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者之耻
“这是什么鬼?”
王跃双手高举消防斧,惊悚地看着面前的古装少女。
后者同样惊愕地看着他,一张俏脸满是茫然,美目瞪大小嘴微张,脑袋还往前微微探出,恍如一只惊呆了的巴西龟。
事情要从一秒钟前说起……
好吧,王跃可以瞬间就确定自己是穿越了,任谁一秒钟前还在一间空荡荡的仓库里做兼职的夜班保安,一秒钟后却在阳光明媚中面对着一个古装少女,都会明白穿越这种狗血的事情终于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虽然他穿越的方式有点突然。
天地良心啊!
他怎么知道灯泡闪了一下就会让人穿越啊!
不过话说灯泡闪的时候,他似乎看到过一个恍如幽灵的身影,很缥缈就像某个电影里那些人造的幽灵,但只是似乎看到过,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灯泡闪的时候眼睛里出现了幻影,这种可能其实比前者更高,总之事实就是在灯泡闪的刹那,他眼睛一闭一睁……
“啊……”
他面前少女骤然发出拖长了的尖叫声。
“啊……”
他以同样方式回应。
恍若奥康纳与还原了五分之一的伊莫顿相会。
“小-娘-子……”
拖长了的尖叫骤然在背后响起。
几乎同时恍若战鼓的咚咚声也响起,脚下一阵剧烈晃动,犹如一头大象在船上狂奔而至,王跃带着惊悚下意识地转身,一个大胖娘们从一扇紧闭的木门外撞了进来,那扇可怜的木门明显无法承受至少三百斤肥肉的撞击,瞬间就化作无数碎块。
“哪里来的贼子?”
大胖娘们雷鸣般怒吼一声势如野猪。
举着消防斧的王跃赶紧闪开。
但他背后少女突然抄起了旁边一方砚台恍如板砖般拍在他脑后。
王跃幽怨地回过头。
那少女瞬间收回还沾着墨汁的手,张开在胸前做楚楚可怜状。
也可能是真的。
毕竟王跃手中还高举着那柄消防斧呢,美式尖斧那颇具杀气的斧头,在半空中蓄势待发,不过就在王跃回头看她的瞬间,一对大到夸张的巨锤连同后面的肉山,伴着呐喊声凶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然后简直堪称穿越者之耻的王跃就直接被撞飞,顶着一头墨汁的他倒撞在旁边的木壁上,那木板也像刚才的门一样四分五裂,他伴着碎木一同飞出,不过飞出瞬间落地带着惯性急速倒退……
但无路可退。
因为他在退出第二步时候就一脚踏空了。
王跃惊叫一声。
他手中消防斧一下子勾住前面被撞穿的木壁,正在后仰的身体立刻稳住,并随着他手臂的用力向前折回,但也就在同时,头顶一根还带着水的很长木板凌空拍落,避无可避的他,听天由命般继续向前。好在他最终逃过一劫,伴着木板在背后掠过的破空声,他一头又扎回木壁的破口,下一刻那少女的俏脸在他面前出现,然后两人额头正好撞上,那少女痛楚地惊叫一声后退……
“停!”
站稳的王跃骤然大吼一声。
谁理他呀!
“快拿下这撮鸟!”
伴随着旁边的怒喝声,左右两根刚才那种木板同时拍落。
这是棹。
他在一艘不大的船上。
而且两边都是拿着棹的水手,数量不只两个,右边水手后面还有两个壮汉已经拔出了刀。
王跃没有丝毫犹豫地扑向了那少女。
大胖娘们直冲过来……
“停!”
王跃再次大吼一声。
这下子所有人都停下了,因为他手中消防斧已经钩在了那少女的脖子后面。
后者倒是很镇定,主要是都快被撞晕了,她正略微弓着腰地站着那里,捂着撞肿了的额头掉眼泪,但她用的是那只黑手,所以额头上一片墨汁,再加上明显鼓起的大包,恍如长了个黑色的角。
王跃长出一口气然后看了看四周。
他的确正在一艘不大但很精致的内河船上,而这艘船则在一条同样不宽的河面上,在船头前方是高耸的城墙,河道通过水门进入城內,前面还有一艘船正在水手撑棹的推动下驶入水门。水门左侧不远处是一座高耸的城楼,不过城楼前面还有一座瓮城,瓮城上有一两个士兵在懒散地走动着,他们的位置几乎与瓮城的城门平行,刚刚穿过一道很宽的护城河。
此时正是初春季节。
护城河两岸垂柳刚刚秀出新绿。
河水还算清澈,这是流入城内的,还没被各种垃圾污染。
王跃脸上堆出最和煦的笑容,转回头看着那少女,后者顶着黑脑门惊恐地看着他,很明显正在感受脖子后面斧头的硬度……
“这里是何处?”
王跃温柔地说道。
“东,东京。”
少女说道。
“汴梁?”
王跃说道。
“开封。”
少女回答。
“不是汴梁?”
王跃重复问道。
“开封,曾称大梁,又曾称汴州,未曾称过汴梁。”
少女回答。
“好吧,是我记错了,话说你能告诉我,我是如何出现在你这里的吗?”
王跃问道。
“奴家适才于舱中读书,起身欲开窗之际,郎君凭空间现身面前,且身畔似有一鬼影,但转瞬即不见了,亦或奴家惊恐之下看花了眼,奴家所知就是这些。”
少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没看花眼,就是这个混蛋把我弄到这里的。”
王跃恨恨地说道。
已经可以确定了,就是这个幽灵一样的东西,把他弄到这里的。
至于目的不明。
但这个混蛋极不负责任,穿越就穿越吧,好歹也是看惯了小说的,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抵触,他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但好歹你给个金手指什么的,就让自己拎着把消防斧穿越,这简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东京开封府,那就只能是北宋了,看天上的太阳是开封城南边,而南边流入城內的河流那就只能是蔡河,蔡河入口水门即广利门,前面水门就是广利门,不远处有瓮城这个城门就是戴楼门了。右岸远处是大片围墙圈着的园林,那里应该就是玉津园,而玉津园对着的是南薰门。
后面更远处是圜丘祭坛。
不过那里已经很远了,距离这里恐怕得有四五公里,不过因为高度缘故,依然能够看见,那里与玉津园之间还有一座小城。
青城。
老赵家耻辱的地方。
初春阳光下绿意萌发的大地安静祥和,平缓清澈的河水静静流淌,波光粼粼间古老的木船缓缓向前,通往戴楼门的大路上行人懒散闲适,赶着驴车的小贩轻轻甩着鞭子。
恍若清明上河图的画卷。
不过那副画卷的景色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
但可惜,一切终将会被异族的铁蹄踏碎,一切犹如梦幻泡影,最后终归化作黄河的尘沙。
少女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你看,我只是路过而已,我也是那个鬼东西的受害者,那么我们可以不要打打杀杀吗?”
王跃真诚地说道。
“你是神仙吗?”
少女眨着睫毛很长的大眼睛单纯而又美丽地问道。
好吧,说美丽有点夸张。
此刻的她脑门一片漆黑,而且墨汁还沾到了眼睛周围,因为疼得流眼泪冲散了墨汁,俨然现代哭花了脸的烟熏妆美女般恐怖,要是晚上冒出来都可以演鬼片了。
王跃立刻就像小姨妈一样,瞬间换上了一脸的严肃……
“没错的,我就是神仙!”
他同样的语气说道。
少女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王跃突然间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就仿佛一头猛兽正在自己背后张开血盆大口舔着利齿,他几乎本能地向前扑倒,居高临下压着那少女的脑袋,在后者的惊叫中一起砸倒在了船舱。就在同时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掠过,王跃惊悚地抬起头看着一支弩箭瞬间扎在了对面的舱壁上,箭头完全没入木板,留在外面的箭杆颤动着,而且还是一支木羽箭。
不出意外这是大宋标志性武器神臂弓射出的。
从角度上看是在岸边射出的,而且是从侧面避开了少女,他站的位置有大半个身子在舱外,距离河边仅仅十几米,这样的距离上神臂弓这种弩的精度可是很高,而且还有舱壁阻隔不用担心会误伤。
但她肯定知道。
她的位置矮,舱壁下面被撞开的更宽。
也就是说她此前是在演戏,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这个心机婊!”
他愤慨地骂了一句被压在下面的少女。
大胖娘们呼啸而至,如他刚才般向下扑落。至少三百斤的重量,还有那明显展现杀气的巨锤让他浑身一紧,赶紧向旁边一滚,大胖娘们带着恐怖的气势砸在甲板,瞬间整艘船发出痛苦的吱嘎。
大胖娘们却毫无痛苦之色,紧接着就站起双手抱拳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王跃手中的消防斧横扫,平拍的斧头正中她膝盖,尽管肥肉的防护层极厚,但这大胖娘们还是惨叫一声栽倒。
伴着她在甲板上砸出的剧震,王跃一头撞开对面舱壁的窗子,落在另一边的河面……
第二章 叔叔,下次再来玩啊!
落水的王跃一头扎进了深处。
河水清澈,睁开眼就能看见头顶的太阳,而那太阳的下方就是水门,只要游到水门就能暂时获得安全……
那里挤满了进城的船。
“刘家哥哥,那妖人在向水门!”
头顶经过河水传导后有些飘渺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个心机婊!”
王跃心中骂道。
这个臭丫头简直太可恶了,不过更可恶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把他害得落到如此地步的鬼东西,是那个幽灵……
然后下一刻幽灵的面孔占据了他的视野。
“你在骂我?”
诡异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王跃本能地在水中惊叫一声,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四周的河水仿佛凝固成了冰块一样,牢牢地束缚住了他的身体,他只能张着嘴,保持着惊恐尖叫的状态一动不动,而且不仅仅是他,甚至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四周一片死寂。
那幽灵却没有受丝毫影响,它就像寻找可口的位置一样,在他周围缓缓地绕了一圈,最后又重新回到了他面前,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白光和三个黑洞的面孔凑到他面前,用上面两个黑洞对着他的眼睛。王跃把心一横,索性放弃了一切挣扎,当然,他也没法挣扎,他连眼都没法闭上,他就那么和黑洞对视着,蓦然间黑洞中刺目的光芒一闪。
“啊!”
脑中的剧痛瞬间让他发出无声的惨叫。
就仿佛他的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爆炸,却又冲不开头颅束缚,只能用那强大的力量向外膨胀般,不过好在这剧痛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就恢复了清醒。
黑洞依然是黑洞。
在王跃颤栗的目光中,那幽灵抬起手,轻轻在他的消防斧上点了一下。
王跃茫然地看着他。
“不要问我是谁,我的名字叫好人!”
毁三观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刻那幽灵带着诡异的笑声,瞬间在他的视野中化为无数星尘。
几乎就在同时,四周河水恢复了正常,王跃本能地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你个狗日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的声音响彻河面。
“这边!”
那心机婊的尖叫声在头顶蓦然响起。
王跃毫不犹豫地回头,就像饿狼般直扑过去,他这时候才发现,那幽灵也干了件好事,原本他已经游出去十几米,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又回到了落水之处。而那少女就站在他撞开的破口处,而且就站在船边,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王跃明显已经懵了,她眼看着王跃游出去的,现在这家伙却诡异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一脸惊恐地朝岸边几个男子呼救。
但这些男子和她船上的水手之前都跑到前面去追王跃了,哪怕最近的水手距离她也得近十米,而大胖娘们还在船舱没站起,结果……
结果她就悲剧了。
王跃一下子扑到了她脚下。
“啊!”
她尖叫着转身就跑。
王跃一把抓住了她脚脖子,不算粗正好握住,他毫不客气地向下一拽,那少女惨叫一声拍在甲板,她惊恐地抬起另一只脚踹王跃,然后他俩同时愣住了,王跃甚至差点松了手。但下一刻那少女就发出了骤然升高的尖叫,王跃立刻清醒过来,本能地猛然向后一拖,直接把她拽进了水里。船上的水手们一片混乱,一个个拿着刀和棹拥挤着返回,王跃左手拦胸抱着那少女,双脚一蹬船身迅速向后倒退出三米。
“别动,都放下武器,要不然我带着她一起沉下去,看谁在水里憋的久!”
王跃手中消防斧一指船上,底气十足地喝道。
那少女发疯一样挣扎着,而船上一个中年人立刻放下刀,其他人也赶紧放下手中的武器。
“这位好汉,有话好说,莫伤了我家小娘子。”
那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别动!”
王跃朝怀里少女大喝一声。
后者咬牙切齿地继续挣扎,王跃拿着消防斧的右手立刻消失在了水下,下一刻那少女就像被食人鱼咬了般痛楚的尖叫一声,不过却立刻就老实了,只不过双眼就像要杀人般向上一翻,咬牙恶狠狠地看着他,脸色一片血红。
“还敢嚣张,我还治不了你了!”
王跃得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候岸上那几个人赶到。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男子,长得还行,身材健硕,绿色圆领窄袖袍,软幞头,腰间革带,外面包着锦缎,上面刺绣精美,而他手中却拎着一张射空了的弩或者说神臂弓。可以确定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干的,宋朝民间可以持弓箭但却不能持弩,更别说神臂弓这样的军用弩,而且平民也不准穿绿色,只能穿黑或白,也就说这家伙是官或者士子。
但大宋的士子是肯定不屑于玩武器的,话说会舞剑的考上了进士都能被划去啊!
简直奇葩到令人无语。
所以这是个官。
“这位官人,你先把那东西放下,我看着眼晕,我一晕就容易沉下去!”
王跃有恃无恐地说道。
说话间他又往下沉了沉,就剩下两个脑袋在水面,这样也避免再被偷袭,他就不信俩脑袋凑一起还有人敢射他。
“刘家哥哥,救我!”
那少女就像见了亲人般喊道。
“哪里来的贼子,还不快放了张家小娘子,本官可保饶你狗命,若张家小娘子有些闪失,你这颗人头就别想再要了!”
那人喝道。
“这位官人,现在我说了算!”
王跃笑着说道。
然后他的魔爪在水下再次发威,那少女随即尖叫一声,不过这下子也让她终于羞愤欲绝地哇一声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梨花带雨,哭得眼泪不断流下来,。
然而王跃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继续看着那男子。
后者阴沉着脸放下了弩。
“扔到水里!”
王跃说道。
那人抬脚把弩挑落河水。
王跃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手中就这一张弩,这东西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拿出来的,至于剩下几个应该是随从,他们都是手刀,不过这几个人明显是上过战场的,看起来很是彪悍,其中两个脸上还有伤疤,看伤疤形状都是被箭扎的。
“还不放人!”
那男子喝道。
“把你们的船凿沉!”
王跃没搭理他,直接对着那中年人喝道。
他这个人还是很谨慎的,虽然前面有很多船,而且这些水手肯定会游泳,甚至不远处还能看到一座拱桥,横跨河面连接应该是环城的大路,或者说外环路,这居然他玛还有外环路。但沉了船终究能够给他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这是在逃命,必须万无一失,话说这可是官,这年头就算没罪,做官的想弄死他都轻而易举,更何况他还挟持人质,抓进衙门一顿杀威棒就能让他死球。
那中年人犹豫了一下。
但王跃又往下一沉,河水已经到了那少女嘴边,正在哭的她正好一张嘴,河水立刻灌入口中,她本能地剧烈咳嗽两声……
“快,拿斧子凿船!”
那中年人喝道。
几个水手赶紧钻进船舱,很快里面就响起劈砍声,这时候内河船基本上都是杉木的,这东西也就是一两斧子的事,很快这艘船就开始了下沉,而岸上那男子始终在那里默默看着。这时候城门那边一个小军官带着几个兵匆忙出来,直接上前向他行礼,看来两人是认识的,说过话之后又带着手下返回,直接进了瓮城的城门,那城门是侧开的,正对着这边。
很快这艘船坐沉在了河水中。
“放人!”
那男子喝道。
王跃冲着他一笑,带着那少女倒退向后。
后者倒是很老实了,一边啜泣着一边任由他摆布,时不时的发出磨牙声,恍如一只正在磨牙的啮齿类动物。
两人就这样在对面的注视下一直退过了河面,但王跃并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继续退到了河堤上,这时候距离对岸已经超过五十米,这是漕运的运河,为了维持水位都是人工收束到足够窄。王跃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少女,后者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不过脸上的墨汁没了,虽然依旧顶着个大包,细看倒也还算清秀。
“别这么看着我,你还差点害得我被射死呢!”
王跃很真诚地说道。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少女恶狠狠地说道。
然后王跃毫不客气地又拧了她一把……
“啊!”
她疼得尖叫一声。
对面立刻一片混乱,那男子带着几个手下直奔瓮城,而那中年人则带着水手跳进河水游向这边。
“要说叔叔,下次再来玩啊!”
王跃笑眯眯地说道。
然后他的手又放在了一个新的地方,食指和大拇指在那温暖而又柔韧的位置缓缓收紧……
“叔叔,下次再来玩啊!”
少女咬着牙说道。
“乖,那就回家吧!”
王跃满意地说道。
说完一把将她推在了旁边的一滩淤泥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在他身后紧接着响起带着哭腔的暴怒尖叫……
“你个腌臜打脊泼才,老娘扒了你的皮!”
第三章 脱剥干净了没什么贵贱之分
玉津园以西。
“玛的,宋朝不是缺马吗?这混蛋哪儿弄这么多马?”
刚刚逃出生天的王跃泪奔中。
他后面不足五十米外,那男子骑着匹栗色马,在马背上弯弓搭箭,正准备拿他当兔子射,在这家伙后面总共六名随从,同样骑着马带着弓箭跟随,他们是从南边那座拱桥过河的。王跃的确想到了被追杀的场景,但他没想到据说极度缺马到整个官马场就剩下两千匹的北宋,居然随随便便一个官员就能转眼骑出一群还算不错的战马出来……
然后他就悲剧了。
“你跑啊!”
后面得意的喊声响起。
蓦然间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同样响起。
王跃立刻扑倒。
一支利箭从他头顶掠过,瞬间扎在前面树上,王跃很干脆的向前一滚落入一个土坑,但还没等他站起那人就出现在他视野。
后者甩开手中弓摘下铁锏,在马背上探身向下,铁锏直奔他胸前,王跃跪地仰面向后倒,双手握消防斧向上劈出,带着战马狂奔速度的铁锏,瞬间和消防斧撞在一起,钢铁与木头的撞击声响起,然后……
然后铁锏脱手了!
那人带着愕然从他身旁急速掠过,随着铁锏飞出,被皮套带着的手臂向后甩开。
而王跃同样愕然地看着手中消防斧……
有些不对呀!
木头撞飞了钢铁?
还有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那铁锏带着战马狂奔的速度,还有一个明显很强壮的人全力劈落的速度,他居然还能握住斧柄,这已经很令人意外,更别说把铁锏给撞得脱手了。
还有,他怎么反应如此敏捷?
还有……
没有还有了。
因为下一刻一匹全速狂奔的战马就径直撞向了他。
王跃几乎本能般从土坑里面向右侧弹起,和战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消防斧向左侧斜上挥出,而那战马上骑手的连枷同样抽落,消防斧的斧头正好勾住了连枷中间铁链,王跃落地的同时那连枷也被夺过。王跃左手一把抓住,没有丝毫迟疑地向前甩出,对面一名正在减速的骑手刚拉开弓,连枷正砸在脑门上,他立刻向后倒下,紧接着王跃到了他身旁,抬手抓住腰带扯落。
本来已经减速的战马嘶鸣着停下。
王跃仿佛会骑马般,转眼间上马背,但也就在同时,一支箭呼啸而至,他带着冷汗歪头躲过。
“停下!”
蓦然间一声大喝。
停个毛啊,一停下就被包围了。
王跃直接一斧子拍马屁股上,那战马嘶鸣一声蹿出,正在合围他的几个骑手正因为那男子的喊声本能地停下,面对他突然蹿出猝不及防,他直插进了一处空档。
一名骑手急忙瞄准。
王跃从马鞍旁抓出一把箭甩手掷出。
威力还不弱。
那骑手本能地挥弓扫开。
但包括那男子在内,后面三名骑手同时拉开了弓,三支箭直奔王跃,马背上的他突然滚向一旁,三支箭瞬间在马背上掠过,斜挂一旁的他随即回到马背,把消防斧向箭袋一插,顺手也拿起了弓,紧接着拉弓搭箭马背上回头。刚才那个被他甩了一脸的骑手正在瞄准,两人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那人的箭在王跃肩头擦过,王跃的箭却正中他马脖子,虽然不致命,却让那战马疼得悲鸣一声立起。
王跃第二支箭搭上。
不过却没射。
而他后面四名同样已经拉开弓的骑手也没射,因为他瞄准的是那个做官的男子。
后者的箭同样瞄准了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王跃回敬以灿烂的笑容,但两人谁都没射出致命的箭,另外四人也没有,很显然他们不敢拿这个人的生命来冒险,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越来越远……
“呦,这倒也有趣!”
一个声音突然在王跃身后响起。
王跃没有动,但他胯下的战马却停了下来。
对面几人同时收起弓箭,然后直接下马向着他右后方行礼……
“参见太师!”
那人说道。
“罢了,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这是哪里来的野汉子?”
那个声音说道。
王跃没有动,甚至没有转头,因为在他身后的树林中,数以百计的骑兵正在涌出,一个个手中弓箭张开,以一个弧形包围圈对准了他,他有任何轻举妄动的结果都是被扎成刺猬。
“回太师,这厮适才劫持库部张副郎家小娘子欲行不轨,下官偶遇故欲擒之,不想此贼凶悍异常,以至惊扰太师。”
那男子说道。
“库部张副郎?张德祥?”
那太师饶有兴趣地说道。
“回太师,正是。”
那男子说道。
“你这厮倒是色胆包天,连张家的小娘子都敢劫持,你可知张家是何等样人家?张德祥进士及第,其曾祖贵为国公,诸兄弟无不高官显贵,此等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你都敢劫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那太师笑道。
王跃深吸一口气……
“太师,抓回去扔在床上,脱剥干净了就没什么贵贱之分了。”
他扔开弓箭转过头一脸真诚地说道。
身后是一个看起来很魁梧的老人,端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体甚肥大,把那马压得有点不堪重负,身穿紫袍,头戴七梁冠,腰带上镶着玉片,因为他的话直接陷入了愕然中。不仅仅是这个老头,那年轻男子和他手下随从,甚至老头身旁簇拥着的一堆军官,近处那些拿着弓箭瞄准的骑兵,全都是一个表情。
王跃纯洁地眨着眼。
“却是个浑人!”
那老头终于没忍住,一脸笑容地说道。
王跃憨厚地挠了挠头,然后冲着他嘿嘿一笑。
“父亲大人,这厮无礼,孩儿请令擒拿。”
老头身旁一个军官在马上行礼说道。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
那人直接催马上前,同时摘下两支铁锏,王跃赶紧拿出他的消防斧,而之前那年轻人则饶有兴趣地看着。
那人转眼到了王跃面前。
马头交错瞬间,他右手铁锏斜肩砸落。
王跃左手斧直接甩出,顺势向前探身右手瞬间到了他的腰带上。
这家伙的右手锏本来就是吸引王跃注意的,交错瞬间猛然一拧身,左手铁锏横拍王跃后背,但王跃的手此时已经抓住了他的腰带,伴随着他拧身动作直接坠落。他的铁锏在王跃头顶扫过,与此同时被消防斧撞上的右手锏脱手,整个人因为惯性在马背上仿佛拧毛巾般狠狠地拧向后,拧的他自己都惨叫一声。
王跃赶紧松手。
那人趴在马背上痛苦地远去了。
王跃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捡起自己的消防斧上马了。
“有趣!”
老头捋着花白的胡子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们两个,去将其拿下!”
他对身旁另外两名军官说道。
“孩儿尊令!”
那两人齐声说道。
然后他俩同时催动战马。
这两人是长兵器,一个三米出头的长枪,但枪头下面两侧就像狗牙一样,有好几个向后的小钩刃,估计可以用来钩住敌人往马下扯,而另一个则使一把偃月刀……
居然还真有人用这个。
王跃还是拎着他的消防斧,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实际上他这时候也正在懵逼当中,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完成那一连串动作的,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他就是扔出斧子,探出身抓住对手腰带顺势下马。但完成这一切的过程用时不超过一秒,他得在不超过一秒时间里,以最巧妙的角度和最精准的时间还有最稳定的出手,才能完成这看似简单,实则匪夷所思的交战。
他这简单的一串动作,堪比一个狙击手在两公里外一击狙杀活动的目标,
这不对呀!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身上还穿着保安制服呢!
“这狗日的也不是没有给点东西啊!”
他自言自语地感慨着。
下一刻伴随马蹄声刀枪同时到了他面前,王跃在即将被腰斩的瞬间,再次到了战马的右侧,在刀枪掠过的破空声中,他右手消防斧勾在了使枪的对手那支枪杆中间的绳套上,伴随后者的掠过直接落马。
落地瞬间一手举斧被带向前一手撑地站稳。
他猛然收斧。
远去的对手惊叫一声。
那支造型怪异的长枪伴随王跃向后收斧子的动作脱手,瞬间到了王跃的头顶。
他伸手接住。
几乎同时那使刀的对手在前方掉头,横持偃月刀迎头撞了回来,王跃手中的长枪直接反手掷出,就在后者挥刀扫开的同时,大吼一声纵身跃起,双手持斧举过头顶,伴着前翻的动作用尽全力凌空斩落。下一刻那马头到了他脚下,而那对手惊叫一声,双手握刀全力向上,刀柄与斧头的撞击中,偃月刀硬生生折断,向前翻的王跃斧头擦着他的胸口落在马鞍上……
就在同时翻过他头顶的王跃,用自己的屁股撞在他的脸上。
这家伙瞬间向后倒下。
战马依然在向前,王跃从他头顶掠过,依然抓住的消防斧从马鞍上拔出,完成一个前空翻落地,手中消防斧因为惯性猛然砍进前面的泥土……
第四章 经略幽燕我童贯
“好手段!”
那年轻官员的喝彩声立刻响起。
“倒也是条好汉!”
那老头说道。
他发话之后,那些跟随他的军官这才纷纷喝彩,还有吹捧他慧眼识人的,恍如星宿老仙身旁那些弟子。
而王跃在这一片混乱的喝彩声中缓缓站起身,然后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话说他也很震撼,他自己都不相信刚才那些是自己做的,尤其是最后那一斧头。不但跃起的高度可以去拿奥运冠军,跃起的时机更是恍如经过了无数次练习,就像那些跑酷高手留在视频上的画面般完美,事实上哪怕差零点零一秒也该他被狂奔的战马撞飞了。
他感觉似乎一进入战斗状态,这具身体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仿佛他就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次血肉搏杀,已经把战斗中所有应对变成身体的本能,而不是需要用大脑去处理战争机器。
这种感觉很诡异。
对于一个身上还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来说……
这是兵王附体吗?
自觉套入主角模式的王跃抬起头看着那老头……
“俺可以走了吗?”
他憨厚地问道。
“大胆,在太师面前还敢无礼,还不快向太师谢罪!”
那年轻官员毫不犹豫地喝道。
“俺又不晓得太师是何等官,俺就是个山沟里出来谋生的,哪晓得你们做官的事情。”
王跃委屈地说道。
然后又是一片混乱的怒斥……
“肃静!”
老头说道。
瞬间一片寂静。
“你真不知老夫乃何人?”
他目光威严地逼视着王跃说道。
“俺是从山里来的,山里遭灾没饭吃就出来谋生,在河里搭了一条好心人的船,走了快半月才到这里,他说这里是京城,这里有的是钱赚,可俺在这里转了几天也没找着活计。肚子饿就只好在河里抓鱼,看着个小娘子俊俏就爬上船想跟她说个话,谁成想是什么贵人家的,结果这个人就拿箭想射杀俺。
俺就只好逃跑。
可他还不依不饶的追,你们又拦着不让走,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俺就是个在山里砍柴打猎的,如何晓得你们这些规矩,俺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巡检,哪晓得太师是什么官!”
王跃装傻充愣。
他终究得编个合理身份,这可是大宋的京城。
“你是哪边来的?”
老头问道。
王跃随手向东一指。
“太师,听他说话确是京东一带。”
那年轻官员说道。
王跃悚然一惊,他忘了这时候的语言问题,但为什么他能听懂宋朝官话?宋朝官话不是据说很有闽南味吗?还有,他嘴里说出的是什么?难道他现在说出的不是现代话吗?那么他们为什么能听懂?那他到底说出的是什么话?现代话?宋朝官话?山东味宋朝官话?
但这时候山东话似乎也不是现代山东话吧?
细思极恐!
“你这武艺是哪里学来的?”
老头说道。
“俺是山里砍柴打猎的,这都是从小就会的,倒是山里有个老道,看在俺经常给他送猎物,也教了俺一些,后来老道死了,俺就自己练。”
王跃说道。
老道嘛,大宋皇帝就信这个!
山里修道之士,点拨一个根骨不错的淳朴山民,这完全符合演义的人设,反正老道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去找了调查一下,再说他现在的本事也没什么惊世骇俗的。反应快点,胆子大点,跳的高点,这都还在一个凡人的范畴內,跟什么神仙妖孽之类扯不上关系,最多也就是个猛将,而大宋最不值钱的就是猛将。
他要是吟一首沁园春才真正会变成焦点。
一个莽夫而已,无足挂齿!
老头点了点头。
“伤的都如何?”
他问身旁一个军官。
“父亲大人,二十四弟腰扭伤,估计需养些时日,十八弟还昏迷,但身上并无明显伤口,看脸色应无大碍。”
那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王跃没真正伤人,那个扭腰的是自己扭的,跟他又没什么关系,那个被他一屁股撞晕的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是用屁股撞,又不是用斧头撞,倒是那一斧子要是略微向前点就真得蛋碎了,不过还有一个人,那年轻官员手下的……
“太师,下官那随从也只是被这厮丢出的连枷打晕,说起来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那官员说道。
“张家如何?”
老头问道。
张家的人已经到了,不过那少女没到,估计正找地方洗澡呢,那中年人带着四个水手,就在不远处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一听这话赶紧上前,看得出心情紧张冷汗都出来了,太师给他的压力还是很大。
“回,回太师的话,我家小娘子只是受了些惊吓,还有一仆妇被这厮打伤,不过也只是皮肉伤,还被他逼着凿沉了条船,船上毁了些财物,此外倒并无损失。只是请太师明查,我家小娘子说这厮乃是妖人,凭空间跑到船舱里,并非他所说,是在河里捉鱼爬上船的。”
那中年人说道。
“妖人?”
老头的目光转向王跃。
“那个,在水里憋气久一些,可以算得上妖人吗?”
王跃一脸纯洁地说道。
老头瞪了他一眼。
“太师老爷,俺可以与那小娘子当堂对质,俺就是在水里憋着,她衣衫不整地开了窗子,俺也没见过那么白生那么俊俏的小娘子,一时间没忍住就爬到了船上,也没想做什么,就是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进去的时候……”
王跃欲言又止。
然后用你懂的眼神看了看老头。
老头深吸一口气。
“尔等且回,此事老夫自有处分!”
他沉声说道。
那中年人没敢说什么,赶紧带着那四个水手行礼告退。
老头看了看王跃……
“送他去王禀那边!”
他对那年轻官员说道。
说完他调转马头直奔前面的外环路,那些军官同样掉头。
“太师老爷还是没说自己是谁。”
王跃不满地说道。
“老夫童贯,字道夫!”
老头头也不回地说道。
“童贯?经略幽燕我童贯的那个童贯?”
王跃愕然脱口。
“大胆,竟敢直呼太师名讳!”
“父亲大人,请准许孩儿教训这个无礼的粗坯!”
……
瞬间那群军官又开始了。
“都闭嘴!
经略幽燕我童贯!
的确,经略幽燕我童贯,经略幽燕我童贯!
哈哈,经略幽燕我童贯,舍我其谁,舍我其谁!”
老头抽风一样仰天大笑道。
然后他就那么催马冲向前方的外环路,他的笑声和那些马屁精们的吹捧声逐渐远去。
笑个屁啊,回头让耶律大石和萧干胖揍一顿,那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
王跃在后面恶意满满地腹诽着。
不过这老头居然是童贯,这还是很让人意外的,做太监做到长胡子这么嚣张的童太师,这个形象的确很难让人联想起太监,但他是童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活的年代,话说他看着最少也得六十了,这就意味着……
王跃悚然一惊。
童贯还没北伐幽燕。
他说了舍我其谁,那意思是他想这么干,但还没开始行动,再加上他目前的年龄,那么这时候很大可能已经是宣和年间,也就是说用不了几年,就该大画家去做五国城地窖主人了,大宋的乱世已经临近。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这片土地上将开始长达数十年的杀戮,整个河南河北几乎被杀成无人区,很有可能他也会变成那白骨蔽野的白骨中的一具。
“这狗日的,果然没安好心!”
他忧伤地咒骂着。
然后他身旁一张面孔凑了过来……
“我记的你挟持张家小娘子时,身上衣裳是干的,你此时身上的湿衣裳是你跃入水中之后才浸湿,既然之前潜伏水中许久,那为何衣裳还是干的?”
那年轻官员似笑非笑地说道。
“对呀,我既然潜伏水中那么久,为何身上的衣服还是干的?”
王跃说道。
然后转回头看着那官员,两人就这样近距离对视着。
“或许是我看错了。”
那官员突然笑着说道。
“对,一定是看错了,这位官人如何称呼?
王某初到京城,就惹下这般祸事,若非官人相助,又岂会入太师法眼,官人也算王某恩人,日后若恩人有用得着王某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跃拱手说道。
“你能活着从河北回来再说吧!”
那官员说道。
“呃,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跃说道。
“太师饶你狗命,是看上你的本事,太师即将北上巡边,正是用人之际,此去河北若辽人肯归顺则罢,不然少不了一场恶战。”
那官员将手中刀还鞘说道。
“我可以不去吗?”
王跃说道。
“不去也得去,太师赏识你,你不去,那就送开封府依律刺配军前效力。”
那官员说道。
“我可以逃跑吗?”
王跃忧伤地说道。
“可以,就看你能不能躲过大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十万雄兵的童太师的追杀,不过你得先从这里杀出去。”
那官员说道。
王跃看了看前面还在等他们的数十名骑兵……
“狗日的!”
他又骂了一句。
第五章 六尺之下,没什么不一样
外环路。
“那里能进去游玩吗?”
垂柳拂面中,王跃不无向往地看着旁边的玉津园。
在那里高墙环绕中一片葱茏的绿色,点缀着片片各色花树,间或有楼阁掩映其中,于蓝天白云的背景下还是颇为赏心悦目。远处圜丘依然可见,这个祭坛有点高,总高度明显要比现代天坛那三层高得多,这个实际上也是三层,恍若一座小山般立在蓝色天幕下。
不过它和玉津园之间那座特殊的小城,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青城啊!
牵羊礼啊!
老赵家真丢人啊!
王跃日常辱赵中。
“玉津园乃御苑,例不对民间开放,东京周围各处御苑,惟金明池每年春季对民间开放月余,此时正可赏玩,待过几日亦将封闭。”
那年轻官员说道。
“这位官人,我叫王跃,虽然你觉得自己身份高贵,不屑于和我这种穷人为伍,但好歹我也一个人把你们七个人打得颇为狼狈,就冲这个,也值得你说出名字吧?”
王跃颇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倒真是够胆大的。”
那年轻官员意外地说道。
“我们这种穷人,不像你们这些贵人家大业大一堆娇妻美妾舍不得抛下,我们无非就这烂命一条,舍得一身剐,还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有什么可怕的?左右你也不过下令手下把我送开封府,然后一顿杀威棒要了我的命,可我一样也可以在这里让你血溅五步,那么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六尺之下,没什么不一样。”
王跃说道。
在知道这是大送之后,他对这些官员们就很难有什么敬意了……
呃,说的好像他对别的朝代官员会有什么敬意一样,作为一个不到一小时前还是现代人的穿越者,他对这些古代官员是不会有什么敬意的,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这些人在他眼里都很难真实起来,在他眼中这些人都并不像是什么真正有血有肉的活人,只不过是一个游戏里的npc。
真的。
要不是近到都能闻出他身上香喷喷,王跃真的到现在为止都很难认为这是一个活着的宋朝人……
他身上真的很香。
冲脑袋。
“六尺之下,没甚不一样。”
那官员点了点头说道。
他明显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毕竟东西方死人埋的深度都差不多。
紧接着他略一拱手……
“刘锜,字信叔,陇右德顺军人,添为大内閤门邸候。”
他说道。
“王跃,穷人无字,山里出来谋生的无业游民。!”
王跃拱手说道。
刘锜。
这倒又是一个意外啊!
不过这就可以解释他手下居然还有骑兵随从,还敢带着神臂弓了,这是将门世家子,皇宫里的侍从官,这样的身份不张扬一下还不正常呢,也幸好他是个将门的世家子,这要是换成一个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估计就不会像这样好说话了。
“咱们这是去哪里?”
王跃问道。
“送你去军营,太师的胜捷军正驻城东军营,将你交与宣抚司统制王禀,剩下如何安置你归王禀,老老实实听他话,你乃太师看中之人,他会高看你一眼。”
刘锜说道。
“这恐怕有点难度!”
王跃扛着消防斧感慨地说道。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不听话的场景。
说话间到了南薰门,不过他们是沿着外环路横过门前。
王跃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里面,这里面可是清明上河图里的画卷,南熏门瓮城城门是直开的,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街道,阳光下笔直的大街熙熙攘攘,两旁商铺招牌,临街摊贩的货架,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切都如画卷般向前展开。这可是一座至少一百五十万人口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一座城市人口超过这时候欧洲绝大多数国家……
应该是超过欧洲所有国家。
毕竟这时候欧洲是封建制,很难说那些时不时和国王斗殴的亲王大公们算不算一个国家。
要按照他们的标准,那大理还得算宋朝的呢!
话说布列塔尼公爵对法国国王的臣服程度,也不比大理向北宋称臣的程度强多少。
至于这时候的英国……
英格兰。
征服者威廉搞的末日审判书统计也就是一百五十万。
世界第一大都市啊,清明上河图的画卷啊,他甚至可以眺望街道尽头矗立着的朱雀门,距离肯定不会超过两千米,那里面就有更多故事了,比如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大相国寺,杨志卖刀的天汉桥或者说州桥……
他转回头看着刘錡,恍如一个站街的般用目光暗示着。
刘锜深吸一口气。
“也罢,先吃酒去!”
他说道。
“果然是条好汉!”
王跃恍如宋江附体般说道。
好汉冷哼一声,然后昂然地向前走去,王跃满怀期待地跟随,很快两人过了护龙河进入瓮城的城门,前方南熏门的三道城门同时敞开在视野,刘錡带着他直接走向右侧城门。
“中间不能走吗?”
王跃问道。
“你可是官家?”
刘錡问道。
“不是!”
王跃诚恳地说道。
“那你就老老实实走一边。”
刘錡说道。
王跃老老实实地跟他走侧门进了城,进城的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非得走侧门……
“这还有隔离带?”
他愕然道。
这里面真的有隔离带。
之前他就看到有两条红线在街上,只是远看的不是很明白,现在可是看明白了。
两道红色的木头栅栏,就像现代街道的隔离带一样,从正门两侧开始向前仿佛无尽地延伸,除了在道路交叉口不得不留出通道,这两条隔离带估计得一直通到皇城的正门也就是宣德门。至于隔离带中间,就像刘錡说的,既然不是皇帝,那就老老实实别往那里走,当然,也不一定,人家童太师就在前面昂然地走着,虽然隔离带两旁其实隔不远就有驻军的岗哨,但也没人敢打扰童太师。
“你若有太师之权势,也可以走!”
刘錡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太师何日启程?”
王跃说道。
“今日四月初三,定的日子是初十,你还有七日可快活,且珍惜。”
刘錡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说道。
大宋宣和四年四月初三,再有七天,童贯就要前往河间,然后率领由部分京城禁军,河北禁军,少量关中山西调来的西北禁军,另外还有他自己的胜捷军,总计超过十万大军。然后以名将种师道王禀杨惟忠等等一堆为前线指挥,展开名为巡边实则逼迫燕京辽人投降的北征,至于最终的结果当然尽人皆知了,童贯被耶律大石和萧干率领的辽国残兵败将给打得一败涂地。
丢人啊!
可怜这时候的辽国都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天祚帝已经逃亡夹山了。
他被完颜阿骨打揍的都跑内蒙古大青山打游击去了,然后一帮失去和正牌皇帝联系的辽国残兵败将们,在燕京拥立耶律淳当皇帝,实际控制区大致上也就是相当于明朝四分之三个顺天府和整个永平府,另外得到热河一带的奚人支持,但内部其实还是一盘散沙。
耶律大石不鸟萧干。
萧干控制的奚人不鸟耶律大石。
然后他俩和汉人的军阀郭药师还互相提防。
就这样一个烂得让人觉得都有可能被一口风吹散的政权,居然把大宋的十几万大军打得惨败。
而且据说伏尸无数。
大宋军队的战斗力简直让人落泪。
当然,王跃作为一个现代刚来的穿越者,对于这场战争的感受原本也就是这些了,他也不是什么对大宋朝充满感情的,话说像老赵家这种货色,被人暴打就暴打吧,打死活该,抛开其他的东西,单纯就这场战争来说,反而绝地反击的耶律大石更让人尊敬。
是条好汉!
以一帮残兵败将迎战十万敌军,然后凭着一股血性打出逆转。
据记载他带着去迎战宋军的主力就两千骑兵,哪怕之后他战胜宋军,耶律淳拼凑所有能拼凑起来的乱七八糟去追杀,也不过才三万人而已。
白沟战场宋军派出使者巴拉巴拉读了一堆之乎者也,然后辽军回敬了简单的一句话……
“无多言,有死而已。”
不就是个死吗,谁还怕是怎么着?
这才是好汉。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成为宋军中的一员啊!
那就不一样了,他得想办法在战场上活下来,他可不能成为那伏尸无数中的一员。
他的确很能打。
可他再能打,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也会死。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刚刚打败的那几个家伙有多厉害,就冲他们恍如星宿老仙身边那些弟子一样的马屁功夫,也不像是什么真正能打的。
可是七天……
其实不只七天,童贯到前线还得走半月,而且也不是到了就开战,但五月底双方就正式开战,然后六月初就被人家打得惨败,话说这仗输的倒也迅速,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一个半月,一个半月能干个屁啊,大宋都糜烂一百多年了,他一个半月能改变什么,爱咋咋地去吧!
“找个能风流快活的去处!”
王跃恍如破罐破摔般说道。
“也罢,那就去保康门街!”
刘錡说道。
“那里有什么?”
王跃问道。
“风流快活的去处!”
刘錡笑着说道。
第六章 清明上河图
保康门街。
“我有点喜欢这里了!”
王跃驻马宽阔的街道上,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里准确称呼是保康门瓦子。
在宽阔的街道两侧,无数临街的店铺密集排列,恍如现代都市霓虹般各色招牌林立,而且是灯箱式,晚上可以在里面点灯。所有店铺门窗大开,因为是以木制建筑为主,这些店铺几乎就是半开放式,里面的伙计和客人交易都可以清楚看见,而店铺外面同样有无数守着自己摊子的小贩在叫卖。
大的就像现代卖煎饼果子一样都是小车,中等则是背来的货架,小的是挑着担子,甚至还有人直接在自己身上挂满各种小商品走着卖,更夸张的是还有一个卖眼药的,在自己身上画了一身眼珠子。
这广告有点恐怖片的味道。
他们打着小鼓敲着锣吹着喇叭,大声喊叫着招揽顾客。
但这里是瓦子。
所以最多的是唱戏,杂耍,说书之类卖艺的。
一座座戏台,一间间说书场,甚至很多干脆就是在街上用布围出一圈,乐曲声歌声叫好声混杂,还有为那些游客服务的诸如茶馆,酒店,饭店之类也掺杂在一起。吃饱喝足了就去看戏,看累了再接着吃喝,这条街道充分满足了客人的需求,甚至街上还有人拎着带保温的大茶壶,带着茶碗穿行在人群中卖茶水供游客解渴。
当然也少不了卖零食的,不少人手中都干脆拿着荷叶包的肉饼,就跟拿着肉夹馍的现代人般边吃边看。
果然古今都一样。
整条街道恍如现代年集般拥挤而又热闹,吵嚷而又让人不觉烦噪……
俗!
绝对的俗!
但俗的真实!
“你出门还随身带着换的衣服?”
王跃转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正在套上一身白直身的刘锜。
“绿袍终究惹眼。”
刘锜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家伙绝对有预谋的,不过他说的也对,眼前虽然熙熙攘攘,但绝大多数衣着都是黑或者白,也就是说在这里的都是庶民,北宋官员们理论上也是不能出没娱乐场所的,但老百姓随便。虽然其他颜色的也不是没有,毕竟那些读书人只要没做官就可以,但刘锜明显不想太惹眼,他那个閤门邸候虽然属于混日子的,毕竟也是有品级,万一被人举报也是个麻烦。
开封城内也有密探。
不要以为大宋皇帝没有东厂锦衣卫,老赵家还没那么蠢。
换完衣服的刘锜,立刻就切换到了市井状态,满脸笑容地直奔不远处一座临街的二层小楼。
那小楼前也有隔离带。
明显是用来阻隔路上闲人的,而隔离带后面就是招呼客人的伙计,但在伙计后面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正倚门而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用目光搜寻着街道,一看他们瞬间两眼放光般站直了……
“官人,你可来了,都想死奴家了!”
其中一个挥舞着手绢娇滴滴地说道。
王跃瞬间一身鸡皮疙瘩。
刘锜笑着下了马,伙计卑躬屈膝地跑出来,赶紧准备给他牵马,王跃同样下马,在姑娘们中间寻找,很快和其中一个对上了眼。
然而……
“就是他!”
熟悉的尖叫在背后蓦然响起。
王跃和刘锜同时愕然回头,就看见张家小娘子,正同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带着二十多名手持棍棒的家丁走向这边,边走还边两眼冒火地瞪着他。这小娘子换了身衣服,一张小脸洗干净也还算不错,尤其是两袖还绕着披帛,俩手提着裙子,恍若武林外传里的钱夫人。
刘锜一脸尴尬转身就想溜。
王跃毫不犹豫地抓住他,倒霉的刘锜只好转回头。
“伯奋兄!”
他拱手说道。
“信叔且稍待!”
那男子说道。
就在同时那些家丁们迅速将王跃包围起来,而那些伙计和姑娘们很懂事地退回酒店,周围闲人们两眼放光地聚集,不少人还在议论纷纷,明显都在等待王跃被群殴的场面。
“信叔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跃抓着刘锜说道。
“伯奋兄,此事童太师说自会处置。”
刘锜硬着头皮说道。
“童太师亲自处置,那我张家自然无话可说,但童太师处置乃公事,我家妹子受如此羞辱,张某揍这厮一顿乃我张家私事,揍完之后,张某自会去向童太师请罪,信叔且闪开。你这厮可敢出来,今日你若敢出来,打过之后我张家再不纠缠此事,一切听从童太师处置,若你敢逃走,那我张家就算得罪童太师,也不会放过你。”
那男子说道。
王跃看了看那少女,后者小脸满满的兴奋,冲着他恍如示威的猫一样。
他很爽快地走出来。
四周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好。
王跃站在街道正中,直接脱下身上的保安制服,随手扔给了刘锜,然后摆出一副李小龙的架势,还煞有介事地一擦鼻子,紧接着向那男子勾了勾手……
“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他嚣张地说道。
那男子冷笑一声,后退一步同时双手向前一挥。
总共应该是二十四个家丁一拥而上,举着哨棒就冲向王跃,最前面一个转眼到达,手中哨棒斜肩砸落。
王跃略微低头避开哨棒,同时上前一步抢入他内圈,右腿弹出瞬间正中他胸前,这家丁恍如煮熟的大虾般倒飞出去,王跃双手齐出同时抓住正在随之飞出的哨棒,直接从他手中夺过。几乎同时左右两根哨棒扫来,下一刻他原地跃起两米多,两根哨棒在脚下交错扫过,他在落地同时双臂一摆,手中哨棒以极快速度两边各戳一下,被正中胸口的两个家丁同时晕倒。
下一刻背后两根哨棒左右戳到。
王跃仿佛背后长眼般诡异地加速向后,略微侧身的同时两根哨棒直接从他两边肋下穿过,而他却以极快速度后退两步,那横持手中的哨棒几乎从两根哨棒上滑到了两个家丁胸前,然后伴随他从两人中间的穿过,挑着他俩下巴向后猛然掀翻。
脑袋的猛然大角度后仰让两人直接晕倒。
剩下家丁吓得立刻停住,他们是家丁又不是死士,都倒下五个了,这伤亡已经五分之一了……
话说大宋禁军都扛不住这伤亡比例。
“没人敲鼓助兴吗?”
王跃横担着哨棒,站在那些家丁中间吹着口哨说道。
一个身上挂着小鼓的货郎立刻清醒,叫了声好之后敲响他腰间的鼓,瞬间周围一片叫好,甚至还有人直接吹起了小号。
还有姑娘在叫好的。
很显然这场战斗极大丰富了他们的娱乐生活。
“废物,平日都是如何教尔等,战场上就是这般乱哄哄向前?”
那男子阴沉着脸喝道。
那些家丁们战战兢兢地开始靠拢,迅速变成了一个弧形线列,手中哨棒全部向前伸出,恍如迎战骑兵的长矛般,紧接着小步向前,很显然这张家也不是文人家庭,估计和刘錡家一样也是将门。
“两排,防着他跳起!”
那男子喝道。
刚才王跃那平地跃起两米的姿态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那些家丁立刻间隔向前,原本一排变成两排,前排依然重新密集,手中哨棒指向王跃,后排哨棒则斜指天空,一个小小的阵型向着王跃逼近,周围那些叫好声立刻停下,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但敲鼓的,吹号的那些,却在更加卖力,搞得这里分外热闹。
王跃依然横担着哨棒静静看着,并且后退一步靠在酒店门前的隔离带上。
这个不是鹿角式的。
就是普通栅栏,半人多高,一段长度一个,需要时候可以立即搬开,实际上以他的弹跳随随便便就跳过去了,但临阵脱逃可不是他的风格,好歹后面还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小美人在看着。这些其实是卖艺不卖身的,准确说她们就是一群职业陪酒的,一路上看到的大小酒楼门口都有,这种酒楼也不会提供其他服务。
“看你这厮还往哪里逃,今日不把你这狗爪子打断,我就不姓张!”
那少女在家丁后面得意地跳脚喊道。
王跃突然向她露出一副灿烂笑容,她被笑得茫然了一下。
下一刻王跃骤然转身,双手同时抓住那木头架子大吼一声,将这个至少得两人抬的木头架子,瞬间拎到了面前,还没等那些家丁清醒过来,就整个砸在了他们中间。木头架子飞出同时,王跃向前纵身跃起,就在木头架子砸中家丁,砸得两排家丁一片混乱的同时,一脚踏在上面二次跃起,瞬间掠过这些家丁落在了她面前……
“你是说这只狗爪子吗?”
在那少女傻了一样的目光中,王跃拎着她的袖子举起了她的小手。
“大胆贼子!”
那男子怒吼一声。
紧接着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刺王跃。
“快放开她!”
后面刘錡惊叫着。
然后王跃瞬间转到了少女背后伸出魔爪,她哥哥的剑掠过她面前,紧接着她发出一声痛楚的尖叫,那屈辱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下次再不听话还拧!”
王跃趴在她耳边说道。
说完他就像个得意的大反派般,狂笑着转身冲到马旁抄起自己的消防斧,然后一头钻进了人群中。
那少女在他后面哇一声又大哭起来……
第七章 这大宋的画风不对呀
汴河岸边。
“大相国寺!”
王跃抬起头看着前方巍峨的大门上,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
“这他玛是寺庙还是超市?”
他紧接着一副三观尽毁的表情说道。
的确,眼前这座著名的寺庙,形象与寺庙两个字完全不符,这道共开三门的大门全部敞开,所有门洞内全都人头攒动,而里面恍若广场一样的巨大庭院中同样人山人海,一座座各色布匹搭起的棚子下面,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商贩卖力的吆喝声中,那些顾客就像商场搞活动时候一样拥挤着,随意地挑选着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甚至可能外国的商品。
甚至还有胡人。
哪里来的不知道,但的确是胡人,肯定不是契丹。
还有女人。
不但有那些穿着襦裙,带着包头布子,挎着篮子的市井妇女,还有穿着长褙子在侍女陪伴下的贵妇,甚至还有一个个穿着艳丽的少女,戴着满头首饰,绕着披帛,打着纸伞一边说笑着一边在人群中毫无顾忌地走着。
还有不少穿着颇有唐时遗风……
喜欢穿抹胸。
这座毁三观的大相国寺俨然商场,而且不是开店铺柜台的商场,这里的摊位全都是临时的,也就是说相当于集市,也就是远处巍峨的大雄宝殿,才能让人记起这里是开封城内最大的寺庙。但大师却没看见几个,最近处宠物市场上猫啊狗啊的倒有的是,还有一堆鸟笼子里面各色鸟雀叽叽喳喳,孔雀,鹦鹉,居然还有卖仙鹤的,也不知道这都是从哪来弄来的。
这座汇聚天下奇珍的城市的确名不虚传。
甚至还能看到几只重口味的绿毛龟,看起来等级不低,几个围观者明显非富即贵,话说他们为何如此喜欢这种宠物?
“这位,大师,这大相国寺一向如此吗?”
王跃转过身真诚地说道。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独臂男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人看起来三十出头,头戴戒箍身穿百衲衣,胡子拉碴满脸沧桑,不过身材魁梧看得出壮实,至于面相倒也还行,至少好好收拾一下,换一身好衣服,也还能称得上有一副好皮囊,就是气质忧郁了点,跟古天乐版杨过似的。手中拄着一根看起来用了很久的竹杖,都快盘出浆来了,而杖头挂着行囊和葫芦,腰间却带着一柄手刀。
“大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供万姓交易,此乃官家旨意,今日恰逢开放而已。”
那人说道。
说话间他将竹杖往地上一插,摘下葫芦咬开塞子,很是豪迈地灌了一气也不知道是水还是酒,然后重新塞住挂了回去。
然后依然沧桑而又忧伤地看着大相国寺。
“你跟了我一路,应该不是来看小娘子们的吧?”
王跃说道。
这人其实已经跟在他后面很久了,从他离开那酒店门前时候就跟着,之前应该在看他被围殴,一路上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保康门,一直沿着汴河走到这大相国寺门前。
王跃终于决定必要的话直接把他扔进汴河。
后者冷然一笑。
紧接着他解下腰间刀扔在一旁。
“这是什么意思?”
王跃愕然道。
那人根本没跟他废话,像他之前一样一勾手,骤然向前直冲而来。
王跃精神一振,甩出消防斧然后同样直冲向前,就在消防斧砍进旁边树干的同时,他猛然间跃起,几乎就在同时,那人一样跃起,下一刻两人在半空中拳头同时轰出。
两人的吼声同时响起。
两个拳头恍如撞击的重锤般撞击在一起……
王跃倒飞向后。
那人同样倒飞向后。
然后两人同时落地,几乎以同样的姿势一手撑地稳住,恍如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般互相看着。
胳膊发麻手骨欲裂的王跃多少有些懵逼……
这他玛不对啊!
他一跃超过两米已经堪称奥运冠军级别的了,这家伙居然一样,虽然他没有全力出拳,但就凭这相对速度这一拳也差不多能让手指骨折,自从穿越到这边之后他的力量可大幅增强,但看这家伙居然还是没事。
这大宋画风有点不对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面那人双腿猛然向后一蹬,整个人化作了扑击的猎豹,王跃站起瞬间右腿侧踢弹出,那人侧身避开,拳头直轰他胸前,王跃后仰避开,右拳轰出重击他肋下,但却因为那人的全速向前而落空。那人在他后面猛然转身,膝盖撞向他后背,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的王跃,带着一头冷汗拧腰翻向一旁。那人的膝盖落空,但那独臂凌空抽落,王跃就像只猫一样,几乎四肢并用向前蹿出三四米。
他迅速起身转向,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人。
“打起来了,快看啊!”
“打架啦!”
……
激动的喊声在周围沸腾般响起。
两人无视周围的声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般对视着。
“再来!”
那人大喝一声骤然跃起。
下一刻右腿凌空直踢王跃胸前。
知道他左腿会给自己第二下的王跃,很干脆地避开,同时右臂斜上横抽他胸前。
但那人却猜到一样半空后仰,整个人从王跃手臂下掠过,在他背后落地瞬间翻身,在王跃转身的一刻,他也再次扑过来,拳头带着扑击的速度直击王跃的胸前。此刻的他就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悍的猎豹,而且是一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把战斗变成自己身体本能的猎豹。
王跃也有点热血上头了。
他根本没有任何躲闪,大吼一声双臂交叉护胸,整个人硬生生撞过去。
那人明显有些意外,但这时候已经不可能改变什么,他那几乎带着破空呼啸的拳头正中王跃双臂交叉点。
两人再次被撞击的力量弹开。
然后分别后退站稳,不过那人因为独臂终究吃亏,比王跃多退了一步。
“有些本事!”
他说道。
“不是吹的,好歹刚才也是一个单挑一群的。”
王跃颇为得意地说道。
说话间甩了甩他的右臂。
这家伙的力气有点大,这一下子堪比被铁棍砸上,此刻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像是裂开一样。
那人拿起葫芦打开喝了一口。
“吃酒!”
他举着说道。
王跃也不客气,接过之后喝了一口,发现度数不高,但肯定是蒸馏的,喝着味道还行,就是喝完之后有点饿了,他咂了一下嘴……
“有吃的没有?”
他问道。
话说他自从穿过来还没吃过东西呢!
那人愕然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紧接着摘下个钱袋子,直接扔给了他。
王跃接过之后,一试重量还挺沉,不过这时候的钱币是铜钱,银子还不属于真正的流通货币,最多也就是贵金属储备,毕竟我大送每年得送几十万两,得想方设法凑齐每年的岁币,银子堪比八十年代的外汇储备,这样既然是铜钱肯定不会轻了。
“不用这么多,够买几个饼子就行!”
他颇为腼腆地说道。
“些许不义之财而已,某得来容易,拿去即可,某就在这寺中有旧,何时有兴可再来找某,就说某这幅打扮,自然有人引你过去,说起来倒是多年未曾遇到你这般本事的,这趟东京也算不虚此行了。”
那人说道。
说完这个很不纯洁的出家人,就直接拎起他的手刀,拔出那根竹杖,飘然走了向前方大门。
“这就完了,这就不打了?”
旁边一个闲人不满地说道。
很显然两人的战斗远不能满足他们的娱乐需求。
“来,来,过来咱们俩继续打。”
王跃举起拳头对他说道。
那闲人讪讪笑着赶紧转身溜走,四周立刻一片哄笑,没了热闹可看的闲人们纷纷散去。
王跃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方依旧熙熙攘攘的大相国寺。
这大宋的画风有点不对,这个人的武力值虽然不说堪比功夫片,但至少吊打现代那些大师毫无难度。
而王跃很清楚他自己本身就不正常,但这还可以说是那个幽灵做过些什么,毕竟它既然把他弄过来,那肯定有其目的,而把他弄过来首先得有保命能力,一个什么武力值没有的普通人,在这个时代活不过三分钟,真的,没有点武力值他早就被刘錡一箭射死了。可即便这样,他跟这个还是独臂的家伙,最终也只能说是打成平手,虽然他觉得对方残疾没真正全力以赴,真要是放开手自信也能打赢,但是……
这样的人仍旧不正常啊!
“难道真有什么武林高手?”
王跃自言自语着。
蓦然间身后一点异样的感觉,他瞬间转过身,一杆锥枪立刻出现在他视野,那枪尖正指在他胸口……
“这样你都能找到我?”
他崩溃一样喊道。
“你这幅模样又岂会难找?”
刘錡收回锥枪,无语地看着王跃。
王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秋衣,下面的保安制服裤子,脚上的军靴,然后自己也点了点头。
的确很好找。
对张家的人来说肯定也是如此。
王跃眼前瞬间浮现出张家小娘子那满含杀气的面孔……
“赶紧走,这地方不安全!”
他说道。
第八章 王都头的崛起
城东胜捷军大营门前。
“你为何不跑?”
刘锜端坐马上,看着旁边拎根烤羊腿的王跃说道。
“我难道不是被你抓回来的?”
王跃说道。
刘錡呵呵。
王跃真要想跑,他是拦不住的。
“我又不傻,得罪一个张家无非也就是几十个家丁拿着哨棒围殴,得罪童太师那就得面对开封府的通缉令了,那才是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相反老老实实来这里,至少张家还没胆量进军营找我麻烦。不过话说那小娘子到底是何等样的人家,如此刁蛮任性,一点大家闺秀风范都没有,这大宋女子的贤良淑德都到哪里去了?”
王跃愤然说道。
“哈,你这才是血口喷人!
我之前还纳闷,那张家妹子也是知书达礼,虽不说十分的温婉柔顺,但也不是动不动要打断人爪子的,你当时在水下到底拧了她多少下,又拧了何处,居然把一个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气得如市井泼妇般追着打?
至于说张家,目前虽非仁宗之时,但也的确是世宦之家。
其父库部郎中张克戬。
那带着家丁来的乃其从兄,知青州府张叔夜之子,承直郎张伯奋。
张家祖上徐国荣僖公张耆,乃真宗皇帝及章肃明献皇后宠臣,仁宗朝死后赠太师兼侍中。
另外顺便再说一句,张伯奋祖母之母乃是太宗皇帝孙女。
这张家可不是我刘家能比,我刘家不过是西北带兵的厮杀汉,也就是家父还立下些功劳,能得官家垂青,但人家可是正经勋贵世家,且由武入文,仅这一代就一门三进士。此番你也算是将张家得罪狠了,那张家妹子已然哭着去找其父出面,若然则开封府定会受理,此时说不定开封府已经在拿你,最好烧香拜佛求太师能开恩保你。”
刘锜幸灾乐祸地说道
张叔夜。
大名鼎鼎啊!
张克戬。
好像是金军南下时候,死守汾州殉国的。
张耆。
刘娥就是躲他家的。
宋真宗正牌亲信,潜邸旧人,当年都信任到把自己小情人藏在他家里,然后瞒着赵二天天在他家幽会,这是宋真宗和刘娥垂帘听政时候第一号宠臣,张叔夜祖宗居然是这家伙。
“那又怎样?难道咱们大宋就无律法了?王某,王某……”
王跃颇有些心虚地说道。
说完他狠狠撕下块羊肉,颇有些泼皮风范。
“律法?”
刘锜呵呵一笑。
紧接着他催马向前,王跃拎着烤羊腿赶紧跟随。
眼前这座大营还算凑合,门前拒马,挖出了壕沟,甚至还堆起了一圈胸墙,里面是无数帐篷,士兵虽然没人在训练,但看起来精神也都不错,至少不像那些挨饿的大明边军。
这胜捷军可是童贯牙兵,类似于明朝家丁。
当然,只是形容,实际上胜捷军也是禁军挑选,而且选拔极其严格,据说一个指挥下属也就一两个人,最多能挑出四五个,话说这个比例堪比现代培养特种部队了。全都是身材魁梧,武艺出众的,算是童贯手中的一张王牌,战斗力按说应该不差,毕竟王禀在太原死守近一年,手下核心就是几千胜捷军,野战的确打不过金军,但守城是可靠的。
当然,现在什么军在野战中也打不过金军。
这时候可是真正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些从深山老林冰雪中钻出的蛮族武士,恍如从远古蛮荒中走出的霸王龙在非洲大草原上横行般,将东亚怪物房里的一个个小怪们踩在脚下。
辽军都被赶鸭子了。
而胜捷军充其量也就是能与西夏军野战的水平。
但西夏军打不过辽军,辽军打不过金军,最后这样很容易就得出结论,胜捷军野战面对金军一样渣渣……
王跃很不好。
他又开始在心中鞭挞那个罪魁祸首。
刘锜亮明身份后,他们直接进入大营,然后在一名军官带领下,很快在里面找到统制王禀,后者是一个老将,脾气挺好,看着不像以勇猛出众,估计属于那种玩头脑的,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刘锜送来的也不可能假.
不过王跃也有个麻烦。
他的身份。
“不懂,俺一个山里出来的,哪里知道什么籍贯,俺就是从山里出来走到一条河边,一条路过的……”
王跃很不要脸地继续装傻。
“京东西路!”
刘锜很干脆地打断他。
很显然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嘴脸都让他无法忍受了。
“京东西路,袭庆府,奉符县,山民不知乡里。”
他紧接着说道。
京东西路袭庆府奉符县就是泰安。
王跃自己之前说了,他是从东边山里出来的,那就肯定是山东,或者说京东那两个路了,他又说出来后走到一条河边,坐上一艘路过的船过来的,那就只能是五丈河,这是从东边直通开封的唯一运河,而离五丈河最近的山区也就是泰山一带,出山正好坐上了走五丈河进京的船。
“这倒也是。”
王禀笑着说道。
他又不傻,能在童贯手下混成亲信,那都得是人精级别的。
既然王跃是童贯点名送来的,那就根本不需要在乎这个问题,大宋朝本来就喜欢干这种招募流民当兵解决隐患的事,那些流民不可能都有凭由之类证明身份的东西,无非就是自己随便报而已。甚至更有可能直接就是官员们编,毕竟不能指望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民,都知道自己所属具体路府县乡里,懒得细查的官员登记还不是随便写。
这种小事真不值一提。
“王兄弟既是太师赏识之人,想来太师处如何使用已有安排,如今就暂且先屈就一都头如何。”
王禀说道。
王跃自然无话可说。
就这样他终于拥有了在这个时代的合法身份,前京东西路袭庆府奉符县深山里出来的一个山民,现在大宋陕西河北河东宣抚使司所属胜捷军的一个都头。
理论上指挥百人。
实际上……
一个没有。
顶个都头发工资而已。
至于刘錡那匹马就送他了,大宋的确缺少战马,但那只是官方马场的,西北这些将门家中,都并不缺少马匹,实际上白沟之战宋军也出动不少骑兵,杨可世号称轻骑数千出击。
总之王跃骑着的那匹马就这样成了他自己的。
凭本事抢的,为什么要还?
然后去领装备。
铁锏来两根,锥枪一根,弓箭一套,胸前俩罩子的鱼鳞甲一套,头上戴着缨子的凤翅盔一顶,要顿颈,这个得要,护腰也束上,抱肚也束上,革带一勒,上面勒帛同样勒紧,袖套,吊腿全都有,再披上披风,就是鞋子肯定还是他的军靴……
这可是名牌。
强人啊!
“却是一条好汉!”
王禀颇为欣赏地看着王跃。
“就是这个东西,有点轻,要是有根铁的就好了,最好沉一些,五十斤左右我还是能使得动。”
王跃掂量着他那根锥枪说道。
“铁锥枪不难弄到,只是你这一身铠甲,再加两根铁锏,斧,弓箭,如何还能使得一杆铁锥枪?战场之上又非校场演练,两三百斤压在马背,如何还能驰骋战场?就算你身上这些铠甲,算起来也重了些,真到战场之上马匹冲杀不了几回合。”
刘錡无语地说道。
“你见我骑着马打过吗?”
王跃说道。
刘錡一想倒也是,这个家伙的确能打,这一天工夫打了好几场,可是好像除了在马背上射他,还真没有和人在马上格斗,相反一交手总是以最快速度下马步战。这也很正常,他会骑马还能找出点解释,但马上格斗可不是武艺好就能做到的,这还得考验骑术,和步战完全不是一回事,也就是说他只会骑马也会在马上射箭,但不会在马上格斗。
“既然如此,老朽就给王兄弟寻一杆铁锥枪。”
王禀捋着胡子笑道。
“怎么是兄弟呢,您老这么大年纪,咱们又都姓王,也算是一家人,我叫您一声叔父您不介意吧?”
王跃一脸真诚地说道。
认王禀当个叔也不丢人,好歹差一点做了大宋的救世主。
要不是外面的宋军真的太烂,他死守太原的两百五十多天,是真能改写靖康之变结局的,但他死守了这么久,外面的宋军都没能给金军造成一次有威胁的进攻,这个就真的只能说他尽忠了。
张孝纯被俘后终归还是投降了,而且不但给伪齐做过官,还给金国做过官。
但他可是真正战斗到死的。
“这个……”
王禀多少有些意外的犹豫着。
“叔父,请受侄儿一拜!”
王跃很干脆地行礼说道。
第九章 开封有个包青天
“既是如此,老朽也就倚老卖老称一声贤侄!”
王禀爽快地说道。
说完他上前一步扶起了王跃。
这其实也很正常,按照这时候的风格,王跃就是求着认他当干爹也没什么奇怪,不过就是叔侄相称而已,更何况王跃既然得童贯青睐,他认这样个侄子也没坏处,可怜的王禀并没发现旁边刘锜诡异的笑容……
“禀承宣,开封府孙法曹求见。”
一名军官进来禀报。
王禀的官衔是武泰军承宣使,宣抚司统制是职务。
“开封府?”
王禀疑惑了一下。
王跃面不改色地欣赏着自己的铠甲。
“快请!”
王禀说道。
那军官赶紧出去。
王禀同样走出去,开封府法曹官衔比他的承宣使低的多,实际上是开封府法曹参军事,比刘錡高一级的正八品,但人家可是实权文官,更何况他家还直接在人家管辖下。他其实是开封本地人,也是将门,他祖父王珪,不是文官的宰相王珪,而是好水川之战殉国的大将王珪,祖孙俩算是都对得起大宋朝了。
刘锜和王跃也跟在他后面。
“你的确不是好人!”
刘锜低声说道。
王跃若无其事地吹了吹口哨,这个家伙在认王禀当叔叔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要面对这种局面,童贯的确说了会处置,可童贯不可能把他带在身边,他既然已经是胜捷军的军官,那终归还是得王禀说了算。真要是开封府抓他,难道还能指望堪称日理万机的童贯亲自过来保他,终归还是得靠王禀,这里是军营,王禀这个统制不发话,他就不信开封府的衙役还敢来直接抓人。
那就是直接打童贯的脸,这件事就变成了童贯的面子问题。
“但胜在坏的直爽。”
刘锜紧接着说道。
“你这夸奖人的方式倒也还算别致。”
王跃说道。
两个无良的家伙就这样跟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王禀,一起走出不远就看见那军官带着一个文官过来,后者还带着几个衙役,还跟着张伯奋,他们很快就走到近处。王禀很热情地欢迎,那个孙法曹也很热情地和他见礼,后者倒是也认得刘锜,再加上张伯奋,他这个承直郎也是从八品,他们几个当官的客套一下,然后孙法曹又看了一眼很不懂礼貌的王跃……
“王承宣,下官此来乃为公务!”
他很干脆地说道。
王禀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王承宣,适才张承直到开封府报案说贵军有人当街调戏其从妹,并打伤张家五名仆人。”
孙法曹说道。
“张承直可知其姓名?若然,老朽必然以军法严惩,胜捷军军纪严明断不会包庇此等作奸犯科者。”
王禀立刻换上一脸肃然说道。
“就是他!”
张伯奋一指王跃说道。
王禀愕然回头,王跃一脸纯洁地看着他……
“来人,将其拿下!”
王禀喝道。
几个在旁的士兵立刻上前。
“停!”
王跃大喝一声。
“伯奋兄,此事太师已说过,他自会处置。”
刘锜倒是很仗义地说道。
不过也有可能是担心王跃拎着斧子再杀出去,虽然相处时间短,但他也知道这是完全有可能,事实上王跃已经在扛斧子了。
王禀立刻止住士兵。
刘锜这样一说,就明显还有很复杂的隐情了,若是平常的确可以给张家和开封府个面子,可牵扯到童贯那就不一样了。
“太师的确说过会处置,我张家自然不会无理取闹,但那是此贼潜入我家小妹船上一事,并非此贼当街羞辱小妹之事,这一前一后可不是同一件事,想来太师也不会知道此贼当街羞辱小妹,我张家在开封府告的也是这个,而不是之前他潜入小妹船上。
王承宣,不知军中调戏妇女该当何罪?”
张伯奋说道。
“张,承直,你这条理清楚,真不愧是饱读诗书。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讲个清楚。
第一,是你带着家奴跑去要打要杀,令妹还要打断我的爪子,虽然我只有手没有爪子,但我也只是自卫才打伤你家的家奴,此事围观者众多,是非曲直将当时围观者找来一问便知。第二,我何时调戏过令妹?我只不过是被你们逼得不得不暂避,只是路过令妹身旁时候碰了她一下,难道这就变成调戏她了?第三,此事乃王某从军之前发生的,故此并不归我叔父管,毕竟那时候我还没参军,所以你找我叔父是不对的。
咱们开封府是**律的,包青天可在头顶看着。”
王跃说道。
虽然他这个碰字用的很无耻,但想来张家小娘子身上也不会留下什么……
他就是拧了这丫头一下,充其量拧的位置比较无耻,但那里肉厚也是最不容易留下证据的。
“那就该我开封府拿你了,来人,将嫌犯拿下带回审问!”
孙法曹冷笑一声说道。
“慢!”
王跃说道。
“你还想说甚?”
孙法曹说道。
“开封府有权在军营中捉拿一个军官吗?”
王跃转头问刘锜。
“胜捷军乃是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司所直辖禁军,依律的确是不归开封府管辖,军人犯罪当依军法来处置,开封府是无权捉拿。至于你这般情形的确有些复杂,要说对你以军法处置,王承宣即可下令,可你这事都是在参军之前所为,这样王承宣就不好以军法处置。但你如今已参军,且已是胜捷军都头,开封府也不能拿你,如何处置还真得禀明太师,太师才有权处置你。”
刘锜说道。
当然,实际上也没那么复杂,真要愿意的话,王禀现在就可以把王跃踢出胜捷军然后交开封府。
这种事情还不是当官的一句话。
但是……
“这倒也是!”
王禀点了点头说道。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王跃和张家的事情童贯早就知道,而且童贯也说了自会处置,同样刘锜也说了,是童贯让他把王跃送来的,这意思很明白,童贯是要保王跃的。既然这样那就绝对不能把王跃交开封府了,他是童贯的下属,胜捷军是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司直属的,没有宣抚使同意,不是一个系统的开封府无权抓人。
他们驻扎开封可不是说他们归开封府管了,胜捷军编制上在西北禁军,他们只不过是暂时在这里等童贯启程北上而已。
这种情况下交出王跃,童太师岂不是丢面子?
“孙法曹,此案还需禀明太师亲自定夺!”
他紧接着说道。
“这等小事何须惊扰太师?”
孙法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什么叫小事?案情无小事,还亏得阁下是法曹,能说出这种话就很不称职,话说法曹是干什么的?俺是山里来的,不懂这是什么官。”
王跃问刘锜。
孙法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张伯奋恨恨地看了王跃一眼。
“张承直,请代我向令妹道歉,一点误会而已,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不过她这个暴脾气也该改改了,小娘子就该贤良淑德,动不动要打要杀的成何体统。”
王跃小人得志般说道。
张伯奋同样拂袖而去。
“将他拿下,暂且关起来等候太师发落!”
王禀转头说道。
王跃瞬间倒退两步消防斧一摆做抗拒状……
“你想拒捕?”
王禀森然说道。
“叔父,关我可以,但不能捆绑,也不能收走我的斧子,这可是祖传的。”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带走!”
王禀一挥手。
刘錡给王跃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收起消防斧,跟着两个负责押解的士兵走向关押他的地方,刘錡随即上前跟王禀说话,估计是解释之前发生的,对此王跃倒也没什么在意的,他折腾到现在也很想休息一下。他就这样一直跟着那俩士兵到了一处应该算牢房,然后被推了进去,的确连他的斧子也没收,就是里面的待遇差了些,连张床都没有。
他随即卸下身上那一堆,把护腰抱肚披风之类铺在地上,抱着他心爱的消防斧四仰八叉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和张家的事情倒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他有童贯护着,张家无非张叔夜和张克戬兄弟,和童贯根本没法比,开封府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给了张家面子,可为张家面子打童贯面子这种事情,开封府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实际上现在他某种意义上说也在被保护中,只要他一直不出军营,张家就奈何不了他,很快胜捷军就要随童贯出征,只要去了河北就没什么了。
但关键问题是去河北……
这是去打仗啊!
而且还是一场他很清楚会惨败的战争。
虽然他的确现在也算能打,但……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独臂头陀来,话说这个时代明显画风有些不对,不说高武玄幻之类,至少也是个低武,这根本不是正版的北宋。
这边一个明显落魄的头陀,就已经和他打了个平手,那谁知道辽国,甚至以后的金国,有没有同样甚至更厉害的?就算没有,他目前这两下子真到了战场上也扛不住千军万马,铁浮屠的具装骑兵洪流中,他还是会被践踏成肉泥,那么他又该如何自保呢?
“管他去,到了河北再说!”
他昏昏欲睡中自言自语着。
第十章 水浒旧事
王跃一觉睡醒天色已黑,紧接着一个老兵给他送来吃的。
待遇还可以。
大馒头,带皮的烤猪肉,一碗糙米粥,咸的,里面还有菜。
应该符合一个都头吃的,毕竟他现在也是正式登记的军官,无论他和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童贯看上的这一点不会改变,王禀关起他也只是一种必要的程序,但在没有得到童贯明确处置前,还是得给他一定的优待。
就是没有酒和茶,这两样都得到外面的酒店和茶馆。
饭菜口味肯定不符合他的现代人口味,馒头太硬,发酵归发酵,但别指望有现代馒头的松软,猪肉毛都没刮干净,糙米粥里的沙子硌牙,吃惯了炒菜的终究很难适应。这时候的确已经有炒菜了,但肯定不能指望军队里面日常会炒菜,也就是在那些饭店酒宴和有钱人家,毕竟那油也不便宜。至于猪肉很正常,开封城里每天消耗最多的就是猪肉,之前王跃和刘锜逛的保康门瓦子旁边就有一条专门的杀猪巷,每天早晨得从城外赶入成千上万的猪。
而且就是走南薰门进城……
也难怪那条路上要设隔离带,说起来也不仅仅是显示皇帝威严。
皇帝的御道上成天跑猪还是太夸张。
再落下些排泄物也是必不可少,这年头又不是硬化路面,据说每次皇帝出来都得专门撒土,最后雨一下和泥土混合起来,那酸爽,那童太师之类真就不用在上面显示自己的特权了。
吃饱喝足的王跃,扛着斧子打着饱嗝出了门。
没人看管他。
一开始在门外的确有两个士兵在看押,但他醒来时候就发现已经撤走,而且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刚刚赶制出来的腰牌,上面是他的职位姓名编号,很显然王禀不准备继续关他,在这军营又不怕他闹事,外面到处都是士兵,也不用怕他会逃跑……
他逃出去可就得面对开封府和张家了。
他在军营里面,人家的确奈何不了他,童太师的面子必须给,可他要出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家伙扛着他那所谓祖传的斧子就跟散步一样,在这座巨大的军营里面晃悠着。
胜捷军的员额是五千。
童贯应该没有吃空饷,王禀守太原时候,手下的确是三千,但当时的胜捷军统制张师正,却率领部分胜捷军逃跑,最后被李纲给斩了,紧接着部下兵变。不过也不一定是因为他们逃跑,更多是文官对童贯亲信们的报复性清洗,毕竟文官们对童太师的积怨已久,在童太师倒台后斩草除根也很正常。但此刻在这里的应该是胜捷军满编,四月初已经很温暖,这种夜色刚上的时候,多数都在营中聚集着,打架斗殴,吵架对骂,还有唱歌的,说书的,搞得军营恍如瓦子。
大宋朝的文恬武嬉果然名不虚传。
当然也少不了扎堆吹牛。
王跃饶有兴趣地走到一堆吹牛的士兵旁边看着。
“看看某这口宝刀,从那大食国来的,吹毛断发,还是某与那方腊手下一员大将大战三十合才夺得!”
一个老兵拿着把短刀颇为得意地炫耀着。
“可你上回说是在陇右买的。”
一名士兵打脸。
“胡说,某何时说过!”
老兵怒斥之。
然后继续挥舞着短刀吹他的战绩。
这是一把弯刀。
看样式的确是阿拉伯式,不过这在大宋并不稀罕,无论北宋还是南宋都与阿拉伯有密切的贸易关系,阿拉伯弯刀肯定流入,而且这时候辽国的刀也在逐渐被掰弯,只不过还没弯得很厉害。直到金国时候依然处于弯刀与直刀混杂期,是蒙古人彻底将刀掰弯,而且弯的很厉害,但明朝时候弧度略微减小。
也就是最终形成明清战刀的那种雁翎,柳叶,牛尾样式。
宋军制式还是手刀,类似于大刀那种,不过只是自卫武器,战场上因为各方盔甲都越来越结实,刀已经不是主要武器,哪怕步兵也是斧头,锤子,甚至干脆连枷之类更受欢迎。
当然,主要还是长兵器和弩。
尤其是神臂弓,几乎就是宋军战术的核心,战场之上其他都是为了保护弩手的。
不过王跃并不关心刀。
“那方腊到底能不能打?”
他分开前面两个挡着的,探头进去问道。
那些士兵疑惑地看着他。
“兄弟王跃,新来的。”
王跃拱手说道。
“却是眼生,这位兄弟之前可是剃度过?”
那老兵说道。
王跃这才想起自己脑袋上发型也不对,难怪刘錡那么容易找到他。
“剃了,又犯了事被赶出来,故此来京城谋生。”
王跃说道。
那些士兵释然,虽然之前王跃跟王禀露面过,但看到的人不多,这些人看来并不知道他的事,说到底这么大一座军营,不知道这件事很正常。
几个士兵往一旁挤了挤,王跃随即塞进了人群中。
“要说那方腊倒没甚本事,就是蛊惑人心的手段多一些,据说还会些妖术之类,好在咱们官家乃道君皇帝,自有神仙护佑,这些邪魔外道终究无用。至于说到真正战场上的本事,他手下那个方七佛才是能打的,真真是万夫不当之勇,咱们在秀州与其交战,可是折损不少。”
那老兵说道。
“那是何人斩杀此人?”
王跃问道。
“还斩杀?至今抓都未曾抓到,方腊去年就在这京城剐了,可那方七佛还不知躲在何处。”
老兵说道。
王跃这才想起,按照时间算,方腊也就八个月前才被凌迟,而且就是在这开封城内,实际上他被抓住很长时间,他的余党还在继续抵抗,一直到去年年底才算真正平定,但完全结束战争是在今年年初。这一战给浙江造成极大破坏,人口损失得几百万,尤其是杭州之战,实际上大宋朝就算没有靖康之变,就大画家后期这局势也撑不了多久。
北宋没土崩瓦解也仅仅是因为还没苟到时候。
这时候真要是比较,倒是更像明朝的万历时候,从繁荣来说达到顶峰,战争多数也都打赢了,但事实上却已经危机四伏,正在开始向下滑落,只不过滑落的前一刻,直接被异族的铁骑踏碎。所以还能给后世留下个可以吹嘘的,搞得我大送好像不亡于靖康,就真得可以盛世下去一样,大送就算不亡于靖康,就这样继续下去也是给蒙古人送菜。
这都已经糜烂到打不过一帮残兵败将了。
再糜烂五十年,恐怕连南宋那点战斗力都没有,南宋还好歹能守,北宋河北战场上可是一溃千里,粘罕大军从太原启程,黄河岸边一通战鼓击溃大宋十几万大军,总共才花了二十来天。一路之上可不是华北平原,在纵贯泽潞的路线上,可全都是一道道险关,无论入口的南北关还是出口的天井关,中间要塞级别的泽潞二城,哪一个守住都不会有靖康之变。
还有黄河。
可粘罕穿过这一千里重重险阻,并击败宋军主力,渡过被视为天堑的黄河总共花了二十三天。
大宋朝真丢人。
王跃继续日常辱宋中。
“那宋江又如何?”
王跃问道。
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宋江,这些人倒也能打,尤其是那武松,鲁智深之辈,皆是武艺高强,战场之上勇猛无敌者,之前平方腊若非这些人,咱们此时恐怕还得在江南忍受酷暑炎热。”
那老兵说道。
“那这些人目前都在何处?”
王跃赶紧问道。
“打杭州死了不少,活着的有些伤残了的,也有被封了官,不过听说后来又死了几个,总之此辈皆贼寇,能免死就已经是官家开恩,纵使立了些战功,也得不着重用。那宋江倒是得了个团练使,也算用一帮兄弟性命换了富贵,那卢俊义没福,封了官还未曾上任就淹死了,其他那些得个芝麻绿豆一样官职的就不知在何处了。”
那老兵说道。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王跃忍着心潮澎湃问道。
“三十六个结义兄弟,手下还有些喽啰。”
老兵说道。
“活着的大概有哪些?”
王跃问道。
“宋江,关胜,史进,杨志还有哪些?”
老兵抬头问其他人。
“鲁智深。”
一个说道。
“据说鲁智深死在庙里了,他那最好的兄弟武松断了条胳膊,据说也留在杭州做和尚,至于剩下的,差不多总还得有十几个,有几个的确在做官,不过都在州府的厢军里。倒是杨志据说在河北禁军中官职不低,也有些干脆散了伙,那史进就扔掉官服走了,终究贼性不改,似这般做贼惯了的,回了家也是早晚上法场。
说起来这些都是贼寇,疆场上立功免了死罪已经是官家开恩,就算能打又怎样?难道还真想着能做大官?
贼终究是贼。
跟咱们这些出身清白的禁军不一样。
纵使那宋江得了个团练使,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武官,实际差遣仅仅是个楚州兵马都监,楚州又不是没知州,他这个都监无非就是给知州当狗。”
另一个纠正错误。
一帮出身清白的大宋禁军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王跃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那个独臂的头陀是谁了。
第十一章 王都头三笑留情
这个时空究竟是不是原本的北宋历史?
王跃也有点懵逼。
他现在不知道是真正的北宋历史上,宋江一帮人就是如此,还是这个时空并非真正历史上的北宋……
当然,肯定不是水浒传。
水浒传七十二地煞是施耐庵自己加的。
宋江三十六人的传说在水浒传之前就已经流传一百多年,从南宋后期就已经出现,无论大宋宣和遗事还是宋江三十六人赞都证明北宋历史上确实有这样一帮人。而且官方历史的确也记载了他们,哪怕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而已,但现在的问题是,官方对于他们参加征方腊的记载,同样也仅仅是一句话而已。
但这些士兵说的似乎并没那么简单,相反这些人在征方腊过程中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他们说的不会假。
和武松打过的王跃,很清楚他们说的那个勇猛无敌并不假。
而且这些人的结局似乎也不一样,至少水浒传里死了的史进几个并没死,而且史进表现的还很够爷们。
至于宋江的官职那个倒是很合理。
楚州没有安抚使。
北宋的安抚使是路一级,这个职位几乎和童贯目前的宣抚使同等,如果比较起来前者类似明朝的巡抚,而后者则类似于督师,前者通常由路的重要府州知府知州兼职,但宣抚使就不一样了,得参知政事,枢密使级别才行。宋江就像这些士兵说的,不过是个反贼而已,怎么可能做安抚使,而且楚州一个州也不会设立安抚使。
都统制就更不可能了,这个是统辖禁军野战军的临时职务。
一个团练使的虚职充当楚州兵马都监的实职,这才是符合他身份的,兵马都监就是管地方驻军的。
的确算是知州的狗。
“方腊是谁抓住的?”
王跃问道。
“这个尽人皆知,乃是熙河路辛防御。”
老兵说道。
只是看表情很有故事。
“咱们都是自家兄弟,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我又不会出去乱说。”
王跃一脸不满地说。
“其实是他手下的裨将韩世忠,只不过人家是大将,统帅一军的,韩世忠这样的怎么跟他争,也就算作他头上了,咱们军中就是如此,有甚底功劳先得让着官大的报,否则在人家手底下找个罪名军棍打死也白死。”
那老兵说道。
其他那些士兵也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跃大致上已经明白了,擒方腊的确不是宋江这些人,但宋江这些也是征方腊这场战争中的重要力量,而且在杭州之战损失很大,剩下活着的也基本上寒心了。宋江用兄弟们的性命换了个半大不小的官,其他有留在军中,在地方上做小军官的,有干脆不伺候了的,鲁智深死在寺庙,武松出家,至于在开封出现很正常。
出家他也不是念佛的。
无非就是弄了张度牒,以出家人身份在外面逍遥快活。
宋朝的度牒可是财政的一大支柱,每份度牒都不便宜,但有度牒的僧人都是国家承认的,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这个和僧自己给徒弟的戒牒不同,类似于有编制的和临时工。
这样的话……
“谁那里有旧衣服要卖?”
王跃问道。
第二天,黎明。
上襦下裤头戴斗笠穿着一双粗布鞋的王跃,一脸警惕地站在汴河岸边,看着前方正在打开的东水门。
他是溜出来的。
反正也没人看着他,军营里面一到临近开城门时候,那些闲得无聊的军官和士兵都往外跑……
什么?
训练?
大宋禁军什么时候训练过?
大宋禁军要是真训练勤快些还不至于这么糜烂呢!
新兵或许还能训练一下,但这些都是跟着童贯多年的,在西北打过仗,在江南也打过仗,他们已经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了,不需要还得天天训练,而且马上就要出征了,本来也就是让他们在京城撒欢的。这些都是去年才刚刚从江南的战场上撤回来,现在紧接着又要他们北上拼命,还训练,训练个毛啊,爱怎么玩怎么玩去。
就是夜不归宿的都有。
包括王禀自己其实一样住在自己城里的家中。
那些家在本地的,多数其实都回家住,而家在外地的,白天基本上也都是在城内逍遥快活,甚至夜晚留宿哪个俏佳人家里。
军纪什么的不用管。
都是童太师的亲信,只要不太出格自有童太师罩着。
王跃一身刚买的这时候衣服,混在那些出营进城的中间,他不过是刚参军一天而已,军营里又没几个真正认识他的,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来。
他得进城找武松。
他得哄着武松跟他一起去河北,武松的确断了条胳膊,可断了胳膊依然能和他打平手,再说断了胳膊也就不能射箭不能用长兵器,给他一把刀,混战之中依然是勇猛无敌的,这样的人哄在身边,至少安全性增加不少。王跃此行目的只有一个,在战场上保住性命,只要能活下来,再有点战功,那他在胜捷军里面就能继续升官并真正成为带兵的。
那就可以了。
乱世里只要手中能有兵马,就是找地方当山大王也行啊!
再说这时候到靖康还有三年,这三年里若能在军中爬到一定位置,靖康年完全可以在北方的混乱中搞一番事情。
韩世忠也只是个裨将。
岳飞应该就是这一年童贯兵败后才在河北参军。
张俊靖康时候也只不过是种师中部下一个裨将,这时候恐怕还不如韩世忠。
剩下刘錡这些世家子,也就还是世家子,纯粹正在镀金中,至于刘光世他爹就在这次出征行列,估计他也跟着他爹。
这些南宋初年的军头都不比他强多少。
这样算也还有希望。
当然,首先他得在战场上活下来。
所以武松这样的好保镖,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哄着跟随自己一起。
前面的通津门,伴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缓缓打开……
汴河东水门不仅仅是水门,左右还各有一座陆门,北边通津门,南边上善门,都是有瓮城的,靖康时候这里是主要战场。
城门外早就拥挤等待的行人立刻开始向前移动,王跃拥挤在其中走着,旁边汴河的水门同样打开,一艘艘来自遥远江南的商船,同样和两岸的行人般走向左右两道水门。王跃边走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最近的一艘船上,一个穿窄衫长裙的少女正皱着眉头,站在船首甲板上默默看着前方,大概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
王跃冲着她一笑。
那少女径直转回了头。
紧接着她脚下的船开始进入水门,被岸边的护墙挡住。
王跃同样跟着行人到了通津门瓮城,因为前面很多进城的商贩需要交税,他略一等待才进城,进城以后再次看到了那少女,后者同样看到了他,王跃跟卖笑一样再次冲着她一笑。
那少女没理他。
她脚下的船没有在旁边码头停靠,而是继续向前沿着汴河航行,王跃同样沿汴河向前走着,一路上经过便桥,下土桥,最终她的船停在上土桥,这里向西就是城内主要商业街了。这条商业街与内城城墙平行,保康门瓦子就在西边,然后到朱雀门再到崇明门都是商业街,而纵贯朱雀门的御街内城州桥至外城龙津桥这一公里多段,更是整个开封的核心商业街。
也是大宋朝商业繁荣的象征。
所以南方来的客商都在上土桥一带上岸,这里一直到保康门全都是供应外地客商的旅店,他们在这里卸下货物住进熟悉的旅店,然后从这里开始进入这座城市的庞大商业体系
王跃走过上土桥。
他还是走保康门进内城,他这幅打扮不用担心会被发现,进了内城直接去大相国寺找武松就行。
那少女也正好登岸,后面还跟着几个壮汉,为首一个中年人身材魁梧恍如一尊铁塔般,很有几分巨石强森的味道……
那胳膊看着都快赶上那少女的纤纤细腰了。
就在王跃走过上土桥时候,那少女正好踏着台阶走上来,王跃终于冲着她完成了三笑……
然后少女变成了铁塔。
“这位兄弟,你挡路了!”
伴着犹如洪钟般的声音,一只恍如鹰爪的大手居高临下落向他肩膀。
王跃在被抓住的瞬间闪开,那人略微意外了一下,随即伸出另一只手横在他面前,那少女低着头在手臂阻隔中走过,王跃却很认真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人粗的吓人的手臂,感受了一下那肌肉的硬度……
“你能不能手撕活人?”
他好奇地问道。
“这位兄弟说笑了,我等皆奉公守法之良民,手撕活人这种事情,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壮汉说道。
“我觉得你肯定撕过。”
王跃说道。
那壮汉脸色略微一变,不过紧接着恢复了正常,然后只是略微一笑,随即跟着已经走过去的少女等人走了。
“难道我真的猜对了?”
王跃一脸惊悚地自言自语着。
第十二章 你这个反贼
大相国寺。
一间客房内。
王跃和疑似武松的独臂头陀坐在桌子两旁喝茶。
他找到这人很容易,人家是来大相国寺访友的,随便找个光头一打听就直接带着过来了,实际上这座寺庙很大,里里外外好几重,那些外地到开封的游僧甚至客商多有在此居住。北宋是一个几乎完全的商业社会,只要能赚钱,基本上没什么顾忌的,大相国寺也一样开门迎客,这里除了办集市出名,其实还有一项在开封相当出名的……
某位大师的菜烧的很好。
不过不是斋菜。
而是那猪肉做的堪称一绝,开封城内人人称赞大相国寺的猪肉宴。
也不知道大师做完之后会不会先尝尝咸淡。
“哥哥是武松?”
王跃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人哑然一笑,随手从旁边拿过度牒扔给他。
王跃赶紧拿过翻开,上面赫然写着武松的名字,还有出家前的籍贯,倒的确是清河县,准确说是河北东路恩州清河县,再就是出家后的寺庙,也是杭州**寺,甚至还有目前的法号……
武松。
他居然法号也是武松。
任性。
王跃赶紧把度牒双手奉还。
“兄弟其实是袭庆府奉符县人,说起来距梁山泊也不远,也算是久仰梁山好汉威名了,却不想哥哥倒是如此模样。”
他感慨道。
然后他看了看武松那张带着忧郁与沧桑的脸,真就跟古天乐版杨过在风陵渡亮相时候一样,不过气质还算可以,就是头陀的造型有点另类,按说他如今是有证的大师,完全没必要继续再扮头陀了。头陀通常是临时工,也就是那些有证的大师给一张戒牒,然后可以带发苦修,至于度牒在北宋后期虽然没那么紧俏,但一张算起来也得两百贯左右。
有编制的和尚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但有编制还继续做苦行僧……
那就真是任性了。
“威名?莫不是贼?”
武松说道。
“贼?”
王跃微微一笑。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到头来却身披袈裟,伴这孤灯残蜡,是你错了吗?除暴安良,劫富济贫,有错吗?没错,这世道不公,好男儿岂能苟且坐视?那是谁错了?为何行侠仗义者反被诬为贼,渔肉百姓者却高踞庙堂?
是这世道错了!
既然错的是这世道,那谁又有资格说你们是贼?
你们不是贼,那些祸国殃民,荼毒百姓的贪官污吏才是贼。”
他紧接着说道。
武松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目光却温和了许多。
“不该招安啊!”
王跃探过头,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边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
武松瞬间把茶杯重重地按在桌子上,紧接着那茶杯在他手中四分五裂,茶水在桌子上流淌开。
有戏!
王跃瞬间精神大振。
“好好的绿林好汉做着,为何非要招安呢?
要说是为了富贵,那兄弟我的确无话可说,可看哥哥如今所为,也并非是求那富贵的,再说如今这世道,若非原本就是富贵中人,如昨日兄弟身边的刘錡这般,否则要想富贵要么学文,去走那科举之路,成则富贵败则措大,要么如童贯身边那些人一样靠拍马屁,阿谀奉承来求之。
然而如哥哥这般磊落男儿,又岂会如此辈般奴颜婢膝?
既非为富贵,那为何要招安?为何要受那般鸟气?明明是一个快意恩仇,除暴安良的好汉,为何非要去给那些贪官污吏做鹰犬?
到头来还是个兔死狗烹!
这不是贱吗?”
王跃继续刺激。
“够了!”
武松爆发般怒吼一声霍然起身。
王跃像个得逞的阴谋家一样,端起已经震洒大半的茶杯,看着站在那里胸口急剧起伏的武松……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紧接着补刀。
“你就不怕某将你押送官府?”
武松喝道。
“那只是证明我看错人而已,不过我自信不会错的,世间岂有卖友求荣之武二郎?”
王跃说道。
武松瞬间就像泄了气般,一下子重新跌坐回座椅上。
“我倒是很好奇,哥哥的身手我是领教了,以此可知其他诸位好汉的,如鲁智深这般,纵然胜捷军那些士兵也说他是勇猛无敌,像你们这般身手,是如何被张叔夜那些官军困住的?要说西军精锐,真心放出骑兵的确可能,可就张叔夜仓促募集的那些乌合之众,还能困住你们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再说就算你们不得不招安,去江南一路上有的是机会离开,那又为何非得去与方腊拼命,最后折损那么多兄弟?
话说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王跃问道。
“不足半数!”
武松恨恨地说道。
说话间他还狠狠拍了一把桌子,这张可怜的桌子估计再来一下就该散架了。
“至于张叔夜困住我等,那不过是宋公明与那张叔夜合伙演戏。
他与吴学究早就瞒着众兄弟,与其联络好了,故意带着兄弟们入陷阱,再哄着兄弟们不得不招安,我与鲁提辖,史进等兄弟不愿意,但杨志,关胜等兄弟都同意,若是闹起来反而失了义气,不得已也就只得答应。
至于去江南,也是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了。
直到打完方腊,看他得了个官职后的嘴脸,兄弟们才悔之晚矣。
那时候史进兄弟差点与其火并,被拉住后与其割袍断义,独自一人回乡,我因与那方七佛大战折损了一条手臂,被他丢在了杭州。鲁提辖也心灰意冷,正好留下与我作伴,却不想倒是他先故去,葬了他之后我也就四海为家了,如今想想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这样一个狗东西。”
他接着说道。
“看看,这才是会谋富贵的,他的确不是英雄好汉,但却是会谋富贵的,踩着兄弟们的死尸,他终究还是换来一顶官帽,若是再继续拍上官马屁,以后少不了继续升官发财。
只是可惜了那些好汉们!”
王跃感慨道。
这就可以解释宋江这帮人为何横行河朔,却那么简简单单就被解决。
话说这宋江是个人物啊,杀人放火盼招安啊,先聚起一帮能打的,把阵势搞起来闹大了,再找个文官联络好设计把兄弟们逼到陷阱,然后再顺势逼其接受招安,用兄弟们的人头来换取他的富贵。一个团练使加上楚州兵马都监,这虽然在王跃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大官,但原本也是他一个小吏无法企及的。
他是吏。
押司就是县衙里的秘书,一个县好几个呢!
但依然是庶民,连衣服都只能穿黑色的,虽然理论上吏也有可能通过各种手段,然后得到提拔做官,但也只能限于那些最低级的官职。
而团练使是从五品。
原本他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如今还活着吗?”
王跃问道。
“路过楚州时还在,某不想再见他也没去看过。”
武松说道。
“这样的人还不一刀砍死,难道还留着恶心人吗?”
王跃不满地说道。
很显然宋江被毒死这种事情并没发生,毕竟这也不是水浒传时空,他会不会被毒死还难说,不过也可能是还没到时候,真要算起来距离解决方腊,也才仅仅过去几个月而已,方腊是去年八月才凌迟,宋江就算封官也就是七八月间,才不过大半年而已。
“终究兄弟一场,事已至此,随他去吧。”
武松叹了口气说道。
“这可不像哥哥能说出的话,对付此等小人,就该干脆给他一刀,以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你与他兄弟一场,不想脏了手,哪天兄弟我去,我倒要看看这厮是何等狼心狗肺。”
王跃愤慨地说道。
武松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过兄弟此来,倒是有事相求。”
王跃说道。
砍死宋江什么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就算真砍死也是以后的,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说,你我也算投缘,有用得着某之处尽管开口。”
武松爽快地说道。
“不瞒哥哥,兄弟我其实刚刚入了胜捷军,即将随童贯开赴河北,此去少不了大战一场,以我估计,少不了要大败一场,我虽然有些武艺,但战场之上千军万马终究不光是有武艺就行。我想请哥哥随我一起,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别到时候死在战场上,咱们兄弟联手,战场之上保命足够。”
王跃说道。
“某兄弟三十六人,被童贯利用去打方腊,最后活下来不足二十个,如今正后悔之时,你却要某再跟着你,随那童贯去打辽人?”
武松盯着他,一脸不满地说道。
“哥哥莫急,且听我道来。”
王跃说道。
(感谢书友裕满堂的打赏)
第十三章 念个毛的佛,且去杀人
“我只想问一句,哥哥是想就这般了此残生?”
王跃问道。
武松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他。
“或者我再问一句,你就想这般昏昏噩噩地继续下去,继续这样如行尸走肉般游荡,看着那些贪官污吏继续荼毒百姓,看着世间那些不公平的事在你面前继续一堆堆出现,看着这个世道继续错下去?
曾经那个嫉恶如仇,快意恩仇的武二郎,就这样继续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一直到死?
那你与死人有何区别?”
王跃说道。
武松依然默默盯着他。
但却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很显然他并不是一个能够真正克制情绪的人,虽然王跃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水浒中一样,但从昨天的接触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的性格……
他是一个豪侠。
一个快意恩仇的人。
而现在他的日子过的很苦闷。
曾经的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悔恨中,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看着造成这一切的人在一旁春风得意,却因为曾经的义气无法去报仇,曾经他和那些兄弟们劫富济贫逍遥快活,看到不公之事一刀砍去,看到贪官污吏一刀砍去,那是何等畅快,但现在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
这种人实际上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想要让他跟着自己走,那首先就得点燃他心中的烈火。
王跃承认自己不地道。
武松跟他走很危险,说不定这次会死在战场上。
千军万马的战场真不是武艺好就管用,就是霸王再世,对面几百张神臂弓之类射过来,也一样会被扎成刺猬,他上战场会死,武松当然也会死,可对于武松这样一个人来说,让他继续昏昏噩噩下去,那真是一种耻辱,他是一个战士,那就应该像个战士一样……
念个毛的佛啊!
且去杀人!
“可这些与你去河北有何关系?”
武松缓缓说道。
王跃立刻露出了笑容。
“很简单,因为我料定会败,但败了不一定就无法收回幽燕,毕竟我大宋有钱,花钱买女真人打下来再给咱们就行了,相信童贯一定会这样做的。但女真人也知道了咱们朝廷是一只可以随便宰的肥羊,之前他们以为我们很强大,至少也是辽国一个等级,但只要咱们朝廷在幽燕之战原形毕露,他们是不可能忍住这花花世界的。
他们如今还没解决辽人,天祚帝还在夹山,一旦他们彻底解决辽人稳住了后方,就会紧接着对咱们举起刀。
然后咱们会成为下一个辽国,而北方会杀得一片混乱。
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王跃说道。
武松摇摇头示意不懂。
他哪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哪知道夹山是什么地方,女真人又是什么鬼东西?
“你们以前是如何横行河朔,是如何劫富济贫?”
王跃很干脆地问道。
“那还不容易,梁山泊水路四通八达,沿着五丈河到开封,沿着泗河南下到江淮,沿着黄河水路到河北,顺着五丈河又可到济南,就是到沂州都容易。我们兄弟带着各自手下,也无需太多人,有千余就足够,驾着船沿途攻破州县,召集贫民打开官仓,把那些贪官污吏杀了,粮食任凭他们自己取。
再有那些为富不仁的,一并打开庄子,一样开仓放粮,我们兄弟就取些金银之类方便使用的,剩下全都任凭穷人取之。
京东各地多是厢军,就是禁军也都百余年未打过仗。
这般货色某一人就能撵着几百打。
无人能挡。
我们兄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说我们兄弟到就会开仓放粮,别说是那些贫民,就是官军都不想阻挡,我们打开州县他们一样跟着分钱粮。”
武松说道。
而且精神大振,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容光焕发。
“错了!”
王跃说道。
“哪里错了?”
武松愕然道。
“你们完全错了,你们这样做有什么用吗?你们在的时候,的确那些老百姓分了钱粮,能吃几顿饱饭,可你们走了以后他们的日子会有什么改变吗?
不会的。
他们该交的租还得交,该交的税也依然得交,该过的苦日子一样也还得过。
甚至更差。
毕竟那些贪官污吏因为你们造成的损失,得从他们身上捞回来,贪官污吏们是不会吃亏的,你们顶多让那些老百姓做了个梦,很短暂,但的确没什么卵用的梦,你们走了,他们的梦也就醒了,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走,你们为什么不是带着他们,把这个梦变成实实在在的日子?”
王跃说道。
“那不是造反了?”
武松愕然说道。
“哥哥,你们是在做什么?难道你们是在请客吃饭吗?你们原本就是造反却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
王跃同样愕然地说道。
武松立刻沉默了。
“我此时才明白,你们甚至不如方腊,方腊至少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在造反,那他就也就像个真正造反的一样,可你们都已经造反了,却没想过造反,知道你们这样顶多是什么?流寇,顶多也就是个流寇而已,失败是必然,不招安最后也一样会完。
你们已经造反了。
那你们就得有一个造反的样子!”
王跃说道。
这个时空当然不会有水浒传那样,搞个水泊梁山的根据地,事实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实里的梁山无非一个孤零零小山包,算起来四五个平方公里,四周环水,一片芦苇荡,藏千把人当然没问题,毕竟随时可以驾着船走人。那里有五丈河这个开封以东漕运线贯穿,南下桓公渎入泗水直达淮河水网,整个鲁豫交界水网区乃至淮河水网任由他们活动。
向北进入黄河水网麻烦点。
因为五丈河进开封城,再转入汴河才能进入黄河。
不过在梁山泊北岸登岸,却只需要陆路百多里就到了,然后弄些船顺流而下整个河北任由他们逍遥,甚至都能把船撑到蓟州去。
所以历史上记载的这帮人,也就是这样在整个南起淮北,北到河间的广袤水网区内四处攻州破县。
但他们真没建立过根据地。
“这样不行!”
王跃语重心长地说道。
话说这家伙都快反贼附体了,俨然忘了自己还在大宋都城,而且还在一座皇家寺庙里,而此刻他身份还是大宋禁军中的一个都头。
“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此战之后北方就开始进入乱世,尤其是幽燕一带接下来会很乱,而乱世就少不了为盗的,故此我想做的,就是先在山区搞起一个寨子,然后逐渐做大,做强做大,再创辉煌。不过不是我,而是哥哥你,至于我还得在官军里面,最好能争取往上爬,然后咱们兄弟俩合伙,等到女真人南下时候,咱们再趁机建立一个没有贪官污吏,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的好世道。”
他紧接着说道。
武松摇了摇头,很显然这家伙理想太远大,他根本理解不了。
实际上王跃也不是脑抽,因为他真得具备实现的基础,童贯花钱雇金兵打下幽燕后,为了维持统治,主要是养活郭药师那帮人,毕竟那里的人口几乎被女真人全掠走了,根本没有能力维持自给自足。这样赵家人就不得不就近在河北大肆搜刮,最终导致河北造反的蜂起,靖康之前河北已经遍地烽烟,武松想在这期间搞起一支队伍很容易。
唯一的问题也就是如何养活。
但这是以后的事。
再说王跃可以在开封赚钱,甚至想方设法弄一个地方军职,然后和童贯勾结起来弄钱。
总之就是官匪一家互相支撑。
然后就这样猥琐发育,直到金军南下,那时候就可以真正打着抗金旗号做大宋朝的军阀了。
当然,目前只是个计划。
这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个画饼而已,最重要的还是用这个画饼哄着武松跟自己一起北上。
但武松还是摇了摇头。
“某不懂这些,再说你这全是猜测,究竟会怎样谁也不知,就为你这些猜测的东西,让某二次做朝廷鹰犬,还是跟着童贯这奸贼,这岂不是贱?”
他说道。
“你就说吧,怎么才答应?”
王跃最终还是来直接的。
武松突然一笑……
“咱们再好好打一场,某输了自然听你的,命某不在乎,就算跟着你去河北要上阵厮杀也可,左右这日子过得也无趣,好生杀一场,战死在千军万马间,也总胜过一朝老死病榻。可要让某听你的,终究得让某服气才行,打得过某就任你差遣,打不过某就不说也罢。”
他说道。
“走,到外面去,正好兄弟也想看看哥哥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他也很想看看放开手一搏,最后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武松。
“外面?此处乃佛门净地,咱们还是莫要惊扰了寺中僧人,左右也该朝食,咱们出去寻个去处吃饱喝足,再到城外放开手一战。”
武松说道。
“走!”
王跃向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第十四章 金瓯缺
“这东西好!”
上土桥附近一座早餐铺子外,坐在小马扎上的王跃大快朵颐,此刻他一手扛着肉饼,一手端着北宋版胡辣汤……
羹汤。
准确说叫大骨羹。
大宋朝民间羹汤无处不在,几乎只要吃饭,甚至包括喝酒,统统都少不了羹汤,而且种类繁杂,堪称无物不可羹者,堪比现代吃火锅,从肉到菜再到鱼统统都能羹,此刻吃着肉饼喝着羹汤坐着小马扎的王跃,俨然找到了现代早餐大排档的感觉。
而另一边的武松没这么多话,只是举着葫芦喝酒,看着街道上开始一天忙碌的行人。
这酒肉头陀!
“你那朋友来了!”
他忽然说道。
正吃得开心的王跃愕然回头,然后就看见刘锜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正骑着马,从上土桥上走下来,那人也是一身绿色,看起来也颇为健硕,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就在王跃转头瞬间,刘锜也正好目光转向这边。
王跃赶紧回头。
“你不想被他看见?”
武松喝着酒饶有兴趣地说道。
王跃低着头,一边啃肉饼一边点了一下头,不过这时候刘锜也已经发现了他,只不过他一身这时候底层贫民的衣服,一时间没认出来,但已经开始怀疑。他停止和那同伴说话,催马走向这边,那人好奇地跟着,武松继续喝酒看着他们,很快刘锜到了王跃身后。
“这位兄弟,可否转过头来?”
他停下问道。
王跃瞬间换上一脸笑容,然后转过了头……
“信叔兄,你不在大内当差吗?”
他说道。
“哼,你倒是胆大,这时候还敢进城来,王禀应不曾放你出来吧?你这是违抗军令私自出营,回去单凭这一条王禀就能以军法砍了你!”
刘锜冷笑一声说道。
“你是说我最好别回去吗?”
王跃一脸纯洁地问道。
“你愿回就回,不愿回就逃跑,以后顶着个逃兵的名受缉捕,左右此事已经与刘某无关了,刘某将你交与王禀,就完成了太师交待的,你跑了也是你刚认的那个叔父之责。
不过今日他未必有空回营,据说今日中午官家要在宫中赐宴,午宴结束也得下午,晚间再有些别的宴请,那他今日也就不会再回军营,胜捷军另外几个将领如辛家兄弟,张师正等人,估计也不会回军营的。你早早回去,只要别被发现就还能蒙混过去,若是真被发现,那就听天由命吧。”
刘锜说话间下马,在他们的桌子旁坐下,另一人也下马坐下。
“大伯,肉饼四个,大骨羹两碗!”
刘锜朝店铺伙计喊道。
“你为何称他大伯?”
王跃好奇地问。
“店小儿无论大小皆称大伯,不过也就是这般脚店,若是大酒楼,则又有不同称呼。”
和刘锜一起那男子说道。
“呃,这倒是挺别致,这位哥哥不知如何称呼?”
王跃拱手说道。
“马扩,字子充,陇西狄道人。”
后者还礼回答。
“王跃,无字,袭庆府奉符人!”
王跃说道。
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过。
旁边刘锜冷哼一声,这个混蛋的籍贯还是他编的,现在倒是毫不脸红地真就这么自称了。
“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他转头问武松。
“武松!”
后者干脆地回答。
“武松?这个法号倒也少见。”
刘锜愕然道。
“武松?你是梁山那个武松?”
马扩眉头一皱说道。
武松冷然一笑。
“王兄弟交游广阔啊!”
马扩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跃一眼说道。
“某倒是觉得,你们这些人也不失为一群好汉,无论之前如何,终究还是走上正道,大师若非落得残疾,此时也少不了个官职。想那宋团练,如今不就依然富贵?还有杨志,此番太师北上巡边,据说也调了他参战,到时候立下功劳少不了再加官晋爵。”
刘锜说道。
说到底无论是不是把梁山这些人当做贼寇,他们终究是招安了,而且还为朝廷血战过。
“杨志也在太师军中?”
王跃说道。
这个消息让他很意外。
“他原本就是禁军军官,只是犯了事逃走,招安之后倒是得了太师赏识,如今乃是河北禁军大将,此前已奉命调往高阳关。”
马扩说道。
武松冷哼一声。
“吃饭,吃饭,吃完了兄弟还得和武松哥哥比武。”
王跃赶紧说道。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太危险,很容易打起来。
“比武?那这顿我请了,赶紧些,打完再寻个好的去处继续吃酒。”
刘锜瞬间来了精神。
“呃,我其实就是在等你来掏钱。”
王跃说道。
然而他这话刚说完,对面武松猛然站起,甚至把桌子都带翻,桌上的羹汤瞬间浇了最倒霉的刘锜一身,话说这东西可很有温度,刘锜被烫的惊叫一声,立刻就变了脸色,毫不犹豫地拔刀……
“混账东西!”
他怒喝一声。
不过紧接着王跃拉住了他,因为此刻的武松正两眼冒火般,盯着上土桥方向,刘锜也是聪明人,他和王跃同时将目光转向那里,然后就看见上土桥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一个恍如铁塔般的壮汉,鹤立鸡群般走着,不过并没有发现他们,正在转向准备走向桥下的码头。
“何人?”
马扩一脸凝重地问。
他已经转身取下马鞍旁挂着的刀。
“方七佛。”
武松缓缓说道。
“你没认错?”
王跃问道。
那就是不久前他遇上的那个壮汉。
“我这条胳膊是他砍下的,你说我会认错?”
武松说完骤然冲出。
“这个莽夫!”
刘錡一把没拉住他,气得直接一跺脚。
“上啊!”
王跃很干脆地双手提起那张有些分量的桌子,说了一声之后在后面店家的喊声中追着武松去了,他今天没带祖传的消防斧,这附近也没趁手的,只好用这个凑合一下了,否则就只能像公园下棋急眼了的老头一样,抄着小马扎上了。后面刘錡二人立刻拔出刀跟上,而此时武松已经到了方七佛跟前,紧接着跃起凌空一脚直奔后者胸前。
方七佛也看到了他,正要迅速向码头跑,此时无可躲避,很干脆地双臂交叉胸前,撞击瞬间猛然向外推出。
就在同时武松另一只脚正中他腹部。
这个铁塔般的壮汉闷哼一声猛然后退两步,而武松却随即被他推开,倒飞出去落地,正好被赶到的王跃扶住。
“快上!”
武松喝道。
王跃立刻直冲向前。
方七佛依然在逃,但他的块头限制了速度。
而王跃的冲刺速度已经完全可以拿奥运冠军,眨眼间就追上,他手中桌子带着呼啸拍落。
方七佛转头一拳轰出,瞬间击穿了桌面。
不过王跃又不在桌子正后方,站在一侧的他大吼一声继续向前。
方七佛抬脚上撩,王跃直接跃起,但桌子依然没撒手,从方七佛头顶掠过的他带着套在方七佛手臂的桌子旋转,碎木如锯般切割方七佛的手臂,他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但这家伙也不是善茬,带着桌子猛然撞向王跃。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码头,在那些船家和水手的惊叫中,同时坠落在河水中。
方七佛忍着剧痛,直接从桌子上抽出手臂,下一刻王跃的拳头也到了,来不及反应的他被正中下巴,方七佛再次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水,但紧接着他的拳头直奔王跃面门。
王跃轻松躲开。
但他却没想到方七佛另一只手在水下抓住了他的衣服,拖着他直接扎进了深水。
王跃很干脆地也抓住了他的衣服。
水下两人剩下的拳头同时轰出,在经过了河水减弱威力后又同时轰在对方的胸前,下一刻两人向外分开,但王跃却没松手,方七佛自然也不能松手,两人同时用力再次靠近,又一次挥拳轰出。他俩就这样在水下,仿佛发疯一样各用一只手抓住对方,剩下一只手握拳对轰,这样近的距离也不存在躲闪,两人的拳头不停落在对方胸前。
谁先撑不住谁就是失败者……
失败者是方七佛。
他的确水性不错,江南人会水很正常,大概他拖王跃下水的目的,就是以为王跃北方人不会水,但他哪知道这家伙底细。
结果现在悲剧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对氧气的需求远远超过王跃啊。
很快撑不住了的方七佛突然松开手。
“想跑?”
王跃对着他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紧接着他双臂向前,以一种很羞耻的姿势抱住了方七佛,后者也急了,虽然汴河水不够清澈,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但那混乱捶击王跃后背的的动作证明了他的焦急。王跃这时候也不管别的了,就像只八爪鱼般箍住了他,忍受着后背的重击同时拼命摆动双腿向下游。
倒霉的方七佛真要是在外面和他单挑,还未必会输给他,可现在却只能看着头顶近在咫尺的阳光挣扎。
就在这时候,几支棹同时出现在他视野中……
第十五章 一曲大宋忠义英雄的赞歌
“什么万夫不当之勇,水里灌上十分钟霸王再世也废了!”
王跃有气无力地说道。
此刻的他正四仰八叉地平摊在码头的石板上,而旁边刘锜等人则一片混乱地按着方七佛捆绑,还有一队附近赶来的士兵,用长枪顶着方七佛,防止这个要犯逃跑……
“这厮乃方腊手下头号猛将,独自率领数万兵马攻秀州,我等连同王禀部自镇江救援,两军大战于秀州城下,我与鲁提辖合力也未能拿下他,反而被他斩断一条手臂。不过他手下多是些乌合之众,连盔甲之类都没有,纵然他悍勇,最终还是挡不住西军铁骑,只能撤回杭州与那方腊固守。之后官军攻破杭州,他逃走后不知去向,若他在方腊身边,韩世忠也未必能成功,却不想今日居然会在开封城內,为兄弟所生擒,这也算是天意了。”
武松说道。
说话间方七佛被捆绑结实,然后穿杠子被刘锜等人拖过来。
“你这无耻小人,有本事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他奄奄一息地说道。
“有机会再说吧,咱们也算是素昧平生,第一回见面也没什么怨仇,抓你也只是为朋友义气,你在黄泉路上别骂我,话说你一个人跑到这开封,莫不是专程给我送这场功劳?”
王跃摆了摆手,很无所谓地说道。
估计他是没机会了,用不了多久就该步方腊后尘了。
这些人扣除那个奇葩的信仰,其实并没什么让他厌恶的,虽然传说他们杀两百万人,但那只不过源自当时一个文人笔记,文人这方面节操就不用说了,毕竟有圆嘟嘟一炮糜烂数十里。而且笔记的内容还说官军杀贼百万呢,总共浙江六州五十二县卷入战争,照他这个记录,那至少得死一半,毕竟核心战区杭州人口也就百万。
二十万户。
一户五口人也就一百万。
实际上官方数字才三十万口,二十万户当然不可能三十万口,那得多少光棍才能出这样的户均人口。
一百万应该是合理的。
至于剩下几个州都是十万户级别,所以六州不会超过六百万,而方腊从起兵到被俘总共半年,半年杀两百万,在没有机关枪的时代这杀人效率也太高,都快赶上一年屠川六万万的巫妖王了。
总之这个数字很值得推敲。
倒是有记载明确的。
就是他们杀官员,杀儒生,杀那些士绅大户挺狠。
堪称罪行累累。
官方小账本都记得明明白白的,至于一些老百姓蜂起响应的,这个就遮遮掩掩语焉不详了。
“以成竖子之名!”
方七佛狠狠地说道。
不过就在他被拖过去的瞬间,却微微向着王跃一点头,他已经理解了王跃的意思,王跃是不会告诉官府他其实还有些同伴的,虽然这一点官府肯定很容易就查到,但在这期间,他的那些同伴却可以趁机逃走,他们居住的地方其实就在这附近,闹得如此轰动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王跃依然躺在那里,继续看着他被塞进一辆刚刚赶到的囚车。
“咱们还比武吗?”
他问武松。
“无需再比,以后某任兄弟差遣!”
武松很干脆地说道。
“还比甚底武,起来,某带你去太师那里请功!”
刘锜激动地说道。
他的确很激动。
话说这可是钦犯,虽然是王跃抓的,他不好抢功,但作为主要参与者之一他也少不了加官进爵。
甚至他还会比王跃加的更多。
毕竟他是有背景的。
“起不来,我在水下被这厮捶了足足几百下,都吐血了,如今怕是已经五脏俱裂,命不久矣,这时候还去请功?我站都站不起来,一活动就感觉正走进鬼门关,能躺这里晒着太阳等死也就知足,若信叔兄有心,不如替我去叫几个小娘子来,给我唱着曲也算是送行了。”
王跃虚弱地举着一只手说道。
“快,去找个郎中来!”
刘錡毫不犹豫地吼道。
几分钟后。
“你没受伤!”
刘錡很肯定地说道。
“这位兄弟且宽心,你这脉象看无恙,甚至老朽可以拍着胸脯说,兄弟身体康健,足可长命百岁。”
本地某名医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可我都吐血了!”
王跃抓狂一样说道。
“你莫不是想装受伤,故意不去河北吧?”
刘錡狐疑地说道。
“我真吐血了,吐了好几口呢,我是那种装病的人吗?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方七佛的力气,他在我背上捶了都不知道多少下,而且我胸口还挨了很多拳,你们都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受伤呢?而且我都起不来了,你们看,我真的起不来了!”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猛然一用力,下一刻四周一片寂静……
“呃?”
坐起来的他茫然四顾。
“呵呵!”
刘錡笑容诡异。
马扩同样也呵呵一笑。
……
“我真吐血了,刚才也真起不来,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王跃一脸尴尬地解释着。
说话间他从地上直接爬了起来,多少有些茫然地在身上摸着。
他在水里的确吐血了,那方七佛最后都疯了,两个恍如巨锤般的拳头拼命捶击他的后背,哪怕有河水阻碍削弱了力量,这样的猛将连续捶击,也不可能不对内脏造成伤害。虽然之前说快死了的确夸张,但受了一定内伤是真的,他都吐了好几口血,肯定是内脏已经出血,刚上来时候也的确没力气站起,一动就感觉浑身剧痛。
可现在居然好了?
根本就像没受任何伤一样,内脏不疼了,原本那种想吐血的感觉没有了,浑身上下一片轻松,再打一场都毫无困难。
这就很诡异了。
“对,对,王兄弟的确受伤了,王兄弟与那方七佛血战一场,以方七佛之悍勇又怎会无伤?受伤了,他的确受伤了,这位郎中,你适才是不是诊错了,最好再诊一遍,一定要诊的仔细些。”
马扩突然说道。
“呃,那小老儿再诊一回!”
那郎中说道。
说话间接过了马扩递给他的一小块银子。
很显然大家都是聪明人,一个身受重伤还擒拿逆贼的勇士,明显比一个不受伤的获得的奖励更多。
然后他第二次诊断的结果,自然就是王都头勇斗方七佛,最后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然凭借一腔忠义,奋不顾身,最终硬是吐着血,还为大宋,为官家擒拿这个逆贼,谱写一曲大宋忠义英雄的赞歌。真乃我大宋士民之楷模,吐着血都能与逆贼大战三百合,这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足以显示吾皇之教化。
“找辆驴车来,你都吐血了就别硬撑着了,子充兄,你与武大师先送他去寒舍,我去太师处报信!”
刘錡无语地说道。
说完他直接上马,方七佛是被开封府的人带走的,虽然开封府不可能抢这份功劳,毕竟还有他和马扩,但还是得以最快速度通知童贯,王跃现在是胜捷军的军官,这份功劳主要是胜捷军的,很给童太师长脸。原本他们应该跟着一起去开封府的,就是为了带着王跃去请功才留下,现在王跃装受伤,那他就只能自己先去了。
他走后很快附近一辆驴车被叫来,身受重伤的王都头,终于如愿以偿地享受了一个伤员的待遇……
“我就说我受伤了嘛,你们还不信!”
他躺在稻草上满意地说道。
“你都伤成这般模样,就老老实实闭嘴吧!”
骑着马在一旁看护的马扩没好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