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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灭宋txt下载     灭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一群戏精

    刘宅。

    这里是刘錡在开封的住宅,不过是租的,他家是陇右德顺军也就是现代固原南边的隆德一带,在京城只是做官而已,当然是租的。

    而且房租还很高,所以只是租了这样一个三进小宅院。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八品官。

    而且没权力。

    职责只是在大内的西上閤门,在知閤门事和閤门宣赞舍人指挥下,给那些进宫的大佬们带个路,向外面传个话,准确说他就是个传达室的,只不过他这个传达室是皇宫的传达室而已。不过他这属于閤职,随时会被皇帝派遣到外面以閤门袛候的官职干别的,那时候可就不一样了,类似于带衔的特派员,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堆送礼的。

    所以说这个官职就是给他这种二代们镀金的。

    至于马扩……

    “你说你见过阿骨打?”

    王跃坐在短榻上一脸惊愕地看着马扩。

    马扩真给了他一个惊喜。

    “家父马政,重和元年以登州防御使充使臣,与副使兼通译呼延庆,向导高药师一同渡海赴辽东,与女真人商议交好,某也在其中,不但到过女真所居之阿芝川涞流河,且见到了阿骨打。”

    马扩说道。

    “那女真人如何?”

    武松也有些好奇地问道。

    马扩顿了一下,露出一副回想往事的表情。

    “我辈皆人,其辈更似野兽,日常所为者唯有狩猎,皆阿骨打亲自率领行围,其独踞虎皮,背风而坐,掷箭以远近分派属下,各以骑兵并行,绵延数十里驱赶野兽至围中,各以强弓射杀,甚至有肉搏猛兽者,然后设皮座以所获猎物生火烤而分食,甚至有生食者。

    无礼仪教化,惟力是恃。

    不种五谷,日常所食皆赖渔猎,另有稗子为粮。

    所居皆平原草莽,人烟稀少,每三五里间或有一族帐,三五十家而已,帐内设有火炕,皆居火炕之上。

    某去之时,其已破辽之上京,掳掠乐工悉集,倒是颇有好之者,惟阿骨打鄙视之。”

    他说道。

    “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咱们大宋的乐工也被送到那里?”

    王跃似笑非笑地说道。

    “出使之前朝中诸公的确多有担忧唇亡齿寒者,纵然当时执政之蔡相,亦多有顾虑,但童太师坚持此议,官家终究听了童太师的,再者只要咱们夺取幽燕即可堵住北方南下之路,那时候榆关,居庸关天险在手,女真人纵然欲南下也过不了燕山。

    相反若任由女真夺幽燕,则为祸更甚于辽国。”

    马扩说道。

    “那要是打不下幽燕呢?”

    王跃说道。

    “我军十余万,又有西军精锐,可谓精兵猛将悉集河北,析津城内耶律淳能调集的所有男人加起来,都未必有咱们的兵多,此战如何不胜?”

    马扩说道。

    王跃呵呵一笑。

    可事实上就是输了啊!

    这他玛说会惨败,都不会有人相信啊!

    真悲哀。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婢女,端着茶走了进来。

    刘錡的老婆孩子肯定不会在这里,在开封的就是俩小妾,她们肯定不方便出来招呼客人,不过马扩与他算是好兄弟,也就算是半个主人,直接负责招待王跃二人。

    王跃无聊地看着小婢女……

    “来,小娘子,我给你看个手相如何?”

    他说道。

    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婢女,怯生生地看着他。

    “你还会看手相?”

    马扩意外地说道。

    说话间朝那小婢女示意了一下,后者小脸红红地伸出手。

    “那是当然,王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王跃大言不惭地说道。

    然后伸手就去抓人家的小手……

    “你的天文地理也是那老道教的?”

    刘錡说着话从外面一脸无语地走了进来。

    “对,还是信叔兄了解我!”

    王跃说道。

    然后他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把这副药拿去煎了,叫刘福去杀只鸡,弄些鸡血过来,再让四娘拿身我的旧衣服来,快去!”

    刘錡无视他调戏自己婢女的事实,把手中一副药递给小婢女说道。

    说完他走到王跃面前,毫不犹豫地叉着他胳膊拽起来。

    “喂,你要对我做什么?”

    王跃愕然道。

    然后另一边马扩在刘錡示意下,同样叉起了他的另一只胳膊,两人直接架着这家伙就往外拖,紧接着出门转向旁边的书房,进去后随即马扩将门踢上了。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别脱我衣服,我可不好这口……”

    书房里的王跃惊叫着。

    一刻钟后。

    “吆,这还真伤的不轻啊!”

    童贯饶有兴趣地看着病榻上的王跃。

    旁边还有一件血衣呢,胸前是王都头吐的血,看起来还很新,估计刚吐完没多久,另外那小婢女还端着喝了一半的药,刘錡与马扩垂手而立,至于身受重伤的王都头则挣扎着要起来……

    “躺着吧,老夫还真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你就给老夫长了这个脸,这方七佛可是悍勇至极,却没想到栽到了你手上,行,老夫没看错你,回头进宫少不了给你向官家讨个封赏,你就留在开封养伤,此次北上就不用跟着了。”

    童贯笑着说道。

    “太师,这点伤不碍事,适才马兄说过,咱们北上也是乘船,俺在船上养伤也一样,太师老爷如此器重俺,俺不能给太师老爷丢脸,这趟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太师老爷北上杀敌。太师老爷,您就让俺去吧,俺的身子壮,不过是挨了些拳头而已,又不是被刀砍了,就是刀砍了,俺也要跟着太师。”

    王跃奄奄一息般说着,挣扎着要扑下卧榻。

    刘錡二人赶紧扶住他。

    “那方七佛的拳头,可不比刀砍斧剁弱,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就跟着吧,老夫给你单独备一艘船,你正好与马承节同行。”

    童贯说道。

    他北上是肯定要坐船的,在开封北上过陈桥驿,到滑州三山浮桥登船,顺流直下到河间转陆路北上高阳关,原本历史上他从启程到到达高阳关,总共才花了十三天时间,不是坐船沿黄河顺流直下,陆路得走一千多里,就是宋军骑兵恐怕也做不到持续十三天每天一百里行军。

    更别说他这压死马的肥胖程度了。

    “谢太师老爷!”

    王跃激动地说道。

    说着还要行礼。

    “这些虚礼就免了,赶紧躺着吧,是条好汉!”

    童贯笑着说道。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后面跟着的王禀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跃一眼,还有几个同样的将领,也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太师的新宠,估计是已经感受到了竞争的压力,然后这帮家伙跟在童贯后面,又吹捧着太师慧眼识人,就那么很欢乐地走了。

    刘錡二人送他们出去然后回来……

    “信叔兄,你这就不对了,你怎么能骗太师呢?”

    王跃一脸认真地说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适才你这戏演的倒是很像,真是满腔忠义啊。”

    刘錡鄙视地说道。

    “王兄弟为何非要去河北,留在开封不是更好,左右也少不了你的封赏,太师亲自向官家讨要,再低也不会比某这个从九品更低,以官家之慷慨,就是赐钱也少不了,那又何必去河北冒险?”

    马扩说道。

    “演戏归演戏,说起来能多捞点当然好,可是这真正要为国出力的事情上,咱们也不能躲开,这忠字还是不能含糊,骗太师归骗太师,太师的赏识咱不能忘了,这义字上也不能含糊。于公于私,于忠于义,王某都不能做这个逃兵,装伤是装伤,该上战场还是要上的,不上那就真是小人了。”

    王跃肃然说道。

    “受教矣!”

    马扩动容地拱手说道。

    (感谢书友茵塔希缇,走私航空母舰,backup59,当世自逍遥,完美的轨迹,humorson,napoleon濬嘟,梦想天天睡懒觉,晋安明月,随风1937,俺真不是英雄,汉族网麦冬,上古之神_河蟹,apt散仙,鎏金镗,轩辕贵胄祖述尧舜,扶犁理江山,神造新大明护国公牌碎满机等人的打赏)

第十七章 六根清净杵

    可怜的马扩并不知道,这家伙只是舍不得这个浑水摸鱼的机会,毕竟在一个有序的社会中很难搞事情……

    比如开封。

    王跃出去喊一声造反啦,保证转眼间周围一个人都不见了。

    以天下之力养一城的结果,就是清明上河图的盛世,在这样的社会中造反是很难的,那些喝着茶听着戏的市民们,是不会陪一个反贼发疯的。

    可河北不一样,或者说幽燕一带不一样。

    那里已经是乱世了。

    辽国的末日几乎已经是尽人皆知,哪怕耶律淳的苟延残喘也没用。

    事实上打败童贯之后,紧接着耶律淳就病死,随后郭药师降宋,宋军二次进攻析津,虽然成功进入了析津城,但却因为抢掠遭到城内抵抗,最终刘延庆全军覆没,仅仅带着几百人逃出,童贯不得不花钱请女真军南下。

    女真军攻破居庸关,自知大势已去的北辽群臣做鸟兽散。

    耶律大石带着耶律淳的老婆北逃,开始他那传奇的一生,萧干带着奚人躲进热河群山,倒也过了把皇帝瘾,女真血洗析津城,把能抓走的全抓走,留下一座空城给童贯来宣布大宋光荣完成高粱河车神遗愿。得到了析津城的大宋事实上交给郭药师做军阀,同时原辽国大臣张觉割据冀东的平州向女真称臣,然后郭药师和张觉还有萧干在这屁大点地方玩三国杀。

    最后萧干被郭药师干死。

    张觉因为女真不准他继续做军阀,在金军进攻平州时候逃亡大宋。

    在金军逼迫下大宋知燕山府王安中杀张觉,把脑袋送给了女真人,同时也为女真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是靖康之变的起因。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两年里。

    两年里在这片大致上相当于明朝四分之三个顺天府和整个永平府的土地上上演无数杀戮。

    这样地方搞个小势力真得太容易了。

    王都头踌躇满志地开始了他挖大宋朝墙角的大业,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倒是春风得意,首先他被封官了,承信郎,和马扩一个等级,有品级的官员里面最低级,从九品,至于在胜捷军里面的官职,这个需要等他养好伤之后,不过刘錡说王禀答应也就给他一个队将。

    和都头一样。

    都头是旧军制下管百人的军官。

    但胜捷军是将兵法,也就是将部队三级,队将就相当于都头,手下管五十个士兵。

    而目前胜捷军以王禀为统制,但统制只是一个出征时候的临时官职,实际真正编制最高是将,这些将直属于宣抚司,也就是童贯,目前整个胜捷军五千人分成三个将统辖,其中辛家兄弟俩各一个,也就是辛企宗和辛永宗,剩下一个是张师正,然后在出征时候童贯任命王禀指挥他们。

    而这三人手下各有副将,部将,队将,队将带五十兵,部将五百兵,实际上就是营,其实也叫营,副将是将的副手,还有个准备将是备用的,这里面营队是固定的,但一个将手下几个营很难说。王跃要是被任命为队将,以后也就说不定归哪个管了,这明显不是好消息,毕竟以他的风格很难当老实孩子,这一次也就是抓了方七佛,要不然王禀还准备给他一顿军棍的。

    再就是他有钱了。

    “一千贯,这能买多少东西?”

    王跃好奇地看着面前一堆铜钱。

    这是他的赏赐,也不能说是赏赐,实际上是方七佛的悬赏,他的悬赏原本是三千贯,但开封府认为这也不是王跃一个人的功劳,开封府上上下下都有份,而且还有刘錡这些人,总之最后给他分了一千贯。

    这也不少。

    两吨多呢!

    这还是因为北宋七百七十文一贯,崇宁通宝一文三点几克,不得不说这年头花钱也不方便,交子虽然已经出现,但这种专门坑人的东西,当然不会在自己的都城流通。实际上这时候叫钱引,主要流通于四川和陕西等外地,说白了就是大宋皇帝太精明,已经开始学习现代美帝国主义那套,用滥发纸币来搜刮外面财富供养自己的手段了。

    宋徽宗最多一次一年就印了一千万贯。

    真疯狂。

    “一贯一石米,有些出入但不大!”

    马扩说道。

    王跃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堆铜钱。

    “若是我想把一些铜钱融了,然后铸造一件兵器,那么应该找谁?”

    他问道。

    “找个铜匠即可。”

    马扩说道。

    “你想铸何种兵器,如今兵器哪有用铜的?”

    刘錡说道。

    “我这个兵器有些麻烦,它需要把里面做成管子,且这个管子还有点长,我还是示范一下吧。”

    王跃说道。

    说完他拔出刘錡的手刀,走到外面把人家附庸风雅的竹子给砍了好几根,又迅速截出差不多粗细的六根,其中一根是加长的,大概两米左右,剩下五根短约一米,然后把这五根绕着长的那根捆扎起来……

    我大明神兵利器的模型就这样诞生了。

    “这算何种武器?杵?”

    马扩茫然地问道。

    “对,不过此物并非寻常杵,王某称之为六根清净杵。”

    王跃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神兵利器。

    话说大宋朝又不是没有火药,虽然质量差点但也足够,造大炮火绳枪的确困难了点……

    大炮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生铁铸炮,或者熟铁膛生铁炮都有难度,这个真需要些技术,可单纯铸造一尊青铜炮,这个就没什么难度了,但问题在于玩不起,因为大宋朝钱币缺乏到都使用纸币和铁钱了,可见铜的缺乏。而且这些铜钱含铜量很低,能超过百分之六十就不错了,还得重新精炼,估计这一千贯也就能铸造一尊,加上人工等方面的成本,一尊真正具备攻城能力的大炮,造价得两千贯以上。

    也不算太多。

    毕竟我大宋宰相一年俸禄都能买好几尊。

    但问题是就宋军这水平,给他们造红夷大炮最后结果只能便宜女真。

    真的,就冲着大宋禁军黄河岸边一通战鼓吓跑十几万的水平,别说是给他们红夷大炮了,就是给他们一堆褐贝斯,最后也一样是扔给敌人,反而给了女真人攻城利器,就像明末把红夷大炮便宜建奴一样。

    总之大炮暂时不要想了。

    但可以把三眼铳之类造出来,这个技术上没有难度,随随便便就能造出,铁的也不值钱,至少对上骑兵可以吓唬人。

    真的。

    这东西威力肯定不用想。

    这时候都是重甲,就那连棉甲都不一定能射穿的威力完全白给。

    但宋军最怕的是骑兵,而战马最怕的就是这个,两军阵前一片三眼铳齐射的火光和巨响,战马会害怕而掉头,铁浮屠这种重骑兵几乎可以说有进无退,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立刻陷入自相践踏的混乱。

    更何况这东西对于无甲或者轻甲的弓骑兵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先造一个适合他专用的,到河北战场上亮个相,让童贯看看威力,然后再怂恿他在宋军大量装备三眼铳,这样到靖康时候也就成一定规模了,那时候再看看金军面对这东西会是什么表现。不指望能克敌制胜,但至少也能给金军造成一定的麻烦,而是守城时候同样也是很好用的,总之……

    就这样给大宋开个金手指吧!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

    这座幽静的小院里,响起王跃那庄严地吟哦声。

    说话间还抚摸着他手中的那捆竹竿,就仿佛在抚摸一门火神炮。

第十八章 我还会回来的

    刘錡也对这件武器充满期待。

    杵棒其实并不稀罕,就算军中猛将也多有使用的,比如王禀他爷爷王珪就以擅使杵棒著称,可杵棒做成这样还是有些夸张了。

    紧接着他就找了几个铜匠,这些人看过模型,再听王跃解释一番之后,倒也确定可以做出来,说到底就是个铸件而已,大宋朝铜器什么奇形怪状的没有,几根铜管子而已,无非是掏钱够不够。

    不过也有些问题。

    一则中间的柄,用木头很难承受重量,所以这个必须改成铁的,中间那根铜管截短半米,后面用一根实心锻铁的一米半长柄,前端与铜管丝接,然后再把接口焊死。然后周围环绕五根一米的长管,这些管子都用精炼的青铜,内径不用太大了,有十五毫米就差不多,壁厚尽量厚一些。

    这东西主要用途不是当火枪,而是抡起来砸人。

    薄了容易变形。

    再说王跃对这时候的铸造技术也不是很放心。

    所以不但要厚壁,而且还要在外面箍上一道道锻铁。

    不过这就很有分量了,好在王都头天生神力,上次他说五十斤铁锥枪还是过于谦虚了,实际上这年头考武举,都得抡百斤大刀的,他这个五十斤完全属于弱鸡。总之以他目前的力气,就是扛着一尊小弗朗机,和某神剧一样大炮上肩头也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分量就不用在意了。

    再重还能比武举的百斤大刀更重?

    然后就是铜管之间预留出的点火孔,为了避免多次点火的麻烦,只需要一个点火孔,剩下的几个铜管之间互相连接,中间那根因为靠前,所以在一根长管中间再留一个孔,这样开火时候的火焰会引燃里面火药,不过这样的话往点火孔里装引火药就很费力了……

    这个不值一提。

    王跃用这东西临阵也就打一轮,他也没想过战场上还搞再装填。

    再说只要中间的孔相连,也应该不需要什么引火药,黑火药在膛内自己就会向里面喷火的。

    至于火药也不值一提,大宋朝就不缺这个,军队里面火箭之类早就使用,就连投石机扔火球都会,只不过配比不对,硝太少而已,找刘錡按照新配比去火药作坊定制就可以。

    弹丸更不值一提。

    总之……

    总之养伤的王都头,就这样开始了在刘錡家的折腾。

    “你这算不算是恶客啊!”

    刘錡忧伤地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花园。

    可怜那些新春里含苞欲放的花朵,正在熊熊烈火炙烤和煤烟毒害下憔悴,甚至还有些干脆被忙碌的工匠踩在脚下。

    王跃得亲自指导。

    但作为一个重伤的勇士,他也不可能出门,所以只能让这些铜匠把工地设在刘錡家的花园了,至于此刻的王都头,正斜卧在一张短榻上,一边吃着切好的哈密瓜一边指指点点。

    “你就不要抱怨了,跟着我这几天你吃过亏吗?官都升了!”

    王跃说道。

    刘錡因为捉拿钦犯有功,的确已经升官了。

    但是……

    “我升了官得跟你们去河北啊!”

    刘錡加大音量说道。

    “呃,你为国建功的机会到了。”

    王跃说道。

    刘錡的确升官了,而且连升两级,由从八品閤门袛候升到从七品武翼郎,实际上这也是他这种二代们日常操作,在大内以閤门袛候之类镀金一段时间,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升官。刘家背后也是有靠山的,不过他家的靠山不是童贯,虽然和童贯关系也还行,但实际上刘家在朝廷真正的靠山是高俅,不过高俅和水浒中的角色不一样。

    他是殿前都指挥使。

    东京禁军的最高统帅,事实上的东京卫戍司令,另外再加开府仪同三司的虚衔。

    但真正的实权他还不如童贯,除了管理东京理论上的八十万禁军,他没有别的权力,而童贯却是枢密,太师是虚衔,正一品的太师,知枢密院事,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楚国公这是童贯的官职爵位,但高俅只是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指挥使,他既没有参与对付梁山也没有参与对付方腊。

    这都不关他的事,他就是大画家最忠诚的一条看家狗。

    只负责看家。

    他才是大画家真正最信任的人。

    所以有他做靠山的刘錡,当然可以逮着机会就立刻加官进爵。

    但问题是估计高俅也觉得此战几乎稳赢,所以让他跟着去河北,这样凯旋之日无论他立没立功,都少不了再继续加官进爵,最终刘錡升武翼郎,閤职依旧但加到閤门宣赞舍人。武翼郎的武阶官,閤门宣赞舍人的閤职,从此正式成为大宋军方重要培养对象,只要再去河北转一圈回来,立马就少不了外放一个实际执掌军权的大将。

    比如兵马钤辖,知军,甚至知军州之类。

    武臣也可以知军州,本来这个职务就是派遣官,朝臣都可以,只是文官们控制朝廷一般不会任命武臣来知军州而已。

    总之前途一片光明。

    “赵家人啊!”

    王跃敲着他的卧榻说道。

    他刚说完,马扩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子充兄,你没升官不开心吗?”

    王跃说道。

    马扩没有升官,他爹的官太低,享受不了刘錡这样的待遇。

    马扩表情诡异地看着他……

    “王兄弟,你有麻烦了。”

    他说道。

    “呃,我能有什么麻烦?难道张家还继续揪着我?”

    王跃说道。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他目前可是童贯身边红人,张家也罢开封府也罢,都还不至于这么不给童太师面子。

    “方七佛越狱了。”

    马扩说道。

    王跃瞬间坐了起来。

    “你开玩笑?开封府都是吃,吃什么的,能让一个钦犯越狱?而且还仅仅过了一个晚上,那大牢和枷锁难道是纸糊的?”

    他惊叫着。

    马扩同样很无语地一摊手。

    “他有内应。”

    他说道。

    王跃瞬间清醒了。

    “内应?你是说信徒吧?”

    他说道。

    马扩点了点头。

    很显然明教在开封府也有自己的势力。

    这就不难理解方七佛为何在这种时候还敢进开封,就是因为他们在本地有人,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实际上明教的活动并没有因为方腊之死而受太大打击,整个南宋初期明教一直在不断造反,只不过大宋南渡之后军事力量在南方暴涨,这些人根本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而已。但并不是说方腊死了,就对明教造成沉重打击,相反他们一直没有停止活动。

    方腊也不是明教的最高首领,他充其量就是一个地方首领,实际上明教也没有什么教主……

    甚至各地名称都不一样。

    淮南一个名字,两浙又一个名字,只有福建北部和浙江南部称明教,最早还是从温州开始被朝廷盯上,方腊死后大画家对明教严厉的打击,但却因为靖康之变而中断。明教迅速恢复了实力,到南宋初年就已经开始再次不断造反,只不过南渡之后朝廷在南方的军事实力大幅增强,这些纯属农民造反的反抗,在那些北方过去的百战老兵面前就根本不够看了。

    “管他去,左右是开封府倒霉,他要是敢来找我,那我倒是很想再跟他好好打一场!”

    王跃说道。

    他的确没什么可在乎的,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开封了。

    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六,他们启程的日子是初十,到了河北还管个毛的方七佛啊!

    (感谢书友啊杜威威,yangjingxing,本杰明西格堡,致远巡洋,奇迹观察者,辛洛的鱼123,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沙落黄泉,唯我涛哥,纯洁嘿嘿,hmht,我爱姜伯约,apt散仙等人的打赏)

第十九章 “战神”的远征

    四月初十。

    大宋太师,知枢密院事,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楚国公童贯北上巡边。

    陈桥门内大街人山人海,在夹道围观中童太师的仪仗缓缓走过,端坐马背上的大宋“战神”童贯童太师一脸的豪情壮志。

    他已经这样出征很多次。

    而且都是凯旋而归。

    不论这些凯旋有多大的水分,也不论这里面有多少他运筹帷幄的功劳,但必须得承认,在他执掌西北军权的十几年里,做得并不比那些名臣差,至少名臣们用了大半个世纪没拿下的横山他拿下了。虽然这是宋军持续数十年步步为营累积起来的胜利,但名臣们雄心勃勃的永乐城之战,可是以惨败告终的,至少这个最后胜利的确是童贯取得的。

    而之后尽管也有过一些失败,但夺取了横山的童贯在西北对西夏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还有开拓河湟。

    还有平定方腊。

    不管这些胜利有多少真正归功于他,至少他都是以胜利者身份回来。

    而这一次他同样自信自己还是会以胜利者身份回来,他有十几万大军,大宋朝的精兵猛将大部分都在他手下,而他需要面对的,仅仅是一群残兵败将。甚至在他看来自己根本不用打,摆出十几万大军吓唬就能逼迫对方投降,然后他就可以成就大宋朝立国一百多年来的最大梦想。

    同样也让他的人生画上最辉煌的一笔。

    封王。

    谁能打下幽州谁就封王。

    这是大宋老祖宗的话,而他就是这个命中注定的人。

    经略幽燕我童贯!

    经略幽燕我童贯!

    这七个字正不断在童太师的耳畔响起,甚至他都认为,这是上天在通过那个淳朴山民,告诉他,最辉煌的胜利已经在等待他……

    呃,那淳朴山民正躺在他后面不远处的驴车里。

    “你这武器到底如何使用?”

    刘錡步行在王跃的驴车旁,多少有些费力从驴车上端起六根清净杵。

    这东西大致上就是一个巨型三眼铳,当然是六眼,重量超过七十斤,所以骑马是别指望使用了,前半截加了整整二十道熟铁箍,密密麻麻几乎整个都被熟铁板包了起来,那些工匠还别出心裁,在上面加了一个个狗牙般的倒刺,用他们的说法可以把敌人从马上勾下来。

    这个建议还是很好的。

    另外其实还有一根背带,因为七十斤的恐怖重量,所以背带是铁链子,只是在肩头位置加了一大块牛皮当垫肩。

    想象一下背着这个出现战场……

    妥妥的漫画风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

    躺在驴车上的王跃,晒着头顶暖暖的春光,一脸惬意地说道。

    他也没试验过,不过炸膛是不至于,这东西材质是反复精炼的青铜,而且他也没准备搞太多装药,这时候实际上已经装填好了,为了防潮还用蜡封了,真正试验得到河北伤好了以后,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在战场拿出来给童贯一个惊喜了。

    话说童太师的大腿还是要抱紧的。

    “哼!”

    刘錡不满地冷哼一声。

    随即他把这东西放回驴车,不过他紧接着就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王跃本能般带着警惕一转头,然后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骤然飞出了一个鸡蛋,他瞬间抬手抓住……

    “小娘子,你是来给我送行吗?”

    他一脸惊喜地说道。

    路边人群中,张家小娘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紧接着将手中另外一个鸡蛋砸过来。

    王跃另一只手瞬间接住。

    “小娘子,我知道你心意,我会自己煮的。”

    他举着俩鸡蛋说道。

    周围人群一片欢乐的笑声,张家小娘子气得转头拎过一篮子,刚要向这边泼就被武松挡住了……

    “你这泼才,回来我再同你算账!”

    她气得尖叫着。

    “我懂你心意,你会等我的,我会活着回来的,我要是死在战场上,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已经远离她攻击范围的王跃很煽情地挥舞手臂喊着。

    周围的哄笑声中,张家小娘子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尖叫一声,扔了篮子捂着通红的脸转身就跑,武松随手接住了篮子。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

    驴车上的王跃黯然长叹。

    话说应该吟几句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那样就更加应景了,但这样对一个未婚少女还是太过分,开玩笑归开玩笑,周围观众都知道是他调戏人家,大宋朝市井也不是那么保守,但再过分就容易过火了。

    “你这幅嘴脸简直无耻!”

    刘錡感慨道。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般颇有诗意之句能从王兄弟嘴里说出,若此刻有个文采风流者,再续上几句,倒是能成一首好词。”

    马扩说道。

    “你们怎么就觉得我下面没有了。”

    王跃很不满地说。

    “你下面还有?”

    马扩愕然道。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有黄鹂数声。芙蓉绣茵,江山画屏,梦中昨夜分明,悔先行一程。”

    王跃一脸装逼的表情吟哦着。

    “呃?”

    马扩瞬间傻眼了。

    “哈哈……”

    王跃得意地大笑着。

    但他的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在那楼上的一处窗口,一个少女正冷冷地看着他,王跃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然后拿着俩生鸡蛋举到面前,表情诡异地轻轻碰了一下子。后者脸色一变,带着鄙夷嘴角一挑,然后王跃突然一下子把俩鸡蛋磕在手中,然后把碎的那个直接倒进了嘴里,还很恶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那少女冷笑了一下,赶紧关上了窗子。

    王跃就这样跟随着童太师的仪仗,出陈州门离开了开封,他们在城外与胜捷军会和,在这五千精锐步骑兵的护卫下到达陈桥驿,但没有留宿,除了步兵暂时在后面外,骑兵护卫童太师继续向前。最终他们用三天时间从开封赶到滑州,第二天再次启程向前,走了不久之后到达黄河岸边……

    “沧海桑田!”

    王跃面对着滔滔黄河感慨着。

    在他面前是大宋朝最壮观的国字号工程。

    三山浮桥。

    浩荡奔流的黄河,在安利军也就是现代浚县以南,被以人工方式堵塞旧河道并开挖新河道,使得原本在大伾山以南绕向东北的河水分成两股,变成夹大伾山直接向北。然后以大伾山为中,东北两座现代已经挖没了的小山居山和汶山为左右桥头堡,修两座浮桥从大伾山分别连接两山,最终形成以大伾山为要塞,类似河阳浮桥一样的两段桥。

    以此完成对黄河两岸的连接。

    两座桥分别属于浚县和滑州,属于浚县的名为天成桥,属于滑州的名为圣功桥。

    然后黄河水在下游重新汇流并进入天然航道。

    然而……

    “这桥怎么坏了!”

    王跃说道。

    好吧,三山浮桥去年被洪水冲垮了,今年依然在重修当中,整个黄河两岸和中间大伾山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工匠。

    “你就无需操心这桥了,都水监不怕它一年坏一次,坏了就修,朝廷又不是没钱,上上下下都指着这座桥养活,咱们的船就在前方!”

    马扩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

    走,去河北,杀敌去,好男儿热血洗沙场!”

    王跃说道。

    说完已经可以下地走动的他走向前方,繁忙的码头上无数内河船停泊,童太师和他的大军正在源源不断登船。

第二十章 兄弟,你还好吗?

    浩浩荡荡的船队就这样开始了黄河大漂流……

    这时候的黄河当然不是现代的,过了三山浮桥之后向东北到达濮阳,然后再几乎折向正北,纵贯大名府一直向北到达现代的武强,再转向东横贯河间府进入沧州然后折向北,剩下就大致上相当于后来的运河了,最后在天津转入现代的海河进入渤海。

    这就是宣和年间的黄河。

    直到几年后杜充扒开了滑州李固渡黄河大堤。

    浩浩荡荡的黄河终于结束了北流的漫长时代,开始了夺淮入海的岁月,然后再到六百多年后,以自己冲垮铜瓦厢大堤来回到她原来喜欢的方向。

    沧海桑田啊。

    只不过每一次变迁都是一场浩劫。

    王跃乘坐着童贯专门拨给他的船,连同刘錡,马扩还有武松一起欣赏着沿途风光,享用着沿途官员犒军的酒肉,舒舒服服地漂流在滔滔黄河上,仅仅五天就到达了大致上现代武强。这时候也属于武强,只不过县城在现代街关镇,而在现代武强县城与街关镇之间,还有一条湮灭于历史的河道……

    “滹沱河!”

    马扩摇着折扇说道。

    这个人还是有点喜欢附庸风雅的,还喜欢写个日记什么的。

    “那再往前呢?”

    王跃问道。

    他们的船队已经转入这条河道,开始逆流而上。

    “这是人工疏浚连接滹沱河与大河之水道,据说还是曹魏之时开凿,再往前就是饶阳,在饶阳转入滹沱河主流,向前一段之后转向另一条水道进入唐河,剩下就是沿着唐河一直到高阳关。”

    刘錡说道。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高阳关。

    也就是现代高阳,孙承宗老家,那里是整个河北防线的后方基地,这条防线以三关也就是雄霸二州及信安军为右翼前沿,另外还有西边的保州和广信安肃两军为左翼前沿。一旦两个前沿有一处被突破,那么后面的水长城,也就是从高阳关北边,现代保定东边的边吴泊开始,一直向东绵延到黄河的数百里水网沼泽开始阻挡敌军骑兵。

    以高阳关为突出部的第三道防线开始准备血战。

    因为这是最后防线。

    一旦被突破就是整个华北平原的一泻千里,敌军骑兵不到三山浮桥是刹不住车的。

    所以靖康时候宋军烧了那座倒霉的浮桥。

    不过烧了桥也没挡住人家。

    “若不失幽云,又何至于此?”

    马扩怅然叹息。

    这就是大宋朝对幽云那近乎着迷般的追求。

    王跃却站在那里,看着岸边衣衫褴褛的贫民,后者正在用麻木的目光看着这支顺风而行的船队,在他们身后是一座座破败的草屋,他们脚下的农田里是稀疏的禾苗……

    清明上河图的盛世距离他们已经很遥远。

    开封的繁荣富庶,是大宋朝在整个国家抽血的结果,以一国养一城,甚至都用纸币来搜刮财富,当然可以得到一个局部的盛世,后人只看到那副堪称不朽的画作,却看不到在这幅画作外面,是整个帝国的贫穷。

    连江南都造反了更何况是别的地方。

    北方也一样。

    很快就是宣和北方大暴动了。

    张万仙,张迪,贾进,高托山,武胡,李太,徐进……

    从后年也就是宣和六年开始,整个河北,山东无数造反的蜂拥而起,然后再到靖康之变,这些乱七八糟的官方定义盗贼们,又纷纷转向了抗金。

    和明末也差不多。

    顺风的船队当天傍晚到达饶阳,第二天从滹沱河走一条连接水道进唐河,到他们从开封启程十三天后,也就是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到达顺安军,这里也就是高阳关,再向前就是边吴泊的沼泽。不过实际上仍然可以向前,这条水运线一直到最前沿,然后接入另外一条线,也就是沿着黄河直接向北到沧州,然后转入南易河向西的水运线。

    整个北方前线基本上都能用水运连接。

    毕竟大宋朝经营这道防线已经一百多年,所有能想到的都做了,包括雄霸之间的地下通道。

    可惜,再好的防线终究得人来守。

    高阳关码头。

    旌旗猎猎,鼓乐齐鸣。

    “这个老头是谁?”

    王跃指着人山人海的岸边,一个正面带微笑,看着童贯登岸的老者,这个人同样也穿着紫袍,头上戴着平脚硬幞头,也就是大宋那造型别致的官帽,看起来得六十大多,反正比童贯年纪大。

    “种师道,保静军节度使,宣抚司都统制。”

    刘錡说道。

    “这个呢?”

    王跃指着种师道身边一个略微年轻些,但实际上也得六十的老头。

    此时童贯已经登岸,这些前来迎接的文武官员都在行礼,他们的船因为等级太低必须得等着,别看他们都是这郎那郎,甚至还有刘錡这样的,但实际上在这支巡边大军里面就是三条杂鱼,这种大场合在一边看着就行。

    “他弟弟种师中。”

    马扩说道。

    俩老头也算是老赵家的忠臣了。

    “那这个呢,话说这个家伙无耻的嘴脸很有几分我的风采。”

    王跃指着一个激动地就像见了亲爹一样,拉着童贯卑躬屈膝就差跪下了的,这个也是紫的,不过年纪要轻一些,看着也就五十出头,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应该是子侄,直接就给童贯跪下了,估计要不是人太多,都能喊一声爷爷,这无耻嘴脸的确很有他的风采。

    “刘延庆父子,刘延庆,刘光国,刘光世。”

    刘錡说道。

    我大宋中兴名将啊!

    “这个不输刘延庆!”

    王跃指着另一个正奋力挤向前的说道。

    “辛兴宗。”

    回答他的是武松。

    “果然不愧为太师之忠犬啊!”

    王跃感慨道。

    “你这话最好别乱说,他两个弟弟辛企宗和辛永宗可是胜捷军大将,你以后怕是少不了要听他俩的,辛家兄弟的确是太师亲信,除了这三个还有道宗和其堂兄弟彦宗,都是军中宿将。”

    马扩说道。

    不过就在这时候,王跃却发现武松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岸上。

    他顺着武松的目光望去,就看见那些迎接童太师的人群中,一个估计官职较低不敢往大佬们中间挤,只好在后面等待机会的武将,后者正好转过头,也一下子盯上了他们,或者说盯上了武松。两个人就像一对死玻璃一样,一个船上一个岸边默默对视着,紧接着那人看了看童贯,确定还轮不到自己去拍马屁,索性转身走向了这边,很快在不远处站住。

    “哥哥如何到的此处?一别近年,可想煞兄弟了。”

    他拱手带着笑容对武松说道。

    “某乃出家人,将军不必再以旧日称呼。”

    武松缓缓说道。

    那人一脸尴尬,站在那里想说什么,但却又说不出口,只是很无奈地站在那里。

    而武松则转头看向另一边。

    王跃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很显然这个就是杨志了。

    此刻他身上也穿着官服,只不过和刘錡一样是绿色,不超过六品,实际上王跃也有官服,从九品怎么了,从九品也是官,当然,从九品也是绿色,所以这里全都是绿色……

    杂鱼的颜色。

    “下官承信郎王跃,这位将军是?”

    王跃拱手说道。

    “武功郎,河北路第四副将杨志。”

    后者拱手回答。

    “原来是位上官。”

    王跃一本正经地说道。

    然后刘錡和马扩二人纷纷和杨志见礼。

    好歹人家也是个从七品,河北路第四副将。

    之前马扩已经介绍过河北各军驻防情况,河北路总共三十七将,第四将的驻地是广信军,也就是徐水,这时候叫遂城,也算很近了,前来迎接一下童太师也是必须的。不过马扩也说过,各将的副将通常都会是知城或者知寨,杨志没有知城或者知寨是很难捞钱的,最多也就吃空饷,但他是副将,所以只能跟着正将分一份子。

    总的来说混得还是很惨。

    那个深得童太师器重,很明显属于美化。

    就在这时候,前面的大佬们终于拍完童太师马屁,杨志一看赶紧抛下他们跑了过去,恰好童贯也正在向这边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倒是的确还对他有点印象,很慈祥地朝他招了招手,杨志激动地跑过去……

    (感谢书友醉枫晚,打企鹅的小豆豆,老娘起不出名字,轩辕贵胄祖述尧舜,人生路去何方,晋安明月,梦想天天睡懒觉,骆驼*搭恩骑士,37033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一章 文恬武嬉

    看着曾经的兄弟,在童贯面前卑躬屈膝的身影,武松多少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声。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王跃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童贯知道武松在这里,但说到底武松现在是和尚,虽然他不是光头,但有度牒就是正牌和尚,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再说童太师日理万机,都不一定能记得还有武松这个人。倒是跟着他的王禀颇为留意,王禀和宋江这些人一起作战过知道武松的战斗力,不过这时候武松已经是残疾,所以也没必要在意。

    码头上的拍马屁竞赛,就这样终于落幕,然后童太师在一帮子恍如星宿老仙弟子的文武官员簇拥中,上马打着太师仪仗,吹吹打打地前往高阳城,而王跃的船混在那些随员中,也很快靠上码头然后下船。这时候王都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很干脆地背上他的六根清净杵,仿佛初次亮相的小姨妈一样漫画风十足地踏上了边关。

    当然,还得带着他的祖传斧头。

    事实上这把斧头很诡异,虽然外观的确就是把美式消防尖斧,但实际上王跃至今不明白它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它坚不可摧。

    他试验过,拿把板斧都砍不动那木柄,连点印子都不会留下。

    但却无坚不摧,他甚至用这东西将那柄板斧砍成两半,就仿佛不是砍一坨锻铁而是块杉木板。

    总之这是个宝贝。

    “这位兄弟,这是甚底兵器?”

    路边一个军官饶有兴趣地问道。

    “六根清净杵!”

    王跃很干脆地回答。

    “木头的?”

    后者似笑非笑地说道。

    “一试便知!”

    王跃说道。

    他背着这东西并没感觉太沉重,走路的步伐在这些老兵油子眼中一看,就知道大概的重量,而正常人不可能真背着这么一个铁坨子,所以唯一解释就是他弄了个木头的唬人。那军官职位并不低,王跃也没穿官服,所以在周围士兵的起哄中他直接从旁边马上摘下了两根铁鞭……

    “鄜延路第七副将灌通。”

    他说道。

    “王跃!”

    摘下了六根清净杵的王跃回答。

    灌通点了点头双鞭横扫,王跃手中六根清净杵迎击……

    “铛!”

    一声带着颤音的巨响。

    然后灌通的双鞭一起脱手飞上了天。

    “真家伙!”

    王跃矜持地说道。

    说完他在一片寂静中,背起六根清净杵昂然走了,后面灌通继续石化中,远处指挥胜捷军登岸的王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王跃一行很快到达高阳,虽然这座小城一下子涌入整整一个宣抚司,已经可以说人满为患,但作为有品级的官员,他们还是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屋,还是他们四人共同住一个四合院。直接征用的民宅,这里是顺安军治所,不过人口并不少,官方数字八千七百户,这里向北是边吴泊,水网区可以种水稻,相比起那些缺水只能种谷子的旱地反而更富庶。

    接下来的日子王跃很悠闲。

    理论上他还在养伤,他不主动跑去找王禀说伤好了要求归队,王禀是没空主动来找他的。

    王统制哪有工夫管他。

    他们三个其实都很悠闲,刘錡就是来镀金的,童贯不给他特意安排差事他就随便了,甚至整个巡边大军,上上下下都处于一种游戏状态,因为都认为这就是来武装游行,来吓唬对面的辽国,然后逼迫他们向大宋投降。

    不用打仗。

    来的第一天,童贯就发了一份公告。

    也叫揭榜。

    榜文如下:

    “幽燕一方本为吾境,一旦陷没几二百年,彼者汉蕃离心,内外变乱,旧主尚在而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

    当司遵奉睿旨,统率重兵,已次近边,奉辞问罪,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尔等各宜奋身早图归计,有官者复还旧次,有田者复业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别立功效,即当优与官职,厚赐金帛,如能以一州一县来归者,即以其州县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来献,不拘军兵百姓,虽未命官,便与节度使,给钱十万贯,大宅一区,惟在勉力同心,背虏归汉,永保安荣之乐。

    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

    已戒将士不得杀戮一夫。

    傥或昏迷不恭,当议别有措置。

    应契丹自来一切横敛悉皆除去,虽大兵入界凡所须粮草及车牛脚价,并不令燕人出备,仍免二年税赋。”

    在童太师看来这榜文一出,基本上就算胜利一半了。

    甚至他连使者都派出了,带着赵良嗣也就是投降的辽人马植起草的劝降书去析津城给耶律淳。

    这种心态下哪有什么紧张气氛,连最高统帅都不认为需要打仗,下面将领和士兵就更不会想什么打仗了。

    王跃就这样无所事事地一直过了半个月。

    “文恬武嬉啊!”

    他感慨着。

    此时他正站在一片绿色的芦苇荡中,双手紧握着六根清净杵指向前方,杵柄尾部一个铁盘顶在肚子上,而在他前面是一群正悠闲晒着太阳的野鸭,一只可爱的小鸭子还在看着他。而在他身旁站着刘錡,手中拿着一个火折子,一脸新奇地凑向一根引信,而引信另一端插在点火孔里……

    王跃终究被他逼着来试验了。

    火折子随即点燃引信,伴着火星四溅急速向前燃烧。

    “你不后退一下吗?”

    王跃好心地说道。

    “哈,火箭某也不是未曾射过。”

    刘錡说道。

    说话间还往前凑了凑,基本上算站在了枪口旁边。

    王跃微笑着点了点头。

    “下面,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他说道。

    就在同时引信消失在了点火孔。

    刘錡,马扩,武松三人的目光瞬间盯住枪口。

    然而……

    没响。

    “大概有点受潮。”

    王跃颇为尴尬地说道。

    “这就是你吹嘘了一个月神器?”

    刘錡无语地说道。

    说话间他伸手拍了一把杵身。

    下一刻火焰骤然从前面喷出。

    刘錡被吓得惊叫一身,整个人向旁边跳出,而伴随那火焰的喷射,在炸雷般的巨响中,六根清净杵顶着王跃肚子,推着他猛然向后一晃,喷射而出的弹丸瞬间打得那只野鸭血肉飞溅。紧接着第二根枪管喷出火焰,然后第三根,在接下来极短的时间里,六根枪管完成一轮射击,而后坐力的推动下王跃则不断向后仰甚至退了一步。

    “有点感觉了!”

    硝烟弥漫中他得意地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两旁……

    “不用如此夸张吧?”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刘錡说道。

    后者毫不犹豫地冲进水中,紧接着拎过来一只死了的野鸭。

    “神臂弓都无如此威力!”

    他举着少了半边身子的野鸭缓缓说道。

    “可咱们也没有如王兄弟这般天生神力之士兵。”

    马扩说道。

    “那就装在车上,几百具齐发,骑兵立溃。”

    刘錡带着明显压抑的激动说道。

    很显然他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那个,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我这个东西花了多少钱?那么你的几百具得多少钱?”

    王跃说道。

    刘錡脸色瞬间不好了。

    就在此时身后一阵马蹄声,紧接着马扩的仆人跑了过来……

    “郎君,太师遣人急召郎君。”

    他下马行礼说道。

    “太师?太师不是去了雄州?他有何事?”

    马扩疑惑地说道。

    “听来人说,辽人斩了太师派出的使者,太师想请郎君再去一趟。”

    那仆人说道。

第二十二章 挺着死,大家成仁

    雄州。

    童太师的行辕内。

    “如何?”

    刘錡迎着从大堂内走出的马扩问道。

    “看来我得非去不可了。”

    马扩苦笑着说道。

    “不是说募人吗?”

    王跃说道。

    童贯到达高阳关发出揭榜后,紧接着派出归朝官……

    也就是辽国或者西夏跑到大宋投奔的,童贯派归朝官张宝和赵忠,携带赵良嗣给他起草的劝降书,前往析津城劝说耶律淳投降,但却没想到被耶律淳直接给砍了。后者的法律依据倒没问题,毕竟这俩对大宋来说是归朝官,但对于辽国来说是俩逃犯,但这种做法却给了童贯当头一棒。

    人家没准备投降啊。

    此刻整个宣抚司行辕内一片紧张气氛。

    但童贯还是不死心,决定再派一个人,以正经的大宋官方使者身份,去析津城二次劝降,这个肯定不能再用归朝官,但在耶律淳刚砍了俩使者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强行命令谁去。

    所以只能在宣抚司的那些杂鱼中招募一个勇士前往。

    “太师若不是属意,何须把我特意找来?也罢,我父子看来也就是这般奔波的命了。”

    马扩说道。

    的确,童贯说是招募,但实际上特意找他来就是想让他去,如果马扩拒绝那以后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顶着个从九品过一辈子吧,相反马扩如果去,那么回来之后自然少不了封赏……

    前提是能活着回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不能升官,总比去送死强。”

    王跃说道。

    他知道双方肯定会打起来的,这使者去不去毫无意义。

    “我已然允诺,另外以三事白太师,一戒将士勿使求取珍宝,递相献遗,用严军律。二勿妄杀降人,用安燕人之心。三愿审量事势,乘机举用,勿以使人为念。

    唐俭小义,古人所行,某一介之微,得尽忠节,苟利於国,死无所惜。”

    马扩深吸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王跃毅然说道。

    马扩和刘錡愕然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既然是兄弟,当然要有难同当,子充兄虽然箭法出众,但真要论武艺肯定不如我,有我一同就算遇上危险要逃跑,跑出的机会也更大,再说我闲了这些日子,也差不多该活动活动了,子充兄以使者前往,就算礼节上也得需要人保护。”

    王跃说道。

    “王兄弟,这如何使得。”

    马扩带着感动说道。

    “自己兄弟,何须说这些,我去求见太师!”

    王跃说道。

    说完他径直走向大堂,刘錡和马扩赶紧跟上,很快三人进去,里面童贯正与种师道,刘延庆一帮将领商议事情,耶律淳杀了使者,就意味着交战的可能性大增,无论马扩二次出使结果如何,都得做好交战的准备了。王跃三人进去后并没说话,人家一群大佬在商议军情,他们得先等着,要不是马扩刚从里面出去,守门的都未必准他们进来。

    此前童贯实际上已经安排好了各军的位置。

    整个巡边的十几万大军分东西两路,种师道统帅东路进军白沟驿,也就是现代的白沟镇,向前就是界河,王禀将前军,杨惟忠将左军,种师中将右军,王坪将後军,赵明杨志将选锋军。

    很显然杨志没白拍马屁。

    他得到了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辛兴宗统帅西路军进军范村,杨可世王渊将前军,焦安节将左军,刘光国冀景将右军,曲奇王育将後军,吴子厚刘光世将选锋军,他这一支属于侧翼,从广信军出兵渡过界河。一则威慑易州,就在派人给耶律淳送劝降书的同时,童贯还派人去引诱易州土豪史成,想让他主动起兵献上易州,但也被史成送给耶律淳去砍了,另外这一路可以从侧翼截断白沟对面的辽军。

    耶律大石。

    他已经率领辽军到达新城。

    总的来说童太师的作战计划没问题。

    说到底他也是老将了,在战场上带兵近二十年,还不至于在这种问题上犯什么幼稚的错误。

    种师道这个头号名将负责正面输出,辛兴宗这只忠犬负责左勾拳,背后咫尺就是雄州这个要塞,整个作战计划并无疏漏,而且各军不存在后勤问题,雄州到白沟总共才十五公里啊!

    然而……

    “诸位,此次进军意在威慑,我等以招抚而来,当示之以天恩浩荡,使其知我军之诚意,各部严禁妄起战端,纵然彼有唐突冒犯者,亦当容忍,万不可伤了和气。”

    童贯身边一个官员说道。

    “那要是他们朝俺们射箭呢?”

    王跃愕然道。

    “何人如此无礼!”

    那官员怒道。

    “你这厮是伤好了?”

    童贯这才发现他们,笑着说道。

    “回太师老爷,俺的伤全好了,这些日子多亏得马承节照顾,今日听说马承节出使辽国,俺早就听说那辽国都是强盗一般,多是杀人不眨眼的,俺怕马承节去吃了亏,想求太师老爷答应,让俺陪着马承节一起也好保护他。”

    王跃憨厚地说道。

    “你倒是个讲义气的,既然如此就去吧,正臣,再给他挑几个人,也正好让辽人看看咱们大宋健儿。”

    童贯笑着说道。

    王禀在一旁答应一声。

    “那就下去吧,回来少不了你的封赏。”

    童贯说道。

    “太师老爷,俺还想说一句。”

    王跃说道。

    “说。”

    童贯说道。

    “这位官人的话就不对,什么叫唐突冒犯,亦当容忍?那什么才算不能忍?他们骂咱们,咱们忍不忍?他们朝咱们吐口水咱们忍不忍?丢石头呢?那要是都可以忍,那他们朝咱们射箭咱们忍不忍?总得说明白了,就这么一句,也没个准绳,真要是人家朝咱们射箭,难道还让咱们的兄弟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忍着?”

    王跃说道。

    “混账,此乃军国大事,你这厮如何懂的?”

    那官员怒道。

    “和知州,这位兄弟不过是耿直了些,但这话却也不无道理,要说怀柔之意咱们都是懂的,可临阵之事终究不能在此料的完全,这忍到如何程度,还须明示才行,总不能他们真朝咱们射箭也得忍着,那朝咱们射箭得忍,要是他们列阵冲过来咱们忍不忍?

    战场之上无非一鼓作气,一忍再忍士卒的锐气就没了。

    那时候若辽人真冲杀过来,一群士气丧尽的士兵,恐怕立时就要溃败,我辈这脑袋的确不足惜,但就怕坏了大事使国家受辱。”

    杨可世忍不住说道。

    其他几个将领纷纷附和……

    “公自谓有万人敌,胆气绝人,视堂堂之师如摧拉枯朽,今日观之一懦夫耳,燕蓟之民真若沸羹,望我以苏,倘金鼓一鸣,必便比肩系颈,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公欲扇衅败我事耶?”

    和知州不满地说道。

    杨可世闭嘴。

    “这位官人,人家都杀了咱们使者了,您这还岂有他哉?”

    王跃无语地说道。

    “出去!”

    童贯怒斥一声。

    刘錡和马扩赶紧拉着王跃出去。

    “太师老爷让俺出去俺就出去,可事情终究得讲个明白吧?”

    王跃边走边说着。

    “太师,还是明示一个限度为妥。”

    种师道笑着说道。

    “若是些言语上的冲突,自然可以容忍,若真要是动了兵器,也的确无需再忍,怀柔为主,但终究还少不了威慑,一味容忍反而失了上国之威,令其心生侥幸。”

    童贯缓缓说道。

    (感谢书友adamfan,napoleon濬嘟,奇迹观察者,天朝上国,humorson,枫吹天涯,求饶吧坑货,书友161027194326237,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轩辕贵胄祖述尧舜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三章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你也太大胆了,从九品小使臣面斥正六品右武大夫,纵然你非他管辖,此事传开,也是一个狂妄无礼,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官身,这官场上的规矩得学,否则总有一日会受其害。”

    出门的刘錡,很无语地对王跃说道。

    “难道这不正符合我的人设吗?”

    王跃说道。

    “何为人设?”

    刘錡问道。

    “我这个人在童太师心中的形象啊。

    我在他心中不就是一个淳朴,无心机,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莽夫,既然我是一个这样的人,那当然就有什么说什么,话说难道以我的人设,会知道一个右武大夫和知州是什么吗?我只知道太师老爷的话必须听,知道王禀是我的上司,你们俩算是朋友,但这个和,他叫和什么?”

    王跃说道。

    “和诜,右武大夫,威州刺史,知雄州,其父狄武襄部下大将和斌。”

    马扩说道。

    “和珅?”

    王跃愕然道。

    好吧,这个名字的确起的不错。

    “那么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他紧接着说道。

    刘錡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家伙……

    “你这厮是惯会演戏啊!”

    他感慨道。

    “戏嘛,该演还是要演。

    但咱们也算兄弟间了,这个就没必要演戏了。

    不过说起来,咱们太师为何会出这个安排,战场上的事哪有这么安排,要打就打,不打就不打,既然出兵怎么还畏首畏尾,他离京时候的豪情壮志都到哪里去了?在京城时候你们都说咱们十几万大军,就是冲上去淹也把辽军淹死,虽然我一再提醒你们没那么简单,你们反而觉得我杞人忧天。

    如今证明我对了。

    可既然事已至此,也就必须以这种处境下的方式来对待。

    该打就得打,如今人家倒是摆出真要打的架势,咱们这边却反而开始畏畏缩缩,就算是为了招抚,首先也得先打出威风来。

    只要一场胜仗,耶律淳自然老实了。

    可为何自己先又害怕打仗?”

    王跃说道。

    “来,来,我带你去看看。”

    刘錡说道。

    然后他们三人直接出了行辕,很快到了一处军营,大批刚刚赶到的官军正在扎营,这些几乎清一色的步兵,而且一个个看上去面黄肌瘦,身上的铠甲多数都残破不堪,上面的铁锈都没擦干净。至于武器也差不多,锈迹斑斑的刀枪,明显损坏很久的弓弩,还有的连污垢都没擦,甚至很多人手中都没有真正的武器,就是随随便便找根木头棍子镶了个枪头。

    而且也不全是青壮年,胡子都白了的为数也不少。

    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军人的气质,就是一群拿着简陋武器的贫民,甚至有不少破衣烂衫倒像是乞丐。

    气质也像。

    王跃很怀疑他们没来前的职业就是乞丐。

    整个军营全都如此。

    “河北路第六将所部,刚刚从河间府赶来。”

    刘錡叹息着说道。

    王跃用惊悚的目光看着一个瘸子,后者正拄着他那根所谓的锥枪,一边歪歪扭扭地走着,一边和几个士兵吵架,因为王跃那莫名其妙的语言挂,他倒是听的很明白……

    这货是个拉皮条的,那几个士兵欠了他钱。

    “你问太师为何没了豪情壮志?

    这就是。

    河北路禁军,自檀渊之盟至今,近一百二十年不识兵戈,纵然白发之人亦未睹战火,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不打仗的军队,会糜烂成何种模样?辽人已然糜烂至数十万大军,辽主御驾亲征,尚且败于不足两万野人,这还是当年那横行河北的铁林军?

    辽人如此,难道我们就会更好?

    我们只会更糜烂。

    太师的确想过河北禁军不堪用,故此带了不少西军,可西军终究还是以防范西夏为重,能调来的不过是少数,这仗还得靠着河北禁军,太师虽到过河北,但终究不过是走马观花,难以知晓河北禁军实情。如今各地禁军云集之后,才知这河北禁军早已糜烂至此,这般军队纵然二十万又有何用,巡边大军看似十余万之众,实则堪用者不足三成。”

    刘錡说道。

    “还有,你以为这十几万大军就真是十几万?”

    马扩说道。

    “呃,难道我大宋也吃空饷?”

    王跃愕然道。

    “崇宁年间仅熙河路逃亡军卒近四万,熙河路总共九将,所有加起来不过五六万人而已,逃亡军卒近四万,你以为将领为何不管?不只是如此,还有那临战时候雇人顶替的,看看这几个状如乞丐者,估计就是哪个有钱的禁军雇来顶替自己。

    太师此行账面上调集十五万大军。

    但实则多少,估计就是太师自己都不清楚,能超过十万就算好的。”

    马扩说道。

    “果然这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王跃感慨道。

    这也可以解释宋军为何输的那么惨了。

    要说制度问题也不尽然,因为这时候的禁军已经不是过去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了,在经过了熙丰变法之后,宋军实际上是将兵法和旧法并行,但将兵法逐渐成为主体,也就是类似明朝后期的总兵制度。各地军政主官招募军队,然后这些军队由将们指挥训练,需要打仗时候这些将们带着部下调往战场,总之这时候将是宋军的基本作战单元。

    人数并不固定。

    有一将上万的也有两千的。

    而童贯这十几万大军,就是这样一将一将凑起来的,可要吃空饷,那就很难说有多少了。

    更别说绝大多数还是一百多年没打过仗的。

    难怪杨志如此得童太师器重,好歹这还是个真正能打仗的啊!

    “他这是想空手套白狼,想学人家玩军事讹诈啊!”

    他说道。

    童太师这是美梦破灭,不得不玩一把垂死挣扎,就像赌桌上那些手握一把烂牌却在诈对手的赌徒一样。

    开牌是真不敢。

    只能把这十几万精兵强将的戏演下去。

    说不定就赢了呢?

    毕竟对手也不可能拿出什么好牌来,万一耶律淳先撑不住呢?

    “也不尽然是赌,毕竟辽军是真少。

    就算咱们这边河北禁军不堪用,但终究还是有几万西军,真要是开战,咱们兵力仍旧远超辽军,据说对面新城辽军也只有几千骑兵而已,虽说地方上都还有些汉兵,另外涿州也还有郭药师部几千人,再就是萧干那里也有几千,但加起来对面真正可战之兵也就一两万而已,我军还是有足够胜算。”

    刘錡说道。

    这胜算的前提是西军的战斗力得和辽军差不多。

    更何况这边主帅和那边主帅不是一个等级,童贯对耶律大石,这就像是某个跳起来打人膝盖的啊!

    “咱们何时启程?”

    王跃问马扩。

    “王兄弟,你可想好了,此行是真要冒死,耶律淳既然斩杀使者,自然也就没想过归降,一旦咱们在析津城与其周旋,白沟战场上双方却开始交战,辽军败了还好,辽军若胜了,那就难保不会杀咱们了。”

    马扩说道。

    “无妨,王某别的不说,还就不怕这种事情。”

    王跃笑着说道。

    他怕个毛啊,他又不是不知道,马扩根本就没死在析津城。

    他已经记起这个人是谁了,《金瓯缺》的男主角,被徐兴业写的老惨了,最后老婆被抓去当女奴,自己潜入沦陷区原本想赎回,却没想到已经被折磨得油尽灯枯,终于见了临死前最后一面,然后抱着骨灰擦着眼泪走向茫茫前路……

    但是,他并没有死在这次出使中啊!

    此行有惊无险啊!

    那有什么可怕的?

第二十四章 铁拳无敌王都头

    五月十八日下午,王跃和马扩正式启程。

    他俩因为这件可以说义举,都得到了升官作为奖励,马扩升到和刘錡一样的閤门宣赞舍人,王跃由从九品升到正九品,承信郎变成了成忠郎……

    连升三级。

    他那个承信郎是小使臣的倒数第一级,马扩的承节郎是倒数第二,而现在的成忠郎是倒数第四,或者说正数第五,准确说还是杂鱼,最多是条稍微大了一点的杂鱼,只要还是小使臣就都是杂鱼。小使臣之上的大使臣才勉勉强强脱离杂鱼的行列,但依然很低微,真正到稍微有点地位的官,那至少也得诸司副使,比如刘錡的武翼郎,还有杨志的武功郎。

    当然,这个稍微有点地位是相对王跃这样的来说,实际上在大佬们眼中,只要还是郎,那就都是杂鱼。

    大夫才彻底脱离杂鱼。

    即便是升级的杂鱼,其实也不是实授,而是借职。

    也就是童贯用携带的空白告身给他们先封上官,回头是不是得到朝廷正式任命得看他们办事结果。

    一般没问题。

    他们成功了当然值得奖励。

    他们失败了……

    朝廷还不至于舍不得给他们刻在墓碑上。

    白沟驿。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黎明时分的界河桥上,王跃转头看着身后黑沉沉的大地,恍如抽风般挥手作别……

    “赶紧走吧!”

    马扩无语地说道。

    他们身后又没人,哪怕刘錡也只是送他们到白沟驿,昨天傍晚紧接着就返回了雄州,他俩在白沟驿住了一晚上,这才正式跨过界河,再向前的桥另一边就是辽国的土地了,宋辽就是以下面这条并不宽的拒马河为界。

    双方的确已经和平了一百二十年。

    这期间除了辽国趁着宋与西夏战争,摆出调解人姿态讹诈了两回,双方事实上的战争从未有过,甚至辽国饥荒时候大宋还救济,当然,界河上有土匪抢劫大宋的运输船,这个就不影响双方的和平了。哪怕抢的频繁了些,也只能说辽国那边的治安不好,毕竟就算大宋自己这边,也一样有逃兵为盗,抢劫运输粮食的官船的。

    “我只是觉得此情此景应该念这句诗。”

    王跃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旁边。

    十五名重赏招募的士兵,正带着明显的惶恐走过。

    这是王禀给他们配备的手下,原本因为重赏激励起的精神,正因为他这句诗烟消云散。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武松,不过武松还是以游僧的身份,所以不需要担心会被耶律淳杀了,说到底辽国也信佛,而武松这种有证的大师别说辽国,就是去女真人那里也不会有事。至少官方上是不会有事,这就是大师们的优势,无论到哪里都能保命,至于遇上孙二娘这种开黑店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真要是这样的,有事的也不会是武大师。

    王跃满意地转回头,与马扩一同催马向前。

    仅仅十几秒钟后,他们就踏上了辽国的土地,北岸其实也有一座属于辽国的白沟驿,但已经无人,估计是知道要开战所以跑了,走出十几里之后才看到零星的农田,随着东边朝阳逐渐升起,眼前的大地也在他们视野中分明起来。辽国这边远不及大宋那边,人烟稀少,多数都是荒草,偶尔见到的零星村庄也都是些破破烂烂的草屋,倒是有些放牧的,就这样一直走到太阳完全升起才看到一座夯土的城池。

    新城。

    还没等他们到城门,里面几个官差就迎出来,问明身份后,在路边行人好奇的围观中,带着他们直接到了城内的驿馆等待,而驿馆外面则迅速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没人招呼咱们吗?”

    王跃好奇地说道。

    那几个官差把他们带到这里就走了,而本地驿站的官员只管送饭,并不与他们交流什么。

    “等引伴官,普通地方官无权招呼咱们。”

    马扩喝着茶说道。

    这里依然喝煎茶,而且还是加料的,王跃喝不了这种高级茶。

    “汉儿尽做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王跃看着门前吵吵嚷嚷的人群感慨道。

    幽燕与中原分隔近两百年了,尽管只有一道界河相隔,但两边的语言已经完全不同了,南边更多受宋朝官话影响,而北边则更多受契丹话影响,虽然根源仍旧是一种语言,但却更像是两种不同的方言。而且这些百姓在门外指指点点的目光,也不像看待同胞,倒是更像看待敌人,充满警惕,丝毫没有大宋朝衮衮诸公们期待的比肩系颈,箪食壶浆。

    “你那张揭榜呢?”

    王跃说道。

    马扩随即给他取出童贯的那份揭榜。

    王跃拿着直接走到门前。

    “这位使人从何而来?”

    人群中一个老头问道。

    “汉人的地盘!”

    王跃回答。

    “欲何往?”

    另一人问道。

    “析津城。

    本官奉大宋太师,知枢密院,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楚国公童贯童太师之命出使析津,晓谕耶律淳早日归顺大宋。

    这里有童太师揭榜一份。”

    王跃说道。

    说完他打开那份揭榜。

    “幽燕一方本为吾境……”

    在那些围观百姓一片愕然目光中,他开始宣读这份榜文,不过效果不大,那些老百姓没什么反应,整整一百八十年的时间,足够抹去这些百姓对中原王朝的认同感,而且这时候女真人还很远,他们也没什么紧迫的压力。辽国的南面官制度在这个比烂的时代里,也不比大宋更烂,至少对老百姓来说,他们对于大辽比大宋更认同。

    一百八十年。

    咱大清一百八十年时候都一堆好奴才呢!

    “这就是南朝礼仪之国?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而已!”

    人群中一个壮汉鄙视地说道。

    他身旁几个人立刻跟着起哄,怒斥大宋不顾兄弟盟好乘人之危。

    马扩已经走到王跃身旁,他刚要说话就被王跃拦住。

    王跃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人……

    “我大宋不只有礼仪,还有一双铁拳?”

    他说道。

    那人愣了一下。

    紧接着就发出了一阵很欢乐的笑声。

    “宋人铁拳?莫不是睡昏了头,还在梦里?当年赵光义乘着驴车仓皇逃亡之时不知道铁拳何在?”

    他说道。

    他身旁那几个同样一片哄笑。

    很显然高粱河车神已经成为大宋的标志性形象了。

    王跃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脸上继续保持着笑容,然后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拳……

    “这就是!”

    他说道。

    下一刻他骤然大吼一声,紧接着一拳轰在旁边半掩的大门上,丝毫不比方七佛差的力量,瞬间击穿了房门的木板,带着飞溅的碎木穿出,那碎木甚至撞在了那人身上。就在同时这扇内开的大门也凶猛的撞击门框,甚至整个门楼都在撞击中剧烈颤动着,尘埃甚至泥土都被震落。

    门前一片惊叫。

    而王跃则在对面一片石化的目光中,抽出了自己的拳头,但下一刻他的左拳轰出,再一次轰在了门上,原本就已经破损大半的房门,伴着这个拳头的落下直接折断……

    “这也是。”

    他举着左拳说道。

    (感谢书友亡灵恶龙,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跃马扬刀踏东瀛,飞龙夕惕若厉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五章 绿帽军

    驿馆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王跃的拳头。

    “散开,都散开!”

    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了喊声。

    围堵在门前的众人赶紧散开,紧接着一个官员出现在后面,前面的差役拿着大棒子迅速驱赶这些闲人,而那官员昂然地步入,看了看破碎的大门,脸色略微变了变……

    “副使力大,不慎推坏了,若需赔偿可明示价钱。”

    马扩微笑着说道。

    王跃在他一旁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区区一扇门而已,敝国还不至于计较。”

    那人干笑着说。

    他紧接着和马扩互相通名,这是本地的引伴,他将负责作为向导,护卫,当然也包括监视,总之带着大宋使节前往下一站涿州,然后在那里等待由析津派来的接伴使,他只是个官方带路的,接伴使才是与大宋使者同级别的,他与马扩略微寒暄几句,然后又匆忙离开,去安排上路的一些准备。

    至于门前的围观者,这时候已经被他带来的差役驱散。

    “走,先进去等着,估计天黑前就能到涿州。”

    马扩说道。

    他这时候才发现,王跃正看着远处,他随即顺着王跃的目光望去,远处的街道上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马背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应该是一个契丹人。

    那几个原本在门前找茬的,这时候正在他周围低着头说些什么。

    “估计是本地契丹官员,看来他们根本不想投降。”

    马扩说道。

    “没人喜欢投降弱者,哪怕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而他们很清楚我们就是弱者。”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朝那人扬了扬拳头。

    后者淡然一笑。

    “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在此行窃!”

    就在这时候,一声怒喝在驿馆内响起,王跃二人急忙回头,就看见武松揪着个年轻男子从房内走出……

    “使者老爷,小的不是贼人。”

    那人哀求道。

    “大师且放开他。”

    马扩说道。

    武松放开那人,马扩紧接着进屋,那人也跟着他们进去,随即给他们关上了房门然后重新行礼。

    “使者老爷,小的刘宗吉,涿州人,如今在白沟军中,愿得敕榜副本携回以示诸人,他日南师入境,愿先开门以献。”

    他说道。

    马扩愕然了一下。

    “刘兄弟,榜文副本需另外抄录。”

    他说道。

    “那时间来不及了,引伴随时会回来,使者老爷今晚就能到涿州,小的今晚再到涿州驿站,使者老爷那时候再给小的。另外小的还有机密军情禀报,契丹在白沟兵力部署,析津能动用的兵力,小的都清楚,小的能助贵军一战而胜,今晚再详谈。”

    那人颇有些急切地说道。

    说完他立刻转身打开门,然后以最快速度离开。

    马扩看了看王跃……

    “我觉得不正常。”

    王跃说道。

    “何处不正常?”

    马扩说道。

    “感觉!”

    王跃说道。

    “我倒是觉得没甚底不正常,说到底如今辽国也算风雨飘摇,幽燕汉人终究不会真心忠于契丹,咱们十几万大军压在界河南岸,又有太师开出的好处,有人动心实属正常。左右也不是甚底大事,咱们都敢当众宣读榜文,难道还怕给他抄几个副本,回头我给他抄两份,今晚到涿州再说,他来就给他,就算被契丹人知道又如何?

    太师原本就是公示的。”

    马扩说道。

    既然这样王跃也没多说什么,他对这段历史知道的,也就是马扩并没有死于这趟出使,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就在说话间,那引伴返回,带着他们再次启程。

    这里到涿州还有七十里,一路之上必须快马加鞭,沿途相比起边境上倒是略微好了些,至少能看到真正的人烟了,但就像童贯得到的情报,军队的数量的确少得可怜,实际上王跃在新城根本没看到军队。至于地方上征召的那些汉军当然不算,那些军队糜烂程度也不比南边差多少,一百二十年的和平,足够让一支强悍的军团糜烂成渣渣了。

    要不然怎么打不过女真呢!

    真要是宋初那批辽军,阿骨打的两万人根本不够看的。

    但一路之上,真正的精锐真没看到,直到接近涿州时候,王跃他们才遇上了大批真正的精锐骑兵。

    “这是何人部下?”

    王跃好奇地说道。

    数百骑兵正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看得出都是能征惯战,不少人脸上都能看到伤疤,不过并没有理他们,只是在马上自顾自地说着话。虽然王跃因为那诡异的语言挂,的确能够听懂,可仍然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的语言和本地不同,而且也不是契丹话。

    “此乃常胜军。”

    引伴说道。

    “郭药师的人?这些丧家犬都逃跑到这里了?”

    王跃意外地说道。

    他用的是大宋官话,然而……

    “哪里来的宋狗!”

    一个正路过的军官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骂了一句,转身就把手中马鞭朝王跃抽过来。

    王跃一低头躲过,随手从旁边的副马上拎过六根清净杵。

    他做了一副特制的木头架子,然后装在马背上,然后将这件兵器和自己的其他乱七八糟一起放在这匹马上,六根清净杵就在架子上,而且在架子中间,前后左右都有阻挡,不用捆绑,需要时候直接拿起。这家伙拿起的瞬间,他自己的坐骑晃了一下,不过好在过程很短,因为单手拎过这东西的王跃,紧接着把它抛给了那军官。

    后者一鞭子抽空就看见这个落下,本能般双手齐出接住。

    然后……

    七十多斤啊!

    他毫无防备,接住的瞬间被坠得一头趴下。

    那六根清净杵随即脱手,他收不住身体,一下子跟着坠马,直接趴在了王跃的脚下。

    “连个兵器都拿不动,你这样的废物还活着干什么?”

    王跃低头鄙视地说道。

    他是用这些人相同的语言说的。

    说话间他提着那根当做背带的铁链子,然后在胯下战马的不满中,重新拎起六根清净杵,单手拿着又放回副马的架子上,那军官终于清醒过来,羞愤欲绝地怒吼一声爬起,刚要拔刀就被王跃一脚踩在后背,已经快要站起的他随即又一头扑倒在地上。

    其他那些士兵终于忍无可忍了,一个个暴怒地拿起武器要围殴,最近一个手中铁鞭直接砸落,王跃一把夺过,顺手又把他拽下来,紧接着旁边一支铁锏砸过来,他避开的同时探身一拳把人家打得满脸花开……

    “怎么,我说错了?你们都是辽东人,被女真人杀了父母兄弟,奸了女人姐妹,不但没本事给他们报仇,反而像丧家犬一样,被人家从辽东赶到这里,还有脸称什么常胜军,一人一块绿头巾裹起来,以后改叫绿帽军吧!说不定你们的女人如今正伺候女真人呢,下回再遇上女真投降就行,说不定还能夫妻团聚,到时候正好喜当爹。

    好好的怨军叫着,改什么名字啊!

    还叫什么常胜军啊,你们配吗?”

    他一边暴打着靠近的士兵一边还刺激人家。

    不过这时候的绿帽子并没有彻底进化到现代含义,但这的确也是低贱之人才戴着的,从唐朝时候就有官员惩罚轻罪的人,让他们戴着绿头巾多少天,所以绿头巾的含义就是低贱者。

    然而……

    那些士兵却都停下了。

第二十六章 敌人,还是熟悉的好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最初那个军官突然悲号一声……

    “娘子啊!”

    他一边哭嚎着一边捶地。

    其他那些士兵一片沉默,一个个默默地看着他。

    常胜军就是怨军,常胜军这个名字是他们到耶律淳手下后,耶律淳给他们起的新番号,这支军队核心总共三千人,首领就是郭药师,三千全是真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战斗力丝毫不输耶律大石的契丹骑兵。

    后来此战的另一个胜利者萧干就是被他们打败,导致内部叛乱然后被部下杀死的。

    那么怨军是什么?

    很简单,契丹人为了对付女真,在辽东招募那些被女真杀了亲人的汉人,然后组建的一支复仇军,大多数士兵全都是与女真有堪称血海深仇的,最初凭借着复仇的意志,他们的确成了辽国在辽东的主要力量,最高时候兵力达到了近三万人。但到现在经历持续六年的战争,而且是持续六年的失败,甚至连辽东都彻底丢失后,这些最后的残余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们已经完全蜕变成了有奶就是娘的纯粹佣兵团。

    甚至到最后,还跟着郭药师投降女真,成为靖康之变的主要带路党,但紧接着就被女真设计全部坑杀。

    “废物!”

    王跃鄙夷地说道。

    “诸位将军,这是大宋使者,还请让开道路。”

    那引伴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些原本上来围殴的士兵们,默默向两旁让开,看着王跃一行昂然地在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嚎什么嚎,有本事去报仇啊!”

    这货还回过头继续刺激人家。

    马扩赶紧推着他走了,再刺激狠了真围殴上来,那他们几个非被这些家伙乱刀剁了不可。

    他们一行迅速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紧接着在引伴带领下进入涿州。

    这里其实是常胜军的驻地,耶律淳在南线的布置就是耶律大石最前沿,在新城准备前往白沟驿迎战,他也是主帅,但很显然耶律大石没在新城,而西线是萧干,他是耶律大石的副手,在涿州西南的范村,大致上就是岐沟关一带,而郭药师的常胜军驻涿州。

    不是耶律淳相信他,特意让他守中路。

    而是调动不了他。

    事实上整个这场大战过程中,郭药师的确就是在涿州看热闹。

    耶律淳把他放在这个相当于耶律大石后背的位置,就是告诉他,我们不指望你能为我们拼命,只要你在后方看热闹就行,至少前面分出结果前,你不要背后捅我们的刀子。话说耶律淳这位大辽皇帝,如今也的确挺可怜,这三路已经是他能够拼凑出的所有能打的了,三路兵力最多的就是这三千,还是一个只要不捅刀子就行的,恐怕这时候谁告诉他,最后他能大获全胜,连他自己都得认为是疯了。

    王跃一行在涿州百姓惊讶的目光中进入驿馆,而耶律淳的接伴使估计最早也得明天。

    “这辽国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啊,看这些契丹人,也没几个说契丹话穿契丹衣服的啊!”

    王跃饶有兴趣地说道。

    “契丹又不是那些生番,自唐时就已然有在朝为官者,素来向慕礼教,纵然在幽燕为官者,亦需服汉服,说汉话,一切依汉家制度,耶律洪基甚至精于书画诗词,也一样考科举取士,无论汉人还是契丹都可参加。白沟与咱们对阵的耶律大石就是辽国翰林,契丹可做南面官,汉人亦可做北面官,实际再如此百年之后也就无汉人还是契丹之分别了。”

    马扩说道。

    “但女真不一样。”

    王跃说道。

    “的确,女真不一样。”

    马扩点了点头说道,

    “但敌人,还是熟悉的好。”

    王跃说道。

    马扩沉默了一下。

    “的确,敌人还是熟悉的好。

    可惜我辈人微言轻,而且此时说这些已晚。

    护步达岗之战后,朝廷就应全力助辽国,使其与女真在北方持续战争,换取一些想要的东西。但太师被复幽燕之心冲昏了头,坚持与女真结盟,实际政和七年太师就已经动手,就连各地禁军调令都已发出,只是陶悦出使辽国归来后,以辽人并未离心奏明官家,官家才收回了调兵令。

    之后太师亦多次坚持,再加上王相之助,最终才确立与女真结盟。

    只是被方腊耽误了一年,否则去年太师就已经动手。”

    他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原本坐着的王跃突然跃起,瞬间扑到了他身后,紧接着掀开了壁衣,壁衣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刘宗吉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你倒是很会潜入啊?”

    王跃说道。

    这个家伙家伙简直神出鬼没。

    “使者老爷,小的就是本地土生土长,这驿站熟悉得如自己家般,来去还是无碍的。”

    后者陪着笑脸说道。

    然后他从壁衣下钻出,重新给两人行礼。

    “刘兄弟,这是你要的揭榜副本。”

    马扩把自己抄写的揭榜副本递给他。

    “使者老爷,此事先不急,小的还有重要军情禀报。”

    刘宗吉说道。

    “请讲。”

    马扩说道。

    “使者老爷,如今析津府所属各地其实并无多少可战之兵,止是四军大王有部曲二百馀骑,曾历战阵,其馀有马军六七百皆富豪儿郎,不识战斗,如今都在白沟北岸下寨,夜饮昼睡,马亦散放。若南军乘夜渡河劫之,此辈但闻军声必自溃走,此辈若破,则耶律淳再无可战之兵,那时候使者以大宋之意晓谕,耶律淳必然不敢抵抗。

    宗吉欲以此事往见童宣抚,少立功绩,恐南军不察见害,若得一文信,庶得必达。”

    刘宗吉说道。

    “四军大王是何人?”

    王跃问道。

    “奚人萧干。”

    刘宗吉说道。

    马扩看了看王跃。

    “既然刘兄弟对大宋有如此忠心,那咱们自然要成全,子充兄就给太师写一封书信,再拿一个东西当信物,刘兄弟带着去雄州,至于剩下如何安排就看太师的了,若能一战胜之,咱们去析津也就十拿九稳了。”

    王跃说道。

    “绝对能胜,那契丹堪战者不足千人,有两三千精锐骑兵即可全胜。”

    刘宗吉很肯定地说道。

    既然这样马扩也就没必要啰嗦,迅速给童贯写了一封信,然后又找出一只临走前童贯给他的新鞋子,连同书信一起交给刘宗吉,只要童贯看了这鞋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怀疑了。刘宗吉接过之后,连同那两份副本一起收好,向他们俩行礼之后迅速离开,他刚走王跃就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抄起消防斧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

    马扩愕然道。

    “这家伙是个骗子,他是故意来哄咱们的,他想用这封信哄咱们出兵,然后在白沟北岸设伏等着,到时候咱们信以为真,出两三千骑兵渡河,一旦遭遇伏击大败甚至全军覆没,他们就可以说是咱们挑起战争,咱们没有诚意。”

    王跃说道。

    “那你还让我给太师写信?”

    马扩抓狂一样说道。

    “废话,你不给他写信,我如何跟着他去看看是谁在幕后指使?玛的,还想阴我,我倒要看看谁阴过谁。”

    王跃说道。

    说完他朝武松招呼了一下,两人以最快速度上了墙头……

    (感谢书友20191030204717211,布丁爸,水水和睡睡,浓尾无双半兵卫,晋安明月,飞龙夕惕若厉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七章 弄死耶律大石

    这是个阴谋。

    今天早晨王跃就觉得他不正常,只是想不出哪里有问题,但现在他一说前线的辽军兵力,这就摆明是撒谎了。

    童贯的确不知道白沟北边辽军的具体数量。

    宋军的情报工作稀烂,哪怕就隔着一条骑马就能趟过的小河,大宋朝在南岸的十几万大军,也不知道这边有多少辽军,而且耶律大石也很狡猾,他的主力骑兵都没有进城,耶律淳的确让他到新城为大本营,但事实上新城这边宋军的密探们根本就没见过他的军队。

    他肯定就在白沟北岸。

    但具体在那条沟里猫着,那片林子里藏着,根本就没人知道。

    但问题是王跃知道,他知道耶律大石的手中目前至少有奚人和契丹加起来的两千精锐骑兵。

    刘宗吉说的是假的。

    他既然自称熟知军情,却又说出一个与事实差距很大的数字,而且还不遗余力地描述辽军的衰弱,那这就明显是别有用心。

    更何况带兵的是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治军真要是如此的渣渣,他也不会横扫西域,打得塞尔柱突厥退出中亚,甚至就连欧洲人都幻想着东方的祭祀王约翰去拯救他们,大宋朝当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对手的能力,可王跃是清楚的很。

    “那边!”

    武松一指月光下的前方街道。

    刘宗吉的身影在那里一闪,随即再次进入暗处。

    王跃深吸一口气……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仿佛陡然间提高了一个亮度。

    这种感觉很诡异,可事实就是原本月光下到处都是暗影的涿州城,亮度一下就升高了。

    哪怕隐藏暗影中的身影也能够看清了。

    很显然自己又解锁了什么新能力,此刻王跃很想破口大骂一句,你个狗日的不能一次给齐啊?

    “走!”

    他说道。

    两人立刻跳了下去,就像两只无声的黑猫般,隐入了街道的暗影中。

    他们跟着刘宗吉穿行在夜晚的涿州城内,很快就到了城门处,刘宗吉和守门的说了几句,而且出示了什么,守门的立刻给他牵过马并打开了城门,王跃随即向武松一招手,两人迅速上了登城的马道。城墙上并没有守卫,只是远处有几个巡逻的,但距离他们已经很远,下面的刘宗吉走出城门,王跃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武松,武松点了点头。

    王跃毫不犹豫地翻过女墙向外落下。

    这城墙也就六七米高,一个从没想过防守的州城还能多高,这点高度落下毫无任何难度。

    紧接着武松也落下。

    但刘宗吉已经开始向东南而行。

    “跟着他,夜晚他不敢策马狂奔!”

    王跃说道。

    两人迅速过了护城河,看着已经远去的刘宗吉,跟在后面跑着追赶。

    这是夜晚,虽然有月光照明,刘宗吉也不敢纵马狂奔,也就是正常骑马的速度而行,这个速度实际上还没马拉松跑的快,王跃二人拉开距离跟着,就这样向前跑了近三十里。

    “哥哥哪里学的本事?”

    王跃好奇地问武松。

    他是没事,别说是现在身体很不正常,就是没穿越之前,十五公里越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倒是很好奇,武松居然跟的毫无压力。

    “这走路哪里还需要学,某自从离乡至今,多是四处游荡,最多时候一天走百余里都不在话下,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

    武松说道。

    王跃也没敢再多问他是不是和水浒里写的一样。

    这时候前面的刘宗吉离开了道路,直接在空旷的原野上向前,王跃二人继续跟随着又跑出十几里,刘宗吉的身影忽然消失,王跃二人急忙加速,很快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无数帐篷……

    “藏的够深啊!”

    王跃隐藏在草丛中,一脸惊喜地看着这座巨大的军营。

    这个军营实际上在一条深沟中,常年爆发的洪水冲刷,河床下沉距离上方至少五六米,而且形成一片水草丰茂的河滩,数百座大小帐篷就在河滩,无数战马就近栓在一旁吃草。而且上面还有大片的树林,除非走到跟前,否则真没人会知道数千骑兵就隐藏在这里,那刘宗吉已经下去并且进入军营,王跃和武松老老实实的隐藏着等待。

    冲下去肯定是不明智的。

    但刘宗吉肯定得离开,他必须得去雄州完成这个钓鱼的计划。

    所以只要等。

    然后他俩一直等了很久……

    “来了!”

    武松突然说道。

    刘宗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一顶最大的帐篷前,紧接着他就骑上马离开。

    “哥哥跟上他,能截住就截住,追不上就去雄州找刘錡,左右他得把信送给太师,我返回涿州继续前往析津。”

    王跃说道。

    武松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开,而下面的刘宗吉则继续沿河向南,他俩就这样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远去。

    但王跃却并没像他所说的,直接返回涿州去继续充当大宋使者,而是趴在那里看着下面,这里肯定是耶律大石的军营,刘宗吉摆明了就是他派出的,哄着马扩写信,然后拿着去引诱童贯派兵。

    童贯肯定会派兵的。

    童太师又不傻。

    一旦奇袭解决耶律淳的精锐,耶律淳不想投降也得投降。

    这样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然后耶律大石在北岸设伏等着,到时候再来个反突袭,给童贯派出的精锐骑兵以重创,不但可以坐实宋军先动手挑起战争,而且还可以让耶律淳和析津城的那些王公大臣们看到宋军的无能,然后坚定迎战的决心。而宋军则会因为这样一场失败而士气锐减,剩下就是各凭本事决战一场,这个计划很狡猾,也不愧是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弄死你再说!”

    王跃狞笑着自言自语。

    说到底耶律淳就是靠着耶律大石。

    童太师其实也算倒霉,如果他换一个等级低一些的对手,说不定这场军事讹诈就成功了,说到底双方数字上的实力真的差距太大,而且辽国这边又乱成这种模样。

    真得就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惜,他遇上了个耶律大石。

    这是放到整个南北宋,也就是赵大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人物,甚至赵大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把赵大放到耶律大石的位置上,真还不一定有耶律大石做的更好。

    童太师等级真的差太多了。

    弄死耶律大石,那么耶律淳也就没了依仗,如果能够哄着他们投降,那么还可以用这些契丹当炮灰,先顶一波女真人,守住幽燕估计还是够呛,毕竟女真南下时候一样摧枯拉朽,就算加上部分宋军齐心协力,最多也就是能给女真造成多大损失,但想阻挡住是不可能的。随后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些契丹人在女真面前一样是被踩的,虽然有连续与宋军两次大战损耗的原因,但就算没损耗,再加上童贯带来的西军也没用。

    女真又不是一个方向,居庸关,榆关,雁门关,人家是三路齐下,难道还能指望金军攻破雁门关包围太原时候,这里的联军还有能力在防守的同时再分兵去救援?

    别逗了!

    (这一段剧情是史实,刘宗吉的确找了马扩,马扩也写了信,之后就是杨可世渡河冒进被耶律大石伏击大败,但再之后刘宗吉却拿着信去向耶律淳自首,把马扩搞得很丢脸,所以我怀疑童太师应该是被耶律大石玩了。)

第二十八章 刺杀失败

    黎明的微光中王跃静静潜伏着。

    此刻的他正浑身插满了草和灌木,一动不动地坐着,恍如一簇生了野草的灌木,而在他屁股下面是河岸坍塌形成的峭壁,两旁还有很多这样一簇簇的灌木和野草,他前方是河水蚀刻出来的深沟。

    这条河直通拒马河,这条深沟也会一直通到拒马河。

    耶律大石带着他的精锐骑兵,就是在这条深沟内游牧等待,水草丰茂的河滩上有足够牧草,大队骑兵行动也不会带起尘埃,曲折的河道阻断前后视线,本身在下陷的河床外面也看不见,只需要在外围放出警戒,避免有无意中闯入的就可以确保无人知道。

    他们甚至都不用生火。

    这些来自契丹和奚族的士兵吃肉干喝羊奶,晚上不会有火光暴露行踪,白天同样也不会有烟被人发现。

    他们就像隐形一般。

    “可怜的童太师!”

    王跃再次为童太师的噩运默哀。

    远处的军营中,那些已经起来的骑兵吃完早饭,纷纷收好帐篷上马,一支庞大的骑兵洪流迅速汇聚,他们最少也是一人两匹马,如果这真是两千骑兵,那么至少也得五千匹马,在狭窄的河床上几乎看不到尽头。

    很快前锋就开始向前。

    而浑身都插满伪装的王跃,继续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在近在咫尺的下面经过。

    这些骑兵装备精良,身上带着刀和弓箭,而副马上全都驮着札甲,甚至都带着顿颈,再就是主要用于战场的长矛和鞭锏锤。

    宋辽装备上实际差不多。

    这段时期是东方冷兵器的巅峰,重甲化,钝器化,冲击骑兵化,哪怕步兵也是铁罐头化,事实上这时候战场上用短刀就是搞笑,无论哪一方战场上都是玩重量破甲的钝器。鞭锏是主流,锤是备用,连枷也很受欢迎,狼牙棒这个属于真正精锐的配置,铁挝,杵棒也不稀罕,哪怕锥枪也是铁的才够威风,而步兵除了永恒不变的长矛之外,长柄斧,长柄大刀同样是主流。

    尤其是长柄斧。

    金兀术评价的,宋军两大利器,神臂弓,大斧。

    面对越来越重的铠甲,尤其是还有冷锻甲这类表面硬度都赶上箭头甚至刀刃的东西,就只能上这些。

    骑兵的前锋很快过去,后面的中军开始接近。

    这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一点朝霞的红色,汹涌向前的骑兵洪流中间,是一杆代表着中军的旌纛,在那旌纛下方一个中年人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

    “玛的,我早该想到了。”

    王跃暗骂了一句。

    这是昨天早晨在新城的那个。

    很显然昨天他们越过界河时候,就已经进入耶律大石的监视,而且后者迅速定下了这个计划。

    不过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他深吸一口气进入临战状态。

    耶律大石毫无察觉,实际上就算是白天,想要发现王跃都很难,这道河岸坍塌形成的峭壁上,像这样的灌木丛太多了,更何况这才黎明,本来就很暗,除非走到跟前扒拉一把,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这个伏击点也是王跃精心挑选,一则这里最窄,大概也就五十米宽,二则这里的河水拐弯,然后冲刷出一片深水区,耶律大石必须走他前面的河岸,这片河岸最多也就能让三名骑兵并行,不过其他骑兵可以在深水区前涉水走另一边,只是那里因为积水是一片沼泽而已。

    但无论如何,都能够给他一个宝贵的刺杀机会。

    头顶是大片的密林,同样也能给他提供逃跑的机会。

    耶律大石继续向前。

    王跃屏住呼吸,双腿向后蹬,就像准备扑击的猎豹般蓄势待发。

    天空中一群野鸭蓦然飞过,就在耶律大石抬头看的瞬间,王跃就像释放的弹簧般骤然扑出,居高临下利用强悍的弹跳,双手紧握消防斧凌空扑落……

    “刺客!”

    耶律大石身旁一人立刻发出了惊叫。

    几乎同时他手中马鞭甩出,但这时候已经晚了,本来就比耶律大石拖后半个马身的他,出手的瞬间王跃就已经从他马头上方掠过,那马鞭只是卷住了王跃的双脚。而就在同时,半空中的王跃手中消防斧对着耶律大石当头劈落,黎明的昏暗中隐约划出一道寒光。

    但耶律大石的反应极快,听到惊叫的瞬间转头拔刀向外横扫。

    刀刃正撞上了斧刃。

    但下一刻那刀断成了两截。

    王跃手中消防斧继续落下,在耶律大石惊愕的目光中,正中他的肩头,在铁甲的断裂中砍进他的肩膀……

    “啊!”

    王跃身后响起一声尖叫。

    就在同时他感觉一股拉扯的力量向后猛拖,原本都要撞上耶律大石的他在半空坠落。

    那已经砍进耶律大石肩膀的消防斧,原本斜向下继续劈开他胸口的趋势,变成了向外脱离,然后带着鲜血擦着他的锁骨离开了他的身体,带着在铁甲上擦出的火星落在了他的马头,瞬间又划断了半个马脖子。耶律大石的惨叫,战马的悲鸣,和王跃的惊叫,后面那人的吼声,在同一刻的河滩回荡,然后他们一同倒在了河滩上。

    “玛的!”

    王跃悲愤地骂了一句。

    紧接着他就要站起,他前面因为战马倒下,同样倒在河滩的耶律大石也正在挣扎着站起。

    但就在同时王跃身后那人一下子扑向了他。

    来不及爬起的王跃,一脚蹬在他胸前,这人惨叫着倒飞出去。

    但耶律大石却趁机站起,已经受伤的他径直冲向河水。

    王跃手中消防斧刚要甩出,半空中那面旌纛砸落,他侧身避开一把抓住,消防斧瞬间砍断旗杆,王跃抓住带矛头的前端直刺耶律大石。但后者此时已经跳入水中,很干脆的一头扎下深水,就在同时河水另一边十几名士兵举起弓箭,王跃毫不犹豫地甩出旌纛,在对面一片弓弦响起同时扑到马后。

    十几支箭同时射进已经死了的马背。

    但就在同时,后面的骑兵也举起了弓箭,王跃一转头顺手拖过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盾牌。

    那些骑兵立刻停下。

    “射,射死他!”

    已经到了另一边的耶律大石吼道。

    说完他筋疲力尽地躺在河滩上。

    数十支利箭瞬间飞来,好在王跃还有一匹马,他无语地拎着肉盾迅速靠到了肉盾的那匹马上。

    然后这匹马也变成了刺猬。

    “停下,别伤了我妹妹!”

    对面的人群后突然一声暴怒的吼声。

    王跃愕然地看着肉盾,他这才感觉自己抓的位置手感不对,那肉盾实际上还清醒着,但没有看他,而是转头颇有些哀伤地看着耶律大石,而就在此时那些原本准备再射的骑兵也犹豫了一下。

    “射死他!”

    耶律大石再次喝道。

    “放下弓箭,谁敢放箭伤了我妹妹,我要他狗命!”

    那人吼道。

    肉盾的眼睛里泪水流下。

    王跃突然举着肉盾站起来,另一只手中还拿着肉盾马上的盾牌。

    “大石林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一个女人,为了救你不惜冒死,你总得考虑一下人家的安危,你们看这样如何,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不如我带着她回涿州,然后在涿州放了她,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如何?要不然让外人知道你受了重伤,你们的军心可就散了,说不定还会有别人乘人之危,那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何不来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用真诚的声音说道。

    说话间他后背靠上了峭壁。

    (感谢书友白孟超,将君辰,轩辕贵胄祖述尧舜,hmht,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yuyueyu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九章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你还想活着离开?”

    耶律大石冷笑道。

    此时他已经被手下扶起,正在混乱地解开衣服包扎。

    实际上他伤的不轻,王跃一斧子差点劈开他半边身子,要不是那个肉盾舍命相救,他这时候已经是死人了,但即便这样肩头上也劈开一个恐怖的伤口。

    就连锁骨都已经外露。

    甚至锁骨上也被斧尖划开一道子。

    可以说哪怕再晚零点一秒,他的命也就没了,但现在仍然很难说是不是能够保住,毕竟还有接下来的感染问题,此刻他虽然强撑着镇定,但浑身也在不断哆嗦着,因为失血脸色也很难看。这个人长得还是很英武,颇有几分电视剧里正面英雄的风采,但现在就不好说了,王跃手中肉盾依然带着哀伤看着他,恍如被抛弃的怨妇。

    “你这厮挟持女人,算甚底好汉!”

    一个壮汉催马上前喝道。

    此时王跃背靠着峭壁,左右都是泥土遮挡,最容易被攻击的双腿,直接被他用盾牌护住。

    神射手倒是有可能一箭射死他,但更大的可能是射死肉盾。

    而这是肉盾的哥哥。

    不过王跃处境仍然很危险,虽然仓促之间这支漫长的骑兵队伍中,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光最近的上百人也足够剁了他,这时候很多骑兵都已经下马,他们正从两边冲出河滩从他后面包围,一旦他们形成包围,那就真很难逃走了,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很短。

    实际上说话只是掩护,他一直在不断地向上移动。

    “好汉?

    我不是好汉。

    更何况此刻我们是敌人,对敌人需要做好汉吗?

    大石林牙,你设计骗我们,我砍你一斧子,咱们这也算扯平了,至于这位小妹妹,我会把她带到涿州的,如果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身受重伤,那就尽管去涿州抓我吧!”

    王跃说道。

    说完他骤然间纵身而起,在下面一片愕然的目光中,带着肉盾到了沟顶,而就在同时第一个士兵也冲上来,就在他拔刀上前的同时,王跃扛起肉盾向着远处狂奔而去。而更多士兵纷纷爬上来,呐喊着在他后面徒劳的追赶,紧接着几名骑兵也从一处缓坡冲上,不过这时候王跃已经钻进了前面的树林中。

    这家伙扛着肉盾在依旧黑暗的密林中向北狂奔,一直跑出很久,直到头顶朝霞满天,而他也跑出密林到了旷野上……

    四周再无契丹骑兵。

    他随即把那肉盾扔在一旁,这个混蛋粗野的动作让后者闷哼一声。

    “很痴情啊!”

    王跃坐在她身旁饶有兴趣地说道。

    此时在晨光中细看,这个肉盾还是有几分姿色。

    而且这个气质和张家小娘子,还有方七佛身边的那个完全不同,倒是颇有几分野性。

    后者躺在那里默默望着头顶的天空。

    “话说你一个女人,怎么也跟着打仗?你是耶律大石的女人?正妻?姬妾?”

    王跃问道。

    “别再跟我提这个名字,我与他再无瓜葛!”

    后者缓缓说道。

    说完她猛然坐起,但却疼得惨叫一声,然后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王跃。

    “懂了,一厢情愿,一往情深,看他像个盖世英雄,想着变成他的女人,为此不惜以一个女人跟着他上战场,幻想着战场并肩驰骋,然后还舍命救他,最终他被你的深情感动,从此一起白头携手。

    结果,

    砰一声,梦碎了!

    自己在他眼中居然只是一个可以随便抛弃的啊!

    太伤心了,一腔痴情却得到如此结果,盖世英雄变渣男,痴情少女终被抛弃,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话说你们睡在一起过吗?”

    王跃问道。

    “你这个狗贼,我杀了你!”

    肉盾怒吼一声,发疯般向他扑过来,不过紧接着又疼得倒下了。

    很显然王跃那些乱七八糟的调侃,并没有影响她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不过她现在也无可奈何了,她被王跃踹了一脚,可是受伤不轻,那时候王都头又不知道她是女的,那一脚可是很实在,没当场吐血而亡,就已经是仓促间王跃顾不上用全力了。

    “真没睡过?”

    王跃笑着问道。

    “没有!”

    肉盾吼叫着。

    “那还不算太吃亏!”

    王跃颇为感慨地说道。

    肉盾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他。

    “不过你一个女人,跟着行军打仗,你家里人是怎么想的?”

    王跃好奇地问。

    “我契丹女儿岂是你们宋人可比,女人上战场又算得了什么,我契丹女儿一样上阵杀敌,我承天太后还把你们皇帝打得跪地求饶,若非你这狗贼偷袭,今日我就砍了你的狗头。”

    肉盾高傲地说道。

    “吹牛这种事情要现实一点,你说当年萧燕燕暴打大宋,这个我的确是无话可说,我承认她把大宋揍的挺惨,可你这两下子就老老实实的吧!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打不过我就是打不过我,你再吹牛就能打得过我了。还有,看起来你家里倒是有些权势,你哥哥居然敢硬顶着耶律大石,你姓什么?

    王跃问道。

    “萧!”

    肉盾说道。

    “名字!”

    王跃问道。

    “你不配知道!”

    肉盾高傲地说道。

    “我是文明人,但你不要逼我野蛮,这地方可就咱们俩,我想对你做什么可都是随便的。”

    王跃说道。

    肉盾深吸一口气。

    “萧塔不烟!”

    她咬着牙说道。

    她倒是还算懂事,就是这个名字有点冲击力。

    “呃?”

    王跃愕然地看着她。

    “你真不是耶律大石的女人?”

    他很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

    萧塔不烟几乎用尽全力大吼一声。

    “不是就不是吧,没必要这么大声!”

    王跃不满地说道。

    好吧,应该还不是,两年后耶律大石在从金军手中逃出时候,就已经有五个儿子了,他这时候其实都三十五了,早就已经结婚生子,甚至儿子都很大了,但他被金军抓住后又娶了一个女真女人,而且是作为正妻,也就是说他的正妻肯定已经没有了。那么这五个儿子就与萧塔不烟无关,事实上之后这五个儿子也没了记载,估计也死在乱军中,之后他抛下那个女真女人带着儿子们逃走,后者宁死不说出他去向。

    话说这家伙倒是很会哄女人。

    然后那个对他至死不渝的女真女人也就被粘罕射杀了。

    至于萧塔不烟是他跑到可敦城时候,才第一次出现记载的,而且是直接就封为元妃,他死的时候萧塔不烟生的儿子还不大,以至于我大辽感天皇后不得不垂帘听政,一直到七年后还政于儿子也还没死。

    也就是说萧塔不烟肯定是耶律大石在可敦城之前新娶的。

    很可能是一起逃难的贵族。

    而耶律大石的嫡系就是他从析津西逃的那批,那么萧塔不烟这时候跟在他身边就很合理了。

    王跃看了看我大辽感天皇后……

    话说这个女人也不是善茬啊!耶律大石死后,她也把中亚折腾的不轻,还直接把金国使者给射死了。

    萧塔不烟颇有些不安的看着他,话说此时荒郊野外,四下无人,这个恶贼真要是对她做些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她可是真的无力反抗啊,尤其是此刻他看自己的眼神还如此的奇怪……

    “起来吧,赶紧走啊!”

    王跃说道。

    “我站不起来!”

    萧塔不烟怒道。

    王跃很无语地抄起她,然后又直接扛在了肩头。

    “你这个狗贼,你就不能背着我!”

    萧塔不烟怒道。

    这种头朝下的感觉让她很屈辱。

    “闭嘴!”

    王跃喝道。

    “我砍了你的狗头,啊,你敢打我!我,你还打……”

    ……

第三十章 我有病,我有梦游症

    涿州。

    “你居然真敢回涿州?”

    趴在王跃背上的萧塔不烟,饶有兴趣地说道。

    她终于通过一系列斗争,争取到了背着的待遇,不过付出的代价是某个部位挨了很多巴掌。

    估计是王跃打的手感很好终于良心发现了。

    而此刻前方的涿州城门外,她哥哥正带着数百骑兵列阵等待,不少骑兵已经拎起了长矛鞭锏之类武器,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冲过来,把王跃砸成渣渣,但她身下的王跃却恍如未觉般,哼着她听不懂的曲子,愉快地走向这些正在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士兵。

    居然还喜欢蹦跳几下……

    好吧,她其实知道这个混蛋为何喜欢蹦跳。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为何要不敢回涿州呢?

    我是大宋太师童贯派出,以成忠郎充副使,随正使一同出使贵国的使者,当然要继续完成我的使命,不过我有梦游症,夜晚一不小心就梦游到了城外,然后在城外某个水沟里,发现了一群贼人劫持一个少女,于是正义感驱使下打退贼人救下了这个少女。

    不过这个少女受伤了。

    我又不知道她家是哪里,只好背着她回涿州准备交给官府。

    还好在城门处遇上了她的家人。”

    王跃说道。

    他背上的萧塔不烟都傻了。

    “你们南人果然狡猾!”

    她愕然说道。

    这故事编的简直令人发指。

    还梦游?

    “我这是为你们好,耶律大石是你们的希望所在,整个析津府的契丹也罢奚人也罢全指望他,他重伤的消息一旦传开,你们的人心就立刻散了,不管你们是不是准备归顺大宋,这种时候都必须保证内部的稳定,所以耶律大石必须是完好无损的。

    他出了事,你们立刻内乱。

    一旦外面知道他受伤而且生死难料,信不信郭药师第一个背后捅你们一刀然后迎降童太师?

    说到底你们如今已经山穷水尽了,只不过是咬着牙死撑,你们经不起任何的打击,相信我,虽然耶律大石受伤的罪魁祸首是我,但我所说的这些对你们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

    王跃说道。

    “杀了你一样没人知道!”

    萧塔不烟恨恨地说道。

    说话间还做势要掐住他脖子。

    “别闹,郭药师在看着呢,再说你们也杀不了我,为什么不理智一些呢?”

    王跃语重心长地说道。

    的确,郭药师的人都在看着呢。

    此刻就在他们周围,大批常胜军的骑兵正好奇地跟着。

    这涿州可是郭药师的地盘,他和耶律大石本来就互相提防,耶律大石手下大将带着精锐骑兵跑来,郭药师立刻就得警惕起来,耶律大石也不是不会突袭弄死他然后吞并他这支常胜军的。萧塔不烟的哥哥实际上正被常胜军包围着,上千常胜军骑兵就在周围严阵以待,这种军阀性质的集团,在这个问题上可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哪个是郭药师?”

    王跃好奇地问。

    “城门处!”

    萧塔不烟说道。

    王跃转头看着城门,马扩正从城门走出,旁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官员,估计是辽国的接伴使,而他们旁边一个穿着盔甲的中年人,看着挺老实,还跟马扩笑着打招呼,一点三姓家奴的风采都没有,倒是看着挺憨厚的。

    看来这就是郭药师了。

    王跃继续向前,对面骑兵中几个忍无可忍,催动战马就要上前。

    但却被萧塔不烟的哥哥喝住,他们只好忍着怒火停下,在那里继续用目光一遍遍在王跃身上扎着。

    “大哥!”

    他背上萧塔不烟突然喊道。

    王跃立刻露出一脸惊喜……

    “阁下可是这位小娘子的兄长?”

    他热情地说道。

    萧塔不烟的哥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你是何人,我家妹子如何在你手上?”

    “这位将军误会了,昨夜在下梦游至城外,恰好遇上一群盗贼劫持这位小娘子欲行不轨,在下自然不能坐视,于是出手一番血战打退盗贼,救下了这位小娘子,因不知如何处置,且这位小娘子也受了伤,故此背回涿州欲交于地方官送还其家人,不想在此遇上将军,这真是极好的。”

    王跃说道。

    恰好赶到的马扩一阵咳嗽。

    萧塔不烟的哥哥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这位将军,敝国副使的确有病,他有梦游之症,不想却因此救了令妹,说来这倒也是一番佳话。”

    马扩很认真地说道。

    至于梦游为何会梦游到城外,紧闭的城门高耸的城墙为何连一个梦游的人都阻挡不住,这个……

    这个关他屁事。

    “萧将军,这位是大宋使者!”

    他旁边那官员解释道。

    “佳话,果然是佳话,萧将军,令妹被盗贼劫持,你怎么不早说,说起来这也是某失职,居然在这涿州附近,还有盗贼敢劫持贵人,来人,立刻传令各部在涿州一带仔细搜捕,务必抓住这伙盗贼,快去找顶轿子来,抬萧家小娘子到城里歇息诊治。”

    郭药师很开心地说道。

    他又不傻,这些家伙都是在说鬼话的。

    萧塔不烟是跟着耶律大石的,这个大宋副使半夜溜出城,第二天却背着受了伤的她出现,而且萧塔不烟的哥哥还如临大敌般带兵到涿州等着,这摆明了昨晚这个副使潜入过耶律大石的军营。他干了什么还不好说,但就冲着把萧塔不烟劫持过来,还敢如此有恃无恐,那么绝对是让耶律大石吃了大亏。

    他就喜欢这个。

    他和耶律大石本来就关系恶劣。

    有耶律大石吃亏的消息那当然要开心了。

    萧塔不烟的哥哥压抑着愤怒,在那里盯着王跃,很显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一声令下把这家伙剁成肉泥。

    王跃微笑地看着他。

    “大哥,多亏宋使救了我,你还不谢过宋使?”

    萧塔不烟说道。

    她是在提醒她哥哥,不能让耶律大石受伤的消息暴露,一旦郭药师知道这个消息恐怕紧接着就会倒戈,这个家伙又不在乎投降大宋,他现在纯属有奶就是娘的,相比起耶律淳,实际上赵家能给他的更多。只不过他没把握,知道自己不一定打得过耶律大石,可耶律大石受重伤了,那他也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而他一旦倒戈,那么耶律淳也就彻底完了。

    现在必须以大局为重,哄着王跃替他们保密。

    她哥哥深吸一口气……

    “多谢宋使营救舍妹!”

    他咬着牙说道。

    “将军无需客气,宋辽如兄弟般,我与将军亦兄弟般,令妹亦吾妹,遇上这种事情哪有不出手的道理。”

    王跃说道。

    “正是,副使此举正可显我宋辽兄弟之情。”

    马扩笑着说道。

    “兄弟之情?”

    萧塔不烟的哥哥冷笑一声。

    “大哥,我如今受了伤,需回析津休养,正好与宋使同行。”

    萧塔不烟突然说道。

    “呃?”

    王跃转头愕然地看着她。

    “副使,一路之上还得请你多多照顾。”

    萧塔不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

    她得盯紧了王跃,虽然这个家伙为何会这样做还不清楚,但接下来必须跟他形影不离,防止他向外传递耶律大石受伤的消息。

    “你……”

    王跃深吸一口气。

    “该刷牙了!”

    他紧接着说道。

    萧塔不烟继续磨牙……

    (感谢书友安息不存在,茵塔希缇,晋安明月,老娘起不出名字,飞龙夕惕若厉等人的打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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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宋介绍:
这欺人孤儿寡妇得来的天下,这所向皆跪的赵家,还是赶紧亡了吧!一斧在手,天下我有!这是一个斧头狂魔,在宋末砍翻一切不服的故事。灭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灭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灭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