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跪着说
张潇随着叶凡，凌空踏雪来到河对岸，在尸骸遍地的白玉山下，看到了那个伟岸男子立在夜幕下，如魔神一般。
正是楚王无忌。
张潇以阴神御刀飞临而下来到楚王无忌面前。
此时此刻，这里的战事已告一段落。遍地尸骸中绝大多数是楚军尸体，也有一少部分半妖军团的，死后现出妖躯十分醒目。陈无忌就踩在一头小山似的野猪妖头上。
深秋雪夜，战魂遍地，阴风萧瑟，如泣如歌。
张潇与陈无忌四目相对，彼此都在打量对方，评估衡量，阴谋算计。
“陈无忌，我来了！”张潇先开口说道。
陈无忌咧嘴笑了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眼眸赤红，眼神充满如火狂热，目不转睛的看着神色淡定的张潇。最初他是没把这少年人看在眼里的，这是异人的时代，一个凡夫俗子能有多大作为？
那时候他眼中的强敌只有汉王叶辉。至于白宗元，一介匹夫而已。直到这个总是一脸和煦春风的北地小子走进长安城，一拳击退曹修道，险些要了楚歌邪的老命，他才真正将此子列为心中强敌。
虽然如此，但也没上升到生平劲敌的地步。
陈无忌最初以为张潇只是依附于叶辉，在他的预计里，北地十八行早晚连皮带骨被汉庭内院吞个干净。而张潇这个惊艳一时的年轻人，注定会像流星一样划破天际，迅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但今晚发生的一切让陈无忌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张潇从来不是汉王的附庸追随者，这个年轻人是要左右时代发展的盖世豪杰。从他收到横阳汉军可能突袭楚军的情报，施展土遁术星夜赶到这里，到此时此刻，许多事情他已经看得分明。
张潇在削弱汉王的力量，让东陆这一潭死水尽早的动起来。一个凡夫俗子，正在试图颠覆异人的时代。横阳城中巧布陷阱，困杀梦魇，迫的叶无影舍弃肉身，杀的曹修道险些形神俱灭，逼走盖博和伍德这样的最佳拍档。
一想到这些，他非但没有颓唐气馁，反而更加格外兴奋。这样的敌人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
他这一生若不能大胜，便求个大败。
“你小子到底还是来了。”陈无忌全身沐浴在丝丝缕缕扶摇而动的黑色魔气中，桀桀笑道：“你若不来，我不会感到意外，但是会非常失望，看看吧，这些就是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他已动了真怒，却仍能保持理性，言语间平淡的不含丝毫情感波动，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酷。
张潇看了看他身周围满地半妖军团留下的尸体，道：“难得你盛情相邀，我岂有不来的道理。”没有看到特别巨大的妖躯。妖族强者，越是高阶真身妖躯相应越巨大。这说明三弟和半妖军团的主力及时撤走了。
“这一仗我楚军打输了。”陈无忌道：“半妖军团的基础战力本就远在楚军之上，偷袭来的突然，我的军卒来不及布阵发挥人族法器的威力就被砍了脑袋，而我来的太晚，又在白宗元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只来得及留下这几个不自量力的小妖，可惜让鹏魔和朱雀姐弟逃了。”
“人还在？”张潇看向他身后的白玉山。
陈无忌点头，一指身后白玉山，道：“被本王镇压在山里。”
张潇叹道：“说吧，要怎么才能把人放了？”
陈无忌得意一笑：“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接着竖起两根手指，道：“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烧了横阳陪都的皇城，今晚本王血本无归，没
道理叶辉不出点血；第二你与本王入白玉山中，一对一各凭手段决一雌雄。”
“这山是你的法宝，我进入到那里还不由得你摆布？”张潇一口拒绝道：“一把火烧了内皇城也不行，众所周知我是支持汉王称帝的，如果按你说的做了，岂非等于公然与汉庭决裂？”
“张潇，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无忌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翻手之间虚空一压，恐怖的重力场压的大地向下塌陷。
“重力每增加一分，白玉山内部的挤压力便会增加十分，你若再犹豫下去，白宗元很快会被挤死。”
“你不必危言耸听，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想杀了他，如果可以，你早就那么做了。”张潇从容不迫，谈笑风生：“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你我难得这般心平气和闲叙几句，楚王何苦剑拔弩张破坏心情？虽然你我分属敌对，但是对你楚王无忌我一向是存了三分敬意，所以你请我，我便来了，你把我岳丈放了，文的武的就咱俩开诚布公的谈。”
“楚王有诚意谈，就别一张嘴就给我画道儿。”张潇续道：“你知道我不会按照你画的道走。”
“你一个人跟我谈？”陈无忌自从张潇现身便一直在用神识感知搜寻四周的动静。他不怕张潇，却对引来那场九层劫云的素还真十分忌惮。一语成谶和圣人微言都是能秒杀圣阶的魂技，他不得不防。
张潇点点头，道：“楚王不必多心，我是一个人来的，专门有几句不传六耳之言说与你楚王无忌听。”
从一见面起，张潇就有意无意的用一些比较感性的，容易刺激起陈无忌的个人英雄主义情怀的话语与之沟通。意思就是希望能激起陈无忌的英雄气。
“现在就放了白宗元，然后让你们翁婿联手与我为敌？”陈无忌并不吃张潇那一套，他一向是个绝对的实用主义者，对太感性的东西不敏感，什么惺惺相惜煮酒论英雄都是文人幼稚的想当然，真正的大枭雄有机会干掉劲敌，绝不会错过。
张潇呵呵一笑，道：“这种事我做得出，你觉得白宗元做得出？亏他把你看做毕生死敌。”
“张潇，你不必白费心机。”陈无忌洒然一笑，道：“本王不是那假仁假义的叶辉，更不是为一点虚名坐失良机迂腐之徒，本王擒下白宗元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岂会因为你三言两语便放人？”
“你所以能擒下他，不过是借助一件法宝的威力罢了。”张潇不屑道：“论及真实战力，他十年磨一枪，一股锐气你就未必挡得住，英雄常被小人磨，所谓的楚王无忌也不过是满身俗气的小人俗物罢了。”
“随你怎么说。”陈无忌浑不在意张潇的嘲讽，淡淡道：“总之人在我手里，你想谈就拿出诚意来，本王刚才已经开出价码，你还的价太离谱，要说没诚意，那也是从你先开始的。”
张潇叹道：“我一半残的废人，能拿出多少诚意呢？”
陈无忌嘿嘿冷笑，道：“张潇，收起你那扮猪吃虎的一套吧，无论何时何地，本王从来没有小觑过你，就算外界都在盛传你因为黑白双龙附体而实力大减，本王依然不会丝毫托大，更不会中你的激将法，放弃先手优势，跟你玩什么君子之争。”
“看来是没得谈了。”张潇把手一摊，身处百倍重力场中，外界传闻中实力大损的潇哥混若无事，迈步向陈无忌走去。
“停！”
陈无忌面色一黑，身后浮现苍茫混沌的大地魂相，那白玉昆岗所化的白玉山灵界拔地
而起，与他的魂相结合到一处，绽放出土黄色的光芒笼罩在陈无忌的圣者结界内。重力场的重力又增加了。法宝加持下，百倍重力都不是他的极限。
楚王无忌声音嘶哑，身形被黑色魔气笼罩，那些正常情况下本不受重力场引力影响，但此时此刻却明显受到超强的重力场引力牵引而扭曲变形的黑色魔气，仿佛一条条黑蛇在试图挣脱某种束缚，他的身躯似乎比之前高大了一点，面貌狰狞凶戾，显然处在非常状态中，魂相吸收法宝的力量，对他本身的承受力也是个极限挑战。
“还敢逞强。”他开口说道：“你不想白宗元活了吗？”
张潇顿住脚步，道：“你现在的能力已经在老费扬古之上了，而我现在却是最差状态，何不拿出点英雄豪杰的气魄放手一搏？面对我这么个凡夫俗子还死捏着一个人质不肯撒手，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你若真只是个凡夫俗子，此时此刻已经被压成齑粉了。”陈无忌毫不在意张潇的言语挤兑，道：“就在刚刚不久前，白宗元面临你相同的境地，被我压在白玉昆岗下动弹不得，而你却似乎没受到影响。”
张潇叹了口气，又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楚王无忌三丈三，全身上下不见波澜，唯有衣衫无风自动，那是被陈无忌的重力场吸引拉扯所致，如果不是材质比较特殊，又有张潇的护体罡气保护，这些衣物早就被挤压成齑粉了。
“陈无忌，你我之间先前并无死仇吧。”
“现在有了。”陈无忌死盯着张潇每一个动作，结界重力场内，他的神识无处不在，随时随地可以发出雷霆一击。现在他的魂相融入白玉昆岗之中，白玉昆岗便是他的魂相，全力一击绝不在神圣领域巅峰强者之下。他继续说道：“你看到这些这些楚军将士的尸体了吗？”
张潇摇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就难免死人，这是公恨而非私仇。”
“那就公恨私仇一起报！”
陈无忌再翻手，张潇感到身上陡然一轻，瞬间失重的状态下全身气血升腾，身体险些不受控制的腾起。全靠阴神控制真气下行压住才没有出丑。但在下一瞬，陈无忌又做了个翻手下压的动作，重力瞬间回到百倍以上，升腾起来的气血又沉降下来，恐怖的重力下压与下行的气血形成双重压力，刹那间压的全身骨骼关节变形。
剧烈的痛楚袭遍全身，张潇不愿示弱，依然神色不变，真气瞬间密布全身，将脱臼变形的骨骼和关节恢复原状。
陈无忌的战力比之上次交手时明显提升许多，那白玉昆岗的威力惊人，与他的魂相刚好完美契合，让他达到土系异人的神圣领域巅峰级别。不仅有重力神通，还多了斥力魂技，二者自由转换之间，在他领域结界内的对手真是很难适应。
张潇再进一步，间隔三丈。
“真不愧是让谢壁心悦诚服的男人。”楚王无忌狞笑注视着张潇，两种极致的重力神通转换下，这凡夫俗子居然还能恒定如山，这份定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又道：“张潇，你再接本王一个魂技试试。”双掌一合，两根中指相对，食指和无名指相扣，盘错纠结形成个手印，口中低声喝道：“天地混沌，囚！”
四周围陡然安静下来，张潇的眼前景观突变，极目四野，竟只有一片苍茫浑厚之色。紧接着，那看不透的土黄色开始翻滚搅动，磅礴精纯的重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陈无忌的声音不知从何方滚滚传入：“想跟本王谈，你先学会跪着说话......”
第一五二章 三丈武夫
雄厚无边的重力作用下，山河倒卷，大地开口现出獠牙，一座座异峰突起又迅速倒落，片刻之间在张潇头顶上方汇聚成一座山峰。悬空下压，不断为陈无忌困住张潇的魂技结界增加压力。
陈无忌不愧一代天骄的盛名，土系异力运用已经登峰造极。这一手天地混沌囚字诀就仿佛是用重力场生成一个活塞空间，那座山峰便是柱塞，人困在其中，山峰下行，空间内部被挤压，重力何止百倍。
重压之下，张潇仍站在那里，不过貌似已经举步维艰。
不得不承认，陈无忌有自傲的资本。潇哥身上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表面，那是因为庞大的重力生生将护体罡气压回体内。即便有真气护体，全身的骨骼筋肉仍承受着巨大压力，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嘿嘿。”张潇咧嘴笑了笑，“很霸道的重力场，换一个体魄稍差的，怕不是一瞬间就被你压碎了。”
山峰下压，空间内的张潇如坠熔炉，四周围的温度和压力激增。难怪神佑时代会消失，这种叠山遮天的能力对这个世界的破坏太大，楚王无忌还没成神便已经如此可怕，想必神佑时代的诸神只会更恐怖，那个级别的人物相互间战斗起来，这世界怎承受得起？
当此绝境，张潇忽然缓缓举起双手抻了个懒腰，对着苍茫无际的四下说道：“陈无忌，你就只有这点道行了吗？”说罢，刹那间将体内气穴打开十二道，全部真气灌入双手。
昂！昂！
两声龙吟响彻动天，一黑一白两道龙魂被真气逼出双臂，一阴一阳两条龙灵真身瞬间灌满真气，身不由己的形成与有形无相的阴神相类的三丈灵体。
张潇左手白龙绽放神辉光芒，右手黑龙阴气滚滚散发死光，仿佛能吸收一切。
两条龙在真气的控制下负阴抱阳，交错盘绕，如臂指使。
阳龙仰天咆哮，头上昏黄土色瞬间被冲破，山崩地裂的隆隆巨响不绝于耳。
阴龙无声的游动，环绕四周，轻松破开重力场吸引过来的土系精气。
三丈外，陈无忌吃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地裂山崩，一峰独立。
以张潇为中心，三丈方圆一峰独秀。四周围的大地却已经被陈无忌的神通破坏殆尽。
高天之上，陈无忌用合了白玉昆岗的本命魂相召唤来的百万吨重的山峰瞬间化作齑粉。
烟尘席卷如龙，铺天盖地压下，却难掩张潇左手挥出的白龙光芒。
白龙狂躁咆哮，当着披靡，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气势，让陈无忌这翻天覆地的神通顿时相形见绌！
神通被破，本就动用了自身潜能，发挥出超出本身实力极限的陈无忌遭到反噬，顿时大口吐血。
“伏双龙？”陈无忌面部皮肤皲裂出道道血口，每说出一个字便有鲜血渗出，只说了三个字，整张脸已经密布血痕，看上去十分可怖。他却似乎浑然不觉，咧嘴大笑数声，又道：“连白玉昆岗聚石成山的神通都压不住你，不愧是要别开天地终结异人时代的凡夫俗子，张潇你真的惊到本王了。”
这句话说罢，他血如泉涌，整个人沐浴在血气中，人如魔神屹立不倒。而这时笼罩在他全身的魔气活了一般，一条条汇聚，顺着他的五官七窍钻了进去。
“陈无忌，你也让我大吃了一惊呀。”张潇看着他，道：“你的实力大大超出了我的预估，可惜你犯了一个错误，否则未必没机会把我镇压。”
“故弄玄虚。”陈无忌脸上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冷笑道：“本王就给你个面子，你说本王错在哪了？”
“你错就错在不了解我的武神体系，却还敢托大让我接近你到三丈之内，今天便教你个乖，三丈之内，武夫无敌。”
“三丈之内，武夫无敌？”陈无忌桀桀怪笑，道：“无敌这两个字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这句话若是雷动说出来的，本王还能忌惮几分，出自你口却未免有些可笑。”
张潇并不理会他的嘲讽，阔步向前，道：“你这是在入魔吗？谢壁曾对我说过，九海归墟的魔帅级别的魔神族陨落后，魔气散于天地间，有人会用空间法宝收集起来，只要掌握了魔族的修行法门便能吸纳为己所用？”
“你倒是有点见识。”陈无忌的额头隆起两个鼓包，原本雄壮的身躯也比之前更显高大，本来还算端正的一张脸此刻竟扭曲突出宛如兽类，尤其两对獠牙从嘴唇突出，更增几分魔相，不紧不慢说道：“世间万物皆相对，有阴便有阳，有神便应该有魔，本王这辈子成不了神，做个大魔头也不错。”
他还真是在入魔。
张潇心中暗自奇怪，这是东西两陆共同的大忌呀。谢壁说过，入魔在最高委员会那里是头等忌讳之事，入魔者等同于勾结魔族，发现一个必定连
同师门家族一起铲除。这陈无忌悄悄入魔也就罢了，这般光明正大的入魔，他这是想干啥？
魔神深渊里的魔帅级别强者死后，会有魔气散于天地间，相当于人族圣阶强者兵解，一身异力也会还给天地。所不同的是，这些魔气不同于天地异力，而是一种有灵生命体，一旦有人入魔，这个人便会被魔气感染，逐渐魔族化。并且这种魔族化还是能传染的。往往是一个人入魔，连带周围一圈人沾染魔气，不同程度的魔化。
人族强者一旦魔化，很快就会进化生成魔躯，魂相也会被同化为魔魂。原本掌握的异力非但不会改变，甚至还会得到增强。并且还能进化出新的魔法魂技。
很久以前，就有一位人族强者为寻找破魔的答案，不惜以身试魔，结果迷失自我，在人族大陆上掀起一场滔天浩劫，东西两陆的顶尖强者联手才扑灭那场浩劫。
正因为有过这么一段往事，最高委员会才把入魔行为看做头等大忌。
陈无忌身上的魔气已尽数被他吸纳，在他额头处生出两根赤红色魔角，他整张脸看上去也已经魔兽化，极其丑陋。他的身躯膨胀了近一倍，以至于原本宽大的王袍都不能完全包裹，被撑破之处暴露出黑漆漆雄壮绝伦的筋肉。
“陈无忌，你不担心从此成为人族公敌，天下再无你容身之地？”
“曹老师陨落，楚歌邪重创，力量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本王现在还在乎多几个敌人吗？”陈无忌睁着一双猩红嗜血的眸子盯着张潇，道：“更何况，只要你死了，这天下还有谁知道本王入魔了？”
“别说你能不能杀了我，就只是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不是瞎子的都能看出来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原来你不知道入魔状态是可以解除的。”陈无忌道：“杀了你，我就变回原来的样子，除非有人能看到本王的魔魂。”
“陈无忌，你为了追求实力，竟连人都不打算做了。”张潇叹道：“这么执着于力量，真的值得吗？”
陈无忌嘿嘿干笑，“本王这辈子，求不来大胜便求个大败，若是庸庸碌碌做个太平王，我还不如死了。”
嗡！
仿佛拨动了一根金属琴弦，却是陈无忌猛然握拳，筋骨弹动发出的异响。
“来吧，张潇，与本王战个痛快！”
ps：医院来电话，今天就写到这吧。
第一五三章 隐忧内患
陈无忌面如黑铁，额头一双赤色魔角斜插向天，双眸血红，全身隐隐散发魔焰，骨骼筋膜时不时发出嗡嗡弹弦之声。
“三丈之内，武夫无敌是吗？”他向前一步，几乎站到了与张潇脸对脸的位置，庞大身躯居高临下低头雄视张潇，目光中带着讥嘲之意，道：“当年曹院长将他采集的魔气交给本王时曾言道，魔神族的魔躯拥有最强近战天赋，无论是力量还是防御都非人族强者可比，而你却号称三丈无敌，现在就让本王与你共同见证一下，到底谁说得对。”
砰！陈无忌一拳砸下，拳速快到发出音爆，简单朴素的招式到了他手上却仿佛能破碎虚空。
张潇抬手一挡，以最简洁快速的招式应对，拳掌相交，反而无声无息。并非是双方有所保留，反而是因为双方都竭尽全力，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不愿浪费，以最精准的控制力将全部力道作用到对手身上。陈无忌的拳头一往无前，张潇的掌却是顺风扯旗借力打力。
陈无忌向后退了一步，一双血眸更红了。张潇肩膀晃了一下，不禁流露出意外惊讶之色，这一掌用了整整六道气穴的真气，威能已能媲美当日谢龙煌那一拳。近战状态下，居然未能奈何陈无忌。这厮的魔躯仿佛有万吨重量，潇哥借力打力的反震力量也只是让他后退了一步而已。
足下一峰独秀发出隆隆碎裂声，陈无忌纵身腾起。这厮借后退一步的机会踩碎了唯一的落脚点。
百丈天柱刹那瓦解，化作一片烟尘。
张潇心念一动，阴神脱体而出，托着自己紧随陈无忌的魔躯追了上去。
“你也试试我的拳头。”
张潇身形如电，刺破腾起的烟尘飞石，瞬间飞追到陈无忌身前，挥出一拳！
龙吟怒啸，拳锋挟着一团黑色死光砸向陈无忌当胸。
陈无忌嘿嘿怪笑，双拳在胸前交叉，黑气盘绕，隐约似有黑色电蛇相互交织发出噼啪异响。
张潇的拳还没碰到陈无忌的双拳，黑色魔气挟着凌厉盘旋的电蛇先迎击
上来，与张潇拳锋处的黑龙神魂和阴气死光交织在一处，伴着一阵急促刺耳的蜂鸣，二人互不相让，纷纷催动魔气和真气。剧烈的震荡之力牵扯之下，二人腾空旋转，扭成一团，彼此间拳脚相交，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番交手，却是气机牵扯，难分难解。
陈无忌一生当中从未拥有如此磅礴的力量，魔气渗透全身，他的土系异力本就以厚重有力著称，在魔气的加持下，迅速化生成魔躯，每一寸筋肉都充满了爆炸的力量，真个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按道理讲，这恐怖的力量配合他的魂相异力牵扯，近战状态下是不可能有异人能顶住的。就算此时此刻把张潇换做谢龙煌，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但张潇却并非异人，三丈之内，武夫无敌的说法也不是信口雌黄。陈无忌已经拿出能拿出的全部力量，却依然不能丝毫压制张潇。无论是每一击都能媲美山崩之势的拳头，还是无孔不入的魔气，都未能撼动张潇无形罡气的防御。
这是陈无忌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却也是他最心惊肉跳的时刻。哪怕当年入圣之战与费扬古搏命时，也不如此时此刻更让他感到凶险。尽管这场大战还处在貌似均衡的局面下，但有一个事实却让陈无忌对取胜没有丝毫信心。
张潇始终是用一只手在跟他作战。
陈无忌的力量已经发挥到了极致，速度也同样如此。面对张潇一只右手依然占不到丝毫便宜。他越打越担心，总忍不住去想，如果张潇此刻再用上另一只手会如何？
张潇恨不得一把捏死他，如有余力早就用上了。潇哥此刻却是有苦自知。
这黑白双龙貌似被压制臣服，但其实只是贪图张潇掌握的太极法门来增强阴阳二气，这种关系最多是合作而非被降服。张潇掌握了太极阴阳法门采集天地阴阳二气，双龙因此得到极大裨益。而双龙的存在则让张潇多了一门阴阳二气神通，黑白双神龙和双臂几乎等同于张潇的魂相。
但这种合作关系并不牢固，阴阳二气的增加固然可以加
速黑白双神龙的神格恢复进度，可比起逐步侵入张潇的身魄最终掌控这副完美身躯的诱惑来，还是差了点意思。所以一旦给它们抓到机会，随时会钻空子对潇哥反噬夺魄。
换言之，张潇对使用双龙临敌是心存忌惮的，如果与人交手时体内的真气消耗过巨，不足以形成压倒性优势，黑白双神龙便会立即反噬夺舍，侵入身魄其他部位。
先前双龙齐出是第一次运用双龙作战，轻松压制了过度依靠法宝威能，本身近战实力相对逊色的陈无忌。真气消耗不大，运用双龙的同时还能保持压制。而现在，面对入魔的陈无忌，每一次出手都要消耗巨量真气。如果双龙齐出，这种消耗会成倍增加，一旦不能快速取胜，真气只需刹那间难以为继就会受到反噬。
现在就是在跟双龙竞速，比的是吸纳阴阳二气的总量。恰如体内的五行真气生于五脏六腑，阴阳二气的源头在头顶和足底，最终被阴神导引入双腿。
阴神的能力明显强于黑白双神龙，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降服黑白双龙只是迟早的问题。
张潇所追求的完美状态就是用自身的阴阳二气彻底同化黑白双龙神，抹去它们的本源意识，让它们最终成为自己的一双手臂。随时随地施展双神龙的天赋神通技能。
经过这段时间的勤修苦练，自身体内的阴阳二气与黑白双龙之间倒是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但是还不足以降服它们。故此与陈无忌交手时，张潇始终心存顾忌。只动用了黑龙潜伏的右手，大战陈无忌的同时还压制着自己的左手。
“姓张的小子，本王不奉陪了！”陈无忌忽然开口说道。
下一瞬，这厮猛然快速旋转，全身黑气腾腾，拔空而起，直奔横阳城方向飞走！
楚王无忌终究是先怕了，收了领域结界，毫不迟疑的逃离了。
张潇正打算追击，忽然腰间一阵强烈震动，阴神收到小秤砣传声：“大事不妙，苍穹神盾要造反，收摄许多战灵亡魂进来，我快压不住它啦......”
第一五四章 若隐若现
张潇恍然大悟，楚王无忌为什么死乞白赖的把自己糊弄过河，而且他明明已经及时赶到，却又坐视鹏魔和白宗秋率领半妖军团屠杀十万楚军。原来他是要用这些楚军的战灵亡魂给曹修道的残魂补充魂力。
曹修道身为兵圣，修的便是战魂。这些刚刚阵亡的楚军战灵正是他最好的补充。
陈无忌此人不愧是比肩汉王的东陆巨头，行事果断凶残非常人可比，心智谋略更高人一等。不知道他如何得知曹修道陨落的，又是怎么晓得曹修道残魂藏于苍穹神盾，竟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做出准确判断，想到这个计划尝试挽救曹修道。
想到这里，张潇竟有些不寒而栗。
先前制定计划的时候扪心自问已经足够重视对手，却不料还是小觑了秦碧如和陈无忌。能够领袖群伦的人物果然不同凡俗。这俩人的战力比起曹修道和梦魇等人要逊色一筹，但谋略手段却强了何止一个档次。
陈无忌向着横阳城方向逃了，或许不能称之为逃走，而更可能是一种出于策略需要的战术转移。这厮还没露败像，张潇单手临敌心存顾忌，并不足以击败他。而他的白玉昆岗因为困住了白宗元也没有发挥出全部力量。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也许是因为这厮的目的已经达成？
阴神钻入称天下的内部空间，迎面第一眼便看到那座无名大山上方悬着一面盾牌，绽放着幽兰色的魂火光芒。
小秤砣现出精灵形象，道：“这东西不受控，私自开启空间收纳战灵亡魂，我的天道意志也不能压制它。”
“你退开些。”阴神传声喝令小秤砣多远些。
苍穹神盾早被曹修道炼化为魂器，可算是老曹的第二身躯，老曹的残魂弱势时倒还无妨，现在它吸饱了十万楚军的战灵残魂，魂力几乎恢复到巅峰状态，附在可以如意变化的苍穹神盾上，便等于有了一个几乎无物可破的妖躯。
虽然不如原本的身躯可以发挥出魂相异力的威能，但是苍穹神盾本身就是一件神器，可以变幻出任意形态战斗。在曹修道的真魂操纵下，毫无疑问会成为一件极其可怕的杀器。
阴神无所畏惧，作为小秤砣的主人，在这一方天地内，张潇的意志就代表天道意志。而且阴神是高阶灵体，本身的级别就高于曹修道残魂，它能欺负小秤砣，但在阴神面前却只有凛然惊惧的份儿。
“这就是真正的你？”曹修道的残魂灵体藏身在苍穹神盾中问道。
在称天下的内部空间，阴神可以显像有形，幻化出张潇本来的模样，点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死的不冤了。”曹修道残魂叹息一声，道：“你果然是神佑时代的神祗转世。”
“你为什么这么想？”张潇神念一动，阴神瞬间来到的苍穹神盾近前，念力压制锁死曹修道魂器移动空间，逼问道：“神佑时代消失这么多年，难道你知道诸神去向？”
“嘿嘿，张潇，你何必明知故问。”曹修道残魂狞笑着说道：“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为了一己私利动用禁忌力量，毁天灭地，摧山平海，开辟出九海归墟，打开了魔神深渊通道，引来滔天魔劫后你们却藏了起来......”
张潇默默听着。
正所谓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人心复杂，最难听到的便是心里话，而绝望中的人往往最容易说出心里话。
曹修道身死道未消，但受困在称天下内，面对掌控天道意志的阴神的念力压制，根本无法生出与之敌对的念想。他很清楚张潇不会放过自己，而在称天下内部这一方小天地中，阴神就是代表无上意志的真神。
曹修道久在苍穹书院文史馆八层阁搞研究，从进入到称天下的一刻起，他就意识到这个空间法宝跟寻常的那些空间法器是不同的。割山炼海，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掌控时间和空间，正是由圣入神后才有的能力。
只有神佑时代的诸神才拥有这样的力
量掌控这个级别的法宝。
“你们藏身在被你们挖走的小世界里。”曹修道继续愤然说道：“分割了这个世界最精华的那部分资源还不够，还妄想从天外的世界得到更多，所以你们联手开辟出魔神深渊，却把魔劫抛给了曾经无比虔诚信仰你们的族人。”
“这么说也许不对，在你们这些神的眼中，早已跟我们这些三界五行内的小人物不是同族了。”曹修道滔滔不绝道：“你们这些天赋异禀的怪物，不需要怎么修行就能拥有普通异人穷尽一生赌上生命去争取的力量，你们居高临下暗中阴窥着这个因为你们的贪婪而逐渐平庸的世界，阻挠这世上任何一个试图挑战你们霸权的异人。”
他这番话当中信息量很大。张潇越听越惊奇，原以为这个时代的异人强者们不愿入圣，唯一的原因是不想去九海归墟服圣阶强者必须服的兵役。听他这么一说，却原来还与消失的神佑时代有关。
“你们把我们的力量限制在神圣领域巅峰，不允许有人挑战你们的神权，却又制定规则压迫我们这些异人入圣后去九海归墟阻挡魔劫，而你们却趁机劫取异人和魔神族们陨落后散失在天地中力量。”
曹修道的残魂认准了张潇的阴神就是神佑时代的某个神灵，他扪心自问已经没有机会逃脱，绝望之下，泄愤似的说个不停：“你们为了控制异人们为你们收集残存的天地原力，时不时的便转世来到人间，以天赋异禀绝世天才面目示人，引导异人们修行，制造世间各族之间的矛盾，刺激众生修行，最后或者死于自相残杀，或者死于九海归墟的魔劫，而你们则可以轻松得到你们想要的天地原力。”
“你就认准了我是来自神佑时代的？”
“不然呢？”曹修道的残魂冷笑道：“别开天地，再造一个新时代？嘿嘿，无非就是异人们不听话了，便开始在凡人身上打主意，从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你们在憋什么屁。”
“所以你很早之前就开始收集魔气了？”张潇忽然问道：“陈无忌身上的魔气是你给的？”
“不让成神还不许我们入魔吗？”曹修道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想不到吧，你们制定那些狗屁规矩，日防夜防阻挡异人们的成神之路，早早将这一方大世界的天地元力窃取，所剩下的天地元力稀薄的根本不可能再诞生神灵，你们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为此便不惜入魔？”张潇道：“你真该看看陈无忌魔化以后的鬼样子。”
“圣人无道，神灵无德。”曹修道的残魂接着说道：“没有希望的人更不需要道德的约束，所以我们当然可以入魔。”他有些癫狂，歇斯底里的：“恼火吗？是不是想杀人？尽管动手，你们这些所谓的神灵，就是一群没有情感的畜生。”
张潇很清楚自己的来历与他所谓的神佑时代毫无关系，所以也不在乎他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听了他这番叙述后却不禁心生感慨，自己是为了天下凡夫俗子们想要终结异人时代，而作为异人时代顶尖人物的曹修道却也有类似的困扰。
他收集魔气是为了反对暗地里操控异人时代的诸神。
可以想象他谋划这件事的时间已经不短，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背后也绝不只有楚王无忌一个。
“叶勾陈是被你害死的？”张潇忽然想起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随口问道。
化为人形的苍穹神盾闻言一震，曹修道的残魂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自知逃生无望，又或者有些秘密压在心底太久了不吐不快，忽然开口道：“老师发现了我在收集魔气，我别无选择。”
“谢龙煌知道这件事吗？”张潇想起了陈无忌手里那件白玉昆岗法宝。隐隐觉得谢龙煌跟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曹修道的残魂又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忽然长叹一声，道：“张潇，你动手吧，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呵呵，你就认定我是神佑时代的神灵转世，一定不会容你以这种方式活下去是吧？”
“怎
么？我错了吗？”曹修道的残魂冷冷说道。
“你当然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张潇笑了笑，道：“你想死，我却偏偏留下你这一点残魂，咱们有帐不怕算，有理不愁讲，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也不怕，现在我已经有了寻找答案的方向，迟早会弄清楚答案。”
“张潇，你想搞什么鬼？”曹修道的残魂忽然急了，道：“你不要胡乱攀扯别人，谢老师信仰虔诚，对人族命运忧心如焚，一直在鼓励士族集团的各大世家多几人入圣，他跟我收集魔气一事没有半点关联。”
这厮是真急了？还是故意装样子，摆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让自己把怀疑的方向指向谢龙煌？
“你又何必这么急着为他撇清关系？”张潇神念继续压制曹修道残魂，沉吟着说道：“据我所知，谢龙煌不仅在鼓励各大世家多几人入圣，他还在想办法造神，甚至是自己也在尝试成神。”
又道：“他既然敢尝试造神，对你们入魔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又何足为奇？”
“张潇，你不必试探了，我可以立下天道重誓，刚才我说的每个字都出自肺腑真言，绝无半字虚假，否则便让我天绝地灭，永世不得超生。”曹修道的残魂说道：“曹某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开了口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诸神面前我也是这么说。”
没直接参与不等于不知道。张潇对他的誓言不感冒，因为就算他说的是实话，也难保谢龙煌不是有意在装糊涂纵容他们的行动。他们在谢龙煌的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事，叶勾陈能觉察到，谢龙煌岂会一点知觉都没有？
“你为什么针对我？当年又为什么那么针对凌云五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叶玄他们都是神灵转世？”
“每五百年必有神人出，上一次人族出了个谢苍茫，建立苍穹把人族引导向今天的格局，又五百年过去了，你们越来越难从九海归墟收集到所需的天地元力，所以才会有结束异人时代的想法，你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执行人，谢壁和素还真都是你的帮凶，叶玄也有嫌疑。”
“哎，看来我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张潇歪头一叹，道：“得，我也懒得跟你分辨，你要怎没想都随你吧，不过还是得强调一句，我要终结异人时代完全是因为对异人和凡人之间存在巨大不公的不满。”
“呸！”曹修道的残魂借着苍穹神盾魂器体干巴巴呸了一下以示不屑，道：“你们不过是因为天地元力稀薄，异人们不入圣又不战死，大大妨碍了你们收集天地元力，于是便把目光盯到数量更巨的凡夫俗子身上，也许是为了收集众生信仰之力，也或者真是要提升凡夫俗子的战力，用他们消灭更多魔神族来供你们收集神魔之力。”
“错误的人连呼吸都是错的，你认准了我是神灵转世，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在你这里都是阴谋诡计。”张潇探手按在苍穹神盾魂器体的头上，道：“既然话不投机，你就先睡一段时间吧。”随手一抹，将曹修道残魂吸收的战灵残魂抽取多半。
曹修道残魂一阵疲软乏力，无知无觉的昏迷过去。啪嗒一声，苍穹神盾恢复本来的样子落在地上。
小秤砣长出一口气，问道：“怎么不彻底灭了这贼子？”
张潇深深看了它一眼，道：“他得活下去，指不定哪天我还想为他重塑肉身再造身魄呢。”又道：“现在他没问题了，我外面还有大事要去办，你把他给我看顾好，有什么差错立即通知我。”
三十里外，横阳城中。
狂风怒雪吹不散满城愁云蜃雾。
素还真立在云端上，满身真言流光随身舞动，在他足下一片废墟当中一团黑气萦绕，风刀雪剑不间断的攻击下，却稳如磐石，丝毫不能撼动那黑气分毫。
与此同时，满城蜃雾笼罩了横阳城，雾气中隐约有妇人儿童哭泣之声，在那蜃雾最浓郁处，偶尔有黑灰色巨龙流露出一鳞片爪，盘旋扭动，若隐若现，磅礴沛然的气势遥遥将素还真锁定......
第一五五章 螟蛉
“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百行以德为首。”
素还真负云抱气，儒雅潇洒，熠熠生辉的三十六字道德真言脱口而出，旋转律动落下，瞬间驱散了废墟中叶凡倾尽全力也无法驱散的黑气，意外的是黑气散尽暴露出来的竟不是陈无忌，却是白宗元手持长枪，闭目立在那里。
“当心，他在酝酿枪势！”素还真提醒的话音未落，一道光芒骤然暴起，受到气机牵引，直奔飞扑而下的叶凡刺去，丈八枪芒锐不可当，叶凡目视丈夫一枪刺来，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就在她以为一场杀妻悲剧要上演时，那枪芒却忽然转向瞬间从她身旁掠过，待她回魂时，白宗元已经枪出无悔，一头钻入蜃雾最浓郁处。
叶凡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素还真道：“他受困的时候关闭了六识，意守魂器凭入圣时一股锐气撑到现在，一朝脱困，这股锐气不发不快，幸亏他还有保护你的本能，感受到你的气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蜃雾中一声嘹亢的龙吟响起，一条庞然大物冲天而起，与之相比，紧随其后的白宗元的身形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那庞然大物冲天飞起，一瞬间满城飘雨，滚烫的血液随着雨水洒落，正是白宗元那一枪刺穿巨兽皮肉扯开一道丈二宽的血口子喷出来的。
这巨兽不知什么来历，似龙非龙，似狮非狮，狮头龙身，背上还有两对翅膀，身躯庞然巨大遮天蔽日，一举一动便能影响一片区域的天象气候。它这么一受伤，乘风带雨，半座横阳城都被它血染了。
白宗元一击得手，已经恢复了神智，正要乘胜追击将巨兽杀死。却忽然见上空漫天阴云散开，一人乘风负月踏空而来，银色长衫，长发垂肩，面貌英俊，好不潇洒。
那人旋身而下，单足点在巨兽头顶。
“孽畜，追你多日不见，却原来在此行凶！”那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语声清朗，闻之令人心生亲近之感，巨兽在他足下瑟瑟发抖不敢丝毫抵抗，只听他又道：“先前饶你性命，却不料你死性难改，又来到城里兴风作浪，这次还变本加厉，连未足月的婴孩都不放过，如此恶行天理难容，今日便是你身死道消之期！”
轰然一声巨响！
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段，足下巨兽宛如一座小山的头颅突然爆开，化作团团血雾散在天地间。巨兽庞大的身躯也随之雾化成血雾，很快消散在天地。
一枚赤红晶莹的内丹浮现在空中，年轻男子眼中闪过狂热欣喜之色，一张口，将比他人还大的血红内丹吸入口中。
“在下叶栩。”年轻男子看向面带困惑心有不甘的白宗元，微微拱手，道：“拜见枪圣大人！”又道：“刚才那一枪追魂夺命，夺天地造化，真令晚辈大开眼界。”
“你就是叶栩？”
白宗元吃了一惊，上下打量此子，叶凡之前曾想过让此子代替张潇成为霄儿的佳婿，
虽然他没接受，这件事最终也没能成功，但是当时叶凡的确说了很多这小子的好话，把这小子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如今见到活人了，果然不同凡响。
“正是晚辈。”叶栩含笑点头说道。
白宗元问道：“陈无忌呢？”
叶凡和素还真来到二人近前，叶凡说道：“没看到陈无忌，之前就看到你被黑气困住，当时还以为你是陈无忌呢，多亏素先生出手破了黑气。”
“这不是一般的黑气。”白宗元神情凝重，对着素还真点头以示谢意，道：“很可能是魔气！”
叶凡吃了一惊，道：“陈无忌怎么会使用魔气的？”
白宗元看向素还真，道：“素先生怎么看？”
素还真不以为意，淡定道：“比起陈无忌的魔气来，我更好奇刚才那庞然巨兽的来历，似龙非龙，似狮又非狮，更不是麒麟之流，山海异闻中也无记载。”说着将目光投向叶栩。
“晚辈陪都内庭掌事叶栩，拜见素先生。”叶栩深施一礼，毫不犹豫说道：“这孽畜叫做螟蛉，来历不知，有化形成人的神通，喜欢偷吃人族孕妇，只为得到胎儿的先天之气，此孽畜擅长吞云吐雾，行必有毒雾相伴。”
素还真道：“叶公子不必多礼，这么厉害的妖孽却死在你的手上，你是少年英雄，手段了得啊！”
叶栩道：“愧领先生谬赞，晚辈实在不敢当，只是凑巧身上有一件法宝专门克制它罢了。”
白宗元道：“叶公子的这件法宝很厉害呀，白某全力一枪也只是让那妖孽受了点伤，叶公子一出手就让它形神俱灭，这样的手段可比白某厉害多了。”话中带刺，似有讽刺叶栩与那妖怪有勾结的意思。
叶栩并不理会，转而看向叶凡，倒身下拜，道：“小侄拜见七姑。”
白宗元顿时有些尴尬，生气却发作不得，这小子落了他的面子，却给足了他老婆面子。
“免了吧。”叶凡嘴里客气着，却坦然受了他大礼参拜，道：“上次你入长安见本宫，只是浅谈了几句，却不想你还有这样的实力手段，这下子本宫更放心了，内院十三房已经移交给影公公，你不懂不会的只管向他请教。”
叶栩道：“多谢姑姑栽培。”
叶凡一指白宗元，道：“这是你姑父，以后不要前辈后辈的乱叫，还不上前见礼。”
叶栩果然不敢怠慢，倒身下拜道：“拜见姑父，先前无礼之处还请您海涵。”
白宗元点点头，道：“不必多礼。”
叶栩立即不客气的起身，道：“小侄的寒舍就在城中，请几位长辈赏光，容小侄奉茶以待。”
素还真道：“我们在找人，楚王无忌入魔行凶，潜入到横阳城中不知有何图谋，不把他缉拿，我们三个恐怕没什么心情去品府上的香茗。”
叶栩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小侄倒不敢请求了。”
张潇就是在这时候从对岸
赶回城中，一入城便遇到秦碧如，从她口中得知，叶凡伤势稍微恢复便立即前往寻找陈无忌，素还真掐算到陈无忌入了横阳城，正陪着叶凡一起在城中搜索陈无忌。
张潇立即用阴神飞上高天，转换视角居高临下，瞬间将城中各处尽收眼底，很快就发现事发地点。带着狗皮膏药似的秦碧如，二人联袂循着陈无忌的气机找到这里。
“出什么事了？”秦碧如看着叶栩，问道：“城中大雾漫天，是何方妖邪作祟？”这娘们儿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毫无惊奇之色，眼中只有叶栩，似有殷殷期盼之意。
张潇暗自奇怪，这心机深沉的老娘们儿这是怎么了？她一向是个笑里藏刀，喜怒轻易不形于色的主儿，为何面对这个年轻人会如此失态？一上来就急火火问了个如此肤浅的问题。能让秦碧如的智商下降这么多，这小子必不是一般人物。
叶凡为张潇引荐，这才得知眼前这年轻男子便是那个传说中的叶栩。
张潇跟他是平辈，从叶凡那里论起还是他表妹夫，不过因为并不相熟，彼此客气一句也就是了。
叶栩转而对秦碧如说道：“义母容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碧如手按当胸连呼好险，道：“这螟蛉孽畜如此凶残，我儿万万不该孤身犯险，这里有白大爷这样的枪圣大人，又有素先生这位当代顶尖人物，怎轮得到你来强出头。”
叶栩道：“这不是您常教导的，道之所在，义之所以，那妖畜残害生灵，罪不容诛，孩儿既然遇到了，又有这个能力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张潇在一旁听着，心中暗骂，妈的，好话都让你们说了，一唱一和的把别人当傻子......嗯？等等，那妖怪叫螟蛉？张潇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螟蛉义子这个词来。
螟蛉是上古时代的一种昆虫，蜾蠃是一种寄生蜂。蜾蠃常捕捉螟蛉存放在窝里，产卵在它们身体里，卵孵化后就拿螟蛉作食物。古人误认为蜾蠃不产子，喂养螟蛉为子，因此用‘螟蛉子’比喻义子。
那妖怪怎么看都不像是昆虫，偏偏叫了这个名字。更让张潇觉得巧合的是刚才叶栩称秦碧如义母，这就很有意思了。而更有意思的是秦碧如，摆明了要把这个螟蛉义子推上台前，甚至为此不惜装傻充愣。
张潇想到了之前北天山伏氏那位族人说过的话，他是被秦碧如派来专门服务于叶栩的。秦碧如是叶栩的义母，她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那人却宁死都不肯说出他被派来服务叶栩具体做的事情，这就值得玩味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见不得光？
刚才叶栩说事情经过的时候，提到过这个什么螟蛉残害生灵，伤天害理，而且为了得到不足月的元婴先天之气，专门喜欢吃未足月的孕妇，这样的做法真是比魔头还魔头。
寄生，螟蛉，义子，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些元素迅速在张潇脑中连接在一起......
第一五六章 面子
高手过招，看破不说破。
有些事就算有所怀疑，没有实证也是无可奈何。老秦氏背后隐藏的秘密太深，越是知道的多就越不能轻举妄动。比如秦碧如能在长安城里立足多年，搅动风云，甚至敢配合楚王无忌与汉王为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谢龙煌在背后撑腰。
张潇手里的实力不可谓不强，雷动和素还真加上谢壁，已经足以与当今天下任何一方势力抗衡。若只是想在这个时代称王称霸已经足矣。但如果是志在推翻一个时代，就必须更加谨慎从事。
尽管獠牙已经显现，隐藏实力扮猪吃虎的打法已经不适用。但就现在的局势而言，还不至于成为全体异人的公敌。毕竟还有九海归墟的魔神深渊顶在前面。目前为止，一切打击目标都是以楚王无忌一方为重点。不管是针对菩提教还是与西方神教的矛盾，都没有与苍穹和士族集团正面冲突。
只要牢牢抓住汉王称帝这件事，把叶辉摆上神坛，长安城里的局势就还有操作的空间。
这次布局横阳城，主要目标是陈无忌。原本是想搂草打兔子，顺便给老秦氏一记重击，却不料秦碧如藏在水下的实力极其强大，尤其是在横阳城这边潜藏的力量更是大的惊人。
不仅是藏在水下的巨妖，还有那位弃了身魄的影圣，加上一个神修高深莫测的秦碧如就已经很难对付，而这个神秘兮兮的叶栩和螟蛉的出现，更是让张潇进一步看到了老秦氏的底蕴。
横阳城之战，灭了曹修道和伏天山，杀了一个梦魇，残了楚歌邪，气走了老盖博，武神门一方可谓是八面威风。
但这只是表面的风光。实际上，张潇之所以没有把老盖博留下，一是因为同时除掉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二则是因为实力还不足以跟最高委员会抗衡。如果杀了老盖博，那就真的是东西两陆全体异人的公敌了。可就算这次手下留情了，与西方神教的梁子也是结下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西方神教和解，今后与菩提教之间的纷争只会更激烈。
这个时候与潜藏实力巨大，且与谢龙煌暗地关系密切的老秦氏彻底反目，殊为不智啊。
张潇几经斟酌，最终决定装糊涂，至少暂时不再对叶栩这个人刨根问底。
秦碧如选定了探山海龙墓的人选，不出意外的，叶栩也在其列。
这位据说是汉王这个生育大王某次酒后失德与宫女所生的叶氏后裔，名义上不仅是秦碧如的义子，还是叶凡认可的侄子，汉庭内院的接班人。未来汉庭内院与十八行打交道，都绕不开此人。
张潇隐隐感到此子身上藏着极大秘密，并且根据秦碧如的态度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但那是老秦氏和这个时代的事。异人时代的士族阶层对老秦氏的男丁视作洪水猛兽，在张潇看来却没什么大不了的。作为神佑时代的皇者，老秦氏曾经是当代士族权贵的主子，奴反主成功，往往最怕的是主翻身。而张潇却没有这个顾忌。
朝吹铠回来了，虽然还活着，但明显精神萎靡，甚至魂相都被叶无影做了手脚。
张潇对此没有过多计较，人家陨落了一个神圣领域级别的梦魇，小小一个朝吹铠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与老秦氏之间只是暂时合作，实际上彼此关系还分属敌对。张潇不信任秦碧如，同样道理，人家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在朝吹铠身上动手脚就是在手里多拿一张筹码。
张潇最在乎的是陈无忌的下落，这个心腹大患如果能一次解决，这次布局横阳城就算是功德圆满了。可出乎意料的是楚王无忌进入横阳城以后便如泥牛入海失去了踪迹。螟蛉制造的那场蜃雾为他提供了掩护。他利用白宗元吸引了素还真的注意力，自己却暗度陈仓不知所踪。张潇用阴神探查了横阳城每个角落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基本可以肯定，这个楚王无忌一定是躲在某个神秘的空间内。张潇推测多半是一
件类似小秤砣的空间神器。
楚国底蕴深厚，未必没有这样的神器。但如果只是藏起来，当日陈无忌并无必要过河跑到横阳城来。所以张潇推测，他多半是冲着某人某事来的。陈无忌这厮凶如虎，狡如狐，心机深沉，手段果决，连入魔这种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尝试的？
据谢壁和素还真的推测，山海龙墓内很可能藏着老秦氏传下的成神的秘密，楚王无忌会不会是冲着这件事过来的？楚国和老秦氏目前还是同一阵营，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
横阳城外，天低三丈。
一团红云由东向西摧城之势滚滚而来，却被一朵铅云阻挡在城外。
漫天红光迅速收敛汇聚，全元素状态的谢龙煌逐渐恢复真身，眼神复杂看着铅云雷池中那个多年前让他尴尬又惋惜的男人沐浴在雷光中，恍然如神注视着自己。
“拜见谢老院长！”雷动一躬到底开口说道。
“雷动，你挡住我是什么意思？”谢龙煌微微不悦，四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
雷动不为所动，淡淡道：“您已荣休，何苦再淌这楚汉相争的浑水。”
“曹修道的命烛灭了是怎么回事？”谢龙煌话锋一转，语气严厉问道。
雷动面无表情，淡定说道：“楚汉争雄，曹修道有他的立场，武神门有武神门的立场，本就是二虎相争的事。”
“他是苍穹次席院长，还是一位神圣巅峰领域强者！”谢龙煌含怒说道：“能决定他生死的只有至高委员会。”随即又无比痛心遗憾的说道：“雷动，你可知道我执掌苍穹百年光阴，培养出几个曹修道？”
“我也很遗憾他没能战死在九海归墟。”雷动微微叹了口气，道：“不过您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知道我只有一个外孙，他选择了汉王，我没得选。”
“既然你都说没得选，那还谈什么谈？”谢龙煌动了真怒，挥手之间，一团红光升起，越升越高，越高越亮，恍如烈日当头将雷动照定。
拳！
从天而降！
简单粗暴，毫无技巧可言。
大地在蒸腾！
地面上源源不断升起赤色球体！
呼啸着，恍如流星向着谢龙煌背后的烈日汇入。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火山魂相宛如烈日，不断喷薄出赤色熔岩拳头。
大地剧烈震颤，漫天飞火巨拳落下，似乎将整座横阳城笼罩，恍如末日来临。
雷动全身元素化，本体刹那消失在天际，下一瞬，铅云中浮现一尊雷光凝聚的神祗法相。挥手之间，雷光闪烁，电蛇飞腾，精准的迎击上谢龙煌的烈日赤拳。
道道雷光化作电蛇与凌空而下的熔岩巨拳撞击在一起，恐怖的威压将横阳城笼罩，强烈的震撼让整座城都在瑟瑟发抖，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轰轰烈烈宛如神战！
此时此刻，除了两位超级强者，没人够资格参与到他们之间的战斗中。
空中被雷光炸散后散落的火雨落在大地上，城中各处纷纷燃起大火，内皇城的异力阵法自动生出感应，却在一次次爆炸的雷光中摇摇欲坠。
张潇，秦碧如，叶栩和叶凡夫妇站在宫城的墙垛上抬头看着。
秦碧如幽幽道：“老院长是冲着曹修道之死来的。”
张潇淡定道：“也可能是为了陈无忌而来，楚王入魔不是小事。”
“这一仗打完，横阳城怕是要不得了。”叶栩有些担忧，眉头紧皱说道：“这两位大打出手，谁能阻挡？”
叶凡道：“素先生已经去了。”
张潇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动，我也去看看。”
秦碧如微感惊讶，用意外的眼神打量张潇，她没说什么，但眼神中的征询和嘲讽分明是
在说，这个级别强者之间的战斗，凭你也想参和一脚？
张潇用行动回应了她的质疑，下一刻，阴神脱体而出，带着自己冲出内皇城法阵的保护，冲天而走，直接来到谢龙煌和雷动战斗的现场。
天雷勾动地火，两个神圣领域巅峰中的准神级别强者激斗正酣。
高天上乱流狂暴，周边三千里内的雷火两系异力被席卷汇聚在横阳城上空，形成一道道足以撕裂绝大多数强者的无形气流，俨然已经是神魔手段。这正是一般的圣阶强者也不敢凑到近前的主要原因。
素还真负手立在当空，身周围被命盘星散下真言字符保护，坚若磐石。
张潇来到他身边，望着两股异力乱流的中心漩涡处，看不到人，只看到一蓝一红分别代表两位强者的元素法身纠缠在一起，看不出谁占了上风。开口问道：“怎样了？外公可有胜算？”
“雷神处在下风。”素还真目光如炬注视着战团中心两股异力的强弱变化，道：“他毕竟刚经历一场恶战，还不够时间恢复实力，不过您不必担心，老院长也只是占据上风而已，想取胜还早着呢。”
张潇暗自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这老头办事太不地道，当裁判还拉偏架也就罢了，这怎么还亲自上阵了？”
“曹修道身殒，叶无影丢了身魄，东陆人族损失太大了，难怪谢老师会坐不住。”
“陈无忌都入魔了，曹修道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他心里没数吗？”张潇心中不悦，故意大声说道。
素还真道：“陈无忌入魔这件事要说严重的确是很严重，但如果曹修道在开始那些小动作之前已经向书院报备过呢？八层阁里连真的魔神族都藏了不知多少，还怕一个陈无忌入魔？”
“你是说，陈无忌入魔这个事可能是曹修道搞的实验？”
素还真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否则陈无忌羽翼未丰，以他的心智谋略不大可能这么肆无忌惮。”
嗯，素老四这个推断很靠谱，张潇深以为然，道：“难怪谢老头会把白玉昆岗这么重要的宝贝给他，看来也是有成全他的意思。”随即又道：“咱们之前草率了，原来谢老头早就站稳了队伍。”
“所以龙头还打算继续追杀陈无忌吗？”素还真语气严肃问道。
张潇嘿嘿一笑，道：“当然！”又补充道：“这狗东西跟我们早就势不两立，不过未必一定是我亲手宰了他。”
素还真知道张潇指的是鹏魔和陈无忌之间的仇隙。
这次白宗元堵截陈无忌算是给他在动身赶奔九海归墟前最后一个了断恩怨的机会。机会给他了，是他自己不中用错过了。接下来他马上便要去九海归墟，未必有命回归。今后张潇身边与陈无忌最势不两立的便是三弟了。
“我可以助雷神一臂之力。”素还真悄声传音说道。
张潇剑眉一挑，传声回应问道：“有把握彻底解决他吗？”
素还真苦笑摇头，道：“绝无可能，老院长不仅个人实力代表了东陆巅峰，他执掌苍穹多年，身上保命的法宝更是不胜枚举，能击败他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张潇顿时意兴阑珊，摆摆手道：“那就算了吧，还不如让他打个痛快，消消气也就过去了，难不成他还能为了一个死了的曹修道跟我们彻底反目成仇？”
素还真深以为然道：“妖国建立已经是既成事实，有雷神支持，老院长不认也得认。”又道：“他急匆匆赶过来多半是想留楚王无忌一命。”
“那就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张潇淡淡道：“不争这一时，你去通知三弟，把搜索楚王无忌的人马撤回吧。”
ps：子欲养而亲不待，三年内失去了四位亲人，弟弟，妻子的祖父母和亲叔叔，现在老母亲瘫痪卧床，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作者就是真个心如铁石也裂八瓣儿了。
第一五七章 半神之争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其实有的时候，不在矮檐下，偶尔低一低头也未必不是个好选择。
张潇当然想一战毕其功，助三弟重建妖国，杀曹修道，灭楚王无忌，趁对方群龙无首再借汉军力量横扫楚国。但现实却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谢龙煌在楚汉相争中参与的太深，显然已经超出了裁判者的界限。
天雷滚滚，神火焚天，横阳城上空恍如末日景观。
谢龙煌当年曾与雷动交手，论异力根基他要比雷动更雄厚，但因为魂相品阶稍逊，彼此都在全盛状态下，实际战力反而稍稍逊色雷动一线。雷动的万象雷池魂相不仅群战威力巨大，单挑也同样克制其他绝大多数魂相。
二者都是当今时代人族少数最强者之一，真魂具象近乎神道，想要真正分出输赢，绝非朝夕之事。
这一番交手，雷动是在恶战之后，魂相异力消耗甚巨的情况下面对谢龙煌，虽然被压制落在下风，但谢龙煌想要击败他却也非易事，加上张潇和素还真助拳的话，老谢分明只有吃亏的份儿。
不过张潇并不打算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尽管他公然出头回护陈无忌，已经算出圈了。但是出于大局考虑，已经得罪了西方神教，便不想再跟苍穹书院反目。既然已经实现大的战略目的，便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让老家伙把陈无忌接应出去又有何妨？
当然也不会就此认怂，让谢龙煌轻而易举得手。
素还真和张潇联袂出现，那边的天雷斗地火大战便呈现减弱的趋势，谢龙煌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异力修为和见识当然晓得如果素还真也出手与雷动联手，自己无论如何是顶不住的。
“老院长，你非要把这座横阳城打成一片废墟才停手吗？”
看着张潇似笑非笑莫测高深的站在那里，老谢很光棍的决定退出与雷动之间的战斗。
随着天空中的赤红烈日神拳收敛消失，那电蛇盘空的万象雷池也急剧收缩，那霹雳雷光凝聚的雷神也恢复成了雷动的本尊模样。
谢龙煌收起他的活火熔城魂相，神气完足瞪了张潇一眼，道：“姓张的小子，你究竟想怎样？”顿了顿，语气沉痛又道：“我东陆人族精英有数，陨落一个便少一个，而你策划的这一场大战便让东陆少了三位神圣领域强者，死了一个伏天山又废了楚歌邪，这样的损失让我东陆如何承受得起？”
张潇心中冷笑，不忿道：“老院长这话说的未免太不公平了，我没有请他们来横阳，是他们自己跑来截杀我，而我只是不得不出手自卫罢了，根本谈不到策划，更绝非早有预谋，我外公和素先生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谢龙煌嘿嘿苦笑，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却不好否定张潇的说法。毕竟是曹修道自己跳坑里的。
如果曹修道等人不主动跑到横阳来截杀张潇，这道局就不会成立，从这点说，曹修道等人其实是自寻死路。曹修道，陈无忌，秦碧如和老盖博，大家都小觑了武神门和北地潜藏的力量，以为谢壁不离开长安，拿捏一个张潇会易如反掌，却不料人家会反挖了一个大坑把曹修道等人给埋了。
“事已至此，夫
复何言。”谢龙煌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更不打算跟张潇做口舌之争，因为他很清楚争也争不过，沉声道：“老夫是来接引曹修道的残魂回归苍穹的，他命烛已灭，魂灯还有一线生机，老夫想卖一回老脸......”
“这么说你不是来接应陈无忌的？”
谢龙煌道：“老夫当然是希望你能网开一面，为我东陆人族多留几个种子，但力有不逮，如之奈何。”又道：“你要助妖神族兴复妖国，改变东陆格局，未必不是一个改变东陆死局的好办法，只是人妖有别，妖族非我族类，从来行事反复无常，那鹏魔姐弟都是不死鸟妖血脉嫡传，历史上不知多少次与人族分分合合，老夫只怕你......”点到为止。
张潇呵呵一笑，道：“您怕我难以驾驭？”
谢龙煌没理会张潇，却瞥一眼雷动，道：“天道莫测，神意难违，他少年人不知道轻重也就罢了，怎么到了你这个境界也会与他一起胡闹！”
雷动道：“天进人退，即将退无可退，神魔更是无情物，老师您却还想为人族守一片安宁自在，您守得住吗？别说是您，当年的谢叶二位至圣先师又如何？按照您的想法走下去，这温吞吞的时代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何至于此！”谢龙煌长久默然，终于叹了口气，道：“其实还远没有到那个境地。”
雷动冷笑不已，道：“您是想说苍穹和九大世家都还有挽回颓势的底牌？”不等谢龙煌回答，接着又说道：“数年前我就对那些人不抱幻想，他们的心里只有士族，从来没把天下苍生放在心上，我雷动所以创立义军，所为的不过公平二字，却因此被他们视作头号大敌，把命运交给这样的人，您放心我不放心！”
谢龙煌想分说几句，雷动却不想听，摆手打断他。
雷动的话越说越快：“他们垄断了这世间最优的资源，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坐享天下之利，却不愿为天下苍生背起那份该背起的责任，大难临头，只想着夺山取海，别辟洞天......冷笑连连，继续说道：细说起来，这些龟孙儿还不如当年的老秦氏有担当。”
“雷动，你让老夫很失望啊。”谢龙煌又深深叹了口气，道：“过去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应该学的聪明了，却没想到你非但没什么长进，反而比从前更愚蠢了。”
他继续说道：“你以为赤城义军为什么能存续至今？你雷动凭什么能夹在东西两陆之间安心建设你的平安乐土？
凭的是你头上天下第一四个字？
还是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追随你的士族叛逆？
你和你们卑微的梦想存在的理由只有两个，一是那些大山里的矿脉需要一个人挡住西边的那些贵族叛逆的野心，二是他们需要你这样一个敌人树在这里，才好方便他们炮制罪名排除异己，灭掉那几个不应该再存在的诸侯国，而你无论再怎么挣扎，也挣不脱别人手中工具的命运......”
轰隆！
一道惊雷轰然落下，打断了谢龙煌的长篇大论。
谢龙煌翻手向天，一轮金阳绽放豪光，刺破阴云劫池！
雷动怒目圆睁神威
凛然，谢龙煌须眉皆炸针锋相对！
四目相对，天空氤氲开合数度。
两个半神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老院长说的有道理，没必要做无谓之争。”张潇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外公，我们要做的是改天换地的大事，就应该有包容天下的胸襟和面对真相的勇气。”
“你无知，却有见地。”谢龙煌身上光焰收敛，转脸看向张潇，道：“可惜上古之学虽有其值得借鉴之处，但终究不能解决这个时代的问题，少年人，你这次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对与错争论起来没意思，如今箭在弦上，开弓无回，到最后不过是成王败寇。”张潇笑道：“或许正如你所言，我们没有机会，可那又如何呢？我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不争个大胜便争个大败。”
“你的这个决定损耗的却是人族精英力量！”
谢龙煌沉声道：“天父地母，阴阳同炉，造化万物，生死皆有定数，上古先贤的丛林法则早有定论，异人世家之所以有今日局面，也是百代英杰抛头洒血的积累，他们得到的一切都是凭实力拿到的，就比如曹修道，修炼兵圣之道的最初，要在战场上经历万鬼炼魂之苦成就魂相根基，你可知道人族在他之前有多少年没出现兵圣了？”
“他已陨落，多说无益，老院长你想拿回他的残魂，还是拿出些实在的东西吧。”
谢龙煌微微皱眉，道：“你这般倒行逆施究竟所为何来？”
“天地生万物，本无薄厚之分，异人士族可以发展壮大，凡人当然也可以，妖族和蛮族亦如此，我在北地边关时与蛮族作战，不知杀了多少妖蛮，也见多了生死相交的战友倒在身畔，所以我从不计较对错妄求公平。”张潇叹了口气，道：“我走出这一步，不过是想为同行者争一条活路而已。”
谢龙煌道：“难道一定要敌对吗？”
“老院长何必明知故问，世间资源有限，这条活路早就被前人走窄了。”张潇道：“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条路重新拓宽，容纳更多人走上来，不管是造神的苍穹书院，还是偷山取水再造洞天的世家门阀，都不会喜欢我的选择。”
“九尺匹夫图万仞穹沟，却不知人力有穷尽。”谢龙煌不屑道：“想象可以无尽，可惜能力终究有限。”
“人嘛，既为万物之灵长，便该有些野望，否则岂非形同咸鱼？先贤有云，不试一试，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张潇道：“神佑时代老秦氏为逆抗神魔劫数，逼迫各大世家集中资源，封印九海归墟，九大龙神舍身相助，何等豪迈气魄才为为今日人族留下一线生机。”
谢龙煌听到这里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张潇却视若罔闻，话锋一转说道：“老院长在我心中，即为良师，又是益友，您的悲天悯人情怀，为扭转时代颓势，挽狂澜于即倒的襟怀和种种作为向来是我最钦佩的......”
“你不必说下去了。”谢龙煌老脸微红，打断张潇的话，沉声道：“木已成舟，夫复何言，你把曹修道残魂交出，老夫立即返回苍穹书院，保你武神门一草一木不受其扰！”
ps：错过的越多反而越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