斯·西普利亚诺仅以至诚之心向全知全能的造物神发誓,甘愿为大人府上仆役,此后忠心奉主,绝无二志。”

    嘶!

    这小子的名字全写出来够半章的字数。

    有点隆重,不过很有必要。西人重视契约精神,笃信造物神,一旦对着神明起誓,便基本不会动摇。

    “你大可不必这么拘谨客套。”张潇道:“东方人规矩多,但我和黄老四不同,当初我从治安衙门大牢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就对你说过,我帮你是希望能和你成为志同道合的兄弟朋友,所以你这个仆从身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懂了。”路易神态依然恭谨。

    这小子出身高贵,背负着血海深仇,能从西大陆逃到这里,应变能力自不会太差,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这样的人心智必然坚定,想要与他交心换义并不是件容易事。

    张潇道:“关于你的过去,我不会刻意去了解,但是你既然加入到十八行,未来你的命运必将与十八行休戚相关,所以不管你以后是否会在某一天离开十八行回西大陆去报仇,只要你在这里一日,我就希望你能尽心竭力的辅佐新会首。”

    小路苦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会有那一天。”

    “我们都不能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信念才显得尤其重要。”张潇道:“无论如何,你得努力去接近目标。”

    “我会的。”

    “那就从现在开始。”

    小路:“您需要我做什么

    ?”

    张潇道:“去换身衣服,随我去把你未来师父接回来。”

    ......

    在这个属于异人的时代,异人和凡人之间的阶层壁垒,宛如种姓制度下的婆罗门和首陀罗。

    张潇要娶白凌霄,表面看是不自量力与次相府较劲,从更深层次的角度看,这是一个凡人在向两千八百年形成的时代铁律挑战。在此之前,不是没有凡人娶异人的先例,但差距绝没有这么大。而且几乎全部是悲剧收场。

    甚至有时候阻力未必来自当事人家族。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上路。

    往王府街的大街上,一名体态肥硕,满头卷发的黑汉盘坐在道当中拦住了队伍。

    炸雷似的一声大吼:“哪个是张潇?”

    前面开道的礼宾司仪都是哥舒兰找来的寻常百姓,早得到叮嘱,路上遇到麻烦就只管作壁上观,解决问题都是主家的事儿。见黑汉来者不善,多数人机敏的让开道路,个别人不甘示弱动作慢了点,黑汉隔空一指,那人足下地面震动,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已经掉进突然出现的地穴中。

    人群散到两边,将骑骏马跨红花的新郎倌儿亮了出来。

    “我就是张潇,尊驾是哪一位?”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取你人头的就对了。”黑汉长身而起,身材异乎寻常的高大,但又不像巨人族那般夸张,对着张潇咧嘴狞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道:“有人悬赏五千原石买你的脑袋。”

    张潇第一反应是哪个王八蛋发出的悬赏?

    五千原石等于五十万金币,五千万银币。整个东大陆,有这个财力并且肯为张潇这个小治安官发出这个赏格的绝不多。

    推理下来范围很小。黑龙城的张平瀚,次相府那位九公子,也可能是被儿子断腿气疯了的白老太君,又或者与那个被阿汉拧下脑袋的五级异人尹夜枭有关。许笑杰说过他还有个哥哥,便是首阳山巨匪尹夜哭。

    “看你这幅尊容不像是东土人士?”张潇道:“既然我已经死定了,你何妨让我做个明白鬼?我到了那边至少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见那人面带犹豫,讥笑道:“你该不会是不敢说出来历吧?”

    “我叫西里古,是来自西大陆黑蛮部的伟大武士。”黑汉说罢,举起双手猛的下压,脚下地面为之一颤,叫西路谷的黑汉低喝了一声:“起!”竟掀起地面石板对着张潇连人带马兜头压下!

    一团红光亮起,是小路抢在张潇身前,脑后红光中一只通体赤红如火的小鸟振翅凌空。

    砰地一声!

    小路被撞的倒卷翻飞,像一只折翅的小鸟。跌落在地,还想挣扎站起,却头晕目眩又扑跌在地。

    四级土系异人。

    张潇早就从黑汉额头灵光中看出端倪,只是对方这魂技的威势有点出人意料。小路是三级火系圣兽魂相,能干翻他的至少修为上要高过他一个完整等级。

    黑汉再度发展,这次掀起的石板墙有三丈高,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张潇坐在马背上默然看着,悄悄握紧了拳头。

    十年苦功,今日终于轮到老子神拳太保之名远播于海内了。

    忽然将目光转向东方。

    伴着狂飙呼啸声入耳,一支巨锤破空而来,精准的砸在黑汉脑袋上,啪嚓一下,血染长路。西里古的脑袋连同半边身体被这一下砸成齑粉。只剩下无头的尸体还直愣愣站在那里保持着放大招的姿态。

    张潇万分遗憾的松开了握拳的手,看着那只锤子,眼睛有些模糊,喃喃自语道:“小兔崽子走了便走了,反正终究要离别,何苦再来一次徒惹哥哥伤感?”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四十章 娘亲舅大

    东城老李事败的消息很快传到城主府门前。

    众人反应不一,许笑杰洋洋得意,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对面那几位却难免失望。

    失望归失望,还远没到绝望的地步。

    他们是来阻止这场婚礼的,东城老李只是他们设置的第一道关卡。

    “异人便是异人,凡人就是凡人,妄图跨过天堑者,必死!”次相府的九公子正侃侃而谈道:“只有这样,优秀的异人血脉才可以越来越优秀,而不会被污浊的血脉玷污!”目光投向许笑杰,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好大的臭屁味道。”许笑杰没搭理他,却左右四顾,用鼻子探寻着什么,最后目光投向王辇上的周泽,问道:“大王,这么大的臭气你都嗅不到吗?”

    “大将军又说笑了。”周泽道:“本王没有闻到什么不妥的气味,倒是听到了一番金玉良言,本王以为九公子这话应该让白宗元兄弟好好听听。”又道:“自古异人和凡人不可通婚,乃是不可逾矩的天条铁律,白宗元这个事办的太糊涂啦。”

    “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白老虎自己养的闺女,想嫁给谁便嫁给谁,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许笑杰不给面子的驳斥道。

    “大将军此言差矣。”

    阴光上人说道:“我东大陆人族自从九圣开天起,繁衍存续至今三千载有余,历经天灾地祸,与世界其他族群争锋,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总算有了今天这份基业,所倚仗的正是大将军这样的高阶异人,例如南楚狮心许氏,传家一千八百载,不曾有一个子孙后代与凡人通婚,连低阶异人都不行,由此可见保持异人的血统纯粹,是关乎我东大陆人族存续之大事。”

    言外之意,既然是关乎人族存续的大事,自然天下人人可过问。

    “上纲上线,迂腐可笑,你这狗屁放的更加臭不可闻。”许笑杰不擅长辩论,干脆耍起了混蛋。

    他作为北地军方第一人,未来的按察司大统领,本身武力值又是在场诸人中最高的。此时此地,即便是周泽空顶着个北君的帽子,却没有实权,纵然心中有气却也不敢掠其锋芒。

    郝梦龄年少气盛,又是次相公子,料想许笑杰虽狂却也不敢当众把他如何,冷笑道:“许大将军与那人交情莫逆,为了他不惜率军入城,为今日婚礼扫清障碍,在这件事上你是帮亲不帮理,只可惜,你只有一人,权柄虽重却难挡天下悠悠众口,实力再强,也不能面面俱到,那张潇兄弟杀了五级异人尹夜枭,就这一件事便足够要了他的命。”

    阴光上人接过话头道:“好叫许大将军得知,那尹夜枭的兄长,首阳山巨匪尹夜哭昨晚以飞鸟传书发出绿林悬赏令,五千原石买张潇的人头,到今早,背地境内各方豪杰大约都已闻讯赶来奉阳,指不定已经有人连夜赶到了。”

    财帛动人心,五千原石,换算成银币,足够买房置地成就一方强梁基业了。

    许笑杰面色微沉,道:“首阳山地处北境最南边,虽为北境门户,防区规划却是由汉国济阳道统辖,本将之前碍于属地原则才容尹夜哭之流猖狂至今,接下来许某调任长安执掌按察司,途中正好可与济阳道将军唐巍约谈一次。”

    “远水解不了近渴,许大将军就不担心那张潇过不过得了眼前这一关?”郝梦龄**裸挑衅道。

    许笑杰没有立即回应,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嘿嘿一笑,道:“东盟建立之初与七国君王早有盟约,派驻各国的大将有义务保证王族成员在安全,税收和仪仗规制等特权,今日本将奉命前来护驾,你现在却用言语挑唆本将丢下大王,去保护奉阳治安衙门的一个小小治安官?”眼中忽然神光凛然将郝梦龄照定。

    “大将军手下留情。”阴光上人横身挡在郝梦龄身前,脑后六臂神魔魂相现身,猛睁一双神目与许笑杰对视一眼,闷哼一声!六臂神魔魂相收回,阴光上人口鼻溢血,咧嘴惨笑,道:“许大将军的狮心啸神诀果然不同凡响。”

    许笑杰咧嘴一笑:“秃子,你这六臂神魔魂相

    的魔魂眼也不差,耍弄玩锤子的大傻瓜想必不难。”暗指对方就是绑架泰虎要挟泰龙的那个人。

    阴光上人面色微僵,道:“许大将军真是太会开玩笑了。”

    许笑杰知道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将次相府客卿如何,别过脸去不搭理他们了。至于张潇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

    东城老李的死讯传入白府内宅。

    白凌霄闻讯大喜,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暗道:爹爹看人真准,他没有让我失望,果然平安渡过了这一关。

    白宗元也长出了一口气,他是为张潇没有亲自出手感到高兴,这样既可以隐藏实力保持低调,事后调查事件经过的时候才有更大的转圜余地。看着女儿,道:“这回你满意了?”

    “女儿不嫁人,就留在爹爹身边才最满意。”

    “这是不可能的,郝神通不会善罢甘休,谢安那边也会认为咱们是对次相府抱有幻想待价而沽心怀异志。”白宗元道:“而且自古女大不中留,你都十八岁了,是该许个人家了,张潇的父亲与爹爹是八拜之交,你们两个又是指腹为婚......”

    “哎,又来了。”白凌霄叹了口气,道:“女儿已经答应爹爹嫁给张家哥哥了,前因后果心中都已有数,您用不着对我解释这么多。”

    “你不爱听,爹也得说。”白宗元道:“这天底下的人啊,只要蹦不出这天地去,便得遵循这天地间的规则,头一条便是男婚女配繁衍生息,世间为人父母者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幸福的,爹深知婚姻对一个女子而言有多重要,如果可以选择,爹真希望你能自己选出合适的人选。”

    “张家哥哥就挺合适的。”白凌霄道:“女儿不想放弃心中志向,而他刚好符合一切条件,这世上的夫妻万万千千,又有几对是婚前便两情相悦的?爹和娘当初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到一起的?”

    白宗元面色一变,皱眉道:“怎么又提那个人了?”

    白凌霄冷冷道:“提不提她都曾存在于你我父女的生活里,嘴上忘了心里忘不掉,心里不想了,血管里的血却一直流淌着她的印记,要想让她从我们之间彻底消失,除非我死了。”

    “爹不想你恨她,更希望你能彻底忘了那个人,她满腔仇恨,一心想着报仇,重现家族荣光,早就走火入魔......”白宗元忽然顿住,看着神色坚毅的女儿,想到那个性情相差无几的女人,喟然长叹道:“就是这个种儿啊。”

    “您自己忘得了吗?”白凌霄道:“爹说的没错,女儿我长的像您多些,性情却更像娘,生具鸿鹄魂相,胸藏鸿鹄之志,纵然修行之路上前途渺茫,又被羽圣师父放弃,成了空城同门的笑柄,可心头向道执念却未有丝毫动摇!”

    “爹但愿你能如愿以偿。”白宗元道:“选了张潇,固然能让你多些自由,少些寻常女人家的柴米油盐烦恼,但同时也狠狠得罪了次相府,郝神通可不是心胸宽广之人。”

    “女儿自己会当心的,张家哥哥也不是蠢人,再说不是还有爹爹吗?”

    “爹在的时候自然会竭力护佑你们周全,可爹马上就要去长安,此去前途未卜,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此刻的白宗元看着一身新人喜服的女儿,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一方枭雄霸主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唠唠叨叨的老父亲。

    “不是还有二叔和书院嘛。”白凌霄道:“二叔一向疼我,他也挺欣赏张家哥哥的。”

    正说着话,白宗秋从外面走进来,道:“你们爷俩别高兴太早,事情还没完,那边迎亲的队伍没走出多远又遇到一个西大陆异人,有人悬赏五千原石买张潇的人头。”

    白凌霄一听就急了:“真欺人太甚!”对着白宗秋问道:“那个郝梦龄是不是在门外?我现在就出去跟他拼了,要嘛杀了他让他心死,要嘛让他杀了我,让他彻底死心。”一时间,鸿鹄和白虎两大魂相交替出现。

    “胡闹!”白宗元看着忽然变身,彪悍无比的女儿,一脸黑线,这嫁过

    去以后,可有那小子受的了。

    白凌霄不理爹爹的呵斥,转身回了自己的闺房,稍微冷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拉宝剑出去跟郝梦龄拼命,毕竟还不到那一步。想了想,把丫鬟小姐妹喊来,吩咐道:“你去街上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回来告诉我。”

    ......

    王府大街的尽头竖着一座牌楼,下面的基座当中有个空,起风的时候可以挡住两面来风。

    张潇兄弟小时候居无定所,在街上流浪的时候,经常夜宿在这里。为了让阿汉更舒服些,张潇还在左边的基座上挖了个凹槽,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会一边教他识字,一边给他讲故事。

    后来阿汉长大了,那个凹槽住不下他了。那时这条街上已找不到一个比他更高更壮的人。而张潇也已经开始创立武神修行体系,想到一些赚钱的门道,在百花胡同安了家。

    那时候虎姨早把自己卖进宝丰楼,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平日里,人们看到的是张汉保护张潇,但在关键时刻,在人们看不到的时候,却是张潇守护着弟弟。

    虽只是相差四岁的兄弟,张潇却是将弟弟当做儿子养大的。

    当初加入治安衙门,张汉被金三儿选入斥候军。张潇当时便提出用自己交换弟弟,但却被金三儿以人手不足为由拒绝。张潇只好主动申请加入,带着阿汉挺过了来到这世界以后遭遇的最难一道关。

    那一年少年血热铁衣寒,意气横贯崇山间。

    而后的两三年当中,张潇越发低调,再无勇武之举,更不必再为阿汉的安危担心。张汉则越来越突出,世人都道张汉是不世出的猛龙,只是为了拖油瓶的哥哥才受困于治安衙门这个小水坑。

    从那时起,奉阳城里忽然冒出个叫十八行的江湖组织。文有哥舒兰,武有张汉,联合了多家江湖帮会,文攻武略战无不胜,厚积薄发,迅速把买卖做到了北地全境。

    这时候,在人们眼中,张潇和张汉成了最典型的鼠兄虎弟。

    张潇不在乎这些虚名,依然故我的穿着那身黑狗皮,悠闲得意的走在奉阳街头,享受着自己一手缔造的舒适圈。

    只有张汉自己知道哥哥是怎么强大的存在,他有多么渴望去走遍这世界每个角落。

    这些年,其实是母亲和阿汉拖了哥哥的后腿......

    迎亲的队伍停在那里,人们循着隆隆的车轮声看过去,巨车拉着巨人不紧不慢驰来。

    张汉纵身从车上跃下,快步奔走来到张潇马前,咧嘴一笑,指了指那锤子,道:“我丢过来的,舅舅把它借我了。”

    “走了便走了,为啥又回来了?”张潇问。

    “忽然想起来还没跟哥正式道别呢。”张汉笑的憨厚,道:“娘也是这么想的。”

    “不许笑。”张潇道:“本来不傻,一笑就成了小傻子,你以后要做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不能让人觉得你是小傻子。”

    阿汉立即收敛笑容,道:“哥不让笑就不笑。”认真憋住笑意的样子看起来更傻。

    “你长出息了,专门抢哥哥的风头。”张潇坐在马上也没有弟弟高,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宠溺和骄傲,道:“这人是个四级异人,被你一锤子就给砸碎了。”

    阿汉道:“舅舅的锤子厉害,专破异力,凭他这点修为哪里挡得住。”

    “你来得正好。”张潇道:“哥正要去接你嫂子回家,现在却有人从中作梗,处处阻挠,你说该怎么办?”

    张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跑过去拾起巨锤往肩头一搭,道:“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巨车停在不远处,泰虎微微皱眉,想过去说点什么,这里毕竟是东盟大城,岂可由着他性子胡闹。阿汉大闹一通可以抬屁股跟着舅舅回巨人岛,潇哥儿还要在这里厮混不知多久呢。

    泰龙把她拦住了,道:“让他陪张潇走一程吧,天塌不下来,一会儿我还要送张潇一份礼物,后面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四十一章 男人的勋章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重新上路又走了一程,距离白府还有不到二里,前面的道路再次被人拦住。

    却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不像前面的黑汉那么豪横,一副拦路打劫的架势。这二位是跪在那里拦路,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求青天大老爷给伸冤。

    老的头发全白了,身材佝偻瘦小,满脸皱纹挤在一起跟包子似的,手边提着根拐杖。少的正值妙龄,脸上薄施粉黛便有八分艳丽两分妖冶,身材婀娜凹凸有致,跪在那里前挺后撅,依然十分养眼。

    换做别人未必能瞧出端倪,张潇却能一目了然,哟,这是准备用美人计吗?

    俩人面前放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冤字,同时还写了许多小字。

    这年头不是异人的,几乎没有资格上学,故此读书认字的凡人极少。

    这俩都是特殊异人,老的额头灵光中藏了一只黄鼠狼,少的灵光魂相中藏的却是只狐狸,而且都是先天的魂相入形骸。

    张潇久在公门,晓得江湖上有这么一路人,来自某个神秘之地。专门做的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勾当。不只是杀人放火,盗取宝物,坏人名声,坑蒙拐骗,乱人家庭伦序的买卖也做。

    他们虽然也是异人,不过属于江湖中的特殊阶层。脱离了市井俗气,有些高人风范,等闲不会出头。

    这次礼宾司仪们都晓得厉害了,不用人招呼便自动闪退开来。

    阿汉自然顶到最前面,却被张潇凌厉眼神一扫,乖乖退到兄长身边。大锤在手,蓄势待发,只等哥哥一声令下,便会毫不迟疑的辣手摧花。

    “在下张潇,赶吉时前往白府迎亲,二位在此拦住去路,是想讨个彩头吗?”张潇纵马前趋,停在那年少女子面前,笑道:“这般风流娇俏的小娘子可不多见,跪在这里实乃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何不起身说话?”

    俩人纹丝不动,老的忽然抬头,睁着猩红的眸子,目光凌厉盯着张潇,道:“我们当然知道你就是张潇,我祖孙二人今天在这里拦住汝等去路,就是为了揭露你这人面兽心之辈的真面目,免得白城主被你蒙蔽了!”

    “啊哈,这下有意思了。”

    张潇并不急着分辨,反而笑了起来,道:“你们俩的手段可比前面拦路的二傻子高明多了。”

    “哆!”老妪忽然一声暴喝,竟颇有气势,怒目圆睁看着张潇,咬牙切齿道:“我把你这万恶婬徒杀千刀的畜生认的真真切切,你毁我孙女贞洁在先,巧取豪夺我家业在后,老身与你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东西不共戴天......”

    精神异力,不同于许大哥的狮心魂相以威慑压制为主,这老妪的魂技充满了蛊惑和煽动的力量。

    她眦目欲裂,咬牙切齿,字字泣血,声声血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周围聚拢的很多人都受其蛊惑,对她这毫无根据的指责深信不疑,开始用异样的眼神偷窥张潇。

    只有阿汉不动如山,充耳不闻。他对自家哥哥有着奉若神明一般的崇拜敬仰,任凭谁说什么都不可动摇。

    “啧啧,说的真好,可惜你生错了年代呀。”张潇道:“这演技,这台词功底,让你说的我自己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真做了这些缺德勾当。”

    老妪面色一变,心中暗自讶异:除非面对高阶异人,否则老身的**术即便是面对意志强大的低阶异人也从未失手,这黑狗

    子不过凡夫俗子一名,怎么不受影响?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老身还会拿我如花似玉的孙女的名节来陷害你不成?”老妪觉得张潇身上有古怪,这番话其实是对周围人说的。果然得到不少人点头响应。

    “没有这个意思。”张潇笑嘻嘻道:“只是你这如花似玉的孙女我有点消受不起呀。”

    “畜生!”老妪继续破口大骂:“偷吃了腥,擦干抹净便想不认账?世上哪有这便宜的事?老身今天找到这里,只为揭露你这畜生的真面目,老身知道你是城中欺行霸市的黑狗子头目,今日敢来便没打算活着回去,奉阳城的各位大爷好汉们,你们给我祖孙评评理,我们该不该让白城主晓得这畜生的真面目?”

    狐狸魂相的年少女子一语不发,只是在那里泫然哭泣,嘤嘤噎嘢惨惨兮兮,引得许多围观者恨不得将她揽入怀中,好好疼惜宽慰一番。与此同时,不知不觉就把张潇这个大婬魔恨上了。

    人群受其蛊惑,开始焦躁起来,忽然有人爆喝一声:“该!”接着便有随声附和者:“老夫人做得对!”“张潇你这畜生还有何面目娶白家小姐?”“应该将这畜生扭送官府,为这位小姐申冤报仇!”

    群众的眼睛并非什么时候都是雪亮的,尤其有异人蛊惑时。

    这时候忽然想起了勒庞那句名言: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

    这些人当中有很多人直接受过张潇的恩惠,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跟张潇兄弟做了多年邻居,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很难想象有一天这些人会这般恨不得将张潇除之而后快。

    人性是复杂的,在这一刻,张潇都有点不确定,他们的反应究竟是潜藏在内心的恶念被勾起,还是单纯的受到老妪精神类魂技的蛊惑后失控所致?

    张潇忽然看一眼身旁的阿汉,暗自思忖:估摸这会儿命阿汉把锤子丢过去拍死这老妖婆应该难度不大,只是她信口雌黄的这些破事儿就难免洗不清了。今天是自己娶媳妇的大日子,这一盆脏水泼身上若是洗不干净,可大大不妥。

    立刻杀了她倒显得自己心虚,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大街上围观者众,其中必定不乏白家耳目和设计这泼脏水计策者的眼线,当众砸死她们是下下策。照这么看,还真得费点心思把这盆脏水给她们泼回去。

    “所有人听着,从现在起都立即闭嘴!”张潇转脸对阿汉吩咐道:“事情没说明白前哪个再多嘴鼓噪煽动人群,立即锤杀了!”这句话是效仿了许笑杰的狮心魂技,将自身的精神念力掺入做狮子吼出口的,果然立即压制了老妪的蛊惑魂技。

    “这位小姐,你祖母说我玷污了你的名节,就是说我和你有过肌肤之亲了?你确定不会记错了?”张潇环顾四周,人群的声音被狮子吼压制,凡与他暗藏神打之术的目光接触者纷纷下意识的低头回避。

    那少女停止啜泣,用诧异的眼神打量张潇,道:“此事关乎名节岂能有假,我一看到你便会想到当日的情景,你,你说的那些花言巧语还犹在耳畔,你的那些孟浪轻浮行径仿佛就在昨日,我怎能忘记,怎能记错?”

    好一个怒相尤物,果然凄婉绝伦,有着魅惑众生的妖异魅力。

    她的魂技比老妪的要强至少一个档次。异人级别不比老妪高的情

    况下,这说明她的识海灵光中那只白色小狐狸也是圣兽级别的魂相。

    人群的情绪再度被她诱发,但在张潇的狮子吼压制下,只能处在敢怒不敢言的阶段。

    “既然你我有过肌肤之亲,那你必然知道我身上有些特别之处咯?”

    “这???”少女迟疑了一下,忽然哇的一下大哭起来,道:“你是在黑夜中做恶的,我根本不敢看你。”她倒是个心思玲珑的妖女,这么解释很符合她的人设。

    张潇却没那么容易被她蒙混过关,道:“我身上的特征非常明显,只要是跟我有过肌肤接触的人,便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是个一旦坐实便无法推翻的破绽,少女一时吃不准张潇这话的真伪。她在想什么样的特征才符合他说的这个条件呢?胎记?用黑夜闭眼做借口是可以说得过去的,隐疾?如果是真的,那就挤兑他当众把那玩意拿出来,只要有这个毛病他还娶个屁的亲?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呢?

    老妪忽然插言道:“这话全是你自说自话,企图混淆是非,其实你身上根本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这话一出口,少女就意识到要坏事了。

    张潇已经解开了衣襟扣子,随手扯开衣襟亮出精悍的上半身。

    伤疤!

    很多很多的伤疤,有箭伤,也有刀砍的,斧剁的,其中最显著的一条在当胸到腹部之间,狰狞如一条红蜈蚣。那是蛮王的蜈蚣刺造成的。这样的痕迹,在男女亲密接触时,无论是推拒还是直接触碰,都不可能一点觉察没有。

    少女这一刻想到的却是,买家客户提供的情报中不是说这人是个不能觉醒魂相的草包吗?还说他全仗着弟弟厉害才混成一级治安官。就看这一身伤疤便不难想象,这个人曾有过多可怕的经历。

    一个人受过这么多伤,还能好好活着,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平庸的草包?

    张潇把衣襟合上,慢条斯理的系上扣子,问道:“两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少女缓缓起身,道:“话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有些事却还要做到底。”张潇正想问她打算怎么做,忽然感知到她身上一阵强烈异力波动,刚要下令阿汉动手,却见这少女已经抓住身旁老妪的后颈,嗖的一下丢过来。

    张潇足下一点,飞身踢出一脚,正命中老妪后脑。待要去捉那少女,忽然一股奇特的骚气扑面而来,张潇抬手掩住鼻息,只觉得一丝古怪气味钻进鼻孔,似乎蕴含了某种令人兴奋的信息素,试图挑起他某种强烈的原始**,但很快就被自身强大的精神意志压制住了。

    回过神来时,那少女已经一飞冲天不见了踪影。

    咝~~~张潇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以阴神念力感知她高速运动的轨迹,估计自己飞马追击也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不禁摇头自语道:“有点意思。”

    阿汉已经将那老妪擒在手里,提小鸡似的掐住了脖子。问道:“哥,这老妖婆怎么处置?”

    “别弄死她,派人送治安衙门交给许六安,回头有时间我要亲自向她请教几个问题。”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明眸皓齿,生着天鹅颈子一般修长白皙脖子的少女,看到这里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赶忙转身往回跑。

    这么精彩的事情若是回禀慢了,只怕那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的母老虎要发飙伤鹅的......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四十二章 王权当道

    千古以降,无论官场还是江湖市井,在人与人的斗争中,用男女问题泼脏水做文章,都是最容易达成目的的。

    一是人言可畏,一句无风不起浪就够当事人喝一壶的了;

    二是话题敏感,这种事最容易败坏一个人的名声,就算事后搞清楚真相,当时也难免臭不可闻的下场;

    三是世情险恶,一个人若没有惹人嫉恨的突出之处,是没什么人愿意给他泼脏水的,一旦脏水泼出来,臭味被别人嗅到,多数人便会从心底里更愿意相信那个混的比自己好的当事人就是脏的。

    幸亏张潇前世在床上瘫痪了十年,经历过不计其数的世情险恶,也见识过许多感天动地的人间真情。在经过超脑实验改造后,他的精神领域早已达到八风不动,世事洞明的境界。所以才能在极短时间内找到对方的破绽和自己的机会。

    面对敌人最简单有效的局,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破局。

    白府内宅,小鹅正绘声绘色讲述事情经过。

    当说到群情激奋要声讨张潇的时候,白凌霄忽地愤然起身,扬手打出一道风刃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痕迹。切齿道:“这些杀才蠢物真真可恶,宁愿相信两个陌生妖女的蛊惑,也不肯相信自己熟悉的熟人!”

    小鹅道:“我还没说最后发生了什么,小姐倒似乎已认定姑爷没有做过那种事?当时那老婆子说的言之凿凿,女的哭的凄楚可怜,我在人群里听的清看的真,真的信了她们的鬼话呢。”问:“小姐怎么猜到她们说的是假话的?”

    白凌霄道:“都不过是诡谲伎俩罢了,说穿了一钱不值,她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跳出来,就冲这一点便不难判断真伪,只是这一招的确阴险毒辣,如果张潇不能给自己翻案,这个事被外面那些人利用起来,爹爹也只有退婚了。”

    “哎呀,幸亏那个张潇够聪明,一句话就破了对方的局。”小鹅道:“他反问那女的,既然俩人有过肌肤之亲,那女人就该晓得他身上有个特殊之处,结果女的根本啥都不知道,老妖婆就说张潇在使诈。”

    “然后呢?”白凌霄也很好奇张潇是怎么为自己翻案的,不悦道:“你怎么专门说半截话?”

    “接下来就是最精彩的部分啦。”小鹅道:“姑爷当街脱了上衣,露出一身好漂亮的筋肉。”咽了一下口水。

    没出息样,已经是咱们嘴边的肉了。白凌霄白了她一眼,道:“后来呢?就露一下筋肉便完了?”

    小鹅面皮微红,摇头道:“当然不是这样,姑爷脱掉衣服后,大家在他身上看到了伤疤,很多,很多,看一眼,碰一下就绝对不可能忽视的那种,当时我看到后,感觉他就像是在战场上先被人射了一通乱箭,然后又给人丢进长枪大刀的军阵中鏖战一番,最后又与一个十分强大的蛮族高手恶战了一场,受了必死的重伤却活了下来。”

    “胡说八道,按你的说法,就算我爹也未必能活下来,更不要说他一个凡夫俗子。”白凌霄道:“再说,他那人鬼精鬼精的,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绝境?”

    “这我可就不晓得了。”小鹅道:“反正就是很有说服力,一下子就把局面反转,那妖女也是跟狠人,眼见事情败露,立即将婆子丢出做挡箭牌,自己却用遁术逃之夭夭。”

    “便宜她了。”白凌霄意犹未尽,心有不甘,只恨不得亲自去把那害人的妖女抓住,情绪稍微平复,旋即又道:“行刺不成,污蔑又失败,外面那些人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个小治安官这么难对付吧。”

    “小姐,我觉得你真是挖到宝贝了。”小鹅毫不掩饰羡慕情绪。

    “难道我很差吗?”白凌霄自矜的昂头挺胸,道:“总算他还有些本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毕竟是爹爹结拜兄弟的儿子,小时候这家伙就挺聪明的,每次我给小阿汉拿吃的都会分成两份让他选,看着一样,其实一份多一份少,而每次他都选少的,然后我就笑话他是傻瓜,把大那份给小阿汉吃,还乐此不疲的找他玩这个游戏。”

    “这说明他就是个心疼弟弟的好哥哥,跟聪明有什么关系?”

    “小时候我也是跟你一样想法,后来偶尔跟师父说起这事,经过师父提醒才晓得他的真实想法,其实是他知道我好胜,便故意在别的方面胜我一两次,激发我的好胜心主动跟他玩猜食物的游戏,结果每次都是我赢,让我一直觉得这游戏很有意思,而他和小阿汉就经常能吃到我拿来跟他打赌的食物。”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担心,新姑爷从小就那么聪明,现在肯定更加厉害,咱们要怎样才能从他手里把十八行的权力抢过来呢?”

    ......

    迎亲的队伍终于来到白府门前。

    老远就看见北国君王周泽的王辇正停在那里,很多北国王官众星捧月一般围绕在周围。张潇没见过周泽,但一眼就认出那杆王旗,立即明白许大哥为什么会把官军撤出城去。

    许笑杰和白宗秋也在人群中,俩人凑在一处进行私聊,显得有些不合群。

    周泽堵在这里却不进门,自然不是因为白宗元不肯让他进去。张潇在他身边还看到了郝梦龄和一个额头灵光不比白宗秋稍弱的锦衣上人,很明显这位北国大王就是受次相府驱策,专门来搅局的。

    这应该是最后一道障碍了。显然也是最难的。

    张潇稍稍思忖片刻,没什么头绪,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决定先看看对方如何出招再见招拆招。举手示意迎亲队伍停下来,停止吹吹打打。催马向前,来到白府门外。

    “来人止步!”距离王辇还有九丈距离时,有仪仗护卫出来拦路,道:“大王在此小憩,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小憩?憩你姥姥个爪儿。

    一个被白宗元挤出北境八年的大王,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日子跑到白府门前小憩?

    张潇勒住马头,气归气,还真不能跟这鳖孙蛮干。

    九丈之内有个说法叫神圣王权领域,乃是当年神圣东盟建立时承诺给各国君主的特权。

    在本国境内,只要不触犯无故杀人,阴谋背叛东大陆人族,勾结外敌等重罪,国王就可以拥有他们的神圣王权领域。在王权领域内他们有神圣不可侵犯的特权。

    只要他在本国境内就可以行使这个权力。

    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准接近到大王周围九丈范围内,否则以谋逆论罪,杀之无罪。

    张潇明面上只是个小小治安官,公然触这个霉头的后果就等于是自己把刀子递给敌人。

    许笑杰见到

    迎亲队伍,立即与白宗秋一起迎了过来。张潇连忙下马,主动与二人见礼。

    “贤弟,你可算来了,再晚些就要错过吉时啦。”许笑杰拉着张潇的手便要往里闯。

    哗啦一声,周泽的卫队齐刷刷拔出了刀。

    严格来说他们并非隶属于周泽的武装力量,而是神圣东盟分派给北国君王的仪仗卫队。他们久居长安,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也很清楚如果许笑杰发威,一只手就能把他们全屠了。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毫不犹豫拔出了刀。

    他们很笃定许笑杰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们深知自己手中的刀捍卫的不只是周泽的安全,还有神圣东盟所以能够建立的法律基础。谁敢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出手,谁就是整个东盟联合政府的敌人。

    当初东大陆上七国争雄,东陆人族内耗不断。之所以建立神圣东盟,主要是为了将七国潜力拧成一股力量以便与西大陆人族抗衡。

    神圣东盟之所以能成功建立,除了以苍穹书院老院长谢龙煌为首的几位东大陆人族圣人居功至伟外,当时积极响应倡议的诸国君主也是功不可没。故此神圣东盟政府才会制定那条九丈之内神圣王权不可侵犯的法律。

    刀光耀目,许笑杰眯眼看着,脑门上青筋直跳,手悄然按在狮心宝刀的刀柄上,为了张潇的婚事,他是不怕杀人的。

    “大哥息怒。”张潇一把按住了他握刀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动手,这摆明了是个陷阱,周泽分明是次相府弄到这里来恶心人的,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对周泽动粗,都等于自己把刀子递给了次相。

    许笑杰皱眉道:“你不想娶媳妇了?”

    “媳妇当然要娶。”张潇道:“不过还需从长计议。”

    白宗秋凑过来骂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堵在别人家门口阻人成亲,也不知哪个王八蛋想出这下三滥的法子。”

    声音很大,在场人都能听到。

    郝梦龄自然不例外,却完全无动于衷,甚至以挑衅的眼神看过来,一副有招想没招死去的架势。许笑杰阴恻恻看过去,郝梦龄吓得一闭眼,连忙转头回避目光接触。他可不是周泽,并不受神圣王权领域的保护。

    “啐!”许笑杰吐了一口唾沫,故意大声骂道:“虎父犬子,郝神通收服南,楚,越三国,一人执掌三国相印,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却生了这么个没卵子的货色,属癞蛤蟆的,咬不了人只会膈应人。”

    这话太难听了,郝梦龄出身次相府,少年得意,听惯了顺耳的恭维,骤然听到这么难听的嘲讽,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一旁的阴光上人却忽然探手将他按住,道:“当心激将法,他在故意刺激你犯错误。”

    许笑杰眼瞅着郝梦龄站起身又坐下,不禁大为失望,道:“小狗别的不行,学做缩头乌龟的本事倒是不小。”

    张潇也有些一筹莫展,次相府把周泽摆在这里,只要是哥俩还不想造神圣东盟的反,就不好硬闯上去。总不能绕过正门,跑到后面把白凌霄接出来吧?

    正自思量,忽听隆隆声传来,原来是泰龙兄妹乘坐巨车过来了。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奉阳白家人请听真,巨人国二王子泰龙,大公主泰虎,携泰坦王外孙张汉和张潇前来迎亲!”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四十三章 送别

    世上既有权贵贱民之别,人与人之间便难免要分个高下。

    北国君主在神圣东盟毫无疑问是第一等的权贵人物,但若是放在全世界范围里,就没那么尊贵了。至少在巨人国的王子和公主面前,还轮不到他这个有名无权的北国大王摆架子。

    神圣领域的特权针对的是神圣东盟人,对人家巨人国的王子公主却没什么约束力。

    别人两家结亲,男方的养母和舅舅带人来迎亲,遇到拦路不让进门的,自然是没啥好客气的。

    金钟泰龙,当年的天海盛会上以血肉之躯承受了楚王九倍重力场,虽然最后还是败给了陈无忌,但是并不妨碍他从此一战成名。这位巨人国中生代战神才不会在乎什么北国大王和那个神圣王权领域。

    巨车笔直的奔着白府正门驶来,经过张潇和张汉身边时,泰龙一招手,道:“你们两个还不上车?”

    果然应了那句话:跟着老司机,走到哪里都不迷路。

    兄弟二人欣然上车。

    许笑杰哈哈一笑,道:“好一个金钟泰龙,回头一定要跟你好好喝几杯。”

    巨人族最看重勇力和勇气,金钟泰龙生平只敬英雄好汉,经过昨夜交手,他已认可许笑杰是够资格跟他交朋友的好汉,闻言大笑,十分豪迈。道:“跟你喝酒几杯哪里够,至少要喝个几千杯才够劲儿。”

    许笑杰道:“酒有的是,奉阳城里六大馆子摆了流水大席,就等着你这当娘舅的把白家闺女接回去拜了堂就开席。”

    泰龙道:“许兄好气魄,兄弟必不让你失望,白宗元的闺女,我这大外甥娶定了,我说的!”

    许笑杰道:“红口白牙怎么说都行,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白府门前挡道的可不是一般人物。”

    泰龙转脸看了一眼,神态轻蔑,语气郑重:“许兄不必担心,且看俺泰龙如何行事。”一招手:“锤来!”额头巨岩状灵光一闪,阴极阳极锤自动从阿汉手中飞回到他手里。

    别人看不到识海灵光,只有张潇的阴神可以。见此情形,忽然明白,原来泰龙那个不能觉醒的魂相是块巨大磁岩。召唤相同材料的阴极阳极锤就是他唯一的先天魂技。

    一锤在手,泰龙的气势立刻为之一变,八米高的庞大身躯令人望而生畏。他并不急于立即冲过去,而是停住巨车,站在那里雄视对方,向周泽施压。此地毕竟是北国,这叫先礼后兵,把该给的机会给了,对方不上道再动手才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有意挑衅东盟王族的权威。

    王辇上,周泽面色十分难看,对着郝梦龄说道:“九公子,此事已经不可为,这金钟泰龙是天下有名的强者,人家身为男方长辈,前来白府迎亲,咱们没道理阻拦,他是巨人国王子,身份尊贵不受神圣王权九丈领域限制,孤若是再横加阻拦,唯恐此人发狂,后果不堪设想呀。”

    郝梦龄面色阴沉,他也没想到泰龙会杀个回马枪,而且会以男方长辈的身份前来搅局。不爽的同时又有些奇怪,这金钟泰龙一向反对巨人族与普通人族通婚,因为妹子的事情,甚至把黑龙城张氏都恨上了。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对张潇这个废物的事这么上心?

    阴光上人凑上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北王所言不错,事不可为,撤吧。”

    “怎么个意思?这是打算撤了吗?”张潇把他们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一动,忽然扬声道:“郝梦龄,你身上的伤好利索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能忍辱负重的主儿。”

    一句话戳了郝梦龄的肺管子,他剑眉竖起,咬牙切齿,张潇鼠辈欺人太甚!

    阴光上人道:“小不忍乱大谋,事情涉及巨人国,公子千万隐忍,莫要授人口实才是。”

    郝梦龄喘着粗气,竭力压抑愤怒羞耻的情绪,切齿恨声道:“白家女是羽圣弟子,父亲大人有心与空羽城结交,只缺一座沟通的桥梁,这次派我到北境本来是志在必得,却不料偏偏出了张潇这只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此贼坏我好事在先,殴打羞辱本公子在后,难道我就要任其猖獗吗?”

    “这张潇不过蝼蚁一样的东西,想要对付他也不必急在这一时。”阴光上人低声劝道:“若是公然与泰龙发生冲突,那就是关乎东盟与巨人国邦交友好的大事,九公子千万莫要意气用事,以免让次相府陷入被动。”

    “你的意思是父亲会不高兴?”郝梦龄仍不甘心就此低头,道:“难道我次相府会怕了他们?”

    阴光上人心中暗叹,这草包是怎么顶了一圈少年天才光环的。耐着性子说道:“公子,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事情,你若是因为赌一口气,在次相大人心中留下鲁莽任性的印象,岂非得不偿失?”

    “这...好吧,且让那小贼得意一时。”郝梦龄愤恨难平,道:“迟早本公子必报此仇!”

    张潇心中微感遗憾,原本是想自己娶了白凌霄,又命阿汉揍过郝梦龄,此仇已然无解,既然已经是这样,与其日防夜防这厮报复,倒不如得罪到底,一了百了来个痛快。所以才故意逞口舌之利勾引他犯错,再趁机唆使阿汉或泰龙拍死他。

    却没想到这公子哥儿居然咽下了这口气。

    世家出身的年轻人,眼界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少年人可比,固然有仗势跋扈的一面,却也不乏权衡隐忍的智慧。

    随着郝梦龄不甘的点头同意,王辇车驾启动让开道路,白府门户大开,巨车长驱直入取代王辇的位置停在府门前。

    白宗元亲率白氏家族其他成员迎到大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里找不到原本寻常见的制造火药的物质,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鞭炮齐鸣。张潇自己倒是曾亲手提炼过一些硝酸甘油,但都用在了医疗领域,专门用作治疗心痛症的特效药。

    没有鞭炮,还有锣鼓。

    哥舒兰为迎亲队伍准备了许多吹鼓手,白府门一开,这些吹拉弹唱敲锣打鼓的艺人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片锣鼓喧天的热闹中,白宗元将泰龙为首的迎亲队伍请进白府。

    ......

    城东十里,酒足饭饱的泰龙兄妹带着阿汉辞别众人,即将踏上归程。

    白宗元兄弟为首的部分白氏宗亲,许笑杰和陈新丰等人为代表的东盟官员们,以及北国王官集团的代表共同列队相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其他人都还好,唯有阿汉从小跟在张潇身边长大,此刻别离在即,一想到今后天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再见,哪里还按捺得住离别之悲,跪在张潇面前咧开大嘴哇哇大哭。全然不理泰坦王亲外孙这个身份在东大陆有多贵不可言。

    “起来!”张潇拉了他一把没拉动,叹了口气,揽过大脑袋在怀中,道:“雏鹰振翅鹰击长空,这是自然规律,你早晚都要离开哥,男子汉长大了就该去寻找自己的天地,人这一生会结识很多人,走过很多地方,难免经历很多离别,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飞鹰跳崖离巢的故事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哥讲的故事阿汉全都记得。”阿汉哽咽道:“雏鹰初长成时第一次离巢需要极大勇气从高处跳下,只有经历过摔打才能学会飞翔。”

    “今天就是你离巢的日子了。”张潇的话是对阿汉说的,也是在对自己说:“这人啊,不能总在自个儿喜欢的舒适圈里活着,咱们积蓄力量学本事,到了一定阶段就该去学以致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要记住,你是天生的勇士,血管里流淌着高贵的泰坦神族血脉,从今往后,你只能流血,不能再流泪!”

    阿汉不哭了,但依然拉着张潇的衣襟难舍难离,连虎姨都深受触动,走过来将兄弟俩一起抱在怀中。

    “每次痛苦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快乐的欢聚做的注脚。”

    张潇擦去阿汉眼角的泪,忽然想起苏东坡的那阙‘和子由绳池怀旧’脱口而出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是苏东坡途径绳池,忆及苏辙曾有《怀渑池寄子瞻兄》一诗,从而和之写下经典诗作。

    一共八句,张

    潇只诵出前四句,后面四句涉及典故且不应景便掠过没说。

    苏东坡把人生看作漫长的征途,所到之处,诸如曾在渑池住宿、题壁之类,就像万里飞鸿偶然在雪泥上留下爪痕,接着就又飞走了;鸿雁前程远大,这里并非终点。人生的遭遇既为偶然,则当以顺适自然的态度去对待人生。果能如此,感别伤怀便可少些感伤,处世亦可少些烦恼。苏轼的人生观如此,其劝勉爱弟的深意亦如此。

    张潇将这首诗用在此情此境下,可谓是珠联璧合,浑然天成。

    一诗出口,陪伴送行的白二先生就按捺不住了,先三声妙字脱口而出,而后从字面上理解这首诗:人生在世,到这里、又到那里,偶然留下一些痕迹,你觉得像是什么?我看真像随处乱飞的鸿鹄,偶然在某处的雪地上落一落脚一样。偶尔在雪地上留下几个爪印,但转眼它又远走高飞,哪还记得这痕迹留在何方!

    有他这位广德书院的当代学界权威人士解读,现场诸人即便是不懂上古诗词的也都一下子体会到了这阙经典的妙处。

    白二叔说到妙处,浮想联翩,猛地想起之前在百花巷听到师小红唱的那阙三千先生的送别词,竟脱口唱了出来。一曲唱罢,心绪激昂神思飞扬,也不理别人如何惊叹感慨,转而对身旁的大兄白宗元说道:“愚弟忽然心有所悟,决定今日起闭关,出关无期,兄长动身去长安时,请恕愚弟无暇相送了。”说罢,一步踏三丈,两步登空,宛如谪仙飘然而去。

    白宗元喟然长叹,似乎了却了什么重要的心事,如释重负一般。对白宗秋远去的背影挥挥手。

    又是一出兄弟道别的戏码,后者比前者少了许多伤感,多了几许洒脱和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到的壮烈情怀。

    一阙诗词两别离,此去关山万里,海阔天长。

    人群中有人喟然慨叹:“这阙鸿鹄别一出,算是将别绪离愁写尽了。”

    又有对当年黑龙城张氏内情略知一二者道:“张平潮虽死,身后二子却占尽了北境少年才俊文武风流,这下子,黑龙城那边的人怕是要坐不住喽。”

    “坐不住又如何?”一个闷雷似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今日起,我巨人国泰坦王族认张潇为族外血亲,视同王子,凡天下人对其施加伤害者,等同向泰坦王族宣战!”

    在场诸公除了巨人族战神泰龙,敢出此狂言者,舍我其谁?

    许笑杰哈哈大笑:“有了这道护身符,看哪个王八蛋还敢打我兄弟的主意。”转而又对白宗元说道:“白老大,你真好眼光啊,这个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

    “白某的眼光当然不差,倒是你这浑人能有这个运道,跟我女婿做了结拜兄弟,这两年北国群雄的日子过得苦,却成全了你的前程。”白宗元不动声色说道。

    这话说的,摆明了占许大将军的便宜。

    许笑杰嘿嘿尬笑:“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大爷不跟你计较。”转脸看向张潇,道:“人生小登科,贤弟在这件事上倒走在了愚兄前面,今儿你洞房,有话咱们明天说。”

    回城的路上。

    “兄长何时动身去长安?”

    “明早就走。”

    张潇知道许笑杰的心思,凑到耳边悄声说道:“长安居大不易,长安的官儿更难做,你那按察司大统领的位置还要难上加难,就像在三个鸡蛋上跳舞。”

    “不是还有你在身后指画着吗?”许笑杰笑的极其无耻,看一眼走在最前面心事重重的白宗元,道:“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要说难,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比你这位岳父老泰山更难的,我走以后,白家怕是要容不下他这个家主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丈人家的心不是我该操的。”张潇道:“但我相信,不管白家内部多复杂,他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该做的就是守护好属于我的那部分责任。”

    许笑杰为老不尊的嘴脸:“嘿嘿,你的责任就是洞房啊,白宗元家的小丫头,啧啧,娶了她就是把白菩萨娶进了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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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凶猛介绍:
苍穹之下,圣人争道,凡夫俗子,命不如狗!匹夫张潇,自创体系。有恩必报,有仇不饶!武夫凶猛,诸圣当心!武夫凶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夫凶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夫凶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