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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走过青春岁月     武夫凶猛txt下载     武夫凶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四章 杀人不见血

    “是谁制造了钞票,让它在世上称霸道,有人为它累弯了腰,有人为它去坐牢......钱啊!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大牢里回荡着张潇惫懒的清唱。

    “人是苦虫不打不成,进了这里都要先挨一顿杀威板,这可是当初你告诉我的规矩。”张潇歪坐在大八角椅子里看着被人拖上来的金三儿,不慌不忙说道:“说吧,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满嘴是血的金三儿用充满一双怨毒的眼眸死盯着大马金刀坐在上面的张潇,每喘一口气都带出一口血沫。那是骂人的时候被板子掌嘴打掉了几颗门牙所致。

    “三爷交代你祖宗牌牌!”金三儿破口大骂,指着张潇喝道:“张潇,你好大的狗胆,区区胥吏竟敢对本官用刑,今晚且让你猖狂一时,待明日曹老大过问本案,金某必让尔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个时代,吏和官之间存在一条鸿沟。只有觉醒的异人才有资格做官,无论文武都至少是一级异人。而吏却是普通凡人进入体制后所能触碰到的权力天花板。

    “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指望曹洪能替你出头?”张潇嘿嘿一笑:“不怕实话告诉你,这是广德书院的白二先生亲自督办的案子,你勾结义军图谋不轨的案子发了,你若识相的,便速速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刁顽狗吏,牙尖嘴利,一派胡言!”金三儿不顾疼痛,奋力挣扎站起,道:“本官不想与你对话了,本官冤枉,我要见秩守大人!”

    他说的秩守大人便是隶属北国王官集团的白宗昌,算神圣东盟承认的六品王官。

    “不想说话就算了。”张潇看着他拖着瘸腿往外挣扎,轻哼了一声,随手从椅子上掰下一截扶手丢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这厮腿弯儿。金三儿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狗吏,你区区一个胥吏,一没有治安衙门局长大人的官凭令印,二无城主府的钧条令件,就敢对一个九品正官下此毒手,你不怕天理昭昭,神圣东盟法典如炉吗?”

    “要官凭令印?”张潇淡淡一笑,打个响指,吩咐左右:“给他写一张。”忽然想到新龙门客栈里那个手足被刁不遇剔的只剩骨头的曹少卿,一开始命人给那个要圣旨的杨大人写圣旨时也是这般口气。

    曹公公很牛逼,但是最后结果却不大妙。而且那厮是个大太监,下面没有了。

    张治安官就不同了,绝对纯爷们儿。

    随便丢个眼神下去,郭奇伟立即会意,左右扑上去两名治安官,抽出腰间对三级异人有一定抑制作用的拢鞭火绳,不容分说将金三儿捆绑起来。金三儿不过二级异人,还是个上限天花板也不过四级上境的纯精神系。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发挥不出多大战斗力。三两下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金三儿大惊失色,往左右看过去,只见郭奇伟为首的治安官,个个阴沉着脸孔,终于意识到今晚气氛不同寻常,他惊极恐极怒极,荒腔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你们的长官,就算白二先生命你们调查,你们也无权处置本官!”

    张潇嘿嘿一笑:“

    蠢东西,到了这一步还在摆上官架子,你身为上级,公器私用借押送犯人之机勾结乱党匪徒坑害下属,此罪一;平日里对外断案不公,枉顾事实,牵强攀扯污蔑良善,此罪二;对内,滥用职权巧立名目,克扣粮饷,此罪三;徇私枉法,欺下瞒上,买抓卖放,此罪四,四罪归一,还不够让你恶贯满盈?”

    “你现在怎么说都可以。”金三儿越听越惊,已经意识到张潇手里必然有处置自己的证据,但仍咬紧牙关不愿认罪,道:“张潇,且让你得意一时,过了今晚,待曹大人过问此案时,一切自有公断。”

    “原来你认定了我不敢杀你。”

    “本官无罪,只是遭小人构陷,白二先生不过一时不查才受了蒙蔽,但他绝不会允许你打着他的旗号随便杀人。”金三儿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怕曹大人,但本官相信你绝不敢在白二先生面前耍花招。”

    “说的很有道理。”张潇笑了笑,道:“看来还真是小觑了你,没想到你这灶坑打井雁过拔毛的糊涂蛋还有这见识,我想今晚指望你自己认罪是不太可能了。”

    “你若想屈打成招杀人灭口,明天白二先生过问此案的时候便无法交代。”金三儿看到了一线生机。

    “道理都被你说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张潇摆摆手,对郭奇伟说道:“今晚到此为止,找个封闭好的房间安顿金副局长,另外给他多准备两盆炭火,一定要锁好门户和窗户,连只虫子都不能出入,绝对不要让他有机会与外界联络,待明日白院长过问此案时再请他出来说明情况。”

    郭奇伟有些迟疑,就这么算了?他看着张潇,似乎在问,真打算就这么饶了他吗?

    张潇先命人把金三儿带下去,道:“郭大哥不必多虑,这王八蛋虽然该死,但不该死在咱们兄弟刀下,所谓人贱有天收,你若相信我,便按我说的去做,到明日自然见分晓。”

    “张贤弟,你可是顾忌我等才如此决定?”郭奇伟有点着急,道:“此贼心胸狭......”

    “郭大哥不要说了。”张潇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你们得知他要暗算我,心中恨极了这厮,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他有句话说的很对,咱们若是就这么弄死他,的确不太好交代。”

    “可以用黄布蘸水闷杀后投入井中,死状与自杀溺亡一般无二。”郭奇伟凑过来低声说道。

    张潇微微一笑:“这是公门灭口的老手段,但让他畏罪自杀却未免太刻意了,白院长可是顶顶聪明之人。”

    “左右死无对证。”

    “破绽太明显瞒不过去的。”张潇道:“郭大哥有所不知,兄弟我虽然没有觉醒魂相,但是自幼得到异人传授通晓天机的秘术,算定金三儿这厮人贱有天收,明早便要恶贯满盈,你只需按我吩咐的去做,明日必定能见分晓。”

    郭奇伟又道:“平日里兄弟们生受你太多,吃吃喝喝不计在内,关键时刻哪个兄弟家里遇到难处都是你挺身而出慷慨解囊,凡遇到要命的大案子,从来都是阿汉兄弟冲在最前面,今日这狗贼暗算贤弟你,正是我等报恩机会,便是豁出命去

    担了这干系也无妨。”手按刀柄,杀气腾腾。

    张潇有点小感动,在他肩头拍了拍,道:“听我的,去安排吧,一定不要做多余动作。”

    郭奇伟见他语气笃定,终于不再坚持,心里打定主意:若明早那厮无恙,说不得还要按我说的办。

    ......

    次日清晨,留在治安衙门的张潇从冥想中回神,正洗漱时,郭奇伟匆匆过来,面带喜色,进门便道:“贤弟真神人也!”又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之意:“那金三儿真的被老天把命收走了。”

    张潇毫不意外,一氧化碳中毒,整个过程类似人从疲倦到睡着的过程,一开始人会感觉头晕,昏昏欲睡,再往后就昏迷,十分钟内会引起大脑缺血缺氧,脑组织损害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直至死亡。

    最重要是,这种死法是查不出死因的。至少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还办不到。

    “通知赵先生验尸,请老曹回来主持大局。”张潇翻箱倒柜找了一身价值十枚金币的金线锦绣便装换上,原地转一圈,请老郭帮看看: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心。”老郭道:“金三儿一死,身后便空下个位置,咱们就不能争取一下?”

    “你这未免也太猴急了。”张潇笑道:“就算能争取也没啥必要,你我都不能觉醒。”

    “阿汉也是异人,虽然只是二级治安官,但是他的功劳簿却是最厚的。”老郭据理力争。

    “他很快要离开奉阳了。”张潇道:“再说,这个破位置就是个鸡肋,坐上去就要承担相应义务,别的不说,天天衙门里的大会小会就够烦的,还要跟秩守衙门打交道,更烦不胜烦。”

    “阿汉小弟要走了?”郭奇伟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虎姨娘家人来接他们娘俩回去,这是好事儿。”张潇道:“这一两天人就到了,我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

    郭奇伟道:“那兄弟们可要好好送一送。”

    “恐怕来不及。”张潇拱手道:“大家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真挤不出这个时间。”

    “贤弟你怎么办?”

    “我会留下来。”张潇道:“巨人岛的规矩是不容外人,我还有我的事。”

    老郭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兄弟俩,一文一武,可是咱治安衙门的主心骨,阿汉这一走等于少了一条腿,若潇哥儿你也去了,兄弟们可就只有解甲归田的份儿了。”

    张潇道:“郭兄放宽心,咱们兄弟来日方长呢,别说我现在没有离开的打算,就算某一日真有这个必要了,动身前也一定会帮兄弟们谋划好前程。”

    时间不早,动身往外走,转身对郭奇伟叮嘱道:“我去书院见白二先生,你替我把昨天带回来的那个义军小丫头看住了,别让任何人动她,如果她醒了发脾气,你们就多给她买些零食,所有开销都算在我身上。”

    “别人都好说,就怕曹大人要亲自审她。”

    “曹洪若是问起她来,你就说她是北线联军许大将军亲自要的人,老曹自然不敢再多问......”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五章 山色

    这是属于异人们的时代,不仅当官的必须条件是异人,甚至连入学馆的前提条件都是异人第一级境界觉醒。即是说,不是异人的凡人连求学的资格都没有。这操蛋规定几乎是彻底阻断了凡人脱离阶层改变命运的可能性。

    这也是自负超凡的白宗秋也反对这门亲事的最重要理由。

    广德书院位于城西四明山脚下,阳江环绕流过,背山面水修造了一片亭台楼阁。

    连山系水,层院叠阁,极尽土木之盛。

    学院建立于北方玄水国极盛的年代,是诸圣大战之后少数保留下来的古建筑。当年张渔阳拆龙骨为槌,扒夔皮为鼓,击鼓动天,以音波乱道,布下混沌大阵,几乎将那个时代的诸圣一网打尽。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对天下格局产生深刻影响的大战。此役过后鼎盛一时的玄水国湮灭在历史尘埃中,而雄霸一世的张渔阳本人也陨落在那场大战中。黑龙城张氏由此走向衰落。

    山脚下是一片宽阔所在,青石铺地,按九宫方位修了几个水池,居中耸立了一座青龙盘柱高耸比肩山巅的石碑。上书:东方龙角亢之精,吐云郁气,喊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来立吾左。

    这便是当年玄水国的镇国青龙?

    古代传说中张渔阳豢养过一头通灵仙兽,名唤青龙,实力强大堪比圣级。张渔阳战死后,那仙兽青龙便不知所踪了。

    张潇目视镇国青龙碑,这青龙雕刻的鳞角峥嵘栩栩如生,与前世记忆中的神龙一般无二。

    心下慨然:这世上原来真的存在过这种生物。

    迈步来到山门前,有书院负责接待外人的教授在这里把守。

    这人是个青袍白发的老者,羽扇纶巾,仪态高古,眉宇神态之间透着傲气。张潇按照礼数投了帖子,对方只用两根手指夹着,只瞥了一眼又丢回给张潇,淡漠道:“在此候着。”说罢,足下冒出一团土黄色光辉和气体。

    烟尘散尽,老者已经凭空消失。

    张潇暗自吃惊,这就是东大陆一流书院的排场?一个看大门的都是五级初境异人。

    虽不能修炼异术,这些年却一直在做着这方面的研究。所以知道五行魂相异人到了五级初境便能施展的五行遁术。

    张潇好奇的看着老者消失的方位,有点羡慕。瞬间移动还是传送法阵?不管是哪个反正挺牛逼的。

    土黄色光芒再度出现,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老者回来了,点点头道:“院长在望梅阁等候。”

    张潇没有直通车,只好走着进去。

    秋色浓,风起时漫山枫叶飘舞。

    沿着石阶穿行在书院中,偶尔能听到路旁建筑里朗朗读书声,恍惚间想起许多旧时光。

    三千年过去了,那个在红叶飘飞的季节里,没心没肺奔跑在大学校园篮球场上,一笑两颗小虎牙的少女早已化蝶而去,只留下一腔别绪在心头萦绕。

    耳边仿佛萦绕她的笑声和毕业时的箴言:出了那道门,目视前方专注未来,将一切过去的,好的,坏的,藏在脑后,这就是人生。

    她叫红叶,斯人已逝。

    “广德书院建立两千载,你是第一个踏足到这里的普通人。”

    一个声音忽然从上方洒落,打断了张潇的思绪。

    长发披肩,一袭黄杉,身段胸狠的少女立在前方路口,神色宁静眼神清冷打量着张潇,居高临下道:“二叔已经为你破例,除非你今天有超出期待的表现,否则别指望他会做更多。”

    这小娘皮都到这地步了,还给老子端你的城主府大小姐架子。

    “或许我本就不该来。”张潇顿住脚步,含笑看着她,道:“一个朋友曾跟我说,智者逆流逆天不逆人心,强扭的瓜不甜,你我之间差距很大,但是阻力更大。”

    “张潇,我白凌霄不是嫁不出去了,才非你不可。”白凌霄微微变色,眉宇间透着倔强,咬牙道:“你若怕了便走吧。”

    深秋的风吹过,她长衫飘摆,发丝凌乱,看上去有些凄婉,只有傲气和骨气仍支撑着强烈的自尊心。张潇又想起了那片留给自己三千年别绪离愁的红叶。眼前的她和记忆中那个她有点像,都有两颗小虎牙。

    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不如小时候那么可爱了。”

    白凌霄以为这就是张潇的回应,面色一寒:“可爱换不来我想要的生活,只有实力才能主宰命运!”转身欲走。

    “可我心中的白凌霄,依然是小时候那个爱笑,喜欢从内宅拿食物投喂阿汉的样子。”张潇阔步登上石阶,道:“走吧,为了

    那个可爱的你,就让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凡夫俗子去见识一下那些异人时代的天之骄子。”

    白凌霄神情一滞,因为那句心中的白凌霄。这个贼骨头男人怎么敢说出口的?她迟疑着要不要给他一下子的时候,张潇已经拾级而上走出三丈远。

    “你等一下,我跟你说说里边的情况。”白凌霄想起自己来这里迎他的目的,赶忙跟了上去。

    张潇立定不动,含笑道:“我洗耳恭听。”

    “那个次相公子郝梦龄也来了。”白凌霄道:“他是苍穹书院的学子,以交换生的名义进入到广德书院,二叔说他是玉树临风的魂相,木系四级上境的实力。”

    那不就跟厉非烟差不多?张潇心里估算了一下,木系异能威力有限,如果自己跟他动起手来......

    “等等,不是说文会吗?既然是动口不动手的勾当,我一个凡夫俗子需要了解他什么实力吗?”

    “非异力觉醒者不能入学府读书,一个人的修为境界能够说明他的天赋。”白凌霄白了张潇一眼,道:“这个郝梦龄还不到二十岁,没有扎实的理论根基,绝到不了这个境界。”

    “嗯,懂了。”张潇道:“毕竟是苍穹书院出来的。”又问:“还有谁?”

    “林慕海,邺阳林氏的五公子,八岁觉醒忘忧川魂相,如今已是四级中境修为。”白凌霄道:“邺阳林氏世代簪缨,是传承两千年的世家,家主林苍远是北国保王派的中流砥柱,连我爹都对此人忌惮三分。”

    “修为高,所以文才必定也好。”张潇故意赌气说道:“果然好有道理。”

    “事实基本如此。”白凌霄道:“我师父说过,人世间最大的道理其实只有拳头,两国相争,军队就是拳头,实力拿不到的东西,外交和嘴皮子也拿不到,两人较量,本身的实力便是拳头,说不过就比划一下在书院文会中也是常有的。”

    “还有谁?”

    “许六安和曹梦熊。”

    白凌霄继续介绍道:“许六安十五岁,狮心许氏的后人,北线联军大将军许笑杰的亲侄子,他的魂相叫做狂狮啸天,既有兽魂相的威能神通,还兼精神异力的威压,虽然只是四级下境,却有过代表广德书院战胜苍穹书院天才少年叶恒的战绩,他也是二叔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原来这小子也在这里。”

    “你认识许六安?”

    张潇似笑非笑,想起了结拜兄长常提起的某个中二少年的趣事,点头道:“略有耳闻罢了,一个朋友经常说起。”

    白凌霄顿感失望,道:“你若是跟他相熟,说不定一会儿还能帮到你。”

    张潇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道:“曹梦熊是不是曹大头的儿子?”

    “曹大头是谁?”白凌霄诧异了一下,随即会意点头,道:“不错,正是治安局衙门曹大人家的公子。”

    张潇笑了笑,道:“总算有个熟人了。”

    白凌霄黛眉微蹙,问道:“你和曹梦熊很熟?”

    “我跟他爹很熟。”张潇道:“跟他没接触过,有代沟,不过阿汉跟他玩儿的很好。”

    “曹梦熊只有十五岁,异力级别却也是四级下境,他天赋飞熊魂相,单只是战力不在许六安之下。”白凌霄道:“曹大人归属东盟政府统辖,官居六品,堂堂五级中境的大异人,你作为他的下属,言语之间还是尊敬些。”

    哟,她这是在善意提醒潇哥儿吗?

    嗯,没错,应该就是。小虎妞儿进入角色很快嘛。

    张潇谦虚的点点头,道:“多谢白小姐指点。”心里却丝毫不以为然,曹大头这家伙平时很能装,时时刻刻端着六品官的威风架子。但其实只要熟悉他底细的人便会知道这家伙其实就是个大活宝。而自己跟他实在是太熟了。

    白凌霄接着一本正经的提醒:“曹梦熊与许六安关系极好,俩人向来被称作是广德书院当代双壁,他们年纪小爱冲动,爱动手多过爱动口。”

    “嗯,的确有点让人头疼。”张潇道:“还有吗?”

    “其他修为都是三级以下,不足挂齿。”

    “说说今天文会要辩论的内容吧。”

    白凌霄道:“今日文会的主议题是社会学,研讨话题是上古时代曾经天下大治,究竟靠的是什么?那个时代的制度是否适合异人时代?”

    张潇点点头,问:“还有吗?”

    “议题就是这样。”白凌霄道:“我要提醒你的是立场问题,去年长安那边有过一场七国雄辩大会,苍穹书院的谢老院长提出社会文明的发展是不

    断变化的,没有任何一种模式和制度可以适应任何时代,他坚持认为现在的时代就是最好的时代,东盟七国的发展方向应该是保持现状的基础上,逐步向大一统过度。”

    “老成持重之言,难说优劣。”张潇道:“二叔呢?他与谢龙煌看法不同?”

    白凌霄又深深看了张潇一眼,大约是觉得他提及谢老院长的口气有些轻佻了。

    “我二叔认为东大陆人族的命运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点,现在的社会太过看重世家门阀和种族天赋,视凡人命如草芥,异人世家强者恒强,凡夫俗子只配挣扎求存,社会已是一潭死水,甚至都不如西匪占领区有活力。”

    张潇附和道:“二叔这忧患意识还挺强。”

    白凌霄道:“二叔近年曾游历西大陆和海上巨岛,发现那些海上蛮荒之地的人们信奉丛林法则,相互竞逐中发展进步,已经建立起庞大帝国,那个海族人的国度,法度森严,军力强大,迟早必为大陆人族心腹大患。”

    这不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

    东大陆是典型的农耕文明,当今政治格局为王国与神圣东盟共治天下。神圣东盟总部设在最强大的汉国都城长安,名义上该轮值的东盟主席长期由汉王把持。政府内阁成员还包括分别执掌三国相印的首相和次相,与汉王共同组成三巨头。

    汉王一统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但内阁两位相爷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各掌三国相印,实力不可小觑。

    汉王有意把整个东大陆建立成一个庞大帝国。而首相谢安和次相郝神通则更倾向西大陆那种联邦议会制,架空王权,各国王室成为国家象征,但不掌握治国的权力。

    实力深不可测的苍穹书院则超然独立于党争之外,暂时没有做出表态支持哪一方。

    在这个体制下,东盟政府和王国的王官集团之间权利重叠处颇多,彼此龃龉不断。造成了极大内耗,也大大削弱了普通百姓对国家的信任。而世家门阀则趁机左右逢源扩大势力,在兼并土地的过程中更增大了平民的苦难。

    于是就有了雷动的义军。

    这样的局势下,强大的异人利益阶层必须能够应对全部内忧外患,否则一旦海族入侵天下必将倾覆。

    异人利益阶层无疑是强大的,但是他们真能做到这一点吗?

    二叔的担忧不无道理,异人看重修行多过子息繁衍,因为一旦进入圣境,寿元就会大幅度增加,只要不在战斗中陨落,动辄能活个几百岁,甚至有些特殊魂相的异人还能活更久。所以,绝大部分异人往往是在很大年纪,认定自己彻底失去了晋升圣境的可能了,才会选择繁衍后代。这就导致了异人世家的出生率极低。

    通常来说,异人修行三级以后,一步一道坎儿。四级是第一道门槛,二十岁以前不能迈过去,基本终身无望更高层级。如果能在二十岁前从四级到五级,那便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了。

    五级以后看机缘,无数天才人物卡在五级上境终身无望。除了极个别在十六岁以前达到五级的超品魂相,往往是五十岁以后,自觉身体机能开始减退冲击六级无望,迫不得已才选择繁衍后代。

    而到了六级,寿元大幅增加,除了少数特殊魂相异人会贪恋红尘权势美色,余者基本会断了凡尘俗念,专心向更高境界勇猛精进。六级聚魂,下中上三小境,每一小步都是巨大鸿沟。上境准圣以前,都容不得半分懈怠。

    至于冲击第七级圣人证道境界,告诉张潇这些修行界秘闻的那个人也不知道。

    张潇由白宗秋的担忧联想到,异人出生率大大低于普通人,人口基数差距越拉越大。但就是这少数异人们却一直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他们的战斗力会随着人口萎缩而减弱,而普通凡人则需要越来越多的承担危难险重的责任。所以这已经不是公平与否的问题,而是真切实在的基础结构问题。一旦爆发开来,整个东大陆的人族社会架构都会崩塌。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时代是病态的,一些有识之士发现了病灶,想要找出医治的办法。比如义军那位号称雷神的雷动,又比如执掌天下道业牛耳的苍穹书院老院长谢龙煌;白家二叔显然也在其列。

    他们的出发点虽然一致,但是三观却有极大差别。雷动激进,谢龙煌保守。

    白宗秋也算革新派,只是观点相对温和。比起两位搅动天下风云的圣人来,他能力有限人微言轻,最多也只能做些学术方面的研讨。

    前面便是望梅阁,白凌霄不便继续同行先自去了。张潇原地稍候,沉思片刻,做到心里有数,迈大步走了进去。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六章 谈笑有鸿儒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张潇迈步走进望梅阁,正听到一人在背诵陋室铭,循声看过去,却见宽敞的厅堂内摆着两列梨木座椅,正中是先生教授们的位置,发言者是个着锦袍挎长剑,眉目俊朗的青年,乍一看丰神俊朗,好一个浊世佳公子。仔细看,这人发梢干枯劈叉,眼角有些暗青色,鼻翼干瘪,典型的气枯血败早衰迹象。

    “这是半年前宝丰楼的杜总柜请别绪三千先生译出的上古诗文,意境妙不可言,更难得是内容涉及上古大能之间修行斗法的心得。”那人侃侃而谈道:“诸位且听这一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小生以为这句话说的其实是精神异力当中的音波之法,其中道理与狮心家族的狮吼威压之法相类。”

    “好诗,好句,郝公子解的也好。”一名长胡子老教授连连称赞,彩虹屁坏肚子似的往外放:“郝公子不愧次相之子,苍穹书院稚虎榜前二十的少年英才,上古经典晦涩难懂,常有隐喻义理在其中,便是当代许多大学士们也常常不得其解,你有这番领悟着实难得。”

    苍穹书院是东大陆公认的道业第一学府,是无数莘莘学子青年才俊向往的求学圣地。学院传道受业之外,还会在每年初发布三份榜单,分别是雏凤,稚虎和青云。其中稚虎便是专为人族当中二十四岁以下的青少年男子准备的。雏凤与之相类,区别是上榜者皆为女子。

    上榜者以异人级别高下为主要评测标准,同时也将实际战力纳入考评标准。比如稚虎榜第二的许四鸣,出身狮心家族,天赋卓绝,十七岁便突破了四级大关,如今五级下的境界,排名却在五级中境的江门梅郎前面,凭的便是狮心家族独特的狮吼功对实际战力的大幅增加。

    张潇平日里并不特别关注这些,但架不住这个时代对异人的推崇,他身在公门,免不了接触这些讯息。

    这个郝梦龄能排进稚虎榜前二十,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但其实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要知道苍穹书院发布的稚虎榜基本囊括了整个东大陆所有青年才俊。且权威性不容置疑。

    这首陋室铭其实是一年前受宝丰楼总柜杜紫藤委托译的。原稿内容是一份残缺不全的豆浆机说明书,张潇觉得照直译出来未免无趣又没啥价值,就自作主张帮刘禹锡托名为九阳居士用陋室铭代替了说明书。

    这时代修行文明已经发展到登峰造极,但人文社科的学问就要差一些。

    早年人族为了生存,战天斗地,与妖神族、海族、羽族、精灵族、巨人族争锋,自然把提升自身实力的方法看的最重,几乎是一切行为都围绕这个。

    到后来,东西大陆人族越发兴盛强大,强大异人层出不穷,修行文化发展到鼎盛。逐渐将对手放逐,占领了最好的土地。至今承平已久,随着人口和社会问题一起增加,对人文社科方面也越发重视起来。

    尤其近五十年来,东大陆没有爆发过大规模战争。不知何时起,考古学和上古文明研究热悄然兴起。上流社会热衷上古文明研究,上古时代的古物古文化都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时尚元素。尤其是古文化,诗词歌赋,更是成了长安纸贵的罪魁。

    人们虽热衷研究上古文化,但毕竟当代文化的基础是修行文明,所以只要涉及到高等学问,还是会习惯性的跟修行文明联想到一起。

    张潇站在楼梯口听着里边一群号称满腹经纶的教授学生,为九阳居士的豆浆机说明书展开激烈讨论,既感到荒唐又莫名的觉得欢乐。

    “张潇,你来了。”白宗秋早就注意到张潇,选了个恰当时机招呼他进来,吩咐人给他搬了把椅子,在几位教授正前

    方最下边的位置落座。

    众目睽睽之下,张潇从容落座,环顾左右,点头致意:“诸位先生,公子,小姐们,在下张潇有礼了。”

    “你就是要娶白家大小姐的张潇?”一名绿衣少女不客气的问道。

    张潇点点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奉阳治安官张潇。”心中一动,这绿衣少女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张家和白家联姻这件事在白家刻意压制下十年没露出口风去,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泄露传播,断然不会让外人知晓。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小姐是哪一位?”

    “我是赵冰冰。”绿衣小妞儿不满的看着张潇,道:“我听说别绪三千先生对你评价颇高,所以白院长特别请你来参加今日文会,还以为是块多了不起的浑金璞玉,却原来见面不如闻名,只是一块没有觉醒的顽石。”

    见面就开掐,都不带掩饰的。果然,叫个啥冰冰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原来是赵小姐。”张潇道:“你好,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赵冰冰一怔:“我什么时候跟你认识了?”

    张潇道:“既然不认识,你为何要主动跟我说话?还跟人打听我的事?莫非你们这些金玉都是这么与人交往的?”

    “你?”赵冰冰一时语塞。

    “你什么你?没错,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奉阳治安官张潇哥哥。”张潇道:“当然,当着在座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会让你很尴尬,所以你也可以不承认,没关系,如果你自认跟我不熟,那就请把嘴闭上。”

    赵冰冰为之气结,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黑狗吏!”

    说话的是曹大头的儿子。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挺大个脑袋,一张脸又黑又糙,跟他老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潇只知道他是曹洪的儿子,过往没有任何交集。

    阿汉跟这小子很熟,一来两个同龄人之间有很多共同语言;二来曹洪有意安排,既是为了给儿子找个朋友,又是希望曹梦熊能在阿汉身上学到些实用的拳法。衙门里这么多治安官,也只有阿汉能进入到局长大人家内宅。

    此子天赋熊魂,力大无穷,虽然脾气暴躁,但因为有个更暴躁的老爹压着,家教倒还不差。

    只是由于力大无穷,又不会自控,动辄出手伤人,所以从小到大没什么人敢跟他交朋友。

    阿汉不怕他力气大,也不怕他没轻没重,反而是他与阿汉交过几次手后,学会了很多与人相处的道理。小哥俩玩的很好,但二人都非健谈之人,私下互为玩伴数年,一起做的无非是些相互投喂食物或者互殴打闹的勾当。

    这种屁孩子之间傻兮兮的勾当,张潇自然没兴趣参与。甚至为了避免被曹大头讹上,还会有意躲的远远的。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阿汉的亲大哥。

    这就开始了吗?

    张潇自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眼神余光往白宗秋所在方向瞟了一下,白二先生老神在在坐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老小子请老子来参与这个什么文会看来也是没憋好屁,多半是想逼老子知难而退。

    又往旁边看了看,白凌霄就在白宗秋身后侧方,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越是如此,恰恰越说明她内心是在意的。

    这小虎妞忒没良心,前面还求着哥哥来救场,这会儿却人群里装起死人来。

    若不是为了虎姨,真想现在抬腿就走,让白家人自己内部撕去。可惜不成,事情已经运作到这一步,如果不能把白凌霄娶进家,虎姨怕是要疯。哎,想为虎姨完成这个心愿还真有些难度。

    等了一会儿,白凌霄仍无动于衷在那里。看来是真挺为难的。估计

    是不想嫁入次相府,又不敢表现出来。

    好吧,看在你这么胸狠的份儿上,潇哥哥就吃点亏,陪你唱一出舌战群雄。对了,还有几个雌头儿,更好,一起战了。只可惜不能展示老子舌头上的真功夫。

    哎,为了修习自创的那套武神体系,已经不记得委屈自己多久了。

    “小黑胖子,你是曹洪大人的儿子吧?”张潇道:“你刚才说黑狗吏,此话不妥啊,我与令尊互为同僚,平日里常以兄弟相称,按照你的说法,他就是治安衙门里最大一条黑狗子了,子不言父过,你怎可这么说你的父辈。”

    “你胡说。”小曹的黑面皮更黑了,昂头怒视张潇,道:“官吏有别,我爹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这不能觉醒的凡夫黑狗子可比的?对了,你这黑狗子敢直呼我爹姓名,回头我一定告诉他,看看他怎么罚你。”

    “只有屁孩子受了委屈才会想到回家找大人告状。”张潇嘿嘿一乐,道:“真正的男子汉,应该胸襟广阔志节高远,与人交往看重的是袍泽之义,男儿间秉性气质的投契,什么身份地位啥的都是次要的,如果你足够了解你爹,根本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蠢话。”

    “我爹才没那么多废话。”曹梦熊扬起拳头,道:“我跟你一个黑狗子也用不着这么多废话。”说着,撸胳膊挽袖子,来到场地当中。黑气缭绕,魂相附体,小黑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大黑瞎子。

    这他吗什么情况?说好的文会,还没开始嘴炮,先上来一个混不吝的小混蛋?

    张潇看一眼白宗秋:“二叔,这是文会?”

    白宗秋老神在在,道:“虽是文会,但广德书院向来尚武,并不禁止同学之间相互切磋。”眼中精光一闪,冷冷注视着张潇,你既然敢来,便该晓得想娶白家女,只会耍嘴皮子是不行的。

    “原来如此,好吧,我认怂了。”张潇摊开双手,道:“不是怕了他,主要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还是我家阿汉最好的朋友,我身为尊长岂可......”

    “你认识张汉?”曹梦熊十分意外的看着张潇。

    “你先收了神通再跟我对话。”张潇道:“张汉那一身拳脚功夫都是我教的,他学了我十分本事中的一分。”

    “你吹牛!”曹梦熊道:“张汉虽然觉醒了魂相,但还没有开启丹元,按理说不该是我的对手,可我爹说他会一种传自上古的厉害体术,所以我才打不赢他,你若是他师父,便应该比他厉害。”往前凑了一步。

    交手已经不可避免。

    这显然就是白宗秋安排的一个考验。

    人群沉默着,等待某人一个丢人时刻。或许不只是丢人,还可能关乎生死。

    一个没有觉醒的凡夫俗子,一个天赋异禀的异人天才。人们有足够理由相信,这牙尖嘴利不自量力的黑狗子要倒霉了。

    张潇笑道:“不,你不会想要那么做的,如果你动手,绝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暴力并不能让你变的更好......”

    忽的一声,一团黑影猛扑上来,张潇的神经系统经过超脑实验改造,听力感应和视觉反应都敏锐至极,有料敌先机觉险而避的能力,果断缩身向前,快如闪电一般避过曹梦熊的扑击,回手抓住了对方的脚腕,猛然发力往地上狠狠掼去。

    可怜曹家小熊熊身在半空,反应不及,被结结实实砸在地上,正打算释放重力异能,却又被抓起掼在地上。每一次都好巧不巧的在他发动异力的节点上被打断。

    嘭!嘭!嘭!

    “瞧,这就是迷信武力的结果。”张潇对着摔的鼻青脸肿无力还击的曹梦熊温和问道:“曹小熊,你可领悟到了?”

    满座皆惊!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七章 打小朋友屁股

    武神体系是张潇提炼前世记忆中数种武技流派,气功,瑜伽,合气道和一些宗教巫医修养的丹方,结合冥想,脉轮,导引和祝由锻体等秘法理论创造出来的修炼体系。

    这些由超脑实验灌输给张潇的修行方式,在前世记忆中的世界里已经存在很多年。

    在张潇前世成长的时代里,这些修行方式几乎全部沦为纸上谈兵的玄而又玄的方术,早被科学死死钉在欺骗的耻辱柱上。尽管这些方术或许都曾经在某段人类记录的历史中璀璨辉煌过。

    而在这个元炁充沛的新世界里,那些前世记忆中纸上谈兵的功法似乎都有了落到实处的基础。

    张潇在生命勃发的最好年纪里,以一个曾瘫痪十年军人的钢铁意志刻苦修持了十年。始终坚信任何都不能阻挡一个男人成为强者的渴望。

    凭这股不屈的意志和丰富的修行知识,终于给他走出了一条异人时代前人未走的路。

    目,武神体系只有两重境界。一为不坏,二为神变。因为没有前人经验可供借鉴,摸着石头过河的张潇甚至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两重境界孰高孰低。

    不坏取自金钟罩最高境界金刚不坏,张潇的初衷是通过打熬身体磨砺气血,增加身躯密度,锻造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刚不坏身。在摸索体悟的过程中,结合了药物和丹方,外泡筋骨皮,内服壮五脏六腑。逐渐达到内外如一,百邪不侵的不坏大圆满境界。

    遗憾的是,张潇虽然创造出这门功法,也找到了通往不坏身境界的道路,努力了十年却始终差了一筹。他的不坏身还有罩门,不能通体金钟圆通如意,便算不得大圆满。一开始张潇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错,又或者是因为修行之道讲的是月满盈亏自然之道,绝对意义上的不坏大圆满根本不存在。

    直到几年前开始教授阿汉不坏身的修行方法。从阿汉身上终于找到了自身不能不坏大圆满的原因——天赋。

    泰坦王族恐怖的身体天赋与金刚不坏身功法简直是天作之合,阿汉在极少借助外部药物的情况下,只用了不到两年便让张潇看到了自己创立的不坏大圆满是什么样子。

    为了不让自己被阿汉拉的太远,张潇才决定琢磨武神体系下一重境界。

    神变,取义于道门:奇兵震击,而朱异摧破,神变应机,后发先至。

    神觉之内凡人如神,与人交手,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出手必定攻其必守,寻隙击柔,一击必杀。

    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冥想和导引提升感知和敏锐,用准确迅捷的进攻来弥补不坏身的缺陷。在精神知觉所能把握的范围内,可以做到准确把握敌人弱点,不击则以,否则哪怕是被动出手也能后发先至一击必杀!

    张潇在短时间内看不到不坏圆满希望的情况下,提前开发出了武神体系的第二重境界。虽然同样未能登峰造极,但是从与阿汉切磋时的实战效果看,修行神变心法对战力的提升还是有极大帮助的。如果配合神兵利器,战力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其实哪有什么天才,都不过是厚积薄发。

    十年积累,终于在今天一鸣惊人。

    张潇用平时摔打阿汉的手段对付曹大头的儿子,实乃大炮打苍蝇大材小用。

    凡人与兽魂相四级异人交手,胜了已经是奇迹,竟然还是秒杀!

    这颠覆时代公众认知的事实让在场每个人都震惊不已。他们绝大多数人还不能接受现实,或者根本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都在想,这个凡夫俗子用了什么奸计取胜?

    他们看不到张潇背后十年的艰辛刻苦,自然无从想象今天这个奇迹有多么来之不易。基于过往两

    千八百年异人必定碾压凡人的经验,主观的认定张潇是用了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击败了曹梦熊。

    白宗秋面无表情,依然稳坐在那里。长安来的郝公子作势欲出,却被身边那位彩虹屁教授按住,显然还没到他登场的时候。有几个人把目光投向院长大人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上的蓝衫青年。但此人却看向了另一边的少年。

    张潇拉起曹大头家的小熊熊,并无半分得意心情,在他眼中天赋异禀的曹梦熊还只是个孩子。干翻他是迫不得已的选项。既是为了立威,也是因为秀才遇到兵,跟这种混人打交道,这是唯一有效的法子。

    曹梦熊狼狈不堪,感觉骨头都被摔散了,却输的心服口服。他生平只信服实力,认阿汉做大哥也是从干架输了开始的,眼前这位号称是大哥的大哥的男人实力的确强大,刚才交手的时间很短,但足以让他认识到巨大差距。

    “多谢张治安官赐教,学生受教了。”他稳定了身形,简单拾掇了一下,正式对着张潇鞠躬抱拳说道。

    白宗秋微微额首,广德书院的弟子就该有这样的胸襟和仪态,赢得起也输得起。

    张潇回到座位上,坦然受了曹梦熊一礼,道:“孺子可教也。”

    一语出,四座皆怒。

    有人暗骂:匹夫可恶!

    修养稍高者也不禁心中不满:这凡夫俗子何其狂妄!

    白凌霄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心中滋味更复杂。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奉阳治安官跟自己所以为的那个张潇出入太大了。她胸藏不让须眉的壮志,不甘心嫁入次相府从此相夫教子,命如浮舟随波逐流。尽管修行的道路上出了点问题,甚至被恩师放弃,但她自己却从未想过放弃。

    所以她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丈夫,一个不会乱她心境的凡夫俗子。但另一方面,作为女子,她又潜意识的希望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不那么差劲。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男人所展示的能力又何止是不差劲。

    她心中默念着男人的名字,对比自己所了解的那个张潇和眼前的男人之间巨大差距。忽然意识到父亲给的关于他的资料太草率了。张潇,三年前考入治安局衙门,破案能力突出,积功升至一级治安官。这寥寥数语,怎能概括这样一个男人?

    她忽然很好奇,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刚才出手教训曹梦熊的那一下,完全没有异力波动,以一个凡人之姿,怎么能够拥有那样的速度和力量?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心,二叔会怎么对待他?

    白府内部,祖母和三叔是一派,爹爹白宗元又是一派,二叔的实力不在爹爹之下,又是广德书院的院长,他对这个事其实是有很大话语权的。

    文会还在继续进行中,白二先生对张潇的考验还在进行中。

    “你耍诈!”终于有人接过曹梦熊的接力棒站了出来。

    一狮鼻狼顾雄武非凡的少年拍案而起。

    “你是哪一位?”张潇循声看过去,竟有些面熟之感。心中一动,已经猜到少年的身份。

    “许六安!”少年一步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道:“姓张的,我对耍嘴皮子没兴趣,你若真有本事便也摔我几下。”

    “原来你就是那头留书寄笺欲与雷公比高的小狮子。”张潇看着他,笑嘻嘻说道:“那封信写的文采斐然呀,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嗯,对了,你还要跟某个腐朽堕落见死不救的大混蛋划清界线......”

    “住口!”许六安听到这句话,瞬间面色大变,一下子红的堪比猴腚,几乎要扑过来掐死张潇灭口的架势,双脚却像是被钉子钉在那里一动不动,咬牙切齿

    ,结结巴巴问道:“这...这个...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潇道:“我凑巧与那大混蛋有八拜之交,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他少年时便与兄长一起入伍在西北线抵御蛮族,某一年兄长为了救他不幸战死,嫂子伤心过度也随着去了,临终托孤把儿子托付给他抚养,哎呀,说起他这个侄儿啊,真是把我这位结拜大哥愁坏了,他跟我说这个侄儿小时候呀......”

    “等,等等。”许六安急了:“张潇,你快住口吧!”随即狐疑的打量张潇,只觉得这黑狗子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多少,不禁有些怀疑:“你和许...那人是结拜兄弟?”

    张潇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道:“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许六安剑眉紧蹙,虎目圆睁,死盯着张潇,忽然低声问道:“两年前,上任山阳关总兵尹夜哭被革职是他的手笔?”

    “确切地说是三年前的旧案,两年前被翻出来。”张潇含笑点头,道:“我也凑巧帮了点小忙。”又道:“哦,对了,当时好像还有个叫莲儿的小姑娘被他救下后收养在身边,小丫头算账了得,茶水却泡的一塌糊涂,见人爱笑一笑俩酒窝,她妈妈也得救了,现居奉阳开茶楼为业,你若不信我的话,随时可以去查证。”

    “你!”许六安刚褪色的脸庞又红了,鼻孔扩张喘着大气,欲言又止。显然是被戳中了少年心思。

    张潇道:“少年的血总是热的,可大人们做事却必须讲究章程,那大混蛋虽然冷酷,却也未必麻木不仁。”

    “你说的都是真的?”许六安已经信了七八分,仍倔强的保有两三分怀疑。

    张潇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今日午时某大混蛋会亲率北线联军入奉阳。”

    “他,他要亲自过来?”许六安顿时有点慌,心理防线瞬间垮塌,下意识问道:“他来做什么?”

    “结拜兄弟要成亲了,他做兄长的不该来喝一杯喜酒吗?”张潇道:“他很挂着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作为北线联军统帅,他有抵御蛮族的重任在肩,只能先公后私。”

    “他,他还好吗?”少年完全软化了,收起了獠牙利爪。

    “嗯,就是有点孤独。”张潇点点头,道:“此间事了,你可以跟我一起下山看看他。”顿了顿,又道:“兴许还能见到莲儿。”

    许六安伏地跪下,以大礼向张潇问安:“小侄许六安受教了,拜谢张叔赐教。”

    这就完了?在场众人又惊又奇。

    这两个让书院教授们头疼不已的混不吝小野兽就这么被他摆平了?

    张潇与北线联军统帅许笑杰是结拜兄弟?这个消息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很多人闻听此事后都变了颜色。

    “在下邺阳林慕海,向张治安官讨教。”

    众人还在砸吧张潇和许六安之间那番对话的滋味时,那位蓝衫青年已经长身而起,对着张潇微微稽首,问道:“当今天下,士林学界中存在一个争论,就是关于七国一统和神圣东盟模式到底哪个更适合我东大陆人族存续的问题,有人认为各国应放弃国祚,支持汉王称帝,东大陆形成大一统王朝,还有人觉得神圣东盟模式并无不妥,却不知先生持何观点?”

    这小子不简单啊,张潇故意借着与许六安对话的过程说出与北线联军统帅许笑杰的关系,本意是想让这些人心存忌惮,最好是相互推诿,谁都不做这得罪人的出头鸟。却不料这位邺阳林五会在这时候主动出头,一下子把原本被自己带偏的文会节奏生生拉了回来。

    两道开胃小菜的戏份杀青,终于轮到主菜大餐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八章 舌战群獳

    异人时代最大的好处是开放。

    在这个多种族竞逐生存空间的世界里,每时每刻都有矛盾在相互碰撞。

    思想的火花和战争的刀枪交相辉映。

    为了找到最适合人族繁衍发展的模式,大人物们在很久以前就立下规矩:不以言舆论罪。

    因为这个规矩,让所有人得以畅所欲言。

    天赋雷池魂相的雷动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在少年时求学于苍穹书院期间便喊出了均贫富的口号。上一代的保守势力虽然愤怒不已,却没人因为这句话将他如何,硬是放任他成长为今日独步天下的七级圣人。

    林慕海问了一个当今天下人族当中最具争议的问题。而张潇之前已经从白凌霄口中了解到白宗秋的立场。

    望梅阁里秋风穿堂,夹杂几片红叶随风飘舞,气氛肃杀而瑰丽。众人恍然不觉。注意力完全被那个徒手摔曹梦熊,唇枪舌剑说的许六安纳头便拜,谈笑间降服广德书院双壁的年轻男子吸引。

    白宗秋一双眼眸开阖之间神光闪烁,注视着张潇,等待他给出的答案。

    在他身后的白凌霄在低头沉思,其实全部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他竟然是许笑杰的结拜兄弟。那位统领北线联军镇守北疆,代表东盟压制北国王官集团,三次与爹爹交手平分秋色的飞天狮子许笑杰,怎么就跟他成了结拜兄弟?

    这个男人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这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白凌霄忽然更加期待张潇接下来的回答了。

    “其实,这两种模式我都赞成。”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大失所望的回答。张潇前面表现带给众人太多惊奇,让众人对他有了更大的心理期待,而他的这个回答却显得毫无个性,两不得罪的立场在书院这样纯粹的环境里注定难逃唾弃。

    林慕海当然不会就此被搪塞过去,他不依不饶继续说道:“这两种模式代表了东大陆最强大的两股势力,明眼人心中都清楚,局势发展下去,这两个模式是不可能并存的,张治安官这个回答未免太应付了。”

    “我一个朋友曾跟我说过一个道理,解决矛盾最好的方法是共赢而非对抗,矛尖盾厚,两相结合才能攻守兼备。”张潇往白凌霄的方位瞥了一眼,虎妞儿低着头,但眼角余光却一直丝丝缕缕的飘过来。

    哎,又要麻烦三千先生扛雷了。

    “你的一个朋友?”白宗秋微微动容问了一句。

    张潇点头,道:“确切的说是一位结交数年的良师益友。”

    白宗秋不晓得什么叫做无中生友,心中料定张潇口中这人必是别绪三千,压下心头期待,不露声色:“却不知你那位朋友有何高见?”

    张潇听他这么一问,心中立即笃定下来。先把锅甩给三千先生,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东大陆七国并立,民心不齐,难以形成一个整体意识,这是统一的理论基础。”

    接着说道:“神圣东盟的存在是依靠两大强人的推动,三大书院息事宁人的需要,以及汉王暂时的妥协为基础的,而这个基础并不牢固,自泓又变法以来,三代汉王皆雄才大略,汉国实力与日俱增,时至今日已几乎胜过六国总和,一个轮值主席是不能让王室满意的,而能够阻挠汉国脚步的只有内阁的两位各执三国相印的相爷。”

    林慕海插言道:“没想到张治安官偏居北地十一年,却对天下格局如此了解。”

    这小子故意插言影响张潇的思路。

    张潇没有理会,继续说道:“相爷们想的是维持现状,他们可以与汉王平分天下权利,我个人以为他们的想法没有错,只是执行的方向难说正确,纵观东大陆三千年历史,不是没有过大一统的帝国,而最终那些鼎盛一时的皇朝都随着英明神武的建立者的离开,传不了几代便烟消云散了,为什么会这样?”

    林慕海道:“史书记载,人族史上三个大帝国,连山,玄水,神华皆是因为君王无道,胡作非为乱了天道秩序,以至民不聊生,引得诸侯叛乱......”

    “你说的不无道理,然我那位朋友以为最大的矛盾其实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张潇打断他的话,续道:“帝王一家一族不可能把天下事都做了,却硬是要揽着天下的大权,享受至高无上的荣光,一家一姓占尽天下风流,凭什么?”

    “自然是天授皇权。”白宗秋忽然接了一句。

    “天既然授予了皇权,却为何还要天怒人怨,让皇朝气数已尽?”张潇自问自答道:“其实是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无情的天地眼中,众生皆平等,而天意并不以众生意志为转移,不管是天授皇权还是天怒,都只是人类自己赋予老天的无上权威,归根结底还是人族本身的私心贪念在制造矛盾。”

    白宗秋听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微微动容,不愧是三千先生,也只有他才能说出这般深刻的妙语,压下心头闻道雀跃之喜,又接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我那朋友以为帝国可以建立,因为这样可以凝聚人心,而皇室荣光可以风光无限,但皇权不该是至高无上的。”

    一名教授听出滋味,不管不顾的起身道:“请赐教。”

    张潇道:“其实就是现在的权力框架下,取消掉六国的国号,在汉国现行的法典基础上稍作修改,把原本属于贵族的权利分摊给天下人......”

    “住口!”忽然一人发声打断张潇的话,正是郝梦龄。只听他冷笑不已,说道:“还以为是什么高见呢,不过是纸上谈兵妖言惑众罢了,权力纷争从来离不开鲜血,你那位朋友的想法太幼稚,试问,如果建立了大一统皇朝,汉王成为汉帝,以他的才干会甘心情愿交出权力吗?各个王国贵族们失去了王权后,还要失去贵族特权,他们又会如何?”

    “这虚妄狂悖的想法倒是与西匪相类。”郝梦龄身边那位彩虹屁专家补充了一句。

    “两位言之有理,我其实是没有这个见识的,不过是复述那位朋友的话罢了。”张潇道:“张某只是奉阳城中一个治安官,管的是地面上的治安,这天下的心还轮不到我来操,二位不喜欢听,我不说便是了。”

    郝梦龄道:“这种思想本身就是毁我东陆人族存续根基的邪恶异端。”起身向白宗秋行礼,道:“学生恳请白院长下令,命张潇说出他那位友人的名字,以免此人妖言惑众,乱了天下秩序。”

    “那倒也是不至于。”白宗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稍安勿躁,转而对张潇说道:“不过次相公子的担心也有他的考量,其实在座诸公也都很好奇,你的这位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做如此惊世骇俗之论。”

    “便是那位别绪三千先生。”张潇也不卖关子,这会儿群情激奋,还是快些把大锅甩出去为妙。

    “果然是他!”白宗秋长吸了一口气,道:“但不知张贤侄与三千先生是如何交集的,你又是怎么与他联络的?”

    “十年前三千先生主动找到我,希望在我和舍弟阿汉身上开始一个实验。”张潇道:“而后每次联络都是他主动找上我,而我却没有办法联络他。”

    一口锅是背,两口锅也是背。为了潇哥儿以后的安生日子,只好麻烦三千先生再多背一口大锅。

    张潇心里清楚,今天为了白凌霄自己可谓是冲冠一怒,大大露脸的同时也给自己招来极大隐忧。别的不说,单是以凡人之姿徒手将曹大头的熊孩子摔了个七荤八素这件事便足以震惊天下了。

    如果白宗秋问起其中秘密,便继续拿‘别绪三千’这个马甲搪塞。

    “这说法跟宝丰楼的杜总柜说的倒是一致。”白宗秋微微额首,认同了张潇的回答,话锋一转问道:“请问,这位三千先生在你们兄弟身上做了什么实验?”

    果然。

    张潇早有腹稿:“实验尚未成功,其中细节不得三千先生允许还不便公开宣讲,但二叔既然问及,考虑到三千先生向来推崇您的学问人品,我愿意单独奉告。”

    ‘别绪三千’这个名字近几年在学术界声名鹊起。透过宝丰楼总柜杜紫藤,这位来历神秘的三千先生通译了一些上古破灭大战后留下的经典卷册。其内容涉及到政治学,哲学,古文经典,修行秘策等等。极大丰富了人族对上古文明的研究内容,因此被很多上古文明学研究的学者奉

    为引路明灯。

    白宗秋便是其中之一。闻听是三千先生嘱咐不可透露的讯息顿时后悔自己孟浪发问。又听张潇说愿意单独奉告,立刻转忧为喜,甚至竟有些感动涕零,三千先生果然对我另眼相看呀。连忙说道:“既如此,此事可在文会之后你我私下叙谈。”转而环顾左右,便要开口打算结束今日文会。

    “今日文会暂告......”

    “院长大人且慢。”林慕海忽然发声阻止,道:“刚才张治安官所做的惊世豪言尚未有定论。”他是邺阳林氏嫡传的世家公子,虽出身广德书院,新近却考入了长安的苍穹书院,在这里算是半主半客的身份,于学术讨论的会上打断白宗秋一句,相对这个时代的开放包容,此举并无不妥。

    郝梦龄立即附和:“那些话若是别人说的,必定是立不住的,但若出自三千先生之口,却又不同,毕竟他是老院长看重的当代才子,上古文明学领域首屈一指的大家,说不定这套道理就是来自上古文明时代,方下文会正讨论到妙处,断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林慕海接过话头,又道:“张治安官有幸与三千先生结交,又得先生指点教诲,想来在上古之学方面必有极高造诣。”

    “有道是入宝山岂可空手回。”郝梦龄道:“见高人不可交臂失之,既然是三千先生高足,便更要讨教一番。”

    这俩人一唱一和,显然是不打算就此放过张潇。

    郝梦龄表面上是奔着白凌霄来的,实际上却是次相府针对北国白氏门阀的一次拉拢行动。此事成败关系到东盟内阁的权力架构建设。所以他是志在必得。

    邺阳林氏早已投靠次相府,林慕海今天来到这里就是来跟郝梦龄打配合的。

    张潇何等老练的心理素质,岂会被这俩嘴巴没毛的小青年言语挤兑几句便要与他们论短长见真章。文会辩论形式多变,主动权在对方手里,再陪他们玩儿下去,无论输赢都会带来极大麻烦。而且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假托别绪三千的名义发言。与其多说多错,不如适可而止。

    把眼光一转,扫视众人,最后停在白宗秋身上,道:“我张潇不过是个鹦鹉学舌之辈,站在巨人肩头与诸公比肩,其实不值一提,学院办文会本为集思广益,群策群力为东陆苍生谋福祉,弘吾辈读书人敢为天下先之精神。”

    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瞬,稍稍提高了声音:“张某不才,受邀前来,虽滥竽充数却不敢稍有保留,但如果这文会只是为了某件事,让某个人知难而退,亦或者是为了讨好某位大权贵而办,那可真是要让在下大失所望了。”言罢起身。

    白宗秋微微蹙眉,一旁的林慕海和郝梦龄却是大喜过望,纷纷喝道:“大胆!无礼!”

    张潇毫不理会,只是目视白宗秋,道:“忽然想起三千先生提及白院长当年远游海外归来,在长安城登苍穹拜万世先师痛骂当朝诸公的事迹,曾专为您做的一首小令: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白宗秋一听是三千先生为自己写下的诗句,不由腾的站起,待了然这首诗中含义时,不由得一下子面红耳赤,心情激荡下,口干舌燥,竟一时语塞。

    张潇继续加码:“三千先生赞您是,笑对王侯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可当读书人之楷模,难道他错了吗?”

    一句话问的白宗秋面皮由红转黑,内心惭愧至极,恨不得找的地缝钻下去。

    “本院宣布,今日文会到此结束!”

    白二先生是庶出,从少年时便自知家主无望,尽管天赋卓然不输大兄却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他少年求学,痴迷书道,半生飘零只在书海中求道。毕生心愿便是从浩如烟海的书中探寻一条人族繁衍生息的大道,求个名留青史。

    从张潇口中得知生平最钦佩的上古学派大师三千先生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让他的心情可谓悲欣交集,既高兴三千先生对自己品格学识的肯定,又自觉愧对三千先生对自己的赞誉。这一刻,他知耻而后勇,怒发冲冠,只为三千先生这两句评语,管他什么次相权威财政拨款,兄长嘱托白门利益都顾不得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十九章 深藏功与名

    张潇在很久以前就晓得,如果某一天需要白府当中有个够分量的人来为自己说句话,这个人只能是白宗秋。记得当日许笑杰曾说:白府三兄弟,白老大是枭雄之姿,可共事而不可为友;白老三自诩聪明,其实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唯有白二先生,有胸襟和韬略更有一腔书生意气,可亲可敬。

    其人虽好名,但真诚不虚。

    广德书院后山有片翠竹林,院长大人幽居之地就在林中。

    张潇应白宗秋之邀来到此地。

    一见面,白宗秋就出乎意料的肃着一张脸问道:“我听说金三儿死了?”

    张潇点头:“是。”消息走漏的有点快,但没什么好奇怪的。俗话说有向僧就有向佛的,治安衙门这么多人,金三儿混了这么些年,总有几个愿意在这种时候传递消息的。

    “怎么死的?”白宗秋似不经意的:“畏罪自杀?”

    张潇察言观色看不出白宗秋的意图,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摇头:“死因不明,但可以排除自杀。”

    “你看到尸体了?”

    “我早上出来的匆忙,只知道曹大人接手此案,而我又涉及案情,便没有太多过问。”

    “不管怎么死的,终究他是死了。”白宗秋道:“你可清楚他是我三弟放在治安衙门里的人?”

    “我应该不清楚。”张潇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白宗秋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关,逼问:“什么叫应该不清楚?”

    “意思就是我尽量装作不清楚,这样比较合乎我的身份。”

    “我不在乎他是怎么死的,我在乎的是他为什么死?”白宗秋道:“不要跟我解释什么,太专业的东西我未必能懂,我只知道你是破案高手,如果你想这么做,有的是办法让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您认定了金三儿是死在我手上的?”

    “金三儿死了,侦查义军的线索就断了。”白宗秋道:“同时老三也安全了,不过他很不高兴,因为他等于是断了一条手臂还要吞下这个哑巴亏,所以,这算是你对白府的表态吗?”

    “我只是个治安官,您这么说是在给我脸上贴金。”张潇不动声色回答。

    “你若真的只是个治安官,我大兄又何必在你身上耗费这么多心思。”白宗秋道:“奉阳江湖有个十八行,会首叫哥舒兰,是个开茶楼的寡妇,三年前死了丈夫还被陷害为凶手含冤入狱,十二岁的女儿以犯人家属身份被卖入勾栏,崇山之战后,是你为她奔走伸冤,查明案情揪出真凶救了她们母女,那女孩儿叫莲儿吧?”

    奉阳城毕竟是白家的地盘,白宗元更非简单人物。张潇从创立十八行之日起,便没想过能一直瞒着他。

    只是这个暴露的时机有点微妙。

    张潇勉强笑了笑,点头道:“十八行的确是我创办的。”

    白宗秋忽然话锋一转,问道:“那个女义军审问过了吗?”

    “还没来得及。”张潇道:“昨天她被您擒住后一直昏迷不醒。”

    白宗秋点点头,道:“此女来历不凡,干系极大,你可不要让她逃了,或者也像金三儿那般被灭了口,她身后的事情很复杂,绝不是你们治安衙门该过问的。”

    张潇心念电转,揣摩他这话里的意思。提醒还是警告?亦或者二者兼具?前面那些关于金三儿之死的问题应该不是他要问的,而是白宗元请他代替自己问的。杀金三儿在手法上可谓天衣无缝,但是在情理关系的角度看,根本不需要太多证据白宗元也能断定这个事是我做的。

    他不在乎金三儿,却很在乎厉非烟。所以白宗秋是在提醒自己别在厉非烟身上耍小聪明。这么看来,白府中两位实力最强大佬差不多已经认可我这个毛脚女婿了。

    杀金三儿出一口鸟气就罢了,难道还真能把白宗昌拉下水不成?此事到此为止,念头没什么不通达的。至于厉非烟,暂时不能放了,只好另外想办法寻机放人。十八行的生意遍天下,这义军可是不能轻易得罪。

    “如果曹洪想审问她,我该怎么办?”张潇道:“他毕竟是我的主管上级。”

    “你又何必这么谦虚。”白宗秋笑了笑,道:“许笑杰的结拜兄弟,岂会真把曹大头看在眼里。”

    什么意思?试探吗?

    义兄许笑杰是神圣东盟派驻北线的统兵大将。白家则是北地门阀。虽不如南国宁氏,楚国狮心许氏,汉国谢氏那般潜力深厚富可敌国,却也是内阁三巨头都想拉拢或打压的重要势力。

    “这可有点不像您说的话了。”张潇含糊了一句。

    白宗秋沉默了片刻,深视张潇:“凌霄毕竟是我亲侄女。”

    “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张潇道:“我与许笑杰结识要从两年前的崇山之战说起。”

    “确切的说是两年半之前。”白宗秋郑重道:

    “想娶霄儿,这件事你必须说清楚。”

    “崇山之战起始于蛮族在东边的大海啸灾害,当时数十万蛮族扣关,北线联军决定出山阳,挺进崇山前线布防,治安衙门奉命配合,负责防范追捕对方斥候细作。”

    “许笑杰不愿战火烧到北国境内,北线联军入崇山作战的计划开始前是通知了我和大兄的。”白宗秋道:“曹大头的治安衙门组织了五百斥候军配合大军作战,那一仗打的惨烈,斥候军伤亡极大,却不想你也在其中。”

    “我和阿汉都去了。”张潇道:“金三儿指名道姓让阿汉去,他当时虽然只有十二岁,身材却比所有成年人来的高大。”

    白宗秋叹了口气,道:“老三这件事做的有些欠妥。”

    “没事,早就习惯了。”张潇道:“当时那金三儿吃准了我放不下阿汉,故意把他安排到最前线担任巡风组斥候。”

    “这厮好毒辣的心肠!”白宗秋面色一寒,轻哼了一声。

    斥候军分为三组,分别是巡风组,狙杀组和通风组。其中最危险的莫过于负责深入敌后巡视侦查的巡风组。通常都会选择经验丰富,已有子息后代的老卒担任。金三儿这么安排显然是很不地道。

    张潇点点头,道:“我主动申请加入,带着阿汉深入到了崇山以东千里区域。”

    “在那里我们看到了被大海啸冲刷过后的古烈城,到处是大蛮妖王的祭坛和王旗,蛮族损失惨重,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崇山战线的蛮族大军其实是蛮王有意赶过去的乱民,其中裹挟了少数真正的蛮军精锐在其中负责组织,而真正的蛮军主力却在试图翻越黑龙山包抄崇山守军的后路。”

    “那岂不是要经过桑国的防区?”白宗秋诧异问道。

    “不错,惟其如此才更出乎意料。”张潇道:“当时桑国守军和黑龙城不知为何都没有被惊动,我带着阿汉觉察到蛮族大军主力将要对北线联军形成合围之势时,对方已经通过了黑龙峡进入到崇山界。”

    “你们把消息及时带回去了?”

    “我们发现敌军的时候,对方的斥候也发现了我们,我带着阿汉杀出一条血路赶往崇山城报信,蛮族派出飞鹰传讯,命令崇山前线里的精锐斥候阻止我们报信。”

    张潇道:“我带着阿汉连闯十六道陷阱,终于杀进崇山城,而当时许笑杰刚好摸清楚崇山防线敌军的底细,正准备亲率大军出征剿灭那些乌合之众。”

    “果真如此,我北线联军必中蛮王奸计,若是在毫无准备情况下与真正的蛮军主力打一场野战,恐怕北线十万联军将全军覆没。”白宗秋动容说道:“原来贤侄当年曾在崇山之战中立下这等大功。”

    张潇道:“我和阿汉见到许大将军,把蛮王亲率精锐大军消息禀报给他,当时固然受到一番褒奖,却也不至于因此让许笑杰折节下交,只是后来战局发展越发不利,蛮族大军未能在野外诱敌深入一战成功,但很快就兵临城下。”

    白宗秋道:“我听说那一仗打的尤其惨烈,崇山城只是前哨小镇的规模,城防脆弱不堪,粮草储备十分有限,许笑杰带着十万北线联军与对方恶战三个月......”

    “其实只有两万守军,其他都是临时征召的民夫和边城牢城营里的凡人,率军守城的人也不是许大哥。”张潇眼中闪过一抹悲色,道:“许大哥在对方兵临城下当天就率领八万精锐,反向出击绕过崇山杀奔蛮王城了。”

    “啊!”白宗秋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质疑道:“区区两万人如何守得住?”

    “的确守的很辛苦,但还不至于守不住。”张潇道:“当时许大哥以修行走火为由抱病在府中,由我负责传令安排守城事宜,造床弩,炼火油,做了诸般准备,先用三千先生教我的飞星火雨之法烧了对方攻城辎重和粮草,再以火鼠阵破了对方的牤牛阵,总算幸不辱命,在最后时刻等来了许大哥胜利的消息。”

    “我记得当时的塘报上说,蛮军粮荒难以为继,撤军途中被许笑杰亲率六万七千人马设伏于崇山中,将猝不及防的蛮军杀的大败而逃。”

    张潇点头道:“蛮王城被许大哥亲率大军突袭,许大哥故意不攻下来,只是竭力施压让城中蛮族王公大臣们以为城破就在眼前,向崇山发出书信求援,那蛮王收到飞鹰传书后果然中计,回师途中被许大哥打了个埋伏。”

    “此计甚妙,但言之容易行之难,两万守军如果不能守住崇山城,蛮王不陷入腹背受敌境地,便不可能有后续的胜利。”白宗秋已了然其中关键,道:“许笑杰既然率军深入敌后了,那城中代他发布号令的人便是你了?”顿了一下,忽然自语道:“三千先生真神人也!”

    在他想来,当年的张潇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纵天姿聪慧胆略过人,然见识和能力毕竟有限。所以能够完成这番布置,并拥有如此强大的执行力,必定离不开三千先生的指

    导。

    “用孔明灯摆下飞星火雨阵的确是三千先生教我布置的,火鼠阵是我们在城中捉老鼠补充粮草过程中临时想到的,那些守城器械也都是三千先生教我做的。”张潇彻底放飞自我了,铁了心往三千先生脸上贴金,完全不去想若有朝一日身份暴露,面对白宗秋该有多尴尬。

    这才合乎情理。

    白宗秋满意张潇的坦诚,心下稍稍得意于自己对三千先生的了解,捻须点头道:“原来如此,先是披肝沥胆冒奇险带回消息救了十万大军性命,而后又献奇谋助许笑杰大破蛮王军,以最小代价赢得了崇山之战的胜利,难怪许笑杰会不顾身份与你结拜为兄弟,他这是动了惜才之心啊。”

    张潇道:“许大哥的确有意招我入北线联军,甚至有意为我请功,破格抬举我做官。”

    “你拒绝了?”

    白宗秋明知故问。其实是十分不解。在这个属于异人的时代里,一个不能觉醒的凡人几乎不可能跨过那道壁垒鸿沟,而张潇在立下泼天大的功劳后却选择了深藏功与名,拒绝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此举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我在奉阳治安衙门挺好的。”张潇道:“一来方便照顾养母和弟弟,二来便于继续执掌十八行,如此才有充分条件完成三千先生在我身上的实验。”

    “哦?”白宗秋一听到‘别绪三千’的名头便立即精神为之一振,忙问:“到底是什么实验?此地说话不传六耳,可否见告?”言语间竟十分客气,似已把张潇当做了够资格与自己比肩的人物。

    张潇默默注视着他,直到这位白二先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着自己窘迫一笑,才开口说道:“先生传了我一个修行法门,依照他这个方法锻炼,可以让凡夫俗子拥有媲美低阶异人的战力。”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

    “这......”白宗秋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缓缓道:“这怎么可能呢?”随即又问:“能到什么程度?”

    “修行这个法门需要很充沛的物质条件,还需要时间和毅力来刻苦磨砺,条件和时间都充分的话,十年所得大约可以媲美四级异人。”张潇仍然有所保留。

    从击败曹梦熊的过程看,张潇自己评估如果能同时将不坏和神变两个境界都达成圆满,应该可以轻松击败五级异人,甚至面对更强大的存在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那也很可观了。”白宗秋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道:“如果军中兵卒都有二级异人的战力,我东陆人族的实力必将翻倍增长,何愁妖蛮海羽那些精怪前来作祟?”

    “三千先生也有此意,他说这门功法传自上古残卷,还不够完善,而且修炼主旨核心是强化气血,增加身体力量和强度,与妖蛮族无异,所以担心会有什么隐患。”张潇道:“故此才秘而不宣,只等实验彻底成功有把握了才会公开。”

    “哎呀,三千先生真是良苦用心啊。”白宗秋闻言变色,先有感于三千先生的信重,随即懊悔不已,道:“白某莽撞了,如此机密实在不该妄自探听,更不该听了老夫人和大兄之言,安排你来参加这个什么文会。”

    “二叔不必懊恼,此事还有补救余地。”张潇道:“只是希望确定实验成功前二叔能守口如瓶。”

    “如此就太好了。”白宗秋没口子的答应下来,随即又问:“贤侄打算如何补救?”

    “只需二叔你自承在文会中封印了曹梦熊的异力便可。”张潇道:“我与他交手时,每当他要动用异力的瞬间便摔他一下,令其无法集中意志,我有把握这小子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只能用蛮力而不能动用异力。”

    “这个容易。”白宗秋满口应承,道:“如此最好,若是因为我一时糊涂,坏了三千先生的大事,那真是百死莫赎了。”

    “只要二叔亲自出面说清楚,此事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张潇道:“实验取得阶段性成功前,我没有离开北国的打算,有许大哥照拂,就算有些许麻烦也足以应付。”

    “今后还要算上我。”白宗秋正色说道。忽然神情一滞,问道:“此事许笑杰知道多少?”

    “他只知道我是三千先生的学生,除了有意通过我拜入先生门下外,其他一概不知。”张潇债多了不愁,为求合理,把原本只打算用来赚小钱钱的大马甲越捧越高,到了这一步已经懒得再去想哪天牛皮吹爆炸的后果。

    “如此再好没有。”白宗秋明显松了一口气,吐槽道:“许笑杰这楚蛮子粗鄙野蛮,只知打打杀杀,四肢发达连脑子里都是肌肉,指着他领兵打仗还凑合,谋大事万万不行......”

    “哈哈,好你个白二呆子,都说白门三虎,你冷面虎是冷脸真心,号称真正的谦谦君子,却原来也是个喜欢背后搬弄是非的长舌小人。”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如雄狮咆哮隆隆而来,震的窗外竹林摇曳。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章 兵锋

    正午时分,北国奉阳城,城主府到治安衙门,五里长街的两边站满了盔明甲亮的北线军人。

    一万两千铁甲军,每一名都亲身参与了三个月的崇山守城恶战。与城中南北大营里那些承平日久未经战火洗礼过的北国府军相比,这些北线边军身上多了一股子桀骜彪悍的煞气,令人不敢逼视。

    大将军对他们说明天是个好日子。

    那个飞马弄弦,提刀陷阵,连闯十六道蛮族封锁线,血染征袍杀入城中报信,救了崇山城十七万军民的少年英雄要娶媳妇了。而他们跟那少年还有刀兵血火中铸就三个月的袍泽之义。

    兄弟们就算没办法喝上一杯喜酒,也至少要亲眼见证那个时刻。

    他们来到奉阳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说城主府的大小姐是个大美人儿,与他们的张兄弟早有婚约。如今白府家大势大,府中有人便存了背信弃义的坏心思,为了悔婚耍了很多手段,甚至还想对张兄弟不利。

    大将军跟白城主和白院长有交情,没有确凿证据不好强出头。兄弟们跟白府可没什么交情。所以,为了不再节外生枝,从此刻起,在明日成亲礼成前,谁都不得出入白府。

    封锁城主府不是一件小事,没有充分的借口是不行的。关于这一点,许笑杰给了白府老夫人一个蹩脚却管用的理由。北线联军收到举报,有大批义军成员混入城中图谋不轨。老夫人自是不相信,但白宗元却接受了这个说法。理由是昨晚有义军异人头领在春风阁杀人放火。

    白府内宅,凌霄小楼里,白凌霄从书院归来后便一直倚靠在窗口沉思不语。

    丫鬟小鹅在门口探头探脑,见白凌霄无动于衷,终于忍不住不请自入,叹了口气,道:“小姐,你从山上回来就坐在那瞎想,饭都热两回啦,就吃一口吧。”

    “不吃!”白凌霄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不告诉你没胃口了吗?怎么这么啰嗦?”

    “哎呀小姐,你就不要再想啦,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只好闭眼向前走了。”小鹅道:“铁甲军都已经把咱们白府围上了,大老爷铁了心让您嫁,老夫人和三老爷怎么闹都没用,现在您后悔也来不及了。”

    “胡说八道,谁告诉你我后悔了?”白凌霄道:“就是今天发生的意外太多,有些事一下子想不清楚,偏偏二叔与那人见面还不让我跟着,明天就要成亲了,我连他到底是怎样的人都不知道,怎能不着急。”

    “你之前不是也不知道?”小鹅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才想起着急了。”

    “屁话。”白凌霄道:“我们之前以为他就是一个没觉醒的凡夫俗子,用得着了解那么多吗?”

    小丫鬟扁扁嘴,道:“那你现在着急也晚了,反正不管你嫁给谁,我都要跟着一起过去,这新姑爷不就是个治安官吗?我就不信咱们俩还不拿捏的他服服帖帖。”

    小鹅是羽族人,天鹅魂相,三级中境的异人。几岁时全家遭遇灭门,只剩下她一个被风神黑鹰大人

    救下交给白宗元收养,与白凌霄从小一起,情同姐妹,白宗元夫妇对她向来视若己出,连白凌霄拜师羽圣都让她陪着。所以在白凌霄面前说话一向没有顾忌。

    “这人奸诈的很,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对付。”白凌霄道:“扮猪吃虎,一肚子转轴心眼儿,连二叔那么大学问都被他拿捏住了,爹告诉我说,他创建的十八行是奉阳城里最大的买卖家,最厉害是连许笑杰都跟他拜把子了,这样的人比起郝梦龄那个公子哥儿来,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倍,哎,草率了!”

    “咱们也真够倒霉的,一个废了的家伙,怎么就忽然变的这么厉害了?”小鹅替白凌霄难过,道:“过了门,他若是逼你圆房,或者不肯提供原石供咱们修行,都是麻烦事。”

    白凌霄揉着眉心,道:“别说了,头疼,圆房不至于,他之前有答应的,但是掌握财政大权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这人太厉害,就冲许笑杰能为他把白府封了,这家伙跟咱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听说他在书院文会上把一个四级大地熊王魂相的异人提在手里当沙包摔来着?”小鹅吐了一下舌头,道:“你的鸿鹄魂相是四级上境,白虎圣魂也是四级上境。”

    “说重点!”白凌霄不耐烦的打断。

    “重点就是咱们俩凭武力多半拿捏不住他,那就只有智取了。”小鹅煞有介事的分析:“是人就有弱点,他也不例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你我的同龄人,硬的没把握,咱们就来软的。”

    “美人计?”白凌霄看着无话不谈的小姐妹,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我可来不了这套。”

    “男人婆。”小鹅赌气道:“那你嫁过去以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叫哥舒兰的寡妇把持着十八行的金山银海。”

    “住嘴!”白凌霄听到金山银海四个字眼睛唰的亮了,咬牙切齿,似下了极大决心,道:“你说的对,我就是奔着金山银海嫁过去的,绝不能让十八行的大权旁落!”

    小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这样子哪里是美人计的派头,分明是要打劫的母老虎。

    ......

    与此同时,白府内宅另一间屋子里。

    “娘亲,没什么好犹豫了,许笑杰亲自出头,大兄那边行事不便,肯定指望不上了,为今之计只有兵行险道派高手干掉那小子,事情才有转机。”白宗昌正跪在老太君面前说道:“此事只有您亲自下令才能做啊。”

    老太君白周氏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白宗昌继续说道:“大兄不愿背负不义的骂名,宁愿倒向首相府,可首相却根本没打算把咱们白家当自家人来对待,次相大人就不同了,次相府提出的条件是联姻,亲厚远近重视程度不辩可知啊。”

    “老三啊,娘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个事情真难办啊。”白周氏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示意起来说话,白宗昌只是跪着不肯起身,白周氏叹了口气,又道:“你大兄已经明确表态接受了这个女婿,北线联军入城,许笑杰亲自出面支

    持他,为娘我这个时候如你所说派人去杀了张潇,岂非等于堵死你大兄所有退路?”

    “您只担心堵死了大兄的退路,却没想过霄儿若是嫁给张家的废物,那儿子我可就连活路都没有啦。”白宗昌哭了。

    白周氏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儿啊,你先别哭,快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你就连活路都没了?”随即醒悟,面色一变,问道:“你可是已经与次相府达成了什么交易?”

    “次相大人答应儿子,只要白府入长安投靠次相府门下,他就抬举儿子出任长安令。”白宗昌道:“而大兄的位置只会比我更高,次相府提出的条件当中就包括做掉张潇。”

    “如果我们办不到呢?”白周氏太了解这个小儿子了,感觉他还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儿子已经收了次相大人赐予的金币十万,三颗珍珠原石和两名胡姬。”白宗昌越说声音越小。

    白周氏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心头怒火,举起拐杖作势要打,但最后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最后狠狠杵在地上,指着白宗昌的额头说道:“冤家啊,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做这糊涂事呢?”

    “该做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反正东西儿子都享用过了,那十万金币还好说,三颗珍珠原石却是南冥鬼海来的宝贝,每一颗都价值连城,还有那两个胡姬......”

    “住口!”白周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次相府的礼物是那么好收的,你答应人家的事,如果办不成,你以为次相大人会跟咱们计较这点东西?”

    “他不要东西难道还会要命?”白宗昌明知故问道。

    “不然你以为呢?”白周氏神色凝重,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她是个明白人,晓得老三和老大之间的差距,但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孖,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帮着小儿子渡劫了。

    白宗昌一脸期待的看着母亲。

    白周氏思索了片刻,道:“后园有一条密道,你从那里出去,出城去四明山,从书院后面进去,那里有一座秘密牢狱,专门用来囚禁那些穷凶极恶步入邪途的异人。”从怀里取出一方玉珏交给白宗昌,续道:“把这个交给镇山五祖当中任意一位,这是你爹的信物,凭着它可以请五祖放出一位高手帮你办事。”

    “为什么不能请五祖之一亲自出手?”

    “这话就是你爹还活着也不敢说。”白周氏没好气道:“五祖都是六级能力,其中两位甚至已是准圣级别,他们的存在正是广德书院立足当世的基础,除非白家面临灭顶之灾,否则便是家主也请不动他们。”

    “儿子懂了。”白宗昌叩谢母亲,道:“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大动干戈,不过是个没觉醒的废物,随便出动一位五级异人,他都必死无疑!”

    “真正的高手不是随便就能请动的,不要以为他们被关进秘牢就听你摆布了,据我所知,秘牢中有个叫尹夜枭的,跟许笑杰有不共戴天之仇。”白周氏提醒道。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一章 哥俩好(为辉弟盟主加更)

    深秋时节,竹叶如雨纷飞。

    一青一白两尊巨大虚形兽魂相在竹林上方对峙。

    青狮白虎!

    仅仅是对峙散发出的气势已经压的竹林摇曳,木叶飘飘。

    两大异人都是顶级圣兽魂相,许笑杰的青狮魂相除了本身威能外,还有精神异能,压制对手难以发挥异力。而白宗秋的白虎魂相则是天赋风系魂力,虎啸乘风,威能丝毫不逊许笑杰。

    两大圣兽魂相的威压下,天地都为之色变,在他们对抗的气场里,低阶异人连站立的资格都没有。

    竹楼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似乎随时都可能倾覆。

    “许疯子,你想打架本院可以奉陪,但别在我这竹林里打,咱们去崇山北边随便选个地方打个痛快。”白宗秋负手立在竹楼廊檐下,前方山间小径的尽头处站着一名男子,人如雄狮。

    “白二呆子,今天算你便宜,许某来奉阳是为了喝我兄弟的喜酒,可没兴趣陪你打架。”

    那人越走越近,好一条威猛如雄狮的大汉,腰间挎了一把刀,血红色刀鞘绘了两只相对嘶吼的狮子。这口刀正是大名鼎鼎的狮心宝刀。源自六百年前的古楚国,与桑国名刀‘大般若长光’,羌国‘鬼龙刃’并列东大陆三大名刀,南楚甘阳许氏号称狮心家族,正是源自此刀。

    佩此刀者当然便是神圣东盟镇守东大陆北地防线的名将‘飞天狮子’许笑杰。

    青狮白虎两大魂相同时消失在空中。

    许笑杰阔步走到竹楼前,目光投向廊檐下的白宗秋,神色倨傲不屑,转眼看到从屋子里走出的张潇,神情顿时一变,满面堆欢笑出花儿一般,哈哈笑道:“哈哈,贤弟,你可终于记起还有我这个大哥啦,年初一别至今,给你写了十几封长信,你却连二指宽的纸条都懒得回一句,昨天夜里小阿汉跑来送信时,我都还不敢相信你小子能主动给我写信。”

    张潇苦笑抱拳,道:“兄长一向安好,小弟给你请安了,一别十月,兄长风采更胜当日。”

    “我哪哪都好得很,吃得香,睡得沉,就一样不好。”许笑杰瞥着张潇,等他给捧一句哪样不好?结果张潇没理会他,只好无趣的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心里头装了许多问题找不到答案,写信向我弟弟求教,那混小子还不理我,烦!”

    张潇含笑道:“兄长天人境界,你的问题只能问天,问地,问自己。”

    许笑杰道:“你知道我不喜欢打机锋,反正这次你把我喊来了,可没那么容易把我打发了。”

    白宗秋在一旁看着,神色平静,内心中早已波澜起伏。

    许笑杰这个人的狂是出了名的,用目无余子来形容丝毫不过分。同代英豪当中能入他法眼的不过寥寥数人,他三次挑战大兄,三次败北,却从未假以辞色说过一个服字。

    狂则狂矣,却也是个率真无畏的性情中人。

    从他对张潇说的这几句话不难听出,这头狂狮对张潇这个小小治安官的推崇和看重。以崇山战役中张潇的作为,许笑杰的确有看重他的道理,只是似乎有些过了。

    张潇问道:“兄长远道而来,可曾拜会了城主大人?”

    “贤弟放心,你让愚兄办的事,绝不会出半点纰漏。”许笑杰道:“那白老大一步入了六级初境,愚兄我自问也没被他拉下多少,只是闻听你要娶的人是他养的女娃子,你我结拜兄弟情同手足,成亲后你便是他门前娇客,愚兄我在他面前也跟着矮了一辈,着实有些尴尬哈。”

    “许疯子,你入了六级?”白宗秋微感惊讶,言语间似颇有惋惜之意。

    许笑杰点点头,昂然道:“今早新鲜出炉的未来准圣,白二呆子,你若羡慕俺,不如现在就舍了你那‘守心奉意’的心法,直接入六级,等到你和白老大都晋入六级上境,届时你白家一门双准圣,岂非一段佳话?”

    异人修行,五级到六级是一道大门槛儿,迈过去便至少具备了攀登六级上境的根基。所以异人修行界向来有尊六级人物为未来准圣的说法。五级异人境叫做扩海,顾名思义,这是异人进入更高层级前,最后一次扩充意识海和丹田海的机会,决定了异人强者后面的修行潜力。

    所以对一些天赋卓绝有十足把握迈过这个级别的异人而言,他们宁愿选择在这个境界上停留的久些也不会轻易升级。

    白宗秋面沉似水,别过脸去不理会,只当他在放臭屁

    许笑杰不为己甚,继续说道:“不爱听就算啦,何必摆这张臭脸,你是跳出世俗圈的书道种子,守正心,奉天意,仰问苍穹求圣道,许某和令兄都是俗物,可不敢跟你一样逍遥自在。”

    白宗秋冷冷问道:“许疯子,听说你跟这少年人结拜做了兄弟?你猜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一指张潇。

    许笑杰猛地醒悟,嘿嘿笑道:“对白老大那老坏蛋我是礼让三分加七分敌意,对你这一辈子绕不过情孝二字的酸丁却只有两分敬意,剩下八分全是鄙视,想指着我兄弟的关系便想占我便宜,你可是错打了算盘。”

    “既然不想吃亏,你这粗坯为什么还不滚出本院的四明山?”

    “滚就滚。”许笑杰不以为忤,笑嘻嘻拉着张潇就往山下跑,边跑边说:“鬼都嫌的破地方,若不是为了接我兄弟下山,他求我都不来。”

    ......

    城中百花巷,张潇家。

    “兄长晋升六级初境了?”

    张潇正摆弄巨大的自制烤白薯炉子。阿汉和许笑杰,一大一小俩吃货在旁边充满期待看着。

    许笑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忽然拔出腰间宝刀,手腕轻轻一震,如一泓碧水的刀身上被附着了一层红光。他得意一笑:“怎么样,哥哥这一手帅炸了没?”

    六级聚魂境,身体局部元素化,将灵魂之力附着在神器上使用大面积元素攻击技能,拥有强大生命力,可让断肢再生,魂不灭人不死。

    狮心宝刀正是东大陆顶级神器之一。

    张潇默然注视着红色刀光,那其中蕴含着磅礴的血煞之气。许笑杰的青狮魂相天赋吞噬杀戮,魂力属性是精神异力,可以召唤天地间不屈不灭的战魂煞气为己所用。在战场上,这是最顶阶的魂技。

    “你是为了我的事提前晋级的。”张潇把一块烤熟的白薯丢给阿汉,却无视了许笑杰期待的眼神,又道:“如果是为了替我撑门面,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你有东盟一方统帅的正统身份,已经足够让白宗元忌惮了,至于对付大日坛宗那些杂碎,更用不着你晋级。”

    “因为长安方面在试图掐断北方的原石供应,对白府这样的修行名门而言,这是绝对无法承受的。”许笑杰道:“所以白宗元要把白氏家族迁到长安去,他这次出关不得不提前晋级六级也是为了能多些保障。”

    许笑杰不问自取,从炉子里挑出个肥大流油的烤白薯,嘶嘶哈哈的在嘴边吹了吹,一口咬掉一半去,点头赞道:“果然还是贤弟你的手艺最合吾之脾胃啊。”

    张潇道:“所以你也是为了同样理由决定提前晋级的?”

    “略有不同,本质上差不多,区别在于白宗元是被动接受,愚兄我却是主动的。”许笑杰道:“按察司大统领,自从谢弼陷落在西大陆,谢安和郝神通为此争执不下,让这个位置空悬了十年,愚兄能有这个机会其实还是托了贤弟你的福。”

    张潇明白他指的是崇山之战和这两年在北国治理边防,整顿打压北国官场那些事。自己的确在这过程中给他出谋划策来着。许笑杰外粗内细,更有雷霆手段和魄力,辅佐他其实并不需要参与太多,只要稍微提醒就够了。

    许笑杰又道:“贤弟不必替愚兄感到可惜,如今东大陆天下表面太平,暗地里却是风起云涌,哥哥身居其中,又是这个性情,难道要学白二呆子置身事外吗?”

    张潇道:“我记得年初相聚时你提到过,神圣东盟三位巨头皆有意取缔六国王族的王权和军权,汉王是为了天下一统做准备,首相和次相则是为了巩固东盟权力架构,对各地方上的门阀势力,他们采取的是能拉拢便拉拢,否则就想办法消灭的态度,北国这边白门首当其冲,兄长出身的南楚狮心家族只会面临更大压力。”

    话题有点沉重了。

    哥俩相顾无言,都想到了不远的将来便要天各一方。

    阿汉俏无声息的凑到炉子旁,先假假的给许笑杰挑了一块小的,然后就开始一口一个的模式。

    十四岁,骨子里还是个孩子。

    许笑杰眼含笑意,宠溺的看着他,道:“你舍得让他去巨人岛?”这话自然是对张潇说的。

    “翅膀硬了就得让他飞。”张潇道:“男孩子经历些摔打才能成长为男人,我不能护着他一辈子。”这口气不像是大了四岁的哥哥,倒像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许笑

    杰把那块小白薯也放到阿汉身边,拍拍手,起身道:“是啊,人生不就是在经历一次次离别,一曲曲离歌中成长的吗?”

    张潇道:“你要走了?”

    许笑杰嗯了一声,道:“曹大头和陈新丰在会宾楼摆酒,商议收拾大日坛宗,扑灭义军的事。”又道:“陈新丰表面上是治学衙门主事,暗地里的身份却是按察司密谍,你要当心些。”

    该当心的人是你才对吧。张潇腹诽不已,起身送到门口,终于忍不住说道:“厉非烟成事不足,被我收进治安局监牢了,曹大头虽是兄长旧部,对你忠心耿耿,但他忠诚的其实是汉王朝廷,兄长要做的事凶险万端,不可不察也。”

    许笑杰微微愣了一瞬,泛起一丝苦笑,道:“我听说厉非烟被抓进治安衙门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瞒不过你。”

    哥俩儿肝胆相照无话不谈,许笑杰之前没说参加义军的事并非不信任张潇,只是不想牵连他而已。既然已经知道了,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张潇道:“兄长是英雄好汉,这种阴谋诡计的勾当本就不适合你。”

    许笑杰嘿嘿一笑,道:“幸亏还有贤弟。”顿了顿,又道:“厉鸿途是我大师兄,与我亦师亦友,可谓肝胆相照,他的女儿便等于我的女儿,也就是你侄女,你要替我好好照拂她。”

    “分内之事,兄长放心。”张潇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道:“我已经允诺会帮她拿到天源海汇图残片,这期间还请兄长约束其他义军成员,尽快搜寻城中大日坛宗余孽,不要让他们走脱一个。”

    “你在担心什么?”许笑杰问道:“耿红年是不是说了什么?”

    张潇摇摇头,道:“他说什么其实不重要,涉及党争,无论次相做什么都会被首相那边看作是针对你来牵扯首相府的动作,关键是不要让他们拿到证据,那些为次相办事的妖人兄长杀的越多,首相那边就越安心。”

    按察司执掌侦缉密谍事,手握查察百官大权,乃神圣东盟第一等要害部门。前任大统领谢弼是首相谢安的亲弟弟,十年前被大叛徒出卖陷落西大陆,这个位置便空悬至今。

    当年设立按察司就是为了削弱各国王族势力,打压地方门阀。

    许笑杰这两年在北边干得不错,接连破获大案,干翻了多名地方豪强门阀,切断北地原石走私渠道,逼迫的白宗元这样的枭雄人物不得不向长安低头。终于为自己赢得了按察司大统领的位置。

    张潇继续说道:“打击大日坛宗妖人,原则上不要牵扯上白府,最好到白宗昌为止,白宗元是个明白人,但他事母至孝而近愚,白家老夫人又对白宗昌格外偏疼,如果动了白宗昌,难保北边的大好局势会受到影响。”

    “哥哥心里有数了。”许笑杰连连点头,道:“哎,要不然你还是跟我一起去长安吧,有啥事咱们弟兄商量着办,哥哥这两年全靠你指画才有机会入主按察司,以后去了长安身边没你,这心里头真没底啊。”

    “兄长言重了。”张潇道:“其实按察司的差事对你来说不难办,四个字,秉公守正足矣。”

    “首相谢安怎么办?”许笑杰道:“没有谢安的庇护,愚兄自己怕是难以抵挡次相府的打压。”

    “交给汉王去办。”张潇道:“兄长做的是东盟的官,服务的是天下人,不是谢家的仆从。”又道:“只要你这么做了,次相府反而不会把你如何,你性情耿直刚烈,不适合做那左右逢源的勾当,不如简单些。”

    “有你这番话,愚兄心里有底了。”许笑杰拱手告辞。

    张潇目送他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想到不久之后这位义兄就要入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不禁心怀怅惘。

    回到院子里,阿汉还守在炉子旁。见哥哥回来,立即摊开大手,掌心里还留着两块油润饱满的大白薯。张潇知道对阿汉来说这烤白薯就是世间最好的东西了。感动之余随手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两把,晓得他不够吃,正要让他自己吃了,忽然心中一动,猛然回首看向身后房檐。

    桀~桀~桀~桀!

    一名灰发黑衣怪人正蹲在那里,形如夜枭,睁着一双鬼火似的眸子盯着兄弟两个。四目相对,那人发出刺耳怪笑。张潇第一时间观察此人额头灵光,但见魂相灵光之中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张潇的心沉了下去,竟是个五级异人......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二章 哥俩不好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房檐上那人蹲踞俯瞰,桀桀怪笑,那声音似有震魂荡魄的威能,入耳格外惊悚。而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人的脑袋和身体是反着的。他蹲在那里,居然是后背和脸一起对着张潇。

    “你是何方妖孽?飞檐而至,意欲何为?”

    张潇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扯出一条绳子,似乎觉得不好用,才又想起放在椅子旁边的佩刀,把绳子塞回去,拿起佩刀,仓啷一声拔刀在手,声音颤抖道:“吾乃奉阳城治安官张潇,这里是北国都城奉阳,人族核心腹地,不容汝等妖孽横行不法!”

    这番做戏可谓天衣无缝,完全是一个凡人废材治安官面对强大异人该有的反映。

    “嘿嘿,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值得我老人家亲自出手。”房上人盯着张潇颤抖的腿肚子,神色间闪过一抹不屑,用破锣似的嗓音说道:“区区一个凡夫俗子,便是有些手段又能如何?在老夫的幻音魔功之下,站都站不稳,还不是只有死在老夫爪下的份儿。”

    唰的一下,人影一闪,房上人飞扑而下,如猛鹰搏兔扑向张潇。

    他不是来聊天的,而是来杀人的。目标是什么人他并不在乎,他只知道杀了这俩人,自己就自由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能不能杀掉对方。在看到张潇兄弟的一刻起,他就已经认定对方是死人了。跟死人有什么好聊的?

    砰地一声!

    那人好像撞在一座山上,倒翻飞出三丈远,在空中几次变换姿态,略显狼狈的稳住了身形。怪眼圆翻怒视山一样的阿汉,失声喝道:“金钟境巨人?”他这一扑用上了魂相技,便是抓在真正的山石上,也能抓个粉碎。但刚才那一抓却对眼前的巨人族少年没有造成丝毫伤害,这让他下意识的误会对方是金钟境的巨人。

    巨人族也有修行之道,不过只有三个境界,分别叫做不动如山,金钟护体和泰坦无双。这人阅历丰富,早年有过与不动如山境巨人交手的经历,知道这个境界的巨人还不足以这么轻松的挡住自己的攻击。

    阿汉岿然不动,横亘在张潇身前,怒目金刚瞪着对方。

    来人虽然吃了一惊,但并未流露出畏惧之色。只是在意识到阿汉防御力惊人后,果断改变了战略。他口中发出咕咕怪啸,双臂一振,腾空而起,围绕着兄弟两个快速转圈。

    阿汉一言不发,身体随着对方变换的方位转动,始终挡在张潇前面。

    张潇一肚子坏水无用处,只好站在阿汉身后无奈的看着。本打算扮猪吃虎,把那人哄骗下来,抓住对方脖子的弱点一刀宰了他。却不料被阿汉给搅了局。对方是五级异人,而且动作敏捷如枭,尤其擅长用音波发出精神异力攻击。对付这种高敏捷又有外科手段的异人强者,趁其不备一招制敌方位上策。

    来人怪啸之声不绝于耳,节奏越发急迫,仿佛战鼓催人,令闻者心旌旗摇,气血浮动,愤怒之情油然而生。

    阿汉大口喘着粗气,血气在他体内狂奔,而他的身上气势则在不断升腾!

    来人见状大喜,口中怪啸连连,身形转动更快,不让阿汉有机会锁定他。

    呼!

    张汉身形一晃忽然一拳击出,打在空处。空气竟为之一荡。炙热的拳风从来人脑后呼啸而过。来人没想到这巨人动作这么快,一拳挥出竟毫无征兆,吃一惊的同时不敢稍有停顿,比刚才转的更快了。

    这就是五级异人的魂技?

    果然不同凡响啊。

    张潇在一旁看的真切,阿汉这一拳是自己传授的崩拳,脚趾发力移动的同时鼓荡气血把拳头当锤丢出去,动静转换之间毫无征兆,等闲人物骤然遭遇,绝难避开。但这人躲避的却很轻松。

    怪啸之声不绝于耳,这种用音波传导精神异力攻击的手段对张潇来说不算陌生,许笑杰的青狮魂相就有一门类似的魂技。威力极大,全力施展时,甚至能让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敌人精神崩溃,气血不受控制的爆出体外。

    这音波魂技威力固然不小,破解之法却不难,只要魂力足够强大,自我意志坚定,足以压制对方就不会受到困扰。

    阿汉不过少年,魂相觉醒后还处在开启丹元的第二境,魂力修为有限,不可能不受到对方的影响。无论是不断上升的体温,还是奔雷一般的心跳声,都说明对方的音波魂技已经大大影响到了他的状态。

    张潇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或许是因为超脑实验提升了他的灵魂强度。以阴神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识海被毁,但他却没有如当年张平瀚说的变成白痴,相反的,他的精神状态一向极好,记忆力更是远胜前世未接受超脑实验前。并且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精神感知能力远胜常人。

    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勤奋不缀的冥想修行下,这种精神感知力还在不断增强。最初只是耳聪目明,脑子反应迅捷,后面则逐渐领悟神照内查之能,感知自己身心变化。

    崇山之战结束后

    ,曾与许笑杰讨论过异人修炼魂力的话题。

    这时代的异人提高修为大体要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提升魂力,观想自身魂相,从魂相中提取魂力。魂力越强,感知越敏锐,所能导引的天地元素异力越磅礴。第二步则是把这些元素异力存储在丹元海中不断压缩提纯,异力日趋精纯,身心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改造。境界修为就是这么提升的。

    张潇不能觉醒魂相,却有类似魂力的精神力量。随着这种感知力不断增强,对身心变化的掌控已达量变极致,意识到自己受禀赋限制难以企及不坏大圆满,于是便开发出了武神体系的第二境界神变。

    所谓神变,其实就是以强大的精神感知能力认知自我调整身心,在修行锻炼的过程中兼顾强度和敏锐,让自己变得更平衡。以精准和迅捷弥补力量和防御的不足。

    与修习不坏境所需要的刻苦打熬磨砺身体不同,修行神变心法,首重精神修炼,其次才是在敏锐感知身体极限状态的前提下适度的锻造体魄。

    因为武神体系是一条没有前人走过的路,所以无论是不坏还是神变,张潇自己都不确定修行到了哪个程度,只是根据破魂之眼所能观察到的异人的境界来大致判断自身的水平。凡能看到灵光的必是异人,同时能看清具体魂相的,则是与自己精神力修为大致相当,有把握对付的。

    来人的额头灵光中只有一个模糊难辨的魂相,张潇结合自己能看破四级上境者魂相的事实,判断自己目下的阴神修为大约能媲美五级初境异人的魂相。所以之前才会做出此人是五级异人的判断。

    音波魂技作用在张潇身上,除了一开始带来几许惊悚外,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就再无其他影响。可阿汉就不成了,随着来人尖锐怪啸声不断,他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面皮脖项,手腕,凡暴露在外的皮肤均呈现赤红色,而他整个人都似乎膨胀高大了一些。

    “保护哥哥...保护哥哥...”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的阿汉似已完全忘我,口中却还在不断念叨着这四个字。他在竭力与对方的音波魂技抗争,心中只存一念,舍此无他。

    下一瞬间,阿汉身体忽动!

    这一次出手的速度却比刚才那次快了一倍不止。

    啪的一声!

    那人速度发挥到极致的情况下仍被阿汉的指尖扫中,瘦小的身躯风筝似的腾空而起。

    “好厉害的小孽畜!”他凌空翻了几个跟头,堪堪稳住身形,再也不敢接近到阿汉能触碰的高度。嗖嗖嗖,硬是以一种禽类魂技稳住身形在空中转圈,继续用音波魂技对付阿汉。

    张汉的精神状态越发堪忧,相反的,他的身体状态正随着气血勃发攀上巅峰,甚至有冲破临界点的趋势。

    “狂化吧!狂化吧!”那人发出音波魂技的同时不忘出言蛊惑:“小子,这才是真正的你,不要再抗拒啦,你本凶兽,是时候释放你的天性啦!”

    嘣!嘣!嘣!

    随着他不断蛊惑,阿汉筋肉不断膨胀,身上的衣物竟被撑的破裂开来。他忽然仰头大吼,对着空中连续挥拳。

    拳风炙热,那人奋力躲避,虽然被拳头罡风吹的东倒西歪,却还不至于被打下来,大声叫道:“这就对了,快打,尽力的去破坏吧,不要只盯着老夫,你是如此强大又愤怒,这世上没人能阻挡你呀!”

    阿汉的巨人族狂化本能被彻底点燃了。他追着那人的声音猛然向前,院子里一棵老树挡住了去路,被他随手一拳砸的碎木飞溅,轰然倒地。

    张潇见势不妙,赶忙飞身跃起,跳到狂化中的阿汉肩头上,一巴掌拍在弟弟脸上。

    阿汉扭头看过来,目光赤红如血。

    张潇以破魂之眼观察,只见阿汉额头上灵光被一层血雾蒙蔽,古潭魂相在急剧旋转,似乎在释放某种异力能量与那层血雾对抗。兄弟二人四目相对,阿汉神情一滞。

    腰带忽然一紧,被阿汉大手攥住,紧接着整个人被阿汉举过头顶,丢沙包似的摔向地面。张潇提前预判到阿汉的意图,双手一合抱住了阿汉手掌,双腿用了一招老树盘根缠上去,硬是没让他把自己摔出去。

    进入狂化状态的阿汉似已失去理智,甩不掉张潇,就用另一只手来抓张潇的脖子。张潇迫不得已,只好将身体绷紧,以腰腹发力,形成了一个反关节技,生生将阿汉的右臂掰直,双腿发力下压,两只手抓着他的手指往相反方向施压。

    这一下关节技叫做十字固定,阿汉纵然不坏之躯天生神力,也没办法在逆关节状态下挣脱。更何况张潇本身的不坏身修为也已只差一步火候便大圆满,力量上只比他逊色一筹而已。

    咯~吱~吱!

    手臂关节发出刺耳的声音,阿汉吃痛不过,发出闷雷般的痛苦吼声。

    张潇心中顿时不忍,果断松手,纵身跳开。

    阿汉更加狂暴,疯狂追击张潇。兄弟两个就在强敌眼皮底下自相残杀。阿汉动作猛如烈火,一

    拳一脚的破坏力都大的惊人。而张潇却是机敏迅捷,预判准确,每一次都能精准的避过阿汉的攻击。看准机会还有余力反击将阿汉放翻。只是他的不坏身防御太强大,赤手空拳很难造成实质伤害。有些毒辣的手段又不忍用在他身上。

    那人还在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怪啸,继续用言语蛊惑阿汉发狂。

    巨人族的狂化是血脉传承的基因带来的。一旦被引诱或激发,便会发狂破坏,直到体力耗尽气血冷却才会停下。

    这不是阿汉第一次进入到狂化状态,上一次是在崇山之战,当时张潇在崇山城下被蛮族强者围攻受伤,阿汉忽然暴走进入到狂化状态,将蛮族一整队斥候精锐手撕了。连人带马杀的一个不剩,直至精疲力竭才消停下来。

    那是崇山战场,有的是敌人供他宣泄狂化后的怒意。这里却是奉阳城自家,出了院子便是和睦而居多年的邻里,无论如何张潇都不能让阿汉做下遗憾终身的事。

    兄弟两个在院子里打成一团,张潇几次把阿汉摔倒擒住,又几次被他用蛮力挣脱。院子里的大树,石桌,练功用的巨石,等等诸般物件儿都被阿汉破坏的七零八落。

    “哈哈。”那人狂笑不止,洋洋得意道:“你们兄弟两个的确不凡,尤其这个巨人族少年,体力雄浑甚至胜过许多以此见长的圣兽魂相,可惜他魂力修为尚浅,终究还是老夫掌中玩物。”

    “老畜生,你得意的太早了。”张潇正单手将阿汉的脑袋按进地面,闻言仰头看向那人,口中沉声喝道:“收气血归丹元,纳生机于五脏,心为尊,心火动,五行合,神狂意难狂,阿汉,你听真了,我是你哥哥张潇。”扬起巴掌连续三拳打在阿汉的泥丸宫灵光源头处。

    这三掌暗含了张潇的精神念力,直接打入到阿汉的识海中,阿汉的古潭魂相中升起一个漩涡,琉璃色的能量不断溢出,额头灵光中的血色迅速消退。张汉的狂化状态没有消退的迹象,他抬头目视着张潇,眼神中的怒意在减退。

    “咕~咕~咕。”那人见势不妙,赶忙继续发出音波魂技刺激阿汉。

    张汉大口喘着粗气,嘴里念念叨叨:“哥...哥...不能跟哥哥动手,阿汉要保护哥哥,不能让任何人伤到哥哥。”他的心火并未熄灭,只是在张潇引导下运行不坏身心法,以五行生克的道理将这火气导引在身魄中,而不至于上头,影响到他的灵光魂相。但这心火终究还在体内燃烧着,所以他依然需要宣泄。

    张潇看着被心火折磨的痛苦万状的弟弟,心中怒意只比阿汉更盛。

    那异人身负飞羽禽类魂相,修为进入五级,可以施展飞羽禽类的本命魂技,他已经见识了兄弟两个的攻防能力,笃定不会落下来寻晦气。

    “无名鼠辈,只会藏头露尾。”张潇抬头愤然看着飞在天空的五级异人,语气充满不屑:“一个连名字都不敢说出的废物,不配死在我兄弟刀下,你已经黔驴技穷,还是快点滚吧。”

    “我为什么要走?”那人得意的大笑,指着伏在张潇脚下浑身颤抖似乎正经历天人交战的阿汉说道:“他就是我今后纵横异人界的武器,如此天赋异禀的巨人族少年,千百年难得一见,老夫正要把他炼成我的神傀儡......”

    “你想要我弟弟?”张潇忽然一把捏住了阿汉满头乱发,猛地发力向上一拔,喝道:“那便给你好了!”

    轰隆一声巨响在阿汉脚下炸开!

    下一瞬间,张汉借那一提之力猛然爆发一跃登空,抓住那刺客,一拳将那人脑袋打瘪,然后毫无悬念的将这刺客一分两片,犹不解恨,又撕烧鸡似的把刺客分解成无数块。

    “给我留个活口!”张潇仰头看着空中洒落下来的断臂残肢和漫天血雾,又看了看手里还提着一颗死人头,站在那里一脸不知所措,用小眼神儿偷瞥自己的弟弟,懊恼愤怒之余又感到庆幸。

    其实张潇也不是很确定是否有必要审问此人,这奉阳城中有能力又有必要在这个时刻指使一个五级异人来行刺自己的人只有两个,首当其冲者是白家老三,其次则是那个长安城来的次相公子。

    至于这个刺客的身份,了解当然最好,不知道也无妨。反正都是敌人,无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为了活捉此人,让阿汉去冒险,张潇宁愿糊涂一回。

    “把院子收拾干净,尸体拼凑起来用袋子包上。”张潇一边吩咐阿汉做事,一边进屋找了两件日常换洗的官服,刚才为了压制阿汉,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法看了,换上整洁的官服,顿时舒服多了。

    “碎的太散了。”阿汉收拾完院子,拼凑尸体时遇到困难。刚才他狂化怒极状态下出手,为宣泄怒火,将刺客的胳膊腿和身躯四分五裂,这会儿才发现尸体已经散成不知多少块,很难再拼凑起来。

    张潇白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道:“留着脑袋,其他部分埋树下。”

    “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三章 收徒弟?

    “没有,你这次又救了哥。”

    张潇宠溺的看着他,把衣服丢过去,道:“去后面洗洗,穿整齐了跟哥去衙门办事。”不放心跟到后面,亲自帮他洗干净穿戴整齐,又叮嘱道:“别人问起来,就说这人前来行刺,被你自己捉住撕了,不要说哥哥也动手了。”

    “为什么不能说哥也出手了?”阿汉皱眉道:“好多人都在传,说哥只会耍嘴,其实那些功劳都是我立的。”

    “咱们俩谁立的都一样。”张潇笑道:“哥就是不喜欢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又道:“我们活着不是为了活成别人口中的样子,而应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所以不用在意他们说了什么。”阿汉道:“我就是担心嫂子会瞧不起你。”

    “又说傻话了。”张潇帮他整了整腰带,道:“你哥是什么人?我需要她瞧得起吗?只要进了咱家门,她就是一头真母老虎也得老老实实给我趴着。”又道:“倒是你,今后哥不在你身边,凡事要自己拿主意了,虽说巨人岛的人际关系不会太复杂,但你和虎姨毕竟是王族成员,勾心斗角总是免不了的。”

    “我真想留在哥这边,可娘的身边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的弟弟长大了,迟早要成为巨人族的盖世英雄。”张潇摆手打断阿汉的话,道:“你今天撕碎的这个人修为很高,必定不是无名之辈,这个消息传出去,你就出名了,巨人岛上的人便不会小觑了你和虎姨。”

    阿汉认真的听着。

    张潇继续说道:“哥传你的不坏身法门分作心法和练法两部分,对你们巨人族而言,这个法门是无价之宝,你到了岛上可以把练法传给你外公,你们上路的时候我会写一份护身壮力的丹方给你舅舅,那心法你必须自己留着,时时练习,可保你狂化状态时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

    阿汉郑重点头,道:“哥放心,我都记下了。”

    张潇道:“我听说泰坦王族也有先天传承的技能,以吃为主,以练为辅,你这一路上不妨多向金钟泰龙请教,他是你亲舅舅,又是天下有数强者,对你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再好也不会比哥教的好。”阿汉道:“哥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尽力跟舅舅处好关系。”

    “孺子可教也。”张潇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记住了,有朝一日,你在那边混的风生水起,你哥我在人族大陆上就能横着走了。”

    阿汉隆重点头:“阿汉一定不让哥失望。”

    哥俩携手离家,阿汉提着那刺客的人头跟在张潇身后赶奔治安衙门。到了地方却发现只有两只虾兵蟹将看家,其他人都出去维持秩序了,说是有大人物入城。

    ......

    黄昏时分,一辆特殊的大车驶入奉阳城。

    车上只有一名乘客,车轮却在城中的石板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拉车的是八头肩高一丈的南冥犀牛,坐车的则是一个肩扛黑石巨锤的巨人。大车用纯钢打造,走在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引得满城人沿街围观。

    巨车,巨人,巨锤,巨牛。

    最终驶入宝丰楼北区总楼的大院。

    治安衙门一众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官们站在路边仰头看着,一个个心里有些纳闷,风闻巨人族来了一支军队护送天源海汇图残片,为什么只来了一个人?难道这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

    街角,另一伙人也在默默注视,为首者是个锦衣光头的上人,目送大车驶入院子,瞳孔收缩眯成一条线。摇摇头,对身边人说道:“都看见了吧,这就是巨人族的六级强者,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以咱们在北区分舵的实力,硬碰不会有好结果,只能等他们完成交易,待这个泰龙离开以后再找机会动手。”

    “上人说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黑衣汉子道:“这泰龙过首阳山的时候,尹夜哭不听劝阻,不自量力派人前去捋虎须,结果触了一个大大的眉头,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尹夜哭这个人向来刚愎自用,次相大人用他的本事,却不喜他的性情,尤其是他那个喜欢惹麻烦的弟弟尹夜枭,因为贪花好色行事荒唐树敌无数,两年前还丢了官身差事,惹得许笑杰几次想出兵剿了首阳山,只是上报内阁一直不得核准,若非因为切断北路原石供应刚好用得上他们兄弟,次相大人也不会以钱粮不足为借口拦着许笑杰。”

    黑衣汉子一脸谄媚:“上人高见,那尹夜哭心高气傲刚愎自用,只愿听顺耳的马屁话,怎及得上您这般方正宽容,听得进,看得明,首阳山的那些马屁精若是在您面前,必定原形毕露。”

    锦衣上人含笑点头,口中却道:“也不可一概而论,首阳山的人马还是有些实力的。”

    话锋一转:“此次我大日坛宗北方分舵奉总教之命入奉阳行事,既是为协助次相公子迎娶白府千金一事,又有与义军竞逐宝图残片之责,事关重大,我等自当竭尽所能同心协力才是,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黑衣汉子道:“东西进了宝丰楼,咱们的人是不是要跟进一下?那总柜杜紫藤应该就是主要接手人,她是木系四级初境的实力,魂相千秋藤,擅长防御,在她身上想办法或者能容易些。”

    “你去安排吧。”锦衣上人从善如流,又吩咐道:“切记没有确切把握前不要盲目行动,命令内线多注意收集有用的消息,如有与许笑杰勾结义军有关的线索,可以越级直接向本座汇报。”

    ......

    傍晚,治安衙门。

    曹洪目不转睛盯着桌案上那颗死人头,久久无言,又看看堂下整整齐齐的兄弟俩,并未表现的多震惊。沉默了许久才道:“如本官没有认错,此人来历非同小可,事关重大,本官已经通知许大将军亲自前来辨认,你兄弟两个且多等一会儿。”

    “大人认得此獠?”张潇问道。

    曹洪道:“根据你兄弟二人叙述,又通过辨认这人头模样,本官怀疑此贼就是两年前被革职查办后心存不忿,跑到首阳山落草为寇的巨匪尹夜哭的胞弟,此獠名唤尹夜枭,乃是一个杀人放火作恶多端的大魔头。”

    “这可没看出来。”张潇故意不以为意的说道:“长得跟夜猫子成精似的,喜欢用爪子挠人,挠在阿汉身上不疼

    不痒,却反被阿汉把脑袋给撕下来了。”

    “夜枭魂相在飞禽类魂相当中算中上级别,尹夜哭擅长音波魂技,专门攻击人的神魂,实际战力在五级异人当中绝非弱者。”曹洪正色道:“根据你的描述,本官推断他当时应该是大意了。”

    张潇道:“原来如此,那是我们哥俩捡了个便宜。”

    曹洪深深看了张潇一眼,道:“这样的便宜还是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捡的起来。”

    正说着话,大堂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许笑杰领着一个少年杀气腾腾走进来。

    曹洪赶忙降阶相迎,单膝跪地,道:“标下曹洪拜见大帅!”

    许笑杰一皱眉,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乃是同生死的袍泽,你也一把年纪了,今后这个礼数就免了吧。”

    “礼不可废。”曹洪正色道:“我大汉国最重礼。”

    许笑杰摆摆手,示意他起身说话,一眼看到桌上的死人头,眼中精光一闪,道:“还真是这厮。”

    张潇认出少年正是那个撬家逃门跑到广德书院的许六安,笑着对他招招手。这广德书院里出名的跳脱少年这会儿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站在乃叔身边,丝毫不敢造次。

    许笑杰目光转向张潇,问道:“可与大日坛宗有关?”

    “现在还不好定性。”张潇瞥了曹洪一眼,看他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就知道,这老家伙早就知道自己跟许笑杰的关系。当初提拔自己做了一级治安官时正是曹洪力排众议的决定。估计那时候义兄就跟他打招呼了。

    “怎么说?”许笑杰知道张潇还有下文,给捧了一句哏。

    张潇道:“只能说有很大可能性与大日坛宗的妖人有关,奉阳城这些日子不太平,大日坛宗和义军乱党活动猖獗,连日来我抓了很多大日坛宗的妖人,从这点看,他们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许笑杰眼露凶光,杀意滔天,转脸对曹洪吩咐道:“曹洪,传本帅钧令,奉阳城今明两晚执行宵禁,你亲自带队,给我将城中大日坛宗活动窝点尽数捣毁,所属成员立拘所待,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曹洪微怔了一下,有点意外许笑杰搞出这么大动作不需要跟城主府打个招呼吗?尤其是事情可能涉及到城主府某位大人物时。许笑杰根本不给他质疑的机会,一把将身边的侄儿拉过来,道:“这小子今天起从书院毕业,暂时安排到你这里,接替金三儿挂个副局长的名。”

    “这恐怕不妥。”曹洪连忙摇头拒绝,暗自腹诽,把我这治安衙门当什么地方了?这可是狮心家族重点培养的天之骄子,在南楚与王室齐名的大家族,汉王重点拉拢的对象,一旦有个闪失,第一个饶不过曹某就是汉王。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许笑杰根本不理会,强势拍板,又一指张潇,道:“我这侄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衙门得给安排个老师带一带,我看就拜他为师吧,刚好阿汉要远行,他身边也需要个人服侍。”

    曹大头先一脸黑线,随即一喜,最后是大吃一惊。

    “这个......妥当吗?”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四章 春风过客

    许笑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命曹洪执行宵禁,大肆搜捕大日坛宗妖人,丢下个许六安交给张潇便扬长而去。

    局长曹洪有心跟上去相送,却被许笑杰摆手拦住。张潇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顶头上司微微点头致意,阔步追了出去。曹大头看着二人比肩而去的背影,震惊之余又有些释然。

    两年前他就知道张潇与许笑杰有某种关系,但并不知道具体内情。自然无法想象一个小小治安官,不能觉醒的凡夫俗子能在许笑杰心中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

    许笑杰把侄子安排到治安局,一开始曹大头觉得这是往他手里放一块烫手山芋,待听到许笑杰命侄儿拜张潇为师后才晓得这个带孩子的活儿不是给自己的,惊喜之余又听到许笑杰是让许六安跟在张潇身边服侍老师,不禁更感困惑。

    一个青狮魂相的异人天才,另一个是不能觉醒魂相的凡夫俗子,许六安能跟张潇学到什么?

    待看到张潇追着许笑杰的脚步,二人并肩私语往外走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张潇在许笑杰心中的位置。

    “张汉,两年半之前的崇山之战,你兄长究竟做了什么?”

    张汉摇摇头,对着曹洪憨憨一笑:“您别问我,您该知道的,我那时候是负了重伤迷糊着回来的,啥都不知道。”

    小兔崽子跟老夫装傻。曹洪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更加心痒难挠。

    衙门大门口,两列骑兵盔明甲亮整装待发。张潇用破魂之眼能够看到血红色冲天杀气笼罩在他们头上。

    “兄长要去见白宗元了?”张潇早料到许笑杰不会善罢甘休。

    许笑杰咧嘴一笑:“若什么都不做,我又何必带这么多人入城?”

    “兄长此前三次挑战白宗元皆败北,可曾想过你们境界相当,魂相级别相当,魂力修为也相差无几,为何三次交手你都毫无胜算?”张潇道:“莫非是他实力远胜于你,只是故意有所保留,造成你彼此实力相当的错觉?”

    “这不可能。”许笑杰道:“愚兄虽然鲁钝,但还不至于到与劲敌交手连人家是否出全力都不晓得。”

    “所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张潇分析道:“两人交手与两军争锋的道理是一样的,实力之外还要较量策略,所谓策略便是外部因素,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必占其一,前三次交手,你们都是在奉阳周边山中,他是猛虎入山,必定占据了地利之便,而且他的白虎圣魂本就更擅长单对单战斗。”

    “你们俩地位相当,无所谓谁占据了天时大义。”张潇继续分析道:“地利环境对你不利,交战方式又不利于你,焉有不败的道理。”

    许笑杰闻听此言,仔细回味前三次交手经过,忽然眼睛一亮,道:“招啊!就是这个道理!”随即又道:“哎呀,那这次愚兄岂不是还要吃一次亏?”

    张潇道:“若是还让你吃亏,那我又何必在这里给你做这番分析?”

    许笑杰嘿嘿一笑,躬身一礼文绉绉道:“还请贤弟指点迷津。”

    “其实很简单,换个地方跟他打,在城外摆一座军阵,在军阵中跟他斗。”张潇道:“论战斗方式和天赋,你的狂狮魂相其实是略逊于他的,不过雄狮无畏战八方,你的狂狮魂相天生适合军队,在军阵中便能借到三军杀气此乃天时,又有将士众望所归,此乃人和......”

    “愚兄懂了!”许笑杰深吸了一口气,手按狮心宝刀,气势勃发与身后骑军杀气融为一体,自信勃勃道:“这可恶的白老大治家不严,以至于险些害了贤弟,愚兄这次豁出去躺三天,也要让他吃一回瘪。”

    如果把人家拉到野外军阵中打一场,你还不能取胜,那就是真的存在差距了。

    张潇看着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拱手道:“小弟在此预祝兄长此去马到成功,一雪前耻!”

    许笑杰哈哈大笑,道:“我要暴揍的人可是你未来丈人,就不怕他受伤了,影响你的好日子?”

    张潇含笑道:“你打的越好,我的日子便越轻松些。”

    许笑杰转身上马,临行前终于回身说了一句:“那头小狮子就拜托贤弟了。”不等张潇回应,拨转马头,率众军打马而去。

    ......

    天近晚,城主府,虎啸堂。

    “霄儿,你可想好了?”

    堂上端坐的英气逼人中年男子正是白宗元,看着堂下与他有六七分相像的白衣少女,道:“爹爹从来不是要靠出卖女儿终身幸福来成事的人,爹既然敢拒了郝神通,就不怕再让谢安对我白家有什么误解。”

    “爹不是卖女儿的父亲,女儿也不是陷父亲于不义的女儿。”白凌霄道:“在女儿心中,爹爹雄武英发,文韬武略皆不逊当代人杰,只受困于北地而壮志难酬,这次与巨人族交易天源海汇图残片,实是千载难逢良机。”

    “机会错过,以后还会再有,真正的强者不会只有一条路。”白宗元道:“倒是你,就这么从空羽城出来,实在有些可惜了,羽圣毕竟还是器重你的。”

    “爹爹有所不知,师尊待我极好,传艺授道也很尽心,但自从我的白虎魂相觉醒,她便没有再把女儿当做衣钵传人来培养,师父毕竟是当代圣人,有大把时间再找一个传人。”白凌霄道:“羽族的日子不好过,师父她也为难。”

    “双生魂相。”白宗元苦笑不已,道:“一个鸿鹄,一个白虎,真不能怪羽圣不念师徒情,把你培养成才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兽魂相进阶本就极难,越是高等级魂相,所需消耗的资源越是庞大啊。”

    “师父也是这么说。”白凌霄道:“不过女儿不想认命,师父该传授的都传授了,今后的路女儿自己走。”

    “嫁给张家子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白宗元道:“至少他不需要修行的资源。”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有一件事难办,便是修行资源的问题,嫁给那小子,白家的资源无法过多向你倾斜,你想前进一步就更难了。”

    “爹爹不必替女儿忧心,嫁了人我也依然是白家人。”白凌霄眼中放光,道:“否则我又何必嫁给一个不能觉醒异力的凡夫俗子?”

    “十八行的控制权是重中之重!”白宗元道:“张潇此人若真只是个身无所长的凡夫俗子,为父说什么也不会把你嫁给他,你知道北地原石供应受阻已有数载,连广德书院这直属神圣东盟的道业学府都深受影响,整个北国只有一个地方没受到影响,你猜猜是哪里?”

    “莫非是北线联军?”白凌霄不愧冰雪聪明,立即想到府门外那些杀气冲天雄姿英发的军人们。

    “不错。”白宗元道:“困北方略是东盟三巨头联手制定的方略,任何一方都不可能主动破坏,许笑杰的北线联军当然也在受限之列,但是有人却打通关节,弄了一条走私原石进入北境的渠道。”

    “难道就是十八行?”白凌霄有点小惊讶,那男人竟有这么大本事?连爹爹都办不到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的?

    白宗元点头道:“所以许笑杰对一个一级治安官如此看重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二叔跟我说,此人是那个大才子‘别绪三千’的入室弟子,虽凡夫俗子,却有经天纬地之才,成亲以后,你可以不接受他做你的丈夫,但千万不可小觑了人家。”

    白凌霄道:“嫁鸡随鸡,嫁了便是一家人,只要他不嫌弃女儿,我便认他这个丈夫,只是女儿心存男儿志向,求道未成前,绝不会将身心尽数与他。”

    “吾儿明秀贤淑,为父老怀甚慰。”白宗元呵呵一笑,满意的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道:“成婚后,吾儿便是张家主母,那十八行会首的位置断然不能再由外人担任,此事绝无商量余地,张潇若是真心待你,便必须将十八行交给你打理。”

    白凌霄眸中放光,自信的:“爹爹尽管安心,女儿有这个自信,难道您的女儿还不如一个人老珠黄的寡妇?”

    忽然,一声狮吼在奉阳上空炸响!

    携云揽月,铺天盖地。

    “白宗元,可敢来城北大校场与许某一战?”

    ......

    城中区有一座茶楼叫听风小楼,地方不大,却被奉阳城中的江湖人尊为圣地。

    老板娘是一位叫哥舒兰的寡妇,生的清秀文静,肤白貌美,还有一双大长腿,人未老,珠没黄,美滴很。

    张潇带着哼哈二将出来巡街。左边是未来的巨人岛王储阿汉,右边是新收的小徒弟,南楚狮心许氏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一行三人溜溜达达来到听风小楼外。

    “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张潇对正处在叛逆期仍心存疑惑的许六安说道:“母女团圆的戏码太伤感,我就不进去了,当初救出莲儿的时候就想把她送过来,但你二叔说她的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才养在身边两年,这丫头粗手笨脚的根本不是干活儿的料,倒是个招惹麻烦的妖精,真不知道哪里值得你这么惦记。”

    许六安小脸儿冷冰冰,眼中热切切,嘴上不在乎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玩伴而已,那年她们家遭逢巨变,我有心拔刀相助却被我二叔阻挠,后来就失去了她的消息...其实见不见的无所谓,只要知道她好好活着就行了。”嘴巴不老实,身体倒很实诚的迈步上了台阶。

    三千年老怪在心里骂一句屁孩子,转脸吩咐阿汉:“你去顺心斋买些上等点心,去了你自己填肚子的,剩下的让老马用锦盒包装红绳绑好,一会儿我有用。”

    阿汉大喜,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

    张潇站在街边枫树下,天空昏暗,细雨净街,伴着满城红叶飘飘落下。

    哥舒兰的声音从头顶二楼传下来。

    “他又要挑战白城主啦。”

    “他也就这点喜好。”

    “莲儿的事我欠你一个谢字。”

    “我当初救你们母女是因为有人请我帮忙为你翻案。”张潇道:“你毒杀夫家满门的案子本已定案,若不是他硬压下来,根本等不到我出手,当初如果你真的要被砍头,他会造反。”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

    “他本是狮心许氏十九代当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张潇道:“十六岁那年,他拒绝了入苍穹书院深造的机会,来到北地边城入伍,世人都赞他是天生战狂,狮心男儿,其实你我都清楚他为谁而来。”

    “那年我遵循爹爹的意思,从南楚都城远嫁到北国。”哥舒兰叹道:“北国十六年,是我耽搁了他。”

    “我曾说过你太软弱,配不上他。”

    “他配得上拥有最好的。”

    “可惜在他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张潇道:“这个人脾气坏,好面子,笨嘴拙舌,但一颗赤子之心谁都比不上。”

    “所以呢?”

    “十八行会首的位置你不要坐了。”张潇道:“我打算在长安开一家书局,需要一个得力的人过去主持。”

    “他要调往长安了吗?”哥舒兰问道。

    “这不是你需要了解的。”张潇道:“只问一句,去不去?”

    “去!”哥舒兰干脆答道:“只要是你说的,让我死都行。”

    “你知道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虽然你比莲儿大不了几岁,但不知为何,我总是无意识的把你看作一位兄长。”哥舒兰幽幽道:“为了我和他的事你真是操碎了心。”

    “他晋升六级了。”张潇道:“到了长安,局面会比这边复杂得多,我希望你多陪伴他,提醒他,男人有了牵挂才会成熟,让他少犯错,最好不犯错。”

    “哦。”哥舒兰未置可否,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刚才听衙门的兄弟说你府里死了个人?”

    她是十八行会首,奉阳城中消息最灵通的人,今晚治安衙门要对大日坛宗的活动地点下手,正是十八行在提供消息。

    张潇毫无隐瞒:“尹夜枭,当初你们家的惨祸就是由他谋划,为的是九宝莲花魂相。”

    “这个恩情又不是一个谢字能报答的。”哥舒兰道:“如果等莲儿长大再报仇,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我其实并不希望她背着仇恨生活。”

    “不必客气,你都说我是你一个兄长了。”张潇笑了笑,又道:“他是来刺杀我的,没有你的事也不能容他活下去。”

    上面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道:“我们走了,你在这边会不会很寂寞?”

    “我要娶媳妇了。”张潇道:“白宗元的闺女,生的很美,还很有趣。”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哥舒兰道:“再美也比不过潇哥儿的诗词,要说有趣,大概不会有比麻将更有趣的游戏了,她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顿了顿,又问道:“我走了,十八行你打算交给她吗?”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五章 夜幕下的黑与白

    许六安垂头丧气从听风小楼走出。

    这小子不愧是某人的亲侄子,吭哧瘪肚磨蹭半天也只跟人家说了三句话:你好,你还好吗?还好就好。

    张潇听完经过忍不住暗骂:小兔崽子真没用,不指望你说出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样的句子,你至少说一句看见你好我便很开心也是那意思吧?

    “老师,咱们要不要去城北看看去?”许六安说起两大高手较量这件事,眼睛都亮了几分。

    张潇瞥一眼头顶的夜色,摇摇头,道:“那不是现在的你能参与的游戏,旁观都不行,他们的狮吼虎啸会动摇你的道心。”

    “您就不想去看看?”许六安还不死心。

    “我修行的方式跟他们不同。”张潇道:“而且我虽然不打算去现场观摩,却大概能猜到结果。”

    “老师以为谁会赢?”

    “你叔叔很难赢,不过今晚大概率不会输。”张潇道:“输一次是偶然,以相同的局面连输三次就不可能是偶然了,白宗元的实战水平比他高是不争的事实,但今晚以后,义兄将找到适合他发挥实力的战场,白宗元想再胜他可也不容易。”

    “和局?”

    “和为贵。”

    张潇笑道:“你叔叔最强手段是无畏杀意,他对白宗元没有杀心,自然难以发挥出最强实力,白宗元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便宜,想赢除非拼老命,他一向是个很懂政治的人,必不会那么做。”

    “他懂我不懂。”

    少年一脸懵逼看着老师高深莫测的笑容,若不是亲眼目睹过这位凡人老师曾把修为不在自己之下的曹小熊提在手里摔了个七荤八素,他真恨不得在这张脸上狠狠打两拳。

    “这种事只能自己慢慢悟,火候不够,修养不到,我说给你听你也还是不懂。”

    “什么都靠我自己悟,那老师打算教弟子什么?”许六安相当不满:“叔叔说,只要我能学到您一成,有一天回到南楚时就能把不可一世的许四鸣比下去,您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稚虎榜第二的那个许四鸣?”张潇笑了笑,道:“你二叔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瞧得起您。”许六安道:“他这辈子极少服人,连祖父大人都不能让他驯服,但唯独对您却是言听计从,我知道您在崇山战役中帮了他大忙,可我觉得还不够。”

    “你知道刚才楼上的母女俩曾受困一场冤案吧?”

    “二叔告诉我了,是您为她们翻的案。”许六安道:“二叔用军功和特权把那案子压了一年,我那时候很不理解他的想法,所以就离家出走了,后来他认识了老师您,然后您就把那案子给破了,还把当时的山阳城守尹夜哭兄弟拉下马。”

    “其实我还帮你二叔办过其他一些事。”张潇道:“重点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我为什么做这些事,你二叔敬我,首先是因为我们意气相投惺惺相惜,然后才是我的智慧和本事,我对他也是如此。”

    “这回我好像懂了。”

    “做事先做人。”张潇道:“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又道:“当初你二叔想为哥舒兰母女翻案,遭遇了极大阻力,尹夜哭的背后有次相府支持,山阳当地治安衙门不配合,没人愿意做这出头鸟。”

    “原来是这样。”许六安恍然道:“二叔有心翻案,但碍于军方不得干预地方事务,只能寄望于治安局衙门。”

    张潇道:“当时崇山大战刚结束,我和阿汉留在北线联军所在的山阳大营养伤,临时组建的斥候军总领山阳治安事务,这才给了我一个参与到此案当中的机会,你二叔只是跟我提了一下哥舒兰母女的遭遇,案子是我主动接手的。”

    “老师无愧热血男儿,这回我彻底明白二叔为什么如此看重您了。”许六安道:“我一定向您学习。”

    “光有一腔热血可不够,你小子要学的还多着呢。”张潇笑道:“这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那些坏人都很会伪装,有的人心是黑的,人看着却是白的,有的人心是干净的,却不得不处在腌臜中求存,你二叔接下来要入京办差,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莫要让他失望才是。”

    许六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称是。

    俩人往前走了一程,许六安忽然发现前面大街两

    边站满了北线联军的官军,不禁问道:“老师,咱们这是要去哪?”

    “给你上一课。”张潇道。

    许六安顿现兴奋之色:“您要寻谁的晦气?”

    “你可知道你二叔为什么要在今晚挑战白宗元?”

    “那不是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

    “他本来的打算是等我和白家小姐的事情定下来后再做这件事。”张潇道:“现在提前了。”

    许六安眼睛一亮:“老师莫非要去白府?”

    张潇忽然顿足不动,转脸看身后,长街尽头,张汉提着两个大锦盒正飞奔而来。

    ......

    奉阳城中风声鹤唳,酉时开始宵禁,治安局衙门针对大日坛宗妖人展开大搜捕行动。

    宝丰楼上,待客厅灯火通明,宽敞的厅堂中心摆着一张特大号圆桌。

    四大总柜悉数到场,杜紫藤、卜匴冰、餻亼峇峇和梅腊静大摆宴席招待巨人岛来的客人。

    有着巨人族战神之称的金钟泰龙端坐在客位上,庞大的身躯格外醒目。

    外面传来铜锣声,却是街面上有治安衙门的人敲锣巡街,宣布宵禁的命令。

    杜紫藤向左右问道:“什么情况?出去打听一下,为什么宵禁?”

    不大会儿有人回来汇报:“下午时候,治安衙门的一级治安官张潇和弟弟张汉在家中遭遇刺客,张汉将刺客当场搏杀,治安衙门的曹局长闻讯后十分震怒,张潇怀疑是大日坛宗的妖人作祟,所以曹洪就下令宵禁,全城搜捕大日坛宗妖人。”

    “张汉遇到了刺客?”杜紫藤一皱眉,瞥了一眼泰龙,问道:“知不知道刺客的身份?”

    负责打探消息的回报道:“衙门里的人说那刺客叫尹夜枭,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异人。”

    “何止是厉害。”卜匴冰面色微变,看一眼身边其他三位总柜,又看了看听的十分专注的金钟泰龙,沉声道:“这人是个五级异人。”转而又问那人:“可知道张汉伤势如何?”

    “小人没敢详细询问,只听说兄弟俩报案时穿戴整齐,张汉提着刺客的人头走进治安衙门,想必是无恙吧。”

    “嘶~~~”几位总柜纷纷倒吸凉气,均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再不济的五级异人也是异人当中的精英人物,张汉虽是巨人族,可毕竟还年幼,按照巨人族的实力划分,三米半的个头连成为巨人族战士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不动如山金钟护体了。

    最基础的巨人族战士相对人族,大概与三级异人实力相当。理论上不会超过这个水平,除非巨人族本身还是异人,并且觉醒了异力,达到一定水准了。

    立即有人向杜紫藤问道:“杜总柜,那张汉的异力修为到几级了?”

    “二级藏海,至今还没完成。”杜紫藤道:“不要想了,肯定跟他的异人天赋没什么关系。”

    有古羌国王族血统的餻亼峇峇说道:“或许跟泰坦王族的血统有关?”说着瞥了瞥泰龙。

    “决计不是。”

    泰龙紧握双拳压抑着内心的波澜,沉声道:“虽然只有身具泰坦王族血统的巨人族勇士才有机会问鼎泰坦无双境,但并不是王族后裔就能违背巨人族成长规律,正常情况下,幼生期的巨人族是没可能取胜三级以上异人的。”

    这大概是最权威的说法了。

    杜紫藤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顿了顿,见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才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张汉的确战力惊人,奉阳江湖传说,他一直在张潇的指导下进行一种前所未有的修炼。”

    卜匴冰接过话头,道:“我想起来另一件事,今天上午广德书院文会上,张潇与曹梦熊交手时曾轻松取胜。”

    杜紫藤道:“那主要是因为白院长封印了曹梦熊的异力。”

    卜匴冰道:“那也很了不起了,普通的凡夫俗子绝无可能做到。”

    杜紫藤点头道:“张汉是巨人族,就算只是幼生期,先天力量更不是张潇能比的。”

    金钟泰龙目中放光,道:“杜总柜是说我那外甥学了一种不同于任何异人修行体系,却可以增加实力的本事?”

    杜紫藤道:“大概就是这样了。”

    泰龙立即又问:“这个功法体

    系是不是适合所有巨人族?”

    杜紫藤道:“这我可就也不晓得了,我只是有这个怀疑,因为那张潇极有可能是三千先生的弟子,他很可能从三千先生那里学到一门上古修行的功法,然后传给了张汉。”

    “不会错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泰龙自行脑补后给出最终答案。然后他从腰间摸出个卷轴,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道:“各位,泰某要求立即完成交易,我今晚就要带我妹妹和外甥离开!”

    ......

    城主府大街,白宗昌的别院内。

    “金三儿死的不明不白,这件事一定是那小子捣的鬼。”白宗昌对着面沉似水的阴光上人说道:“这小孽障跟咱们大日坛宗杠上了,仗着许笑杰的势力,妄想把奉阳城中坛宗所有力量扫除干净,如此险恶用心,上人不可不察呀。”

    一旁的次相公子郝梦龄也说道:“决不可任凭此子这般肆意妄为下去,许疯子暂时可以放一放,但这个张潇必须立即打掉!”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阴光上人面色阴鸷,眉宫紧锁,道:“公子应该很清楚,次相大人对天源海汇图残片的兴趣不大,但决不允许东西落入到首相那边,真正感兴趣的人是汉王陛下,奸相得到以后必定会献给汉王换取其他利益。”

    郝梦龄道:“上人的意思是不可因小失大?”

    “争夺宝图要紧!”阴光上人道:“白宗元出城与许笑杰交手,这俩人今晚都不在城里,唯一有威胁的是曹洪和治安衙门,此刻正被北方分舵的弟子们吸引了注意力。”

    “上人是打算今晚就对宝图残片动手?”郝梦龄道:“内线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宝丰楼四大总柜全到了,再加上一个金钟泰龙,你有把握吗?”

    “九公子言之有理,不过据本座所知内线还提供了另一个消息。”阴光上人道:“张潇的养母泰虎押送一批货物,今晚会提前赶回奉阳,咱们要做的只是把她拿住,根本不必与泰龙正面抗衡。”

    郝梦龄显然更在乎的是宝图残片,因为他深知那是次相大人最关心在意的。

    白宗元入长安,意味着北国境内最大门阀被解决,神圣东盟三巨头联手行动取得初步成功。

    后续谁能争取到这头北地猛虎还未可知。

    但如果巨人族,宝丰楼和白宗元三方面交易完成,白宗元把宝图交给首相,那才是次相大人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上人此计妙极!”郝梦龄道:“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让泰龙投鼠忌器,还能狠狠惩治那张潇一回,出一口白天在广德书院受的鸟气,最重要是拿到宝图,不给白宗元投向奸相的机会。”

    白宗昌有点着急了,道:“九公子万万不可如此啊,那张潇趁着大兄出城的机会已经欺到白府门前,他就是冲着我来的,白老二不知为何作壁上观不肯出头,若您也不管,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你今晚就留在这里,那张潇再狂悖无知,谅他也不敢在本公子面前把你如何。”郝梦龄道:“白三先生,你尽管放心,凭你这些年来一直忠心为相府办事,父亲大人和本公子便绝不会不管你。”

    白宗昌忧心忡忡,道:“他入白府求见老太君了,我就担心他会在老太君面前撒野。”

    “若果真如此,白宗元第一个饶不过他。”阴光上人说道:“三爷现在回去都无妨,他只要还想娶白凌霄,就不会做的太过分,更何况无凭无据的,他一个小小治安官敢把你如何?”

    郝梦龄道:“你且忍他一时,我已经派人用飞鸟传书把消息传进首阳山,尹夜哭闻讯后必定不能跟他善罢甘休。”

    白宗昌心有不甘:“九公子就这么看着他,任这个凡夫俗子在城中撒野吗?”

    郝梦龄道:“许笑杰大军压境,似乎有意给他撑腰,只好先让他得意一时,本公子从长安出发前,父亲大人曾有交代,许笑杰马上会得到重用,这个人暂时不好得罪的,他和白院长是莫逆之交,又是首相那边提拔的大将,很可能会参与白家之事,如果遇到了尽量隐忍不要激怒他。”

    “次相大人既然早有预判,那想必也会安排后手制衡此人吧?”阴光上人插言问道。

    郝梦龄点点头,道:“那人已经动身,就看他能不能及时赶来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六章 办案

    白府会客厅,张潇对着面沉似水的白家老太君说道:“今晚登门拜访为两件事而来,一是商定明日文聘细则,虎姨在外面回不来,张家门里就我们哥俩,只好不顾礼数硬着头皮来见您,二是为查案,有大日坛宗匪人金三儿,攀咬贵府上三爷,勾结邪教串联义军,图谋不轨。”

    “金三儿昨夜不是已经暴毙了吗?”老太君语气不善,道:“怎么?张治安官,你还想用个死人来构陷我儿?”

    “人是死了,却留下了遗书和证据。”张潇道:“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故布疑阵来陷害三爷,所以才要把三爷请回治安衙门,当面核对一番,没有问题自然最好。”

    “吾儿不在家!”老太君没好气道:“天色不早,老身也困倦了,张治安官还有别的事吗?”

    “婚书聘礼的事该当如何还请老太君示下。”

    “小猴崽子,你真以为娶定了霄儿?”老太君冷冷看了张潇一眼,道:“别忘了狗欺人一口,奴欺主一时,猖獗过事后却免不了狗断腿,人送命的下场!”

    “老祖到底是年高德劭,见识不俗。”张潇嘿嘿笑道:“白府三叔欺我不止一口,也是时候断狗腿了。”

    老太君料不到他敢这么说,顿时心火上升怒目横眉,气的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潇笑道:“我知道他在白府别院,隔一道墙而已。”起身抱拳:“既然老祖不愿商议文书聘礼的事,那卑职公务在身,就不多停留了。”

    “白府别院现在是次相府九公子的临时居所,老身就不信你敢动次相公子?”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东盟法典里写的清清楚楚。”张潇回身道:“老祖尽管看着,如果郝梦龄敢横加干涉卑职办案,您看我敢不敢连他的腿一起打断!”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潇面带微笑,双眸射出的两道寒光却令人胆寒。

    修行神变境两年多,对精神力量的掌控日臻纯熟,除了将感知融进身魄,以求心神合一通达无碍的境界外,还开发出了一个新技能,张潇称之为目击神打。

    结合了催眠术和异人的魂力压制技能,以目击发,以精神力打击对方精神意志。

    老太君寡居三十年,独撑家业,教育子女,早养成了刚烈倔强百折不回的性子,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已觉得阵阵眩晕,识海中的寒鸦魂相震荡,却仍倔强的不肯移开目光。在张潇的目光逼视下,忽然一阵阵心悸,想发怒却感到力不从心,越是如此心情越发的焦虑。

    终于自认屈辱的闭上了眼睛,手按当胸,口中呢喃不休:“狂悖无知!狂悖无知!张潇,你敢动吾儿分毫,老身必让你付出百倍代价,哪怕你做了白宗元的女婿,有老身一日,也绝不容你沾到白家半点光。”

    这话说的已有示弱之意,她大约也知道无法阻止白宗元嫁女,所以才会这么说。自己生的两个亲儿子之间的差距,没人比她心里更有数。对老三宠归宠,真涉及到家族存续发展的大事还是要听白宗元的。

    “老祖你想多了。”张潇示意阿汉把买的点心拿起,微微拱手:“冲着当年收留之恩,我还尊您一声老祖,既然您不愿认我这个孙女婿,我又何必认你?”

    “小畜生,真后悔当年没听老三的,直接把你淹死在无定河,留你活到今天却来记我母子的仇。”

    “白周氏,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张潇笑道:“我这个人一向不记仇,不值得记的转身就忘,值得记的仇我都等不到过夜便报了。”

    “你竟敢喊我白周氏!”老太君气的张口结舌,吩咐左右:“快,快派人出城把老大给我喊回来。”

    ......

    “老师,您刚才那话说的太牛逼了,我现在越来越知道二叔为什么让我跟着您了。”许六安从白府一出来就按捺不住兴奋之情,跃跃欲试问道:“接下来是不是要去隔壁打狗腿了?”

    “我们是去办案的。”张潇严肃说道:“治安衙门前任副局长金三儿临死前交代,白府别院是大日坛宗在奉阳城中最主要的活动窝点,白宗昌有勾结邪教图谋不轨的重大嫌疑。”

    “明白。”许六安连连点头,道:“办案,必须是办案,这个事就不劳您大驾了,交给我和汉哥儿去办吧。”

    孺子可教也......

    让这小子和阿汉一起去,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安排了。一个是南楚狮心许氏重点培养的天才,未来按察司大统领家的

    小衙内;另一个是巨人族未来王储的有力竞争者;小哥俩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会有人站出来替他们补天。

    这个时代对不能觉醒的凡夫俗子总是很苛刻,对这些天赋异禀的少年又太宽宏。

    “你虽然是南楚许氏的子弟,阿汉也是巨人岛的王族血脉,但也不可因此忘记了公门人员的身份,行事需还需处处以东盟律法为依据,郝梦龄实力不俗,又是次相之子,难保不会有点少爷脾气,如果他与你们起了冲突,记得下手要有分寸,给我和你二叔留些回旋的余地。”

    许六安闻听此言,眼睛更亮了,这不就等于是告诉他如有必要可以对郝梦龄出手嘛。他自己没把握对付郝梦龄,不是还有张汉呢吗?刚干掉一个五级凶徒的金牌打手,有他跟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有必要,真的可以对郝梦龄动手?”许六安仍感到难以置信,道:“全天下人都知道这厮人品不端,做了许多猪狗不如的勾当,想揍他的好汉能从北国排到长安去,真敢动手的却一个都没有。”

    “奉阳不是长安,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只知道这厮想跟我抢媳妇儿就够了。”张潇笑眯眯看着许六安,道:“你二叔命你跟着我学习,具体学什么却没说,我也只好有什么就教什么,今天这一课就仨字:爷们儿!”

    张潇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二人来到白府别院外。

    沿途街上有站岗的官军,见到张潇纷纷立正手按当胸致敬。许六安看在眼里,又惊讶又羡慕。

    这样的情景只在二叔身边见过。

    这支队伍他是认识的,知道他们是当年崇山战场上以两万人吸引蛮族数十万大军,守住崇山城,被东盟嘉奖授予崇山营称号的那群人。年轻的老师能让这些骄兵悍将表现的如此敬重,着实是意料之外。

    张潇来到一名伍长面前,对方立刻致以军礼,张潇却哈哈一笑:“好你个罗跛子,几个月不见,本事没见涨,规矩到多了不少,我现在没有军职,可没法给你还礼。”招手唤来张汉,把他从白府带出的锦盒交给伍长,道:“拿去,见者有份,凡看着的都吃一口,夜深露重,吃点油腻的暖暖身子。”

    “又生受您的。”被称做罗跛子的伍长没什么犹豫,接过锦盒,道:“白宗昌进去了,一直没出来,半炷香以前,有个光头上人从宅子里飞出去的,至少五级的高阶异人,我们没敢惊动。”

    张潇点点头,道:“知道你们有军令在身,今晚就不招呼大家了,待明日,城中披红挂彩,五十三家酒楼联办流水大席,兄弟们务必要喝个痛快。”

    “兄弟们都想着敬您一杯喜酒呢。”罗跛子大喜,道:“就怕耽搁您洞房花烛。”

    “胡说八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陪娘们儿洞房怎比得上和兄弟们喝酒重要。”张潇哈哈大笑,道:“你罗烈和兄弟们敬的酒,老子豁出不洞房了也得喝。”

    转脸看见许六安和阿汉还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笑容一敛:“瞅什么呢,还不进去办事?”

    罗烈道:“要不要我带一哨兄弟跟小公子和汉哥儿一起进去?”

    “跟进去就算了,他们俩是代表治安衙门办案,你们跟着就不是那回事了。”张潇道:“为防万一,你叫上百来人,准备好神机弩守在外围,如果里边有大日坛宗的邪教徒企图反抗逃窜,就格杀勿论。”

    许六安以治安衙门新任副局长的身份和张汉一起来到白府别院。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异人虽然普遍长寿但毕竟是少数群体。人族的整体文化和习俗还是凡人主导的。因为寿命短,所以人族社会早熟现象十分普遍。

    十几岁的少年,早早就成熟到开花结果,投入社会,甚至在要害部门担纲要职的也大有人在。比如南边那位楚王陈无忌,十四岁便已经统领千军万马南征北战。

    天色已晚,许六安正打算敲门,不曾想身后的张汉忽然伸出蒲扇般大手,夸嚓一下,把两扇大门推倒。只见这脸上常挂着憨厚笑意,做事慢吞吞不紧不慢的家伙,爆喝一声:“治安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一阵狂风似的冲进院子。

    许六安呆立在原地,哎哟,原来治安官办案这五个字还可以这么牛逼的喊出来?赶忙撒脚如飞追了上去。

    ......

    张潇独自赶奔宝丰楼。

    白府别院的事情有官军协作,以许六安的身份和

    张汉的能力,拿下白宗昌应该问题不大。

    今晚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主要是虎姨给留的时间太紧张。娶白凌霄这事儿在她看来就是三方交易,完成之后这个事儿就成了。然后就可以带着阿汉回巨人岛,按部就班执行她的修行报仇大计。

    可在张潇看来,这个事儿其实十分棘手。

    三方交易,自己和白凌霄的婚事已经牵扯到次相和首相的党争,还把有着苍穹书院背景的宝丰楼拉下了水。江湖上的义军和大日坛宗也都在这个局中做着各自的图谋。只要一个不慎没操作好,无论哪一方都可能带来灾难。

    这不是站在三颗鸡蛋上跳舞,而是踩着高跷站在满屋子鸡蛋的地面上蹦跶。

    大门口站着几个人,宝丰楼四位总柜之一的杜紫藤站在那里,老郭带着几个治安衙门的兄弟也在。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杜紫藤出来见张潇需要一个借口,老郭带人来查办大日坛宗妖人,杜紫藤下楼来交涉。

    张潇停下脚步,袖手站在巷子口轻轻咳嗽一声。杜紫藤闻声回眸,对老郭点头示意,转身漫步走到张潇面前。

    “阿汉打死五级异人的事已经告诉泰龙了,他很急迫的想要完成交易。”

    杜紫藤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的模样,但其实已经四十多岁,木系异人普遍抗衰老,她四级上境的修为自然也不例外。

    “多谢杜姨。”张潇微微拱手,道:“这几年蒙你一直屈尊留在奉阳照看着,至少没让虎姨在那边遭遇到什么难堪,过了今晚你也可以轻松一下啦。”

    “你跟我千万不必这么客气。”杜紫藤道:“当初若不是尊师三千先生派你相助,我区区一个二级鉴宝师早已在折梅案中被含冤下狱,这几年蒙他垂顾,许多文字都是经过我手得以通传天下,这才让我在宝丰楼有了今天地位......”

    “杜姨不必说下去了。”张潇摆手打断她的话,道:“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和我虎姨情同姐妹,是先有你们结交,才有我请三千先生帮忙助你在折梅案中脱身,后面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杜紫藤点点头,主动转换话题问道:“泰龙急切完成交易,之后你怎么打算的?”

    “虎姨回了巨人岛,您也该回到长安了。”张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是不希望她牵扯的太深,话锋一转问道:“宁兰馨入苍穹书院两年了吧?她还不愿给您回信?”

    “她受宁东风的蒙蔽,始终认为我是个不守妇道的母亲,丢了她的脸。”杜紫藤黯然说道:“当初折梅案虽然没能把我下狱,却让宁东风觉得很没面子,那个男人一生好名,自负清高,因为那件事便把我看作败坏宁氏门风的贱人。”

    南国宁氏,上代人族圣人当中有位号称一木一世界的木圣大人,正是出自这个家族。宁氏人丁向来不旺,在南国不算是最大的门阀,但却是声望最高的世家。他们餐素服风,吞霞饮露,家传灵根魂相修到最高境界,可以化身成世界树,荫蔽大批修士补充元炁,乃是人族异人第一的辅助魂技。

    “折梅案始末早已查清楚,众所周知,一切源头都是那个叫磐田贵子的桑族女人因为倾慕宁东风的才华和风采,专门设局陷害你。”张潇道:“折断宁雪梅的龙梅雪骨,害她不能嫁入汉宫的人也是磐田贵子,这宁东风怎么就......”

    “我毕竟被下到狱中数日。”杜紫藤哀怨自怜,叹道:“这也怪不得他,宁氏就是这样的家族,容不下半点污垢。”

    “就是一彪子。”张潇道:“男人也就罢了,宁兰馨无论如何都不该不认您这个亲娘。”

    “我派人探听过了,宁东风在长安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样,他搞的宪政那一套暂时没有市场,原本他打算把妹子宁雪梅嫁给汉王,却没料到出了折梅案,汉王晾着他,首相和次相他又自负清高瞧不上,于是就赋闲在家卖字画糊口。”

    杜紫藤闻听禁不住叹道:“他怎么样我都已经无所谓,只可怜我那兰馨儿跟着他不知要吃多少苦头,苍穹纸贵,入院学生都是高门豪阀的子弟,兰馨儿在其中不知要遭多少白眼和欺凌。”

    “忙过今晚,您就可以回长安陪着她了。”张潇道:“母女间没有隔心恨,有时间多陪陪她,相信她会回心转意的。”

    “借你吉言。”杜紫藤信心不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一眼时辰,道:“你不是来见泰龙的吗?跟我上楼吧。”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七章 换个活法儿(弘又兄的状元加)

    张潇和张汉,同父异母的两兄弟。

    因为虎姨的不靠谱,张汉几乎就是张潇一手带大的。

    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将要送走亲儿子的老父亲。为娃铺好了路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一定要亲自跟泰龙面谈一番。

    金钟泰龙,十五年前成名于天海盛会,东西大陆上都闯下赫赫威名,被诸圣认为是巨人族数百年来最有希望触及泰坦无双境的巨人族战神。

    在杜紫藤的秘密安排下,张潇终于见到了阿汉的这位名闻天下的亲舅舅。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观察对方。

    这是张潇第一次见虎姨和阿汉之外的巨人族。一直以为纯种的巨人族都不具备魂相异力天赋,今天才发现这个来自九圣之书的说法居然是错的。金钟泰龙和虎姨一样都是有魂相灵光的。

    张潇经常用破魂之眼观察别人,普通人是没有灵光的。有灵光便有魂相是张潇自己总结出的规律。

    泰龙和泰虎都有灵光,魂力级别都不算高,很容易就可以看透。张潇最初发现虎姨额头灵光时认为她魂力修养低微,所以还不能觉醒魂相。今天见到泰龙才恍然大悟。或许灵光的形态就是他们的魂相。虎姨的额头灵光像一块沃土,而泰龙的灵光却很明显凝聚成一块如山巨岩。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泰龙有些不满的问:“张汉为什么没跟着你一起来?”

    八米高的巨人,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山,气场强大目光炯炯,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力。

    “张汉在办一件案子。”张潇淡定的看着他,四目相对没有移开目光,道:“我先过来专程见您一面,聊聊阿汉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说说我对他以及对您有什么期待。”

    “你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

    泰龙眸中闪过一抹血色,气势陡然攀升,全身的筋骨噼噼啪啪作响,握起酒瓮大的拳头,似乎随时一拳都能把张潇打成肉泥。

    张潇昂着头,平静注视着他,道:“气血入了筋骨皮,可惜距离五脏六腑还差点意思,你的金钟护体已经大成,不过先天禀赋到此为止,想更上一层楼,只有借助药性强壮五内才有一线机会。”

    攻心为上,晋级泰坦无双是每个巨人族强者的终极梦想。

    张潇想要为阿汉在巨人族的未来铺路,眼前这位泰龙无论如何都要争取过来。所以才会一见面就丢出个大肉包子。

    “你以为你是谁?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泰龙的眼色猩红,如山的气势压下来,意志稍差者真要被他吓的晕倒。

    “原来巨人族也有魂技,但需要狂化状态才能施展。”张潇丝毫不受影响,对泰龙释放的怒意威压品头论足:“别尝试了,您所能释放的这点魂力吓不到我,您是阿汉的舅舅,我是一手把他带大传授他一身本事的亲大哥,我们不是敌人。”

    “张汉打死五级异人的本事是你传授的?”泰龙惊讶的看着张潇,想到了那个传闻。

    张潇点点头,道:“那是一门传自上古的修炼法门,我师尊三千先生通译出来教给我,通过传授给阿汉,我发现这是一门非常适合巨人族修行的炼体法门,我把它叫做金刚不坏身。”

    “金刚不坏身?”泰龙的眼中放光,兴趣巨大。

    张潇点点头,道:“具体的修炼方式都传给了阿汉,还有个内壮五脏的药方,因为太复杂就没交给他,一直都是我亲自配药给他吃,今后要换个人了。”

    泰龙的呼吸都沉重了,盯着张潇:“你的意思是?”那眼神中的迫切和恳切,仿佛是在说快选我吧,我是张汉亲舅舅,巨人岛上没人比我更合适。

    “我觉得您挺合适的。”张潇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推到泰隆面前。

    泰龙尽管目光中流露出强烈渴望,却没有动,问道:“有什么条件?”

    “对阿汉好一点。”张潇道:“他自幼孤苦,身边没什么近人,在这里他还有虎姨,我和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一旦到了巨人岛,便只有您这位亲舅舅了。”

    “如此而已?”

    泰龙打量着张潇,很难想象眼前少年会是十五年前那个鬼精鬼精,勾搭走自己亲妹妹的张平潮的儿子。

    人族奸诈,擅长阴谋诡计是天下其他种族的共识。泰龙一向不喜欢人族,因为当年泰虎跑去给张平潮做了小妾那件事,更是对黑龙城张氏恨之入骨。所以他根本不相信张潇会没有附加条件。

    “如果一定需要某个条件您才能安心接受这个丹方,那就请您从今天起把阿汉当做您的亲儿子对待吧。”张潇正色说道:“只要您真心相待,他也一定会敬您如父。”

    “你和张平潮很不一样。”

    泰龙沉默了很久,终于将那张纸收起,然后从随身的皮囊里摸出一块黑黢黢的石头递到张潇面前,道:“这是泰坦石,乃王族的信物,代表泰坦族对你的承诺,从今天起,这天下任何人敢伤你性命,便是我泰坦族的敌人。”

    “这未免太贵重了,我就是个小小治安官,恐怕未必用得上。”张潇同样没有急着把东西收下,又道:“不坏身的修炼方法有两部分,一是外功锻炼筋骨皮之法,二是丹方药石内壮气血五脏,您的体魄已经登峰造极,炼法对您来说意义不大,可对其他巨人族而言却有重大意义。”

    故意藏下心法不说,却是为阿汉保留些筹码。

    泰龙悚然动容,道:“不错!”又道:“如果我巨人族的勇士都至少能修成不动如山,今后便再不用受那海族人的鸟气。”一念及此,对张潇所说的不坏身法门的兴趣更烈,忙问:“那炼法你都传给张汉了吗?”

    “这是自然。”张潇道:“他在这个年纪就能战胜五级异人,绝非偶然。”

    泰龙神情凝重,躬身下拜,道:“张潇,巨人族最重公平,断无道理平白受你这么大恩惠,请问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看一眼天源海汇图残片。”

    ......

    治安衙门,后院大牢深处。

    张潇从宝丰楼率众赶回来的时候,张汉和许六安已经把白宗昌带回到这里。这厮毕竟是北国王官治下的官员,张潇没回来前,暂时还无人敢动他。

    此刻正站在院子里大放厥词,那位次相府的郝公子也‘跟’来了,脸上有一块明显淤青,唇角有血迹,身上看着更狼狈,衣衫褴褛栽歪在椅子上,一看就是被某人抓住小腿摔的。一脸阴鸷在那里一语不发。

    有伤不治是什么意思?

    木系四级上境异人,丹元生机勃发状态下这点伤完全可以不药而愈。这孙子摆明了是想小题大做呀。

    “这什么情况?”张潇一步迈进院子,明知故问道:“怎么把白三爷弄到这里来了?哦,对了,金三儿胡乱攀咬,所以请三爷过来协助调查,嗯,办案子是应该的,不过也得讲究方法,配合调查而已,断无道理让秩守大人罚站吧?”

    “装腔作势!”郝梦龄冷冷说了一句。

    张潇只做未闻,看向许六安,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许六安道:“准备了椅子,被砸碎......”

    “杂碎?”张潇故意掏掏耳朵,皱眉道:“你这孩子说话好生无礼,白三爷和郝公子再不好,你也不能说他们是杂碎啊,如果他们是杂碎,那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

    “专门收拾杂碎的地方。”张汉忽然过来,一脚把郝梦龄屁股下的椅子踢得粉碎。顺带着将郝梦龄踢翻在地,大脚踏上去踩在他的脸上。

    张潇低头凑上去看着他,嘿嘿冷笑:“人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到了这个地头上还敢摆臭架子,你们以为我这满院子刑具都是假的吗?”

    郝梦龄被阿汉踩在脚下,仍然不忿,嘴里呜呜噎嘢的骂着什么,张汉加大力道,郝梦龄含糊不清的惨叫更急迫了,满嘴牙齿混着血沫子从口中涌出,终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曹洪!曹洪!”白宗昌被阿汉忽然暴起伤人的举动惊到了,失声尖叫起曹局长的名头。

    先前在别院里,郝梦龄自负战力不俗,强行阻挠张汉和许六安拿人,结果他的木刺和樊篱都没能把金刚不坏的张汉如何,反被张汉拿住小腿儿往地上一顿掼。

    白宗昌亲眼目睹全过程,知道跟张汉没什么道理可讲,这才老老实实跟到衙门来,实指望能见到曹洪,一切自然好说。没料到曹洪

    没见到,却先见到了张潇。

    “你不用喊了,曹大人奉命忙着抓邪教妖人,你也不用指望白城主,他今晚怕是没精神头理会你了。”张潇对着许六安使了个眼色,道:“怎么还不给秩守大人搬把椅子?”

    许六安心领神会,不大会儿从后堂拖了一张审犯人专用的铁椅子。

    铁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白宗昌的脸色更白了。

    “介绍一下,这椅子是我加入治安衙门后亲手设计的,有个名头叫做‘忘我’。”张潇笑嘻嘻看着许六安将又惊又气浑身栗抖的白宗昌强行按进去,咔哒,咔哒,椅子上的机关逐一启动将白宗昌的手足锁定。

    “别忘了把后颈支撑和口撑给白三爷戴上,免得他咬舌自尽了,我不好向白府交代。”张潇继续介绍自己的发明:“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因为只要坐上去,我就不是我了,你自然也不是你,除了痛苦你会忘记一切。”

    痛苦到忘我,会是什么滋味?

    白宗昌的小腿儿剧烈颤抖,额头灵光中那只黄鼠狼已经瑟缩成一团儿。他贵为白府三爷,从小在老太君的呵护下娇生惯养长大,虽自负足智多谋,其实只是个眼不高手更低的少爷秧子。

    这些年,他暗地里没少给张潇使绊子,有些比较幼稚无伤大雅,有些却是真正致命的。如果张潇不是现在的三千年老怪,恐怕早就被他玩死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白宗昌竭力保持镇静,声音仍不住的颤抖。

    “白三爷不要慌,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只要你能证明金三儿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我自然会放你回去。”

    神他妈知道金三儿说了什么。白宗昌心中大骂。

    人在矮檐下,却不得不低头。

    今晚的张潇与以往那个吃多少哑巴亏都不做声的小治安官相比大不一样。今晚的奉阳城也暂时不是白府的天下了。从金三儿之死开始,许笑杰领着大兵入城,张潇在广德书院初露峥嵘,张汉打死五级凶徒尹夜枭,许笑杰挑战白宗元,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事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直到坐上这个‘忘我’,白宗昌才猛然醒悟,今后的张潇再不是以前的那个张潇了。

    治安衙门这些人,大隐于奉阳江湖中的十八行,北线联军的统帅,都是张潇这些年为这一天厚积薄发做的准备。

    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

    白宗昌一想到这个问题,便感到深深的恐惧。想到自己过往那些布置作为,只能没口子的哀求道:“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啊,金三儿做的那些事跟我没关系,我是凌霄的三叔,我大哥待你们母子三人不薄,张白两家是姻亲......”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张潇笑道:“先忙不迭的认了亲,这么一来,我就是再恼恨你,也不好彻底弄死你了。”

    “没错,你马上就要和凌霄成亲了,是我白府的乘龙快婿,我是你亲三叔丈......哎,别动,你要做什么,别碰我的头啊。”白宗昌的脑袋正被许六安固定在后颈支撑上,头带勒住额头后便彻底不能动弹了。

    “没事,别害怕,接着说下去。”张潇从阿汉拿来的一大包刑具中选出一根狼牙穿,对着白宗昌一笑:“我听着呢,你今天说的话特别好听,多说几句,说不定我能想起你的好来。”

    白宗昌看着张潇手中三尺五寸长,密布钢钉的狼牙穿,吓得已经崩溃,一股液体从他的裤腿里流出。他的尊严,往昔的威风,都跟着那股液体从他身体里流出,干干净净。

    “平时说话嘴巴那么臭,难得今天嘴巴甜一回,让你说你又不说了。”张潇拖着狼牙穿施施然走到他面前,道:“有句话你说对了,我的确要娶你侄女,为这一天我做了很多准备,其中一项就是打断你的狗腿。”

    啪!

    咔嚓!

    啊!!!!

    “说打断狗腿就得打断狗腿,男人说话就得算话,尤其是对女人说的话!”张潇将染血的狼牙穿狠狠插入地面,直至没柄,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对着双膝以下只剩下血淋淋裤腿儿的白宗昌说道:“从今起,你和我都要换个活法儿了......”

卷一 安天下·北国篇 第二十八章 原来你这么强

    红烛摇曳,倩影如烟。

    名为牢笼却宛如闺房。

    厉非烟早就醒了,这会儿正看着角落里那些古怪事物发呆,她搞不清楚那几块黑黢黢像水壶似的铁疙瘩有啥用,还有一盘十分粗重的金色柔丝绳,

    难道这里曾住着一位金系异人?

    金木水火土,人族当中五行魂相的异人最多,但强弱天赋差别巨大。硬要说哪一种最罕见,当属金系异人。

    异人当中论攻击力,雷系是公认的第一,而金系异人绝对位列前三。

    与此同时,金系异人在防御方面同样名列前茅,只列在朱雀和青龙两大圣兽魂相之后。

    金系异人极其罕见,并且很难修到极高境界。

    三千年以降,人族历史上只出现过一个圣级的金系异人。就是开天九圣时代那位金圣铁铮。在那之后的两千八百年间便没听说有哪个金系异人修炼到圣级,甚至是六级上境的准圣都寥寥无几。

    她正胡思乱想,门忽然开了,张潇端着一盘刨冰走进来。一想到昨晚之后就被带到这里关押,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厉非烟便忍不住心头火起。

    这一天的时间她无事可做,就在这里追思被擒的经过,已经隐隐觉察到不对劲儿了。这会儿见到张潇进来,顿时把一切疑问融会贯通,啥都想明白了。

    “果然是你这狗官在捣鬼,竟敢诓骗陷害我!”

    小姑娘又做了那个翻手掌的动作,却没能从丹元海中召唤出一丝火气。

    张潇含笑看着她,将那盘刨冰放到桌上推到她面前。

    “女孩子不要动不动这么大火气,来吃点刨冰去去火气。”

    “我去你个大头鬼!”厉非烟已经晓得糖衣炮弹的威力,十分抗拒的不去看刨冰,骂道:“你这狗贼,敢计算我们义军,迟早我爹爹会找上你。”

    “你误会了。”张潇道:“我是来放你离开的。”

    “什么?”厉非烟一愣,怀疑的看着张潇:“就凭你?”

    小丫头真把自己当做义军的大人物了。觉得张潇区区一个一级治安官绝不可能有这么大权力放了自己。下意识的认为张潇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阴谋?他会不会打算放了自己,然后再派人秘密跟踪......

    张潇没搭理她,径直走到角落处,随手拿起一块好似壶铃的黑色金属,道:“这里是我和阿汉练功的地方,有很多我的秘密,不是信得过的人,我不会把你安顿在这里。”

    厉非烟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张潇一边锻炼身体,一边继续说道:“我要真想害你,其实易如反掌,在城外就可以把你们一网打尽。”手法娴熟的将两支壶铃分别绑在两边脚腕上,然后在厉非烟惊诧目光注视下拿起角落里那盘黑黢黢的金色柔丝绳。

    跳绳,最简单不过的锻炼方式,增强体力的同时还可以锻炼手足协调能力。

    厉非烟知道那壶铃很重,具体有多重却不知道,因为她尝试过拿起,根本纹丝不动。但张潇却能两腿各吊着一个,摇动着那条分量可能更重的柔丝绳在那里蹦跶。

    “原来你这么强。”她由衷的说。

    “我本来就很强。”

    “所以甄世明那伙妖人其实是被你杀的?”

    张潇没有否认,点头道:“昨天在城外,我本以为会见到飞彪军的兄弟,却没想到接应耿先生的人是义军。”

    “你休想套我的话!”厉非烟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挺机敏的。

    “当时我怀疑这件事可能跟许大哥有关,于是就决定把你带进城来。”

    “啊!”厉非烟听到这句话豁然变色,道:“狗贼,你已经知道许叔叔的身份了?”

    “你们行事不密,如果任凭你自己在这边胡闹,下一个知道许大哥身份的人可能就是曹大头或者白宗元了。”张潇道:“我把你带进城来,一是为了防止你们坑人,二是为争取一点时间跟许大哥确认这些事,三是借你的小手杀几个妖人。”

    “哼,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小丫头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张潇继续不理会她的小心思,道:“我其实也有不明白之处。”顿了一下,见她正睁着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看着自己,才微笑道:“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义军总参谋长厉鸿途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怎么就放心把你这小草包派出来做事?”

    “张潇!”厉非烟听到小草包这个称呼,顿时挂不住了,小脸儿气的通红,怒目圆睁凶狠的瞪着男人,道:“你不要太嚣张,胆敢小看我,迟早让你付出代价!”

    “我叫张潇,从不嚣张。”张潇笑道:“因为真正的强者不屑用嚣张来掩盖自己弱点。”

    “臭屁吧哄。”厉非烟怀疑他这句话是在说自己。

    “嘿嘿。”张潇仍旧一边跳绳一边跟她聊天,忽然:“我猜你是自己跑出来的。”

    “啊!”厉非烟又吃了一惊,警觉又诧异看着张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许笑杰是个女儿控,只有他才会收留你这撬家的小草包。”张潇仍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自说自话:“你那所谓的义军北方分舵主的身份也是假的,不过你想得到宝图残片,让你爹爹对你另眼相看倒是真的。”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啦?”厉非烟瞪大眼睛,十分惊奇的看着张潇。

    “我还知道治学衙门事件也是你主导的。”张潇道:“你想干点大事出来证明自己,却不料想无意中把耿先生牵扯进来了,为了弥补错误,所以你就冒充许笑杰发了一张公函,要求奉阳治安衙门把人交给飞彪军。”

    “看来你真的是全都知道了。”厉非烟的脸色阴沉下来,冷然道:“许叔叔应该已经落入到你们手中了吧?”

    “真是傻的可爱。”张潇忍俊不住,道:“许笑杰是什么人?这城中或许有能与之匹敌的人物,但治安衙门肯定没有,北线联军十六万官军对他忠心耿耿,整个北国哪个胆边生毛了敢抓他?你思考问题都不考虑逻辑通不通吗?”

    “你这黑狗子都已经知道他身份了,你们会放过他?”厉非烟还挺固执,道:“你先设计把我引入陷阱,又让那个白院长封了我的丹田海,把我抓到这里,再用我威胁许叔叔进城,落入到你们的算计。”

    “许笑杰确实进城了。”张潇真是被她打败了,只好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也确实

    是我把他请来的,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整支军队进来的,此时此刻,奉阳城就在他的掌控内,今晚过后,所有可能掌握到对他不利证据的大日坛宗妖人一个都不要想逃脱。”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的鬼话?”厉非烟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小脑瓜跟不上眼前这贼人,便不再纠结许笑杰是否暴露的问题。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想要取信于我,就得拿出些真东西来。

    “就凭我马上会把那幅天源海汇图残片交给你。”张潇语出惊人,接着又道:“拿到宝图残片以后,会有人前来把你救出城,然后你就重获自由了,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厉非烟一时语塞,看着张潇停下修炼动作,走到桌旁取出早准备好的纸笔,眼瞧着他在那纸上运笔如飞正画着一幅内容十分玄奥,细节极其丰富的图画,困惑道:“你说过要助我取宝图的,可我怎么能确定你这图能用?”

    张潇认真画图,头也不抬,道:“分辨真伪对你来说是难题,但我相信对你爹爹而言一定不难,你把图带回去交给他,自然就知道是真的了。”

    “你真打算放我走?”厉非烟看着图中晦涩难免的内容,不明觉厉,下意识的没话找话。

    张潇以最快速度完成图画,吹干笔迹,将这份复制品叠起交到厉非烟手里,道:“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妥,然后是你许叔叔拜托我关照你,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希望我今晚放你出城。”

    “你跟许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厉非烟通过刚才的对话和张潇所展示的能力,已经认识到张潇的实力远胜自己,心机智谋更胜过自己不知多少倍,这样的人实在没什么必要跟她一个小丫头耍弄心机手段。尽管嘴上不承认,其实已经相信了张潇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我们是结拜兄弟。”张潇道:“他对我说,你是他另一位结拜兄长的闺女,也就等于是他的闺女,然后我们又是结拜兄弟,所以他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再然后他就拜托我关照你了,听懂了没,闺女?”

    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明白。

    “我,我,我。”厉非烟自然不认可这个说法,张潇明明看着没比自己大多少,怎么就闺女了?这辈分若是坐实了,那今后再面对这人可得多尴尬?她又尴尬又恼火,憋半天把小脸憋通红,终于说道:“我就暂时信你一回,见了许叔叔我还会再求证,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会喊你叔叔。”

    好吧,这是你最后的倔强吗?

    看着傻兮兮又莫名倔强的小丫头。张潇又要感慨了,青春期啊青春期,每个人终究只有一次,哪怕自己重活了一回,从心理层面上依然是个满脑子庸俗杂念的三千年老怪,再也找不回中二少年的那份纯真了。

    “你在想什么?”厉非烟好奇怪的看着张潇,问道:“干嘛笑的这么古怪?”

    “嗯,没啥,就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张潇道:“事情交代完了,出城前你也该做些准备。”

    “准备什么?你准备把她送到哪里?”

    这句话不是厉非烟说的,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十分耳熟......曹大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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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之下,圣人争道,凡夫俗子,命不如狗!匹夫张潇,自创体系。有恩必报,有仇不饶!武夫凶猛,诸圣当心!武夫凶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夫凶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夫凶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